周墨笑笑,点点她脑袋:“有什么区别啊。”“区别就是我是自由的,除非我自愿,不然你不能命令我做任何事。”静雪很认真的说。周墨耸耸肩,由得她。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仿佛溺水的人,将对方当成救生的浮木。肢体缠绕、气息交融,他们每次都是身体已经和好如初了,嘴上却还在争斗不休,连亲吻也是要让对方疼,让对方记住这一刻的恩爱。
静雪安静的把头靠在周墨颈窝里,忽然间咳嗽起来,周墨痛惜的轻抚她的背,让她顺顺气。“你不听我的话,总有一天会后悔。你总是觉得我管你太多,但至少你应该明白,我不会害你。”因为长期酗酒,静雪身体并不好。
这话戳到心坎上,静雪伤心不已,伏在周墨胸前呜呜的哭。周墨把座椅升起一点,轻轻抱着她,安慰道:“乖,不哭不哭。”怎么安慰她是好,她从来不爱说她的心事。静雪勉力抬起头看着他,抽抽噎噎道:“我再也不喝酒了。”周墨听了这话很高兴,在她唇边狂吻一记。
又来了,他的吻,让人沉迷的温柔和美妙,不热烈却缠绵,带着细密的宠爱和放纵,他在吻,又是在安慰,唇舌间传递他的情意,令人心跳的悸动。舌与舌之间的交流无需话语,沉醉、满足,灵魂柔柔的触摸对方心底。他们的世界,水样柔情、火样浓烈。
白居易有诗云:狐假女妖害犹浅,一朝一夕迷人眼。女为狐媚害即深,日长月增溺人心。这俩妖孽,到底是谁魅惑了谁。
周砚在会所里找遍了也没找到静雪,看看周墨也不在,他意识到什么,去停车场。周墨的红色跑车停在那里,隐隐约约能看到车里有人,车却迟迟没发动。周砚当然知道车里的人在干什么,抱着胳膊一笑。这小子,居然这么控制不住情绪和欲望,几年过去,他一点长进也没有。只要致命一击,他必定完蛋。
穿好衣服,静雪理了理头发,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没有胸贴,这样空荡荡穿着长裙被人看见可不雅,向周墨嘟嘟嘴:“把你的西装脱给我。”周墨看看她,似笑非笑的把刚穿上的西装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临了还不忘记调戏她,在她胸前轻轻一捏。她打开他的手,不让他轻薄自己。他哈哈大笑。
回到酒店,静雪说胃里难受,周墨到附近的药店买胃药给她吃下去,症状才稍稍缓解。他坐在床边轻轻的揉着她肚子,嗔道:“谁叫你晚上暴饮暴食,我替你数着,吃了十块蛋糕都不止,又吃了冰淇淋和草莓布丁,还喝了好几杯酒,不把胃折腾坏了才怪。”静雪胃痛不适,没有力气说什么。
“睡一会儿,我等你睡着了再走。”周墨温柔的说。静雪看着他的眼睛,抿嘴微微一笑,握着他的手。于是他知道,她这是让他留下来。
这一晚,她睡得很踏实,因为有他在。他也睡得很踏实,因为怀里的人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为我喜欢的某人开织围脖而MARK一记,当里个当……调戏之调戏之。~\(≧▽≦)/~
本文一定会在大家看烦了之前结束的。
噩梦又来
夜里,静雪听到雨打窗户的声音,轻轻拿开周墨环抱着她的胳膊,悄悄下床去。天色刚有些蒙蒙亮,细雨中的城市还在熟睡中。打开窗户,晨风吹进来,她冷得一哆嗦。
周墨醒来后发现静雪不在床上,穿好睡衣去找她。她站在窗前,眺望远处S市的迷人海景。清凉的晨风吹动着薄丝窗帘,散落进来丝丝雨点,飘飘荡荡,将她的身影也映衬的分外飘渺。
“这么早不睡觉一个人想什么呢?”周墨的手臂从身后圈住静雪,脸贴在她头发上。不知道她站了多久,身体凉透了,他不由得抱得紧一点,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她。
“我在想,我们最后在智利那个小旅馆中住的那一晚,才两年,怎么好像隔了很久。”静雪转过脸问他。周墨知道她在暗示什么,哄她道:“宝贝,我这段时间真的太忙了,抽不出时间陪你去旅行。你宽限我一段时间好不好?”静雪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时间还早,再陪我睡会儿。”才五点多,他还有些困,抱起她往卧室走。两人相拥而眠,她咳嗽了几声,他轻轻抚摸她的背,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周墨睡着了像个孩子,紧紧的抱着静雪,把脸埋在她怀里,一副心满意足的享受样子。她很少看到他流露出这一面,很多时候他都是能为她遮风避雨、独当一面的。
静雪看着他沉睡的脸,手指轻轻抚摸上去。她是喜欢他的,但这是不是爱?她不清楚。他们的关系在重逢后就水到渠成,她漂泊累了、厌了,需要一个宁静的港湾停歇,他刚好那时出现,给她想要的温柔庇护,于是她接受了他,让他照顾她、爱她。
点点说的没错,周墨是爱她的。尽管有时显得霸道,但多半时间他是温柔贴心的,纵容她古怪的个性和随时爆发的坏脾气;关心她的健康;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逗她开心;工作再忙也抽时间陪她,到学校接她下课。如果没有爱,他不会如此周到。
可是怎么办,她虽然倦游,却还没有停泊的打算。也许哪一天她休息够了,又会开始漂泊。到时候,他怎么办?她要是离开他,他能受得了吗?尽管他给别人的印象都是风流不羁,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在某些方面,他还是那种传统型的人。
你疼我,我知道,可是我无法回报同样的爱给你,静雪想到这里,有些犹豫不决。他们的关系本该很轻松,现在却是越来越复杂。再加上周砚的介入,使得事情更加纠缠不清。也许她该好好地考虑考虑,如何才能不让她的生活偏离原来的轨道。
也许是时候从酒店搬出来了,她需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空间,不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可以自由的活动。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周墨继续忙他的家族生意,静雪则四处看房子,想买一套公寓。接连去看了十几处楼盘,都不甚满意。不是位置不佳就是户型有缺点,要么就是配套设施跟不上,特别满意的两套又早早被人订购了,看了两个多月才终于选定了一套高级公寓买下。
这套公寓在S市临海的一个小区里,观景阳台很宽敞,站在落地窗前,S市美丽的海景尽收眼底,和她之前在爱源酒店住的总统套房一样,视野无敌。售楼小姐带着她看房的时候,她一眼就看中了,当场签约买下。
精装修楼盘,直接可以入住,静雪从酒店搬出来那天,周墨特意抽了时间陪她收拾东西。他问她要公寓钥匙,她不给他。
“我不是要和你同居,我是要自己住。”静雪不假思索的说。周墨微愣,帮她把书籍放到书架上摆放整齐,淡笑:“我也没说要和你同居啊,有钥匙我来的时候方便一点。”
“不给,这里是我私人空间,你可以随时来参观,但主动权在我。”静雪在客厅上摆了几个花瓶,花瓶里Сhā上各色花朵,照例有一瓶紫蓝色鸢尾花。
这回周墨有点感觉了,走到她面前,凝视着她:“你什么意思?”静雪看他一眼,低头摆弄手里的花:“我没什么意思,你不要多想。”“是我多想了还是你话里有话?”周墨质问。
静雪抬起头,轻轻出了口气,软语道:“Joe,你不要太认真了。这个世界,认真你就输了。我俩在一起,就是有个伴儿。哪天你厌倦了这种生活,随时可以离开。”周墨叹息一声,苦涩一笑。是啊,他都快三十了,什么事没有经历过,这些日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收拾好了房间,两人在落地窗前坐下。静雪特意在窗前摆了张小桌子,透明咖啡壶中煮着浓香的咖啡。午后时光,听黑胶唱片中的古典音乐、喝几杯浓醇的咖啡,依偎在心爱的人怀里看几页书,他们都是会享受的人。
“我在法国的家有个很大的起居室,我妈妈花了很多钱把它布置的非常舒适,我经常在黄昏的时候看到她在壁炉边看书喝红酒,我那时就想,我长大了也要过这样优雅的生活,可惜这样的好日子我妈妈没有过上几年就去世了。”静雪叹息着,趴在桌上看咖啡壶里水蒸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周墨说。
她这样回忆过去、想念妈妈,又像个孩子了。像是没有得到过多少爱,她的神情让人心疼。“你妈妈去世以后,到你十六岁回国之前,你都是一个人生活?”这一段生活她提的很少,周墨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奇怪。她一个人怎么生活的呢,也没有人照顾她。
静雪点点头,没有说话,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幽怨。周墨轻轻搂着她,让她的头靠在他肩上,她很听话,乖乖的窝在他怀里。
静雪往嘴里塞了一块苹果,慢慢的嚼。她答应了戒酒,就不会再沾。酒瘾犯了的时候,她就吃水果。周墨低头看她,听到她嚼苹果的声音,心生怜爱,搂紧她。静雪依偎在他怀里,吃苹果,看着精心布置的新居,心情愉快不少。
他轻轻抚摸她身体,她忸怩一下,撒娇:“今天不行。”“怎么?”他不解的问。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她还从来没拒绝过他呢。“没心情。”她撅着小嘴,似乎怪他粗心。他忽然领悟,有点笑意:“我以为前两天就该结束了,这个月推迟了?”她的生理期他记得。
“已经迟了好几天,明天我要去医院查查,万一怀孕可糟了,我害怕。”静雪本不想和他说这事,话到嘴边还是说了出来。她的身体不好,他很少让她吃避孕药,通常选在她的安全期或者用安全套,可什么方法都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哦……是真的么?”周墨忽然来了兴致,搂着静雪的胳膊松了松,看她的脸。静雪不知道他忽然高兴什么,怀孕对她来说只意味着一件事,就是流产的痛苦。
“你幸灾乐祸什么,受罪的不是你是不是?”静雪嗔怪的瞪了周墨一眼。周墨的眉头在瞬间拧住:“你说什么?”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静雪诧异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情绪就变了。“真要是查出来怀孕,我就去流产。”静雪嗫嚅一句。
“你敢杀我的孩子,我就敢杀了你。”周墨恶狠狠的威胁。静雪讷讷的看着他。周墨叹口气,再次搂住她:“你去医院检查检查也好,明天把结果告诉我,无论如何,不许瞒着我。”静雪垂下脑袋。周墨低头看着她腹部,用手轻抚,很渴望她腹中真的有个小胎儿,他的骨肉。这种感觉实在很奇妙,他从未想过会有个女人怀着他的孩子,真要是怀上了,一定得让她把宝宝生下来。
S市某医院,静雪挂了号以后去验血。在血检中心,静雪无意中看到身着医生白大褂的王建拿着病历正和另一个医生讨论,颇有些意外。等他说完了,看到她,她向他笑笑。
“王建哥哥,你在这里工作啊。”她打量他一眼,他比上大学那时成熟了不少,像个医生样子了。王建看到静雪惊喜无比:“我来拿一份验血报告。怎么会在S市看到你,真是太巧了。”“我在这里的音乐学院上学。”
两人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王建告诉静雪,他在医大博士毕业以后,回到了故乡S市工作,和女朋友已经快结婚了。“恭喜你啊,我真替你高兴。”静雪由衷的说。
王建笑道:“我下个月结婚,到时候你要来参加婚礼啊。”静雪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表情在瞬间苍白。王建注意到这个细节,心念一闪,他后来也知道她和若晖分开,所以一直没提到若晖。看静雪的表情,分明是怕在婚礼上看到若晖。
“我和我女朋友不准备请很多宾客,就是亲戚朋友聚一聚,不在国内的同学朋友都没请。大家工作都忙,通知起来也比较麻烦。”王建适时的说,打消她的顾虑。静雪会意,感激的笑笑:“到时候我一定去。”
回到家里,周墨的电话很快追过来,问静雪去医院检查的情况。静雪告诉他,她没怀孕。“真的?”周墨有点不信,生怕她背着他把孩子打掉。“我说没有就没有,难道我会拿这种事骗你。”静雪赌气的说。
“真要是有了孩子,你不要就生下来给我,我要。”周墨淡淡一笑,不在意她的脾气。“废话,你以为生孩子像母鸡下个蛋那么容易啊。”静雪没好气的说。“我不会像你那么残忍,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要。你可以不要孩子他爹,孩子必须得要。”“傻话。”
王建的婚礼安排在一家高档酒店的草坪上,仪式很简单,但很温馨。静雪坐在一旁观礼,衷心的为新人鼓掌祝福。仪式一结束,她就告辞而去,不想多留,因为她在宾客中看到了韩迈。这个人仿佛幽灵,总是在她出其不意的时候出现。
走到酒店门口,静雪刚要去拦出租车,童正从边上走过来,客气的和她打招呼:“曾小姐,Joe有个重要会议要飞深圳,赶不及来接你,派我开车过来送你回家。”“他也真是的,我又不是找不到家,何必麻烦你跑一趟。”静雪微微一笑。“不客气,都是应该的。”童正替静雪开车门,态度不卑不亢,和对周墨一样。
酒店另一侧,韩迈看到这一幕,眉头微皱。他也万料不到会在王建的婚礼上看到静雪,她和几年前一样漂亮,只是瘦了一点。听说她和裴若晖最终还是分手了,让他心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看到他,她匆匆走了,他下意识的跟出来看看,却看到她上了一辆黑色奔驰,开车的男人殷勤备至。
车开上路,静雪心情欠佳,一直沉默不语,童正也就不说话。手机响了,静雪看到是雷纳德的号码,按下接听键。
雷纳德在电话里告诉静雪,她爸爸弗朗索瓦肺癌晚期,只剩下一个月生命,希望能在生前见女儿最后一面。静雪相当震惊,六年前弗朗索瓦来中国时身体还是好好地,怎么说病就病了,而且一病就是晚期。
雷纳德听到她不说话,问了她一句:“伊莲娜,你要是决定回来的话,我去机场接你,带你去医院。”静雪喘着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道:“我考虑考虑。”挂断电话以后,她陷入沉思,心乱如麻。爸爸病危的消息像一道晴天霹雳,让她久久无法思考。
童正侧目注意到她情绪不对,关切的问:“曾小姐,你没事吧,脸色看起来很差。”静雪抽了口气,摇摇头说自己没事。
妈妈去世十年了,要是爸爸也去世,她就真的成了孤儿,尽管她对他没有很深感情,怎么说也是血浓于水,听说他病重不治,她心里剧烈的疼痛。那是骨肉亲情的痛,毕竟血缘关系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
直到快下车,静雪才向童正道:“你和Joe说一声,我有事要离开S市一段时间,等事情办完了,我会回来。”童正端详她脸色,猜测事情非同小可,忙道:“你不给他打个电话?”
静雪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他出差了,我也不想让他替我担心。抱歉,我现在没有心情给他打电话。”说完这话,她下车而去。童正看了她一会儿才把车开走。
静雪匆匆打电话到机场订了机票,和雷纳德联系好之后,她在家里收拾东西,准备回法国见她爸爸最后一面。
周墨听童正说起这件事,打电话问她。静雪告诉他,她爸爸病危,她要赶回法国去。周墨听到这情况,忙问:“我飞到巴黎陪你吧。”“不用了,我自己应付得来,你有工作走不开。”静雪推辞。周墨知道她独立而且固执,也就不再勉强,叮嘱她经常和他联系。
静雪去法国不久,周墨就从深圳出差回来。他每天给她打电话,询问她爸爸的病情。她有时说着说着哭起来,他只得不停安慰她,恨不得立刻就飞到法国去陪她。无奈的是,他这段时间忙得头昏脑胀,不时要出差,根本无暇分/身。
周砚办公室,曹众向周砚回报他查到的一些情况。他特意在法国雇了私家侦探调查静雪的身世,一直追查到L市,把静雪以前的经历都了解了大概。周砚看到厚厚的一叠材料,很是惊讶,连他也没想到静雪会有如此复杂的过往。
“那个叫裴若晖的男孩现在在美国,他和曾静雪七年前分手后就没再回过国。”曹众掌握的资料很详尽。周砚翻了几页材料看看,冷冷一笑:“有点意思……他不是重点,这个叫韩迈的人你查过他没有?”他点了点材料上的某个标上了红线的名字。
“查过,这个人八年前在法国被吊销了行医执照,回国后开了家诊所。巧的是他和裴若晖上的是同一所医科大学,所以很可能是他把曾静雪在法国的事告诉了裴若晖,导致他俩分手。”曹众观察着周砚的表情,谨慎的说。
周砚道:“被曾静雪害得身败名裂,在法国呆不下去,他怎么可能不怀恨在心,回国后再次相遇,存心坏她好事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他作为一个成年人,被个小女孩耍的团团转,可见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曹众点点头,试探的问:“周总,那依你看,现在我们应该采取什么行动?”周砚沉思半晌,才缓缓道:“把韩迈找出来,搅局!”他把手里的材料随意的往桌上一扔。曹众嗯了一声,犹豫着想说话。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好了。”周砚看出他的心思。曹众这才道:“我怕韩迈这一招对付裴若晖有用,对付周墨未必有用。周墨自己也有过很多女人,他未必会觉得曾静雪的过去有什么了不起。”
“那是你不了解他才会这么想,我告诉你,一旦周墨知道了这件事,他和曾静雪之间的关系必然会发生危机。男人通常都把喜欢的女人想的很纯洁,如果发现她不仅有心计甚至能对自己都下狠手,这段感情就会变质。对周墨打击最大的不是曾静雪有没有跟过别的男人,而是她这个人值不值得他爱。”周砚的分析一针见血,曹众不住的点头。
用尽一生的爱
静雪在法国呆了两个月,直到弗朗索瓦下葬,才回到S市。和周墨见面的时候,她一袭黑衣,未施脂粉,苍白的脸略有些憔悴。
周墨想说些开心的事,缓解她的心情,便道:“我们的餐厅已经全部装修完毕,家具全部都是从意大利进口,只等你回国,就可以开业。”静雪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你安排吧。”她哪有心思理这些。
周墨抱抱她,轻贴她的脸,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不要想太多了。等餐厅开业仪式一过,我就放大假陪你去旅行。”静雪听到他这话才有了一丝笑意。虽然类似的话他说了好几回,她还是愿意相信他。
“我下星期要去东京,那里有我们周氏旗下一家酒店开业,得飞过去部署。”周墨忙起来就是空中飞人,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所以放大假的时候才会一放就是半年,尽情享乐。静雪渐渐也习惯了,没有说什么。
周墨以为她对自己有意见,忙道:“我答应过陪你去旅行,就不会食言。”静雪哧的一笑:“我相信你,不是今年就是明年,不是明年就是后年,我头发白了之前总会等到那一天。”“如果你能跟我在一起直到头发白了,也挺幸福的不是。”周墨微微一笑。静雪捏捏他脸蛋儿,顽皮的向他耸耸鼻子。
这段时间两人一直聚少离多,好在静雪每天要去学校上课来不及品味孤独滋味。他走了一个多礼拜,她才发现自己原来也会想念他。他走得越久,思念越深。
某天一大早,静雪在客厅里收拾东西,听到门铃声,赶忙跑去开门。她一个人住,访客不多,罗点点不会一大早来,要来也只会是周墨,他有时早上上班之前会来看她。难道他回国了,她欣喜不已。
然而,令静雪惊讶无比的是,来的人不是周墨,而是阔别七年的若晖。静雪努力睁大眼睛,仍是不敢相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若晖。他的样子和几年前并无二致,英俊温和、笑容干净。
“静雪,好久不见了。”若晖抑制住激动,和静雪打招呼。静雪仍是发愣,无法思考。“不请我进屋吗?”若晖含笑问她。她还是和当年一样,在屋里不喜欢穿鞋,光着脚站在地板上。静雪这才回过神来,让路给他进屋。
她关好门,看到他站在客厅里四处打量,跑过去紧紧抱住他。若晖回抱住她,低头吻着她的头发,和当年一样,温柔怜爱。静雪扬起脸,和他接吻。彼此并没有因为七年的分别而变得生疏。
好久,静雪才问:“你回国了?”“嗯,回来度假。”若晖拥着她。这么说,他还是要回去,静雪看着他眼睛,靠在他肩上。
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他却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心底的思念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忽然决堤。她就那样看着他,哭不出来也说不出真正想说的话。她鼓起勇气,问他:“你会呆多久?”“一个月。”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静雪好奇的问。若晖告诉她,他和王建有次通电话,王建无意中告诉他,在S市见过她,所以他知道她在S市音乐学院上学,委托王建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她的住处。
若晖轻轻用手摩挲着静雪的脸,吻她:“没打招呼直接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我怎么会怪你呢,静雪心里想,嘴上却忽然傻傻的问:“你会带我走吗?”
若晖沉默了,静雪于是明白,若晖是来跟她告别,一个月之后,他将再次回到他的世界,和她永不相见。
一个月,够了,用尽一生的爱,一个月足够了。
“你住哪里?”静雪问。若晖告诉她:“我昨晚到的S市,住在酒店里,今早来看你。”“一会儿我陪你去酒店把行李拿过来,你住在我这里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静雪握着他的肩。
“方便吗?”若晖试探的问。时隔七年,他们的生活或许都发生了改变,就算仍然爱着对方,也未必再能像过去那样相处。“你住在我家怎么会不方便呢。”静雪抿嘴一笑。
两人一起去酒店退房,把若晖的行李拿回家。静雪替他收拾行李,把他带来的衣服放到衣橱。等她从房间里出来,他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早餐。
夜晚,静雪从房间出来,看到若晖睡在客厅里,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看了他一会儿。刻骨的思念,如今他就在眼前,却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怕是自己的一个梦。轻抚着他熟悉的面容,她的手微微颤抖,眼泪纷纷下落,终于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吻他光洁的额头,他醒过来,隔着薄被子抱着她吻她,两人脸上的泪水混合在一起。
“我好想你,晖。”静雪哭泣不止。“我也很想你。”若晖哽咽道。静雪躺到他身边,和他紧紧相拥。“你晚上还会做恶梦吗?”若晖轻抚着静雪的背。“偶尔,比那几年好多了。”静雪抽泣着。若晖呵护的把她搂得更紧一点。“去床上睡吧,沙发上太窄了。”静雪轻声提议,不等他说话,她已经站起来把被子抱走。
重逢第一晚,他们都没睡,静雪把她这些年的经历告诉他,若晖耐心的听。她的经历远比他丰富,她去了很多地方,孤独、流浪,夜晚来临的时候思念他、整晚睡不着,很长一段时间靠药物维持睡眠,生病了独自在旅馆中自生自灭。
若晖听她说的虽然轻描淡写,但那些心酸的滋味他很能体会。他一个人在美国求学那几年,孤独和寂寞也始终伴随着他。不是因为寂寞而想她,而是因为想她才寂寞。她一直牢牢的占据他的心,一想起她,他就心痛不已。
他们默契的没有提从前的事,只想好好度过属于他们两人的最后时光。接下来的一周里,他们形影不离,就像当初那样。
这天清晨,若晖还在睡觉,静雪朦胧中听到门铃声,穿衣服下床去。“这么早干什么去,静雪?”若晖感觉到她起床,含糊的问。“有人敲门,我去看看。”静雪穿好睡衣,走到客厅去开门。
奇怪的是,猫眼里看不到外面的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她只好打开门,一束巨大的玫瑰花出现在她眼前。没来得及反应,周墨已经吻上来。静雪下意识的推开他,尴尬不已。
“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还在东京。”静雪疑惑的问。“想你,提前回来了。”周墨笑着说。静雪迟迟没有让他进屋的表示,让他有些诧异。“堵在门口干嘛,不让我进去?”他笑笑,捏她耳垂。
“静雪,谁来了?”若晖从卧室出来,好奇的向门口看了一眼。他睡得迷糊,觉得有点口渴,想去厨房倒杯水喝,身上只随意的穿着件衬衣,光着脚往厨房走。
周墨看到若晖,顿时明白一切,脸色铁青,狠狠的把花扔在地上。若晖从厨房出来,看到静雪愣在门口,好奇的走过去看看,却看到一大束玫瑰花扔在地上。“这是谁送来的?”若晖把花捡起来,疑惑的看着静雪。
“不知道,送错了。”静雪扔下这句话就回房间睡觉去了。若晖看着手里的玫瑰花,朵朵饱满、新鲜的很,心知价格不菲,但既然静雪不愿说,他也就不多问。
静雪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周墨那一瞬间的气愤表情,像烙印一样深深的刻在她脑海里,让她无法想别的。折腾了半天,她决定起床去做早餐给若晖吃,做好了,招呼他来吃。
若晖很沉得住气,什么都没问。静雪看着他,满心忧伤,他总是这样,什么都闷在心里,他为什么就不能开口问一问,为什么就不能不这样隐忍。静雪只喝了点牛奶就再也吃不下,离开了小餐厅。
若晖收拾好桌子,走到客厅里,看到静雪斜着身子跪坐在沙发上,知道她心情不好,温和的问:“刚才送花来那个人是你现在的男朋友是吗?”静雪无法否认,咧着嘴角苦苦一笑,垂下了眼帘。
“我太粗心也太自私了,竟然没考虑到你已经有了男朋友。你快去和他解释解释,我很快就离开。”若晖讷讷的说,像个无意中做了错事的孩子。静雪终于忍不住哭了:“你明知道我只爱你一个人,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只要你要我,我就是你的,又何必管其他人。”
若晖见她哭得伤心,轻抚她头发:“静雪,当初你留下一封信就走了,我知道是我让你伤心了,所以你不让我去找你,我就没有找你。你原谅我吧,我也没有……没有机会补偿你,但是我希望你将来过得幸福。”若晖说着说着,眼泪潸然而下。
静雪看到他的神情,像是充满了绝望,心里忽然哀痛不已,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又感到了一种死亡般的气息,紧紧抱着他:“不要这么想,晖晖,是我欠你太多了……我太坏,我不够好……是我配不上你给我的爱……”若晖渐渐止住泪,搂着她良久无语。
周墨没有再来,也没有给静雪打电话。静雪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索性不再想这件事,好好的陪若晖过完这个假期。
夜晚,她睡在他怀里,问他:“晖晖,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我替你生个孩子。”这个想法在她心里盘亘了好几天,不敢跟他说,怕他不答应。果然,他沉默片刻,摇头:“你将来总要结婚的,带着孩子不方便。”
“我不结婚,一辈子都不结婚。我想要个孩子,你的孩子!”静雪满怀期望的看着若晖。若晖淡淡一笑:“你自己还是孩子呢。”“晖晖,你要走,我留不住你,你让我生个孩子好不好,我保证我和孩子不会去打扰你的。”静雪恳求。
若晖心中动容,搂住静雪亲了亲,叹了口气:“雪,不要说孩子气的话,你还很年轻,将来的人生还很漫长。你会结婚的,有家庭、有孩子,很幸福的生活下去。我不能用我的人生来影响你。”
静雪听他不松口,呜呜的哭。她越来越感觉到若晖这次回来有些非同寻常,他是来和过去的生活告别,等他再次回美国后,他将开始新的生活。娶妻生子,享受平静的幸福。他不愿有个女人一直惦记他,不愿有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告别了过去,他要等待的是未来。
明白了这一点,静雪也就不再勉强。她不愿令他为难,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心如死灰,也不过是这样了。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平静相对。
最后一天,静雪送若晖去机场。大厅里,若晖抱着静雪恋恋不舍,好几次想放开她,心里舍不得,又抱紧了,直到登机时间快到了,才不得不离开。他狠下心,没有回头看她,泪水自眼角滑落。静雪呆呆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了,才转身而去。
在她的记忆中,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少年,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是她一生中最初也是最真的爱。
从机场回来,静雪心里沉甸甸的,路过一家餐厅,推门进去点了一桌子菜,食物塞在嘴里却不知味道,心里空空的,泪流满面了才知道自己是在伤心。
不知什么时候,童正已经坐在她对面。“曾小姐,Joe想见你。”他礼貌的说。静雪知道,他的语气虽然礼貌,却是不容置疑。不把她带到周墨面前,他是不可能让她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谁知道又和你相遇在人海,命运如此安排总叫人无奈
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只是好像少了一个人存在
而我渐渐明白,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当懂得珍惜以后回来,却不知那份爱会不会还在
当爱情已经桑田沧海,是否还有勇气去爱
不要问我为什么会这样,好多事情如果可以用理智去解释,世界也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很多时候,我们往往不能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还是错的,只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哪怕因此跌倒,失去一切,也是自己的选择,无法后悔、更无法回头。
明知道代价有多大,还是一往无前。
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一个钟头以后,童正带着静雪出现在周墨办公室。临出门之时,童正意味深长的看了静雪一眼,静雪注意到他这个眼神,似乎在提醒自己好自为之,有点不寒而栗。
周墨抱着胳膊舒服的靠在真皮沙发椅背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手足无措的静雪,足有一刻钟,他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我走了。”静雪受不了这种压抑。“把裴若晖送走了?”周墨终于打破沉默。静雪看着他的目光,猜到他一定是去调查过她和若晖的过去,也就不再隐瞒:“走了。”
“你伺候他一个月,他还是走了。你在他心里算什么?”周墨语带讥讽,存心要刺激静雪。静雪冷冷的看他一眼,低声道:“你无权干涉我。”
“你摸着良心问问,曾静雪,我一直都是怎么对你的。”周墨对静雪的态度无比恼怒,终于控制不住怒火。
静雪听他终于爆发出来,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跟你在一起,你情我愿,各取所需。我不是你包养的情人,不用看你的脸色。”
周墨听到这话,气得灰心,随手抓起桌上的水晶笔筒砸在静雪脚下:“你把我的感情置于何地?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对你的感情一文不值?”
静雪心里一惊,面容很快恢复澄定。“他就是我的死|茓,我曾静雪这辈子永远爱他,无论他什么时候回来找我,只要他愿意,我都接受他,无条件。他让我去死,我绝不会多活一天。在他面前,我就是这么卑微。”
静雪这番狠话深深的刺激了周墨,他颓然的看着她,胸口起伏不停,愤怒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悲哀。
静雪站在那里,看着周墨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倔强的毫不退缩,等待他的一切行动。周墨在她面前停下,闭目片刻,睁开眼睛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悲伤怅然,哑着嗓子道:“他走了,静雪,他们全家都已经移民到美国,他再也不会回来。”
静雪的眼泪忽然掉下来。虽然若晖没有亲口告诉她,可是她早已猜到了这个结果。然而周墨把她说出来,她心里痛不欲生。
“Joe……”
“你和他之间的一切我都调查的很清楚。不用解释,你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在你心里,他是拯救你的天使,我只是个喜欢你身体的流氓。”
静雪泣不成声。
“他一回来,你就不要我了,像扔个破玩具一样随便,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心里很痛,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一直以来我这么纵容你宠着你,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我要女人哪里找不到,非得要你不可?你把我想得也太浅薄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跟我上床,心里却还惦记他。”周墨说到最后,语调都变了,似乎难过的说不下去。
“你走吧。”周墨说完最后三个字,颓然转过身,望着窗外。静雪抽泣着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伫立在窗前,周墨久久无言。当他想好好地爱一个人,上天却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她是别人的,永远是别人的。即使那个人远在天涯,她的心也永远属于他,从来没有装过别人。
静雪走到酒店楼下,遥望着周墨办公室的窗户,擦干了泪水。对他说出那番话,也许他会恨极了她,可是对他来说,长痛不如短痛,她给不了他期望的爱,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就这样分手,再也不见面,再也听不到对方的任何消息。罗点点偶尔问起周墨,静雪告诉她,她和周墨已经分手了。点点为此惋惜不已,在她看来,周墨是最适合静雪的人,纵容却不失原则,比之无缘无故的溺爱,因为了解而深深的疼爱更能抚慰静雪的心。
可是静雪已经想的很明白,她和周墨在一起越久,对他的伤害会越深。她打算好了,休学一年去旅行。等他渐渐忘了她,也许他会和从前一样快乐。就像那时在南美洲,他的快乐发自深心。
就在静雪办妥了休学手续,准备坐飞机去尼泊尔时,周樵樵意外的打电话给她。“静雪,能和你谈谈吗?”周樵樵的车就停在静雪公寓楼下,望着她的窗户。静雪微愣,不用想也知道他要谈的是什么,讷讷道:“我和Joe已经分手了,你不知道?”
“我知道,我找你聊聊不行吗,咱俩这么熟,不会耽误你很久。”周樵樵语调平缓,带着点调侃意味。静雪仍是犹豫,周樵樵道:“我就在你楼下,你下来我们去对面的茶楼坐坐。”
静雪收拾好了,离开公寓去对面的茶楼。隔断的包间里,周樵樵看到服务员带静雪进来,站起身替她搬开椅子让她坐。他没穿军装,挺拔的身材配上简洁的衬衣西裤,很是潇洒,端茶进来的女服务员连看他好几眼,他却像是没在意。
周樵樵替静雪倒茶,又一个女服务员敲敲门进来,问他们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眼睛不住的看周樵樵。周樵樵当然知道她不过是借个理由进来,也不生气,笑道:“我们有需要的时候会按铃。”女服务员知趣的走了。
周樵樵告诉静雪,周墨前些天外出应酬,大概是喝了点酒,回家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他……严重吗?”静雪知道周墨喜欢自己开车,出门很少带司机,因此听到这个消息着急起来。
周樵樵打量她表情,见她满脸关切,这才道:“左小腿骨裂,肋骨断了一根,没有生命危险。”“他现在在哪里?回家休养了是吗?”静雪问周樵樵。周樵樵点点头:“出院后他一直在家里休养,但是情绪很不稳定。有时连续两三天不睡觉拼命工作,有时候关在房间里不跟任何人说话。”
这回静雪明白了,周墨是在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他本不是这样想不开的人,是她的反复无常深深伤害了他,所以这次意外车祸令他的情绪爆发出来。“是周……兰姨叫你来找我的?”静雪问。周太太一定是非常心疼儿子,才想到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周樵樵来找她。
“我怕他见到我情绪会更坏,我们……我们之前闹得很不愉快。”静雪咬着嘴唇,拿不准该不该去见他。“他只要看到你,什么脾气都没了,难道你没感觉到?”周樵樵挑着嘴角莞尔一笑。静雪看他一眼,见他的视线平缓的落在自己脸上,惊讶于他对周墨的了解,这方面,她自愧不如。
“去看他以前,我跟你说说别的事吧。你知道他以前有个女朋友叫丝丝吗?”周樵樵决定把这事和静雪说说。依周墨的个性,这是他心里的痛,就算是对静雪,也不会说得很详细。静雪嗯了一声,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说起这个,如实道:“他跟我说过一次,丝丝自杀死了。”
周樵樵耐心的讲述起周墨和丝丝的往事。丝丝是周太太远房亲戚的女儿,到S市音乐学院附中来上学,才和周墨认识。他们一见钟情,高中和大学一直在一起,后来周墨去美国留学,才不得不分开。谁能想到,就在周墨去美国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周砚对丝丝始乱终弃,酿成悲剧。
“周墨跟她在一起五年,从来没碰过她,她和周砚相处了半年多就怀孕了。”周樵樵说起这一段,语气出奇的冷淡。这种私密的事,也只有死党才会知道吧。静雪相信周樵樵说的是真的。
“Joe回国之前丝丝就死了,你们是怎么知道她死因的呢?”静雪好奇的问。周樵樵告诉她,丝丝自杀前发了一封邮件到周墨的邮箱,把她和周砚的事都告诉了他。
“她告诉周墨,她怀孕了,周砚却不肯娶她,周砚那时一直在跟芒芒的妈妈交往,芒芒的外公是S市市委副书记,和我舅舅以前是一个连队的战友。”周樵樵说到这里,脸上也明显有了一丝怒意。
静雪想想道:“这么说,如果周砚肯娶她,她就不会自杀了。怕别人不知道她怎么死的,她还要留一封信。”毫无疑问,丝丝的背叛和死亡深深刺激过周墨,所以他后来才会变得玩世不恭。
“不管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吧,她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们现在也没必要去追究一个已经去世的人她有什么动机。周墨其实并不怎么恨她,他恨的是周砚,是他把一个单纯的女孩子逼上绝路。”周樵樵眉头一锁。
他继续告诉静雪,周墨妈妈带着周墨嫁进周家以后,饱受众人白眼。周墨那些叔叔伯伯就不用说了,他们觉得周墨爸爸会娶一个唱戏出身的女人本身就非常荒唐,培养周墨当接班人就更荒唐了。周砚那时已经考进哈佛商学院,前途无量,他才是众人心中周家的继承人。偏偏知子莫若父,周墨爸爸就是能看出来大儿子的短处来。
静雪于是了然,为什么周砚会处心积虑害丝丝:“本来家产都是他的,忽然多了Joe来分财产,他心里不痛快了是吧,再加上他妈妈的死,对周墨和兰姨恨之入骨。”静雪依稀记得周砚说过,他妈妈是病死的。想想也是,长期得不到丈夫的关心和疼爱,还得忍受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甚至还生了一个孩子,给谁能受得了。
周樵樵嗯了一声:“周砚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不知道他心里恨周墨,表面上,他对兰姨和周墨都非常周到,别人说不出他任何不到之处。直到丝丝出事,周墨才知道,周砚处心积虑就是为了给他致命一击。这么说吧,我这人浑在表面上,周砚那个人,浑在里面,他让你看不出来,又能把你玩转在股掌之上。”
周樵樵分析的相当精准,静雪对周砚也有这种感觉,太善于隐藏和伪装,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Joe那时说他读大学的时候徒步穿越北美大陆,是不是就是受了刺激啊?”静雪忽然想起周墨过的话。
周樵樵点点头:“差不多吧,他那时休学半年去旅行,大概就是想让自己忘掉过去。我那时在西藏的唐古拉山当兵,他还去看过我。那里海拔很高,一般人上去就缺氧,随时有生命危险,我在那里三年,没人去看过我。他跟我说,这辈子再也不为女人伤心了,可一转眼,你看看,他食言了。”
周樵樵带着点笑意看静雪,终于看到她的眼中起了一层水雾,朦胧的,让眼眸看起来清亮无比。周墨要是看到她这样子,估计百病全消。人人命里有克星,这话绝不假。老天爷心思狠着呢,总会造出那么个人能让你流泪伤心发痴发疯,心都碎了,还是日夜惦记那混蛋,黯然销魂只为那一人。
“我以前的男朋友回国来,我跟他……住了一个月,给Joe知道了,而且是他亲眼看到的。”静雪终于把压在心底的这件事说了出来。不知为什么,周樵樵这人有时就是这么让人放心,和他说心事,他总是很能了解你的想法。哪怕难以启齿,他也不会让你下不来台。
明知道不能在一起,她还是无怨无悔,甚至不惜因此和周墨分手,这种感情深入骨髓,是一辈子无法磨灭的。难怪周墨总抓不住她,她心思不在他身上。可怎么办呢,那小子爱这个丫头爱的只剩一口气了。周樵樵知道,所以他不多问,只是道:“是个人都有感情脆弱的时候,可以深爱,但不能沉溺,尤其是那些你抓不住的,你知道我说的意思。”
静雪轻叹一声,幽幽道:“我怕再伤了他。”“你能有这份心,对他来说也够了,其实男人有时候真比你们女人想象的简单,没那么多曲里拐弯的心思。”周樵樵喝了口茶,一副高姿态。静雪心里想,人要是通透到他这份上,世间的情啊爱啊,也真就是那么回事了。周樵樵不是个俗人。
“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爱你吗?”周樵樵最后问静雪。静雪摇头。周樵樵告诉她:“周墨说,你不容易,承受了太多你承受不了的东西,拼着命想好好活下去,却失去了一个又一个挚爱的人,他很心疼你,想照顾你让你幸福,因为他也跟你一样,都是把感情看的很重却又总是被命运捉弄的人。”静雪听到这里,泪如雨下。
周樵樵见她哭了,拿纸巾给她:“我说的太煽情了,都把你说哭了。把眼泪擦了吧,有个人宁愿伤他自己的心,也不能看到你哭。”静雪接过去,擦拭眼角。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女主闹别扭之后和好必杀技:
一、车祸
二、多管闲事的朋友
三、好一记煽情催泪弹
深深爱痴痴恋
到了周家,周太太听人回报说静雪来了,忙命人推着她的轮椅到门口迎接。“曾小姐,你有些日子没来了。”周太太看到静雪,心里十分宽慰。别人不知道,她这当妈的可都看在眼里,这女孩儿是她宝贝儿子的心头肉,嘴上恼她心里怨她,却还是放不下舍不得爱到心坎里。只要她肯来,周墨就一定能好起来。
静雪看到周太太,心里有些内疚,微微一笑:“我怕打扰你。”周太太握着静雪双手,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樵樵都跟你说了吧?”静雪点点头。周太太叹气道:“周墨不知道怎么回事,情绪一会儿一变,我是实在拿他没办法,才不得不让樵樵请你来。你既然来了,就好好劝劝他,他听你的。”
静雪沉吟着没有说话,怕辜负了老太太期望,更怕面对周墨,周太太吩咐保姆带她上楼去周墨房间。
静雪走到周墨房间门口,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他枕着靠垫坐在床上看文件,腿上打了石膏,床边有一张助力的桌子,摆满了各种文件。
她放轻了脚步,走到他身边,叫他的名字。他看到她,先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忽然变得冷漠,冷冷道:“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静雪没有动,轻声道:“我不知道你出了车祸,知道的话,我会早点来看你。”
“我让你走,你听到没有。我不需要你廉价的同情,这是对我的侮辱。”周墨放下文件,语意坚决。“你别这么说,我是真的关心你,听到樵樵说你受了伤,我立刻就跟他来了。”静雪恳切的说。
周墨不为所动,转过脸不看她。静雪心念一闪,故意道:“那好吧,既然你不想看到我,我这就走。你好好休息,别累坏了。”说完,她离开了他的卧室,礼貌的关上门。
她说走就走,周墨心里剧痛,自尊心让他不可能拉下脸去求她,可又实实在在想看到她。他以为自己不在乎,看到她的那一刻,除了心痛和气愤,更多的是刻骨的想念。他让她走,她就真的走了,一刻也不多留,一句软话也不肯说。这大概就是不爱,周墨想了想心里又是气苦又是伤心。
静雪在他门外靠墙站了半个多小时,知道他该有的情绪应该都发泄完了,再次走进他房间。周墨低着头坐在那里,懊恼、无助、悲痛,一个男人丢了心爱的女人该有的表情他全有。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她,诧异不已。那一刹那的表情,竟是酸甜苦辣齐聚心头。
“我刚才走的太急,忘了一件事。”她走到他床边,凝视着他。他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和她对视。她从脖子上取下一直佩戴的金锁,挂在他脖子上,凑过去在他额前轻轻一吻。“我的护身符送给你,保佑你平安。这回我真的要走了,你好好休息,我不再打扰你。”
周墨彻底被她的举动打败了,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急忙伸手去拉她胳膊。她回头看着他,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和无奈之情,于是她站在那里轻轻抱住他,像母亲对待孩子一样摸摸他的头,让他靠在她怀里。仿佛生怕她会忽然消失一样,他把她抱得紧紧地,她身上温热的气息令他沉醉。
“我不知道要被你伤多少回才能学乖,遇到你这样的女人,我算是倒八辈子霉了。哪天我去医院把心脏换成不锈钢的,才能强悍到不怕再被你刺伤。”周墨轻叹一声,在静雪耳边低语。
静雪听他调侃,故意道:“那你让我走吧,你再找个听话的,像教徒一样崇拜你、菲佣一样伺候你,没有半点怨言。”周墨笑了一声,并不放开她,仔细的看着她的脸,亲了又亲:“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你。你就当我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好了,人人都有死|茓,你是我的死|茓。”
静雪轻轻呀了一声,周墨放开她,征询的看着她。她摸摸他下巴:“胡子都长出来了,也不收拾收拾,扎的人好疼啊。”这些天他的心情都不好,哪里顾得上刮胡子,偶尔想起来也是胡乱刮刮就算了,胡茬硬硬的,难怪她被扎疼了。
“小东西,你把我的心扎的更疼。”周墨故意用下巴蹭静雪的脸。静雪不躲闪,他反倒不闹了。
“怎么开车这么不小心,我不是让你不要酒后驾车吗?”静雪看着周墨的腿,嗔怪一句。“我没喝酒。”周墨道。“那怎么会……”静雪讶异的问。周墨想了想才道:“那天晚上我参加完一个聚会回来,从你住的小区楼下经过,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很像你,我就多看了几眼,谁知对面开过来一辆车,车速很快,我为了避那辆车才撞到树上。”
原来是这样,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因为心里想着她,分散了注意力,精神不够集中,才会出车祸。静雪睫毛一低,唇轻轻贴着着他的脸,一点一点的吻,安慰他:“那天我说的话让你伤心了,对不起。”事后,她也内疚过,觉得把话说得太绝。就算是分手,也不必非得刺伤对方。周墨搂住她的肩:“别说了,你明白我的心就好。”
“我……”静雪想了想,鼓起勇气说下去:“我跟他那一个月,你不介意吗?”她看他一眼,垂下眼帘。周墨心里一沉,见她咬着嘴唇,知道这件事不说清楚了,他们的心结无法解开,反问道:“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想到过我吗?”静雪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轻轻从他手里抽出她的手。
“以后别再见他了。”周墨探着静雪的肩,直视她眼睛。静雪痛的揪心,让她割舍,很难很难,可她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周墨知道她的痴心,更知道她点这个头不容易,她是为了他,才答应,为了她自己,她宁愿背负着痴爱死去,也不会割舍那段情。
良久,她侧过脸瞧着他,他也正看着她,目光含情,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两人的脸轻轻贴在一起,慢慢的,嘴唇也碰在一起。这一吻缠绵纠结,所有那些说不出的,都在深吻中释放。我不让你走,我绝不再让你走了,他在心中默念。
亲热够了,静雪告诉他:“我办好了休学手续,打算去尼泊尔,机票都买好了,明天一早的飞机飞加德满都。”“去把机票退了,起码你得等到我康复了再出去玩。”周墨点了下她脑袋。
静雪眼睛转转,打趣道:“你家里有保姆、私人护士十几个,干嘛非要我留下来伺候你,我不会伺候人,万一把卫生球当成药丸给你灌下去,你可别怪我。”
周墨忍俊不禁:“谁说的,我觉得你比护士强。我那时在亚马逊森林里被蝴蝶咬了,你把我护理的很到位。不像那些护士,不是碰到不该碰的部位,就是力道大了让我疼半天。”
静雪站起来,按着他肩头让他躺下,哄他道:“那你听话一点,不要再工作了,这些文件也不是非现在看不可,交给童正他们处理就好。当老板的,要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放权,不然你得累死。”
他很听话的躺下,看着她。她见他眼圈青乌,知道他没休息好,亲亲他脸颊:“睡一会儿,我下去看看阿姨,一会儿再上来陪你。”他嗯了一声,她要走他却不放手,她俯下身又在他唇边一吻,想走,他还是不放,她只好坐下来,吻着他哄他睡:“乖,睡了啊。”她呢喃低语,直到他困了、满意了,她才得以离开房间。
看着她走出去,他握住脖子上的金锁,心里渐渐平静。她把她最珍爱的金锁送给他了,这意味着什么?也许她只是被他感动了,但他已经不在乎,因为他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只要他们能在一起,不管是一天还是一辈子,他都会珍惜这缘分。
接下来的日子里,静雪一直住在周家,体贴的照顾周墨饮食起居。喂他吃饭、替他擦洗、陪他看电视解闷,推着轮椅在花园里散步。每天早上,周墨吃完早饭以后,医生会来替他检查康复情况,叮嘱静雪一些事情。周墨恢复的很快,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等拆了石膏,就能自己行走。
这天早上,静雪喂周墨吃完了饭,随手把药放在他床边的桌子上,让他自己把药吃了。保姆告诉静雪,童正在楼下等她。
静雪下楼去,看到童正坐在那里,问他有什么事。童正拿出几份文件交给她:“这几份文件必须Joe亲自签署,麻烦你交给他。”静雪翻了翻,有中文也有英文,还有日文的,没兴趣细看,拿着文件上楼去了。
房间里,周墨正在看早新闻。静雪走进来把文件放到一旁,看到桌子上的水杯和药,提醒他吃药。“Joe,药。”
“要?”周墨心不在焉,一时没反应过来,诧异的看着她。静雪嗯了一声,去拉开室内的窗帘,让新鲜空气透进来。
周墨疑惑的看着她:“那你过来吧。”静雪没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顺从的坐在他床边。他伸手拉她裙子拉链,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挡,撅着小嘴:“一大早你干嘛呀?”“你不是说要吗?”周墨傻愣愣的说。静雪笑着拍他脑袋:“你脑子烧坏了吧,我是说让你赶快把药吃了,别磨蹭。”
周墨这才大笑起来:“我还真糊涂了。我就说嘛,你怎么一大早就想要呢。你要我也不能不给啊。”“你算了吧,你肯定是故意的,你从来不会放过任何可以调戏我的机会。”静雪瞪他一眼。
周墨搂住她,吻她的唇,笑道:“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我想天天和你在一起,每天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你。”静雪看着他,没有做声。她从来没想过要和他结婚,只想着过一天算一天,可是她不忍心让他伤心,抿嘴笑了笑。
静雪把童正带来的文件拿给周墨,周墨看了几页,让静雪把童正叫上来,他有些细节要询问童正。童正来了以后,静雪悄悄退出去,关上房间的门。
交代完生意上的事,童正下意识的往门口看了一眼,见门关的好好地,才道:“你上回让我查查曾小姐舅舅家的情况,我专程去了一趟L市,曾小姐的表姐曾雨婷已经在两年前去德国留学,舅舅舅妈还在大学里教书。虽然他们是曾小姐仅剩的亲人,但我认为从他们那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资料。”
“韩迈那个人,你查了没有?”周墨往后一仰,舒服的枕在靠垫上。童正点点头:“韩迈之前来过S市一次,参加他一个校友的婚礼,那个人叫王建,巧合的是,王建和裴若晖以前是好朋友。我记得那次你让我去一家酒店接曾小姐,时间和韩迈来S市的时间刚好吻合,所以我猜曾小姐也是去参加王建的婚礼。”
周墨思索片刻道:“这么说,韩迈一定是在婚礼上看到了静雪,又想起以前的事,所以才会费尽心思把静雪以前的病历搜集起来发到我邮箱。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医生,怎么可能这么神通广大,连我的私人邮箱他都知道?不用说,一定是受人指使。”
童正赞同的点头:“七年前韩迈去L市,那时曾小姐和裴若晖还没有分手,他去了之后不久,曾小姐很快就离开了中国飞回法国,两个月以后,裴若晖也飞到美国留学去了。”
周墨听到这里,心中有数,一定是韩迈把静雪的病史告诉了裴若晖,裴若晖一时接受不了,两人才会分手。之后静雪一直生活在痛苦里,流浪了好几年。能指使韩迈揭发静雪过去经历的人,除了周砚还能有谁。周墨想到这里,冷哼一声。
静雪告诉过他,棕榈湾那次聚会之后,周砚缠了她好一段时间,但都被她严词拒绝。大概猜到静雪已经知道真相,周砚后来也就识趣的不再纠缠。
“Joe,用不用把韩迈找出来,问问他?”童正试探的问。周墨想了想,摇头:“不用了,把他找出来只会徒增事端,万一再刺激静雪,她又跑到不知什么地方,想找她也难。这件事,我会想其他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深深爱痴痴恋,无悔无怨,谁也没法劝。
我始终当不了真正的后妈,锻炼锻炼,一定要在成为后妈的道路上大踏步前进。
梦魇
童正走了以后,静雪才端着一盘水果进屋来。把果盘放到桌子上,静雪拿起一块水果塞到周墨嘴里,笑道:“明天你就拆石膏了了,从此又能活蹦乱跳,可以把我释放了吧?”她在他家住了一个多月,他一刻也离不开她,白天喂他吃、晚上陪他睡,早就闷了。周墨哈哈一笑:“不行,你被判无期了,而且我随时可以给你加刑。”静雪也是一笑,点点他额头。
“我有时想啊,老天爷会派什么样的人去收拾周樵樵呢,他太妖孽了。”静雪望天一眼,对这个问题很是好奇。周墨神秘一笑:“老天爷能饶过谁啊,恶人自有恶人磨,任何人都不例外。不是为了某个人,樵樵也不会去西藏一呆就是三年,他以前哪是能受那种苦的人。”静雪饶有兴趣,想听听故事,周墨却不说了。
周墨的腿拆了石膏以后,走路还是有点不利索,训练了一段时间后才渐渐恢复正常。静雪终于把公寓钥匙给了他一把,让他可以自由进出。虽然两人都不言明,但其实过起了同居生活。每天晚上,他没有应酬的时候总是按时回家陪伴她,静雪有时在拉琴,有时在厨房里忙碌,有时也上网写点东西,日子过得很平静。
这天下午,周墨约罗点点在一家咖啡馆见面。点点是静雪最好的朋友,有些事也只能向她打听。
罗点点听明了周墨找她出来的原因,为难道:“其实静雪和若晖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知道他们那个时候实在是很相爱,若晖对静雪宠得不得了,几乎每天去接她放学。我们高二那一年会考一结束,静雪就跟我说,她不想上学了,要回法国去,当时我问她,怎么好好地要回法国。我知道那之前她是打算等到秋季开学和若晖一起去美国的。”
周墨想想道:“也就是说,他们在会考结束时就分手了,静雪之后回了法国,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分手?”“这我倒不十分清楚,静雪在非洲时有一次喝醉了半夜打电话给我,说她是个魔鬼,她配不上晖晖。嗯,她就是这么说的。”罗点点仔细的回想,也只想出这个细节。
“好的,谢谢你。”周墨知道再问也不会问出什么来。静雪的心事只有她自己才会知道,即便是知心的朋友,她也只会在受伤后倾诉,而不会和盘托出她的苦恼。他想知道的更详细,就只能去问她。
从咖啡馆出来,他没有回公司,直接回了静雪的公寓。静雪正在阳台上浇花,看到他回来,很是惊讶:“还不到五点,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周墨走到门边,倚在门上,抱着胳膊看着她一举一动,淡然道:“我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什么事?要是向我求婚那就免谈,除了求婚什么都可以商量。”静雪放下喷壶,挑衅的笑着把脸伸到他面前。
周墨一反常态没有笑,和她对视,正色道:“你认识韩迈吗?”静雪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往后退了一步,嘴唇哆嗦着,冷冷看了周墨一眼:“你还在调查我?”周墨怕她误会,忙道:“是他主动找我,把你的一些资料发到我邮箱,我想来想去,决定还是要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雪有点晕眩,几年了,这个人始终阴魂不散,拆散了她和若晖,他还嫌不够,知道她和周墨在一起,他又要出来搅局。他不把她整垮了不罢休。
“他告诉你的资料一定很详细,你又何必问我呢。我不想再提这件事。”静雪意兴阑珊,从他面前擦身而过,去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周墨跟过去,揽着她的肩,她扭过身子,侧着脸。
“静雪,告诉我,你和裴若晖分手是不是因为韩迈告诉他你曾有过精神病史?”周墨掰过静雪的脸,诚挚的看着她眼睛。“我说了,我不想提。”静雪不胜其烦,跑回卧室去了。
周墨走到卧室门口,看到她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坐在床边探着她的肩,她不动,他靠过去看她,见她脸上满是泪水,轻轻把她搂在怀里,没有再追问她。
晚上,两人默默的吃着晚饭,各怀心事。静雪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睛红肿,周墨终于打破沉默:“我已经把你的护照都收起来了,你逃避不了。”静雪腾地站起来:“那我死还不行吗,我走不了,死总可以吧。”她摔了筷子回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把他和整个世界都关在门外。
周墨没有理她,他深知她脾气,闹情绪的时候不能和她针锋相对,等她自己想明白了,会主动把事情说出来。这件事,除非她自己解开心结,别人没法帮她。
夜深了,周墨洗了澡独自睡在沙发上。被子都在卧室里,他什么都没盖。静雪睡到半夜,忽然有点担心,怕他会着凉,悄悄的从壁橱里拿出一条毯子走到客厅里,看到他睡在那里,她走过去把毯子盖在他身上,小心翼翼的,不吵醒他。
忽然间,她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手攥住,怎么甩也甩不开。他醒了,她有点尴尬,却逃不了。他用力拉她一把,把她扑倒在沙发上,压在她身上吻她。
吻到她咸咸的泪,他停了停,压低声音问她:“你现在愿意跟我说了吗?”她仍是不说话,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她这表情让他心里生生的疼,他宁愿她是嚎啕大哭,也不能看到她这样哀伤的流泪。
他坐起来,点了一支烟,黑暗中无声的吐着烟圈,红点一明一灭。她闻到烟味,咳嗽了两声。总算是有了点反应,他回看她一眼,把烟按在烟灰缸里掐灭了。
他早就戒烟了,怎么这时又抽起来?大概是心里烦吧。该来的总会来,静雪叹了口气坐起来,理了理思绪,开始讲述她的故事。事情过去十年了,她说起来已经有了些许平静。
“这么说,你至今也无法肯定你妈妈是不是被你无意中推下楼的?”周墨听她叙述她妈妈意外身亡那一段,心里沉甸甸的,又是怜惜又是疑惑。她常做恶梦,说明她在那件事里深受刺激,因此情绪总是不大稳定。
“当时的情形太乱,我记不清了。我在法庭上指证是那个伐木工把我妈妈推下楼,法庭采信了,他被判终生监禁。”静雪淡淡的说。
周墨扭开沙发旁的落地灯,鼓励她继续说下去,于是她平静的诉说着她在精神病院那两年的一些琐事,说起韩迈,语气也没有什么波澜,直到说起若晖,她才有些说不下去。
“你和裴若晖就是因为这件事分手的是吗,你那时说他不要你了,说自己劣迹斑斑,就是指韩迈说的那些事吧,你陷害过他,他就把事情告诉了裴若晖。”周墨盯着静雪的眼睛,令她无法回避他的目光。静雪点点头。
“那么你告诉我,对韩迈你心里内疚吗?”周墨眉头一拧,问静雪。静雪沉默了半天,才痛苦的抓着头发:“我不知道。”周墨看着她,峻然道:“你并不内疚,哪怕是到了现在,你也还是恨他拆散了你和裴若晖,却对自己当年的行为不觉得内疚。”
静雪听到他的话,猛然抬头,神情委顿。周墨知道她的情绪已经被自己指引,缓缓道:“你真正内疚的是你妈妈的死,你觉得那可能与你有关。虽然惩罚了凶手,可你并没有饶恕自己可能的无心之过,这个心结一直在折磨你,让你充满犯罪感,所以你总被恶梦缠绕。而那个伐木工的行为在你心中造成的阴影,直接导致你后来对韩迈恨之入骨,在你看来,他们都对你有欲望,一个畏亵过你,一个暗中调查你,他们都是你潜意识里不能饶恕的罪人,所以你一旦有机会就会亲自惩罚他们。”
静雪被他的分析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深入想过自己的行为居然这么可怕。在她心里,的确是觉得那两人都很讨厌很可怕,却没想到潜意识里早就有了惩罚他们的想法。
周墨见静雪不安的看着自己,知道自己的话刺中她心中要害,顿了顿又道:“潜在的罪恶感让你始终觉得自己不够完美,面对裴若晖时产生了自卑心理,所以你不敢和他说这一切,其实如果你早跟他沟通,你们也就不会被韩迈的出现困扰。”
静雪吸了一口气,他说的没错。那时候,她虽然和若晖很相爱,却总是怕他知道她的秘密后会讨厌她,韩迈把事情揭发出来,面对若晖的质问和怀疑,她的精神再度崩溃,选择了离他而去,借此逃避。
“你知道韩迈为什么能找上我吗?”周墨轻抚着静雪的背。静雪茫然的摇摇头,忽然心念一闪:“周砚?”“没错,你很聪明。周砚一直在调查你,所以他找到了韩迈,让韩迈把事情全都告诉了我。”周墨语速仍是不急不缓。
静雪心中一震,周砚这人果然是心机深沉,不动声色就借刀杀人。“韩迈找上你,把我的事情告诉了你,然后你派人去调查了这件事,是吗?”
周墨点点头:“我不会仅仅相信他的一面之词。直觉告诉我,韩迈这个人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就算不栽在你手里,也会栽在别人手里。你还没成年的时候,他就对你有了性幻想,所以他才会刨根挖底的了解你的过去,分析你的心理状态,试图掌控你以后的人生。这一点,我估计他是不会跟裴若晖说的。你生日那一天,如果你不叫警察,他肯定会跟你发生关系,而这对一个医生来说,是很不道德的。他是成年人,而且是医生,他原本应该避免这种行为的发生,可他没有阻止,而是坐视事态发展,接受你的引诱,足以说明他心里就是想和你发生关系,只是他没想到,那是你布的局。”
“你说得对,我的确恨他。在我心里,他和那个伐木工是一类人,都想欺负我。我想保护自己,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静雪垂着头,承认她陷害韩迈的行为的确存在极大恶意。
“你当时为什么不跟裴若晖说实话,而要编造事实说是韩迈侵犯你?”周墨很尖锐的指出这一点。静雪深吸一口气,想想才道:“我怕他知道我的行为会嫌弃我,我知道你们男人都不喜欢太有心计的女人,尤其是……主动去引诱男人,这是我记忆里的污点,永远也洗脱不清。”
周墨听到这里,脸上淡淡有些笑意:“想不到你那时小小年纪还挺了解男人,不过你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比起欺骗,你那点心计算不了什么。只能说你利用了韩迈对你的迷恋,这的确有点……”他想了想如何措辞,才又道:“的确有点卑鄙,但是你后来对裴若晖都不说实话,他就不会轻易原谅你了。”
静雪听到这里,捂着脸呜呜的哭。周墨赶忙抚慰她:“别哭啊,你只有把事情都说清楚了,才能解开心结,甩开过去那些困扰。”“你不讨厌我?”静雪含泪看着他。他把她的心理和行为分析的这么透彻,怎么可能不对她产生看法。
周墨怜爱的抹抹她眼泪,动容道:“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我只会心疼你。你一直是矛盾的,从我认识你那天我就看在眼里,你不断地想救赎心底的罪恶感,不断自虐,是你自己把自己折磨的很苦。我想帮你,可你不要我。”静雪泣不成声,扑在他怀里哭。
周墨轻抚着她秀发,温和道:“静雪,我从德国聘请了一位心理学专家来,替你做催眠治疗,让你回忆起你妈妈去世那天晚上的详细情形,你看好不好?”静雪恐惧的摇摇头,表示她不愿回想起那个可怕的晚上。
“你不治疗,永远都不能摆脱那段阴影。听我的话,跟我去见心理医生,不管是不是你无意中把你妈妈推下楼的,你都必须正视这个事实,就算是赎罪,你也得先认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罪。”周墨态度坚决的说。静雪默默的靠在他肩上,思索着。
作者有话要说: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脱衣舞
几天后,周墨带静雪去酒店见那位德国心理专家爱德华博士。怕静雪会有压力,周墨到另一个房间去等结果。
静雪向爱德华博士叙述了当晚的情况,爱德华博士替她催眠唤回记忆。“房间里很静,只有你一个人,你在看电影,嗯,看什么电影?哦,看的是《加勒比海盗》,约翰尼?德普很迷人不是吗。”爱德华博士舒缓的语调让静雪渐渐进入催眠状态。
她的眼前开始出现那天晚上的情形,她独自在房间里看电影,外面传来大人的争吵声,是她妈妈和伐木工男朋友的声音。他们的声音很大,争吵的很激烈,接着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
“虽然他们经常争吵,但是这一晚吵得尤其厉害,这让你很害怕,于是你决定走出去看看,你看到了什么,那个伐木工在打你妈妈,你扑过去阻止。”爱德华博士继续引导静雪的记忆。
静雪的记忆逐渐恢复,她想起来,她走出房间时恰好看到伐木工正和她妈妈扭打在一起,两人互不相让,不时撞在二楼走廊的墙壁和栏杆上。她妈妈嘴角挂着血,脸已经肿了,而那个伐木工脸上也被抓出了血痕。
她扑过去,想阻止伐木工殴打她妈妈,却被伐木工狠狠的踹了一脚,跌坐在地上。她站起来,再次撕咬伐木工,伐木工胳膊被她咬了一口,恼羞成怒要把她从楼上扔下去,她妈妈捂着肚子过来阻止。
这一段脑海中的画面有点混乱,只记得三个人推推搡搡,无法继续想起下面的画面。爱德华博士看到她的面容就猜到她已经回忆到了关键部分,于是道:“伐木工力气很大,你和妈妈都不是对手,差点就要被他推下楼了。你们被推到楼梯边,啊,楼道很狭窄,你看到了什么??”
静雪的情绪忽然波动,眼前凌乱的画面忽然又变得清晰,她清楚地看到,伐木工当着她妈妈的面要撕扯她衣服,她妈妈拼尽全力过来阻止,却因为地毯起皱踩空了一级台阶,她哭喊着要去抓妈妈的衣服,却只抓到一缕头发,她趴在二楼楼梯口,眼睁睁目睹她妈妈滚下楼后当场死亡。
回想起这个画面,静雪的情绪忽然失控,拼命揪住自己领口,嚎啕大哭起来,周墨在另一个房间听到声音,忙跑过来一看究竟。静雪蜷缩在床上可怜的样子像刀子剜他的心。爱德华博士做了个手势阻止他上前,和缓的在静雪耳边道:“好了,警察来了,亲爱的,你没有危险了。警察来了……”
静雪的情绪渐渐稳定,最终缓缓地睁开眼睛。她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泪水四溢。周墨终于忍不住,上前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静雪抬起头告诉他:“我都看到了,我没有推我妈妈,是她不小心踩空了台阶摔下去,那个伐木工要撕我衣服,妈妈才和他拼命。”
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泣不成声。他安慰的吻她,轻声道:“我知道,宝贝,不用怕,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轻轻地抱着怀里的女孩儿,喃喃自语,哪怕她有一点点痛,他都能感受到。她孤苦无依,他感同身受。血脉、气息、骨肉相连,心灵契合,此生再无他人。
离开酒店,周墨漫无目的的开车在街上逛,静雪坐在他身边,耷拉着脑袋靠在车座上,精神萎靡不振。哭了太久,眼睛红红的。
周墨知道她情绪不好,想说点让她开心的事。“旧金山的爱源酒店顶楼餐厅已经装修好了,一切也都安排就绪,下个月就可以开业,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剪彩怎么样?”
“我困了,想回家去,你送我回去。”静雪转过脸看着周墨,答非所问。周墨嗯了一声,过岔路口时掉转了方向,送她回家。
“你好好休息,我还有点事要回公司去,晚上早点回来陪你。”把静雪安顿好了,周墨亲了亲她,看到她睡在床上,周墨嘱咐她一句,就走到玄关换鞋走了。静雪缓缓地闭上眼睛睡去,这一下午她实在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夜晚,静雪打着呵欠从卧室出来,恰好看到周墨进门来。“睡了一下午才起床啊?”周墨看到静雪披散着一头乱发。静雪点点头。
“睡了一觉,心里好受点没有?”周墨握着静雪的肩,打量她脸色。静雪眨眨眼睛:“好多了,像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头,不那么堵得慌了。”“那你怎么谢我啊?”周墨似笑非笑的说。静雪秀眉一挑,没有搭腔。他等着她说什么,好来调戏她,她才不会中招。
“你吃过饭没有?”静雪转移话题问周墨,想去厨房找点吃的。“我吃过了,你还没吃吧,要不要我陪你出去吃一点?”周墨问静雪。静雪摇头:“懒得出去,我随便吃点就好。”“你坐着,我去做给你吃。”周墨去卧室换好衣服出来。静雪笑笑,心安理得到客厅等着去了。
粥熬好之后,周墨招呼静雪来吃。静雪坐下后,他把碗端到她面前,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把粥喝下去。
“你老看着我干什么?”静雪被他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周墨淡淡一笑,试探的问:“从美国回来以后我们就结婚好不好?”静雪心里一格楞,默默的抬头看他。“你可以不必这么快就回答我,我给你时间考虑。你起码可以考虑一个月。”周墨知道她不会痛快答应,给她时限。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想结婚呢?”静雪冷淡的看着周墨,都说男人求婚是对女人最大的恭维,可她不这么想。婚姻对她来说并不是两个人住在一起那么简单,而是意味着从此对对方有了责任。婚前,他或许可以容忍她想着另一个男人,一旦结了婚,他不可能允许她心里想别人。
周墨沉默片刻,坚定道:“我可以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想到结婚,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我不觉得两个人在一起非结婚不可。我妈妈结了三次婚,可她并没有得到幸福,反而……”静雪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
“我想让你安定下来,静雪,你得有个家,不然你的心总是定不下来。你总不能流浪一辈子。”周墨诚挚的说。看到静雪站起来往外走,他跟上去,握着她肩头:“不要再逃避了,生活总得继续下去,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静雪回过头看他,有点无奈:“我遇到你,也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你总是挖好一个大坑让我跳,我要是不如你的意,你把我拆开了重装也在所不惜。你算算,我们认识这么久,你逼我做了多少我不愿意做的事?你总是冠冕堂皇,想什么就是什么。”
“你这丫头需要人这样管束你,不然你自由散漫的不着边际。上帝安排我俩相遇,就是派我来整治你,不让你把自己毁了,你该感谢上帝和我。”周墨怪笑着说。
“我跟你结婚,我的一半财产归了你,你的财产还是你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能得到什么好处,你告诉我?”静雪指着他鼻子没好气的问。
“你的财产归我,但我的人归你了啊,我白天忙着为你的财产增值,晚上忙着为我们的小家庭添丁,当牛做马赚钱给你花,你心情好的时候可以不分时间地点场合跟我撒娇,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可以跟我撒娇拿我撒气,我整个人都奉献给你,我容易嘛我。”周墨笑着调侃。他俩斗嘴,他永远占上风。
“我不结婚,我就是不结婚。”静雪扔下这句话就往沙发上一坐,一副任周墨怎么说也不理睬的架势。周墨挨着她坐下,讨好道:“你答应跟我结婚,我就跳脱衣舞给你看。”
静雪侧目看他,见他英俊的脸上笑容可掬,捏捏他的脸:“你浑身上下有我没看过地方吗?没有一点神秘感,就算跳脱衣舞也没有轰动效果。”“那可不一定,你没看到怎么能断定没有轰动效果。”周墨嬉皮笑脸的说。
静雪眼睛一眨:“那好吧,既然你这么急着显摆身材、卖弄风骚,我给你十分钟时间准备,你的脱衣舞表演要是让我满意,我就考虑考虑结婚的事。”
周墨像吴孟达在《大话西游》里演出的那段脱衣舞表演一样,手里拿着两团粉红色不明物体逶迤而出,左扭扭右扭扭,仅是这个开场已经把静雪笑得快岔气。
热身过后,正式表演开始,他手里的道具有限,就是一根领带和一条皮带,模仿拉斯维加斯Chippendale秀场里的脱衣舞男惟妙惟肖,性感却不低俗,静雪起先笑倒在沙发上,后来渐渐被他的表演吸引。他把衣服一件件脱了扔给她,她边欢呼边在沙发上蹦跳,兴高采烈。
他的身材很棒,完美的窄腰、六块腹肌壁垒分明,线条迷人,配合他的气质,男人也可以这么妖魅,却又魅的那么有男人味。她以前怎么就没好好看过他,他这么性感。幸好这是家庭表演,没给别人看到,否则,多少女人得鼻血哗哗。
不知道他在身上抹了什么油,看起来滑溜溜的。“裤子脱啊……裤子脱啊……”静雪蹦跳着尖叫。周墨拉开牛仔裤的拉链,却没有把裤子脱掉,就那样垮在腰上。脱衣舞讲究的是个氛围,真的什么都脱了反而不震撼。
他像西部片里的牛仔一样半眯着眼睛向她比划开枪的手势。“帅呆了!帅呆了!”静雪看得热血澎湃,忘乎所以的往后一仰,却不料一个不小心摔到沙发后头去了。周墨见她忽然不见了,吓了一大跳,赶忙跑过去看她。这一摔可大可小,万一摔坏脑袋可完了。
幸好没摔到头,可也摔得不轻,静雪在沙发后摸着脑袋半天起不来,周墨把她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宝贝,你老实一点多好,非要蹦啊跳啊,没摔成脑残算你幸运。”她的小嘴真不老实,嘟的像朵花儿似的,勾着他的唇吻他呢。
“乖乖的,别闹,让我看看你受伤了没有。”他轻轻地推开她的小脸,不让她吻自己,仔细查看她脑袋和脸蛋儿,看看伤到哪儿没有,见她额角起了个红包,疼惜的用嘴唇摩挲着。静雪自己倒不在乎,觉得有点疼又有点痒,手指碰了碰。
“别抠,抠破了会发炎,一会儿给你抹点药。”周墨拿开她的手,不让她摸头上那个红包。她还是觉得痒,想挠,他便用嘴替她吹了吹,缓解痛痒。
“你的表演太精彩了,我忍不住为你欢呼。哪天你要是破产了,可以去拉斯维加斯跳脱衣舞,女人们一定会为你疯狂的。”静雪在周墨怀里娇俏的笑。“你舍得把我给别人看吗?”周墨捏捏她耳垂逗她。“这什么油?”她坐直身子,在他胸前轻抚一把,手指放到鼻子前闻了闻。
“橄榄油啊。”周墨看到她嗅来嗅去,怜爱的点了点她秀气的小鼻子。“不对不对,橄榄油不是这个味,你肯定还加了别的。”静雪不信的看着他。他这才神秘兮兮的告诉她:“加了点茉莉精油。”静雪耸耸鼻子,坏笑道:“你这个坏家伙,存心想引诱我呀。那我是不是该像拉斯维加斯秀场里那些如狼似虎的女色狼一样往你内裤里塞小费呢?”
她的眼睛往哪儿看呢,这小坏蛋,偏偏手还要摸上去,这不存心要他命嘛。周墨及时拿开她的手,非得等她答应了他的条件再让她为所欲为,拧眉一笑:“我看家的本领都展示给你看了,你总该有所表示了吧。嗯?亲爱的,我的求婚你好好想想,我这么好的老公你上哪儿找第二个去,宠着你惯着你还为你表演脱衣舞。”
这个男人多爱她,那么缠绵那么细致的心思,生气也是心疼、报怨也是心疼,他想给她一个温暖的家,他想让她每天都幸福。
静雪深深的凝望他,轻抚他脸颊,动容道:“我怕我不能好好爱你,辜负了你。”对他,她心里始终有一份不能言明的负疚感。无论她怎么努力,心里还是有一片他走不进的角落。他也知道,但他一直小心的尽量不提。
两人抱在一起,静雪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如果你不能爱我,就请原谅我的痛苦吧。”周墨幽幽的叹气。静雪放开他,疑惑的看着他:“这是你说的?”“泰戈尔说的。”周墨眨眨眼睛,扮了个鬼脸。
静雪哧的一笑:“怪不得我听着耳熟呢。你这个人,真是……”“真是太难得了,简直是几千年才出一个的极品。”周墨接着她的话说。静雪嘟着小嘴去吻他:“太极品了!”在他身边,在他怀抱里,她什么都不用去想,他会让她安安心心的,有生活下去的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男色主义者,写这一段的时候,笑得不行,连吃四个肉包子,啊哈哈哈哈。
一直记得怜花兄在《武林外史》里说,一个女人如果恨一个男的,最好就是嫁给他,名正言顺逼他当牛做马赚钱给她花,从精神上肉体上折磨他。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一个月后,两人一起去旧金山出席爱源酒店顶层餐厅的开业剪彩。这是周墨第一次带静雪以女朋友的身份出席正式场合,外界渐渐知道,静雪正是爱源酒店新建的这一系列餐厅的投资人。她是什么身份,众人不言自明。不仅仅是周氏未来的老板娘,只怕也是最大的股东。
下榻在自家酒店的总统套房里,周墨的心情特别好,窗外就是旧金山著名的景观金门大桥,远远望去,大桥红色的身影威严气派,暮色下层层云海泛着云霞色的微光。
静雪已经换好了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和周墨一道去顶层餐厅用餐。周墨看到她一身白色礼服高贵大方,吹了声口哨。静雪挽着他胳膊,两人一起出门。
观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随着楼层的上升,整个世界尽在脚下。太阳已经落山,紫蓝色天幕里闪烁着几颗星,为这个斑斓之夜的序幕平添几分静谧。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王国。”周墨侧目向静雪微微一笑。静雪想了想,笑道:“那我要当女王。”“好,让你当女王,我给你当侍卫长。”周墨开玩笑的说。静雪抿嘴一笑。
按照周墨的吩咐,餐厅开业的第一晚没有对外开放,因此空荡荡的大厅除了服务生没有别的客人,他要和她渡过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迷人夜晚。
精致的餐具、盛开的花朵,令人沉醉的音乐和红酒,彬彬有礼的服务生,一切童话里该有的梦幻场景这里应有尽有。对面坐着的人,也是那么赏心悦目。
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缠绵的乐曲声中,两人在这个城市最高处曼舞。窗外夜幕降临,点点灯光和渔火恰似夜空的繁星,喧嚣的城市至此时开始了另一番景象。
跳完一曲之后,服务生推着蛋糕车走到静雪面前。静雪转过脸一看,精致的三层蛋糕塔,最顶层的蛋糕上是两个奶油做的礼服小人,男人单膝跪下向女人求婚,女人手里拿着花束。
另一个服务生端来烛台,周墨拿烛台把求婚的那个小蜡人点着了。静雪看着那个着了火的小人随着焰心渐渐往下燃烧不断融化,最后摊成了一堆烛泪,此时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露了出来,原来钻戒一直包在小蜡人身体里,只有他融化了,钻戒才会露出来。
周墨拿起钻戒递到静雪面前:“我的心交给你。”静雪假装犹豫,吓他一下,眼见他盯着自己左手的眼睛都直了,呼吸都停了似地,再不伸手过去,他眼珠子就得掉出来,这才伸出手去。周墨很高兴,握着她的手,把戒指戴在她左手无名指上。音乐声响起,围观的服务生和厨师无不鼓掌庆祝,周墨激动地紧紧抱住静雪。
这顿饭吃的很愉快,静雪偶尔心不在焉,周墨也不介意,他沉浸在向她求婚成功的巨大幸福里。静雪看他那么高兴,心里也有丝丝点点的欣慰。觉得自己的存在能带给另一个人幸福也是一种幸福。
从电梯里出来,周墨把静雪横抱起来,往他们住的套房方向走。“唉,干嘛,我自己可以走的。”静雪轻声抗议,怕给别人看到。
周墨看到她紧张的四处看看,笑道:“这一层没别人,就我们。我不抱着你,怎么能叫抱得美人归。”静雪向他撅了下小嘴。
卧房里,两人共度春宵,亮晶晶的高脚酒杯盛满琥珀色冰酒,碰在一起,啜饮下去满口甘沁。喝完了把酒杯放到一旁,周墨掐着静雪的腰把她高高的举起来,搂住她让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笑道:“我们回到国内就结婚,你跑不了了。”
静雪拍他脑袋:“我要先回L市,我妈妈的墓在那里。”周墨点点头:“我陪你回去扫墓。”“我要找维拉王设计婚纱。”静雪微微一笑。“好,我们先飞到纽约,把婚纱预订好之后再回国。”周墨把静雪放下来,吻她,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到纽约后,周墨陪静雪去曼哈顿的维拉王婚纱专卖店订制婚纱,量过尺寸看时间还早,周墨想起来要去探望几个住在长岛的老朋友,让静雪自己先回酒店去。
静雪没有坐车,在中央公园漫步,深秋时节落叶如金,踩在上面沙沙作响,别有一番趣味。一位服饰考究的中年太太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休憩,静雪从她身边经过时,她忽然叫住她。
“静雪!”那位太太准确的叫出静雪的名字。静雪认出来,她是若晖的妈妈许医生。 “阿姨,你好。”静雪知道他们一家已经移民,礼貌的和她打招呼。
许医生看到静雪,感慨万千,时隔几年,她越长越漂亮了。“你什么时候到纽约来的?”许医生好奇的问静雪。自从她那时离开L市,再也没听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我来看几个老朋友。”静雪并不想和她提起自己的私事。
静雪陪着许医生坐下,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这几年的经历。许医生叹息之余,眼角湿润,似乎想说什么,却总也说不出口。“阿姨,你怎么了?”静雪察觉她神情有些异样。许医生强忍住伤心,勉强一笑:“没什么,阿姨看到你太高兴了。”她打量着静雪清秀的面庞,那时候,她一直把她当成未来的儿媳妇,谁知后来会生出意想不到的波折。
静雪看到她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心里更加纳闷,追问:“阿姨,你怎么了?”许医生再也忍不住,侧过脸去擦了下眼泪:“静雪,好孩子,你走吧,我没事。”静雪见她不肯说,只得站起来走了。许医生看着她的身影远去,想起儿子,泪如雨下。
静雪走了一会儿,心里始终放不下,终于折回去。许医生果然还坐在那里。静雪走上前,问:“阿姨,是不是……若晖出了什么事?”许医生没想到她会折回来,抽泣一下,止住泪:“你放心……他很坚强。”“阿姨,他怎么了?”静雪已经预感到不好,眼泪顿时流了出来。
许医生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擦泪,这才告诉静雪,若晖在一年前被查出患上了一种罕见的脑血管畸形症,这种病的直接后果就是小脑萎缩、记忆力减退,并最终导致脑死亡。这个过程,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五年……
“这种病除非做开颅手术矫正血管,不然就只能靠药物控制。开颅手术的成功率微乎其微,只有不到百分之一,所以若晖一直不愿接受手术。”许医生哽咽着说。静雪的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心如刀绞,怪不得那时他会忽然回国去看她,不肯带她走也不肯跟她生孩子,原来他早已做好了离开人世的打算。
“他现在在哪里?”静雪抽泣着问。许医生道:“他从哈佛毕业以后在纽约一家私立医院的脑外科当实习医生,查出患病之后,他主动离开医院,现在在一家儿童福利院做义工。”静雪叹息着,渐渐止住泪。
回到酒店里,周墨还没回来,静雪身心俱疲,躺在床上睡着。周墨回来时已是夜晚,到卧房换衣服,看到她躺在床上,以为她是白天逛了一天太累了,也就没有问她什么,独自到客厅看电视去了。
夜里,周墨一觉醒来,无意中伸手一摸,发现静雪不在床上。她去哪儿了,他有点紧张,下床去找她。
浴室门口,他看到些许微光,推门一看,静雪正坐在浴缸边哭得伤心。听到动静,她猛然回头,看到他,想擦眼泪又来不及,撇着嘴角有些窘迫。周墨走过去蹲在她身边,看着她,温和的问:“告诉我,出了什么事?”静雪摇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可是周墨看到她眼圈红肿,眼睛里仍有泪水打转,就知道她哭了很长时间,抱起她:“哭够了就回去睡觉吧,过两天我们就离开这里回家去。”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哭,他却不打算把她逼得太紧。不管出了什么事,她想哭的时候,就让她哭哭好了。
一整天,静雪恍恍惚惚,想起若晖的事就伤心,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神思不属。周墨看在眼里,暗自思量,却未动声色。
又是夜晚,两人睡得很早。周墨翻了个身,把静雪搂在怀里亲吻她脖子。静雪有些抵触,把头扭到一边,周墨没在意,继续在她身上摸索,直到她轻轻推开他圈着她的手臂。“我累了。”她在他耳边低语。
她一整天呆在酒店里,除了发呆什么都没干,明明是不想和他亲热,却说是累了,周墨叹了口气,扭开床头灯,问她:“你到底怎么了?”灯光虽然朦胧,却刺激的静雪不能睁开眼睛。“我没什么。”静雪情绪低落。
“没什么怎么忽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就算你暂时不想和我结婚,我也不会逼你的。”周墨的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满,但更多的是无奈和心痛。
“不是的……”静雪转过脸向他解释,周墨看到她又哭了,眉头一紧,抱住她,吻她脸颊:“那你告诉我,你这两天是怎么了?别让我猜来猜去,我心里难受。”面对他的温柔,静雪终于忍不住哭着告诉他,若晖病了,病得很严重。周墨听了也是一愣。
看到静雪的态度,他就能猜到她心里始终没忘记若晖,听到他得病的消息,她痛苦不堪,可是又怕他不高兴,只能偷偷在浴室里哭。
想到这里,周墨的心仿佛被针扎一般的痛,他和静雪刚刚要过上平静的日子,却出现这样的局面,让两个人心里都不得安宁。怀里的女人,她哭得那么可怜,仿佛心都被揉碎了一般,他抱紧了,心里疼;松开手,心里更疼。她这样哭,是剜他的心哪。怎么就会这样,他想要的他所爱的,总是触手可及忽又瞬间远离。
这一晚,两人各怀心事,皆是无眠。
第二天一早,静雪早早的起床收拾行李。他们打算吃过午饭以后就搭飞机回S市。周墨沉默了一上午,到机场贵宾室两人吃了简单的午餐等候登机。
广播里传来提醒乘客登机的甜美女声,静雪站起来要走。周墨也站起来,犹豫着向她道:“静雪,你暂时还是不要回国了,我自己先回去。”他知道她惦记裴若晖,就算人回去了,心也不会回去,所以考虑了一晚上,他做出这个决定。
静雪睁大眼睛,不信的看着他:“我……”“我想的很清楚,与其你将来后悔而怨我,不如我现在潇洒一点放你走。从此刻开始,我们的婚约解除。”周墨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的说。
诚然,他是舍不得放手的,所以一直到了机场,他都下不了让她走的狠心,可是理智告诉她,如果这时不让她走,她会惦记那个人一辈子,放手一搏,或许他们还有重逢的一天。
“Joe,我没想过要去找他。”静雪委屈的嘴角微撇。周墨叹息一声:“你去吧,比起和你长相厮守,我更希望你内心平静安宁。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对待感情应该理智。”
静雪仍在恍惚着,猜不透他说这话的意思。他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他心里想些什么,有时候她对他的想法并不十分明了。他一手安排了订婚仪式,却忽然说要让她留在美国。
周墨见她发愣,搂了她一下,在她耳边道:“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不然我不放你走。”放开她,向她淡淡一笑:“答应我,如果他不在了,回S市找我,我永远在你找得到的地方等你。”说完,他从容而去,剩她一个人独自伤心、迷茫,哀痛欲绝。
你就这样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怎么办?我怎么办?你到底想让我欠你多少情才肯罢休。我放不下他,是因为他让我心疼,缠绵在心底的伤口,难以愈合,你啊,却像是Сhā在我心上的一把刀。不能动,动一动,魂飞魄散。
终于,她也转身而去,离开了贵宾通道。下辈子,我一定报答你,她在心里默念。他在通道口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满心的不舍,瞬间心痛不能言。
“你说我是不是世界上最傻的人,眼睁睁的把心爱的女人送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周墨自言自语。乘务员听到他的话,忽然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徐志摩说的。”周墨诧异的看他一眼,没想到他居然会说中文,倒有些失笑。那美国乘务员诙谐的向他眨眨眼睛:“人都是矛盾的,无论什么时候,让自己高兴就好。”周墨想想也是,上飞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请相信我,这不是最虐的一章。
美丽人生
纽约市郊的一家儿童福利院,若晖正拿着听诊器蹲在孩子们身边,替他们检查身体。他的面容温和沉静,丝毫看不出患病迹象。静雪站在不远处的草坪上看了他一会儿,直到一个小朋友发现她,才走上前。若晖也看到她,抑制不住的激动,拿下听诊器站了起来。
静雪走过去,轻轻抱住他,仰望着他的脸:“晖晖,我来看你了。”若晖回抱住她:“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静雪,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他激动地几乎语无伦次,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她是真实的,不是在梦里,的确是她,站在他眼前。
两人在花园里散步,静雪告诉若晖,她在中央公园遇到许医生,许医生把他的病情告诉了她。“你为什么不做手术?”静雪问。“我不想死在手术台上。”若晖平静的说。“哪怕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你也不该放弃。你放弃了,会让我们都伤心。”静雪想劝劝他接受手术。
若晖摇头:“我自己就是脑外科医生,我知道这个手术的难度,即便是手术成功了,也会留下后遗症。也许我只有半年时间了,与其把时间花费在毫无效果的治疗上,我宁愿做些有意义的事。”静雪听到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心意已决,伤心的泪水四溢。
若晖停下来抱住她:“不要哭了,生死有命,每个人都会有这一天,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再见到你,已经是上天对我的恩赐。”静雪抬头看着他,轻抚他瘦削的脸颊,动容道:“这么多年,我们不能在一起,从现在开始,你要答应我,再也不和我分开。”
“静雪,你的人生还很漫长,不要让我影响你。回中国去吧,我相信那里有人在等你。”若晖轻抚静雪的头发。尽管心里舍不得,可是他也不愿耽误她一辈子的幸福。
“不管能和你一起生活多久,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我已经抛下一切来找你,你不能不要我。”静雪呜呜的哭,泪水把若晖的衬衣打湿了一大片。他总是这么隐忍,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是努力克制感情,也是因为这样,让她非常心疼他。
若晖凝视着她,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沉默半晌才淡淡一笑:“那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带我去你的家乡,我们过一段平静的日子。”静雪用力点点头。若晖紧紧地抱着她,脸贴在她头发上,思绪飘得很远。
几天后,他们和家人告别之后离开纽约飞往法国。在那里,有静雪妈妈留下的一栋乡村别墅,他们在附近的教堂举行了简单的婚礼,没有邀请任何亲友,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村民参加了他们的婚礼。
乡间的生活很平静,若晖每天早上去别墅后面的池塘钓鱼,静雪在家里准备午餐,做好了拿到河边和他一起吃。虽然家里有专门的厨师,静雪还是习惯自己做午餐。
时间就这么流逝,一晃大半年过去了,若晖的病情一直很稳定,静雪怀孕以后,身形渐渐臃肿起来。若晖看到她提着午餐盒吃力的走过来,迎上去:“我不是叫你不要再送饭来吗,我回去吃就可以。”“老呆在家里我闷得慌,要出来走动走动。”静雪把餐盒放在池塘边树桩雕成的简陋木桌上。
她做的菜他一直很喜欢吃。静雪看着他的吃相,觉得很幸福,伸出手指头问他:“这是几?”若晖抬起头看了看,故意道:“是二。”“二?”静雪眉头一皱,她明明只伸出食指。“要不就是二点五。”若晖故意和她说笑。
静雪这才明白他是在戏弄她,可爱的耸耸鼻子。为了要孩子,他暂停了药物治疗,直到确认静雪怀孕,才恢复吃药。静雪总是怕他的病情会忽然恶化,经常问些奇怪的问题。
“你每天钓鱼,却从来没看到你把钓来的鱼带回家,是不是这池塘里根本没有鱼啊?”静雪忍不住问。若晖笑笑:“怎么会没有鱼呢,鱼多得很,我钓上来以后又把它们放了。”“咦,还有你这样钓鱼的?”静雪微微一笑,拿纸巾给他擦擦。
“钓鱼的乐趣是享受垂钓的过程,能让人注意力集中。”他告诉她。她知道,这是他自我治疗的一种方法,让身心放松,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件事上,可以缓解记忆力逐渐减退的症状。
“过来,让我听听孩子的声音。”若晖吃完了,向静雪招招手。静雪走过去,他把耳朵轻轻贴在她腹部。孩子五个月了,开始会在妈妈肚子里乱动。每天听听胎音,是他最幸福的事。
“你说她现在有多大了?”静雪问若晖。他们已经知道孩子的性别,是个女孩儿。“老鼠那么大。”若晖手指比划了一下。“有这么大了吗?”静雪笑着问。若晖点点头:“上周我陪你去医院检查,医生不是给你做了彩超,我在屏幕上看到孩子了。”
“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静雪轻抚着若晖的背。若晖想了想道:“法文名字就用你妈妈的名字好了,Eva,中文名字我还在想。”“那你好好想。”静雪收拾好餐盒,坐在树下的木桩上。
若晖站在她身边,看着她隆起的腹部,心中暗自叹息。要不是她坚持要孩子,他肯定不会让她怀孕,可是他一向拗不过她,看她那么坚持,他也就不再固执。有时候他也会想,将来有一天他不在了,至少还有孩子陪伴她。
静雪见他有点发愣,纳闷的问他在想什么。他调整情绪,勉强道:“在想孩子的名字。”她看着他的眼睛,猜到他心里所想,忽然有点伤感,仰起脸不让眼泪涌出来,淡笑道:“我们会生很多孩子的,将来你带他们来钓鱼。”他蹲在她身边,轻声道:“一个就够了,只要长得像你一样漂亮。”静雪心里剧痛,脸上却始终带着笑。
怀孕七个月的时候,若晖陪静雪去医院例行检查。医生办公室外,若晖耐心的坐在长椅上等待。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哭哭啼啼的从他身边经过,边哭边抻着脖子张望,他有些奇怪,问那个孩子出了什么事,孩子告诉他,他妈妈带他到医院来检查,让他在医生办公室外等一会儿,可是他等了很久妈妈还没出来,他只好到处找妈妈,结果迷了路。
“叔叔,你带我去找妈妈好不好?”小男孩的蓝眼睛里不断涌出泪水,可怜无助的抹着眼泪看着若晖。若晖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牵起他的手带他去医院服务台,把他交给医院工作人员。直到男孩的妈妈焦急的找到服务台,他才放心的离开。
可是一转身,他站在偌大的医院大厅里,忽然有一瞬间的疑惑,想不起自己来干什么,好容易想起来是陪静雪来检查,面对医院长长走廊上的一扇扇门,却始终想不起刚才是从哪个房间走到服务台。
他有些恐慌,手心冒汗,为了配合治疗,他早就不用手机了,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和静雪联系,只好一扇扇门的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静雪的身影。也许她已经离开检查室到了花园里,他下意识的往外走,却在花园里迷失了方向。
另一边,静雪从检查室出来,没有看到若晖也是一阵纳闷,赶忙抓住一个护士,询问若晖行踪。那护士摇摇头:“对不起太太,我没有看到你先生。”他去了哪里,静雪就快急哭了,在医院里上上下下找了好几遍,问了无数个人,都说没有看到若晖。
走路多了,再加上心里焦急,静雪忽然感到腹部一阵不适,只得慢慢的扶着墙站一会儿。一个过路的孕妇看到她的样子,关切的问:“太太,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去替你叫医生?”静雪摇摇头,说不出话来。那个孕妇见她不肯去见大夫,扶着她坐下,确信她没事才离开。
静雪怕影响到孩子,又担心若晖,休息了十几分钟之后,站起来往医院服务台走。服务台工作人员告诉她,曾看到一个中国男人带着一个迷路的孩子过来找妈妈,孩子妈妈来了以后,他就离开了。
“太太,不要着急,你先生应该还在医院里,你可以去花园里找找看,有什么需要我们随时可以帮你。”工作人员热心的说。静雪道谢之后,往花园里走。
花园很大,静雪找了半天才看到若晖坐在一处雕塑旁的长椅上。“你怎么坐在这里啊?”静雪不忍心责怪他,轻声问了一句。“我迷路了,找不到你。”若晖站起来扶着她坐下。他在花园里走了半天,决定坐在这里等静雪来找他。静雪没领会,哧的一笑:“你怎么跟孩子似地,还会迷路?”话刚说出口,她就意识到什么,眼泪在瞬间落下来。
若晖轻轻抹去她眼泪:“别哭,哭对孩子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你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哪儿。”静雪含着眼泪点点头,尽量在他面前表现的平和,不让自己忧伤的情绪影响到他。
从这天开始,静雪在家里每一个若晖要用到的器具上贴上纸条。冰箱上有纸条写:拿过牛奶以后记得放回原处,关上冰箱门,不要让我养的小企鹅跑出来;电视机上写:遥控器在抽屉里,里面有只螃蟹,趁他睡着了你再拿;酒柜上写:不要偷喝我妈妈收藏的红酒,不然路易莎夫人会打你的手;书房的桌子上写:照着我写的分量吃药,吃多了就不许吃晚饭了。
看到静雪的这些纸条,若晖心里很感动,认真照着她写的每一张纸条来做事。她的预产期就快到了,不能陪他去医院检查,就让路易莎夫人开车带他去。
若晖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沉默了一下午。静雪问起,他才告诉她:“我每次去医院检查都会想,我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会忘掉每一个人,只会呆呆的坐在那里钓鱼。我很害怕,我会把你忘了。”他轻轻搂着静雪,眼中泫然有泪。
“怎么会呢,里根忘记了全世界却能记得南希,你怎么会不记得我。”静雪忍住想哭的情绪,淡淡一笑。若晖轻抚她脸庞,动容道:“我会努力记住你的样子,不忘记你。就算把自己忘了,也要记得你。”
从这天起,若晖不再去河边钓鱼了。他整天拿着DV拍摄家庭录像,记录家里的每一个角落、记录静雪每一天做的事。
静雪生孩子的那一天,他也拿着摄像机进产房,把她生孩子的过程拍下来。他告诉静雪,将来要让孩子知道,她的爸爸妈妈很爱她。
孩子很健康,也很漂亮,皮肤白皙细嫩,眼睛长得像静雪,大而明亮,鼻子和嘴巴却像若晖,若晖每天抱着女儿逗乐,有时在她耳边窃窃私语,不知道和她说些什么。静雪有时看到这个场景,也会用DV拍下来。
为了方便照顾若晖和孩子,静雪让路易莎夫人帮着雇了一个女佣。白天的时候,孩子由女佣来带,夜晚她再自己带。女佣很勤快,把孩子照顾的很好,静雪渐渐对她很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一章,心里很难过。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所谓得失,往往在一线之间。
爱的重生
一天下午,静雪在书房里给罗点点写电邮,忽然听到楼下传来女佣和若晖的争执声,她不得不下楼去看究竟。
“太太,Eva不见了,明明是你先生抱走的,他却说不是他。”女佣抹着眼泪向静雪哭诉。静雪一听到这个消息,急得不得了,找了几间屋也没找到孩子,问若晖:“你到底抱了Eva没有?”若晖努力回想,脑海里却仍是一片空白,疑惑的摇头:“我没抱她呀。”
静雪叹口气,正要到花园里找,忽然听到洗手间里传来孩子的哭声,赶忙跑过去看,才八个月大的Eva老实的趴在马桶上,一动也不敢动,看到妈妈来了,小手和小脚挥动,张着嘴嚎啕大哭。静雪赶忙把她抱在怀里哄,小家伙被吓坏了,哄了半天才渐渐止住哭。
若晖向静雪伸出手,想抱抱女儿,静雪略一迟疑,把女儿交给他。看着他亲了亲女儿的小脸,抱着她到别墅外的花园里。
“太太,你先生的记性越来越坏了,小Eva明明是被他抱走,忘在洗手间里,他反倒怪我把Eva弄丢了。”女佣委屈的向静雪解释。静雪心里有数,歉意道:“我先生的情况你也清楚,请你原谅他,他实在不是故意的。”
女佣点点头:“我不是怪他,是替Eva担心,今天她要是从马桶上摔下来,那就危险了。太太,我想你以后还是不要让你先生接触孩子,不然今天这样的情况还会发生。”
静雪听了这话,心里一格楞,远远看着他抱着女儿逗乐,父女天伦,叹息一声,坚定道:“他是孩子的爸爸,怎么能不让他接触孩子。不管出什么事,他都是我丈夫,是Eva的爸爸,我们母女俩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晚上,静雪在婴儿房里把Eva哄睡着了,才回到卧室。若晖正靠在床边看书,看到静雪进来,他才把书本放到一边。
“Eva睡了?”他看着她。
“睡了。”她钻进被子里,依偎在他身侧。
“今天的事对不起,可能真的是我把Eva忘在洗手间里,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若晖内疚的告诉静雪。
“嗯,我知道,我跟西蒙娜解释过了。妈妈上回来看Eva的时候不是送了一对带铃铛的金手镯给她,我怕Eva会抓会咬,没有让她戴,等明天我找出来给她戴上,这样她到哪里我们都能听到铃铛的声音。”静雪早已想好了对策。
若晖抱住她,叹息:“我的记性越来越坏了,做过什么事一会儿就忘了,以后你们不在的时候,我就不抱孩子。万一她有什么意外,咱们都要后悔。”
静雪知道他还在为白天的事内疚,忍着心痛劝解:“晖,别这么想,Eva一天天长大了,她会自己照顾自己,今天她表现的就很好。”若晖吸了口气,掩饰住伤感的情绪,和她紧紧相拥。他们都怕失去对方,默默相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值得珍惜和铭记。
随着女儿一天天长大,若晖记忆力衰退的征兆越来越加剧,很明显药物治疗已经渐渐控制不住病情。他心里有种很不祥的预感,却从不对静雪提及。
Eva两岁多了,没有人扶着也能蹒跚着自己走。她很喜欢爸爸,经常和爸爸一起在花园里铲沙子玩。静雪有时看到他们父女俩玩铲沙的玩具拖车玩得兴高采烈,也会走过去跟他们一起玩。
这天,静雪在厨房里烤蛋糕,Eva一直饶有兴趣的站在一旁观看。看着妈妈揉面粉打鸡蛋,搅拌奶油,很想试一试。静雪把压花的蛋糕模交给她,让她用自己喜欢的蛋糕模来做小蛋糕。
蛋糕烤好了,静雪拿了一块给她吃着,又拿了一块塞在她另一只手里,嘱咐她:“宝贝,去把这块蛋糕拿给爸爸。”Eva听话的拿着蛋糕走了。
客厅里,若晖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Eva蹒跚着走过来,把蛋糕放到他手里:“爸爸吃,妈妈做的。”若晖看到她可爱的样子,把她抱起来坐在膝盖上,问她:“好吃不好吃?”“好吃。”Eva把手里剩下的一半蛋糕塞到若晖嘴里,咯咯地笑。
若晖也笑起来,但是笑过之后,他忽然感到一阵晕眩,下意识的把女儿放下来,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无奈的是眼前越来越模糊。他想叫静雪来,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世界好像要消失了一般,他再也睁不开眼睛。
半个小时以后,静雪端着一盘蛋糕从厨房出来,看到Eva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若晖则倚在沙发另一侧,好奇的走过去。
“蛋糕给爸爸了吗?”静雪问女儿。Eva用力点点头:“给爸爸吃过了,爸爸睡着了。”“睡着了?”静雪心中疑惑,走过去拍拍若晖的肩,半天没有反应。
“晖晖……”她掰着若晖的肩,却看到他的脸已呈灰白,带着些许紫色。她的情绪在瞬间失控,紧紧地抱着他身体,心痛的哭喊不出声音,她无声的饮泣,几乎要窒息。泪水大颗大颗的滴在他脸上,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去。
Eva被妈妈的样子吓坏了,用力摇着妈妈的胳膊:“妈咪……妈咪……”静雪心痛的无以复加,半晌才哽咽着告诉Eva:“宝贝,你爸爸睡着了,乖乖的去找西蒙娜,让她带你回房间去,听到了吗?”Eva听话的找自己的保姆去了。
若晖的脸已经冰凉,静雪轻轻把脸贴在他脸上,痴痴的在他耳边呓语:“我们什么时候回中国去?你说要带着女儿回去看看,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两年后,L市国际机场,静雪一只手推着行李车,一只手牵着女儿的小手从安全通道出来,往前走。
Eva已经四岁了,很聪明也很懂事,看到机场里川流不息的人群,好奇的问妈妈:“妈妈,爸爸的故乡好多人啊。”静雪低头向女儿一笑:“是啊,好多人。妈妈当年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很惊讶,怎么这么多人呢。”
想起第一次到L市的情形,静雪心里一叹,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机场比当年大了很多,但依然繁忙吵杂。
从机场出来,静雪带着女儿去酒店。她这次回来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她舅舅舅妈和表姐雨婷。把若晖的骨灰安葬以后,她要去L市医大。她已经委托律师和医大方面联系好,要在医大建立一个用若晖的名字命名的研究基金,专门研究脑血管畸形的病变及治疗。为此,她从她名下的财产里划拨了一亿欧元投入项目,医大每年向她委托的会计师事务所提交财务报告。
事情办得很顺利,离开L市以后,静雪带Eva去杭州灵隐寺,看看娑罗双树下是否还埋着他们的名字。
坐在去杭州的汽车上,Eva对一切都很新鲜,不时告诉妈妈,看到了这个看到了那个,静雪只是笑,并不怎么答话。女儿是个机灵鬼,什么东西看在她眼里都是新鲜而有趣的。
阔别多年,灵隐寺和当年一样,香火鼎盛、古木参天,到处都是南来北往的游客,甚至连院落里卖护身符的小贩也和当年并无二致,继续兜售金灿灿的护身符。静雪走过去,花五十块钱给女儿买了一个挂在脖子上。
走到娑罗双树下,静雪仰脸看着挺拔的树干,翠盖如云,向女儿道:“我跟你爸爸那时一起来过这里。”“妈妈,这是什么树?”Eva顺着妈妈的视线,好奇的张望。“这是娑罗树,相传佛祖释迦牟尼在无忧树下出生、在菩提树下悟道,在娑罗树下涅槃。”他的话,她总是记得很清楚,如今很自然地和女儿提起。
“什么叫涅槃?”Eva不解的问。静雪微微一笑:“涅槃就是去了天国,和你爸爸一样,永远在天上陪伴我们。”“妈妈,我好想爸爸。”Eva小嘴一撇,想哭。静雪蹲下安慰她:“宝贝,妈妈也很想念爸爸,但是我们都不要哭,爸爸说,Eva要和妈妈一样坚强,知道吗?”Eva听话的点点头,紧紧攥着妈妈的手。
晖,我们的名字一定还埋在这棵树下,看到它,我心里忽然很平静,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静雪看着树下的泥土,自言自语的对天上的人说。
半年前,她整理他的遗物,无意中看到他放在她书房抽屉里的一封信。看信的日期,大概是写在他感觉到自己病情持续恶化的时候。字迹不是很清楚,很多地方都被泪水模糊了,静雪每次拿出这封信来看,都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静雪,我亲爱的妻子,如果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不要难过,尽管你看不到,但请相信我不会离你而去。
这段时间,我常常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那时候,你还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我以为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没想到等我们结了婚以后,却是你一直在照顾我。你是上帝赐给我的天使,让我原本枯燥的生命变得有了意义,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感谢你给我带来的希望,感谢你给我带来可爱的Eva,你们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我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而存在。
可惜的是,我恐怕我再也不能陪伴你们了,我的身体正在发生某些变化,我能感觉得到,从我把Eva忘在洗手间的那一天,我预感到这一天就快来临了。
静雪,是你的爱陪伴我渡过生命最后的三年,陪我渡过那些艰难的日子,每当我对生命失去信心,看到你和女儿,我心里就踏实了,我知道,无论到什么时候,这个世界上总有两个人是深深的爱着我的,我也深深地爱着你们。
不管我的生命还剩下多少日子,我会珍惜每一天和你们相处的时光,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不要难过,也不要消沉,我们拥有过最美好的时光不是吗,记住那些美好的,忘记痛苦和不幸,你才能坚强的生活下去。告诉Eva,爸爸很爱她,爸爸一定会在天上照看着她。
最后,答应我,在我离开以后回到中国去,我知道那里有个人一直在等你。因为他的存在,我才能放心离去,我的静雪和Eva不能没有人照顾,我相信那个人一定会好好爱护你们,就像我爱护你们一样。看到你们过得幸福,我在另一个世界才能安心归去。
若晖”
如今,她在埋着他们名字的娑罗树下,把信拿出来烧了,告慰另一个世界的人,对他的爱和记忆,将永远铭刻在她心里。
Eva懂事的看着妈妈,风吹乱她的秀发,她用手理了理,眼泪一滴滴下落。“妈妈,不要哭。”小姑娘反过来安慰妈妈。静雪含泪一笑,抹去泪水:“Eva说得对,我们都不要哭。”
三天后,爱源酒店周墨办公室外,周墨和童正从会议室出来,新来的秘书苏菲看到老板忙站起来。
苏菲告诉周墨,有个年轻女人带着个小女孩儿来找他,被她安排在接待室等候。“女人和孩子?”周墨心里疑惑,还从来没有女人带着孩子来找他。“你没问她来找我干什么?”周墨眉毛一拧。苏菲忙道:“我问了,她没有说。”
周墨走到接待室门外,下意识的在门边站了站,才推开门,然而令他惊喜不已的是,站在他眼前的白衣女子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她回来了。他激动极了。
“静雪!”他快步上前,紧紧的抱住她,掩饰不住思念之情。“你总算回来了,这几年我每天都在等这一天,你总算回来了。”他喃喃自语。
静雪轻轻推开他,淡淡一笑,看着他的脸:“你一点都没变。”他也看着她,满眼热切:“你也没变。”两人深深地凝视对方,会心一笑。
Eva看到这情形,扯了扯妈妈的衣服,看到周墨低头看她,她怯怯的把脸藏在妈妈身后,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
静雪把Eva揽到面前,告诉周墨:“我女儿。”“嗯,和你长得很像。”周墨向Eva伸出手,想把她抱起来,她怕生,不肯让他抱,紧紧的抱着妈妈的腿。
“Eva,叫叔叔呀,周叔叔。”静雪指着周墨对Eva说。Eva这才轻声叫了一声叔叔。周墨欣慰的把孩子抱起来,看到她头上别着朵小白花,心里明白了什么,亲了亲她小脸,问静雪:“你想不想去一楼看看我们的餐厅?餐厅自从一开张生意就很好。”静雪点点头,含着笑。周墨抱着孩子,和她一起离开接待室,往电梯口走。
苏菲惊讶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悄悄走到一旁向童正打听静雪的身份。童正心里有数,却故意告诉她:“是他太太和女儿,她们一直在国外。”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BOSS已经结过婚了?”苏菲好奇的问。她到周氏来工作时间不长,没见过静雪,也不知道他们以前的事。
童正神秘一笑:“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他们几年前就在美国结婚,一直没有公布而已。”“哦,原来是这样。”苏菲恍然大悟,紧接着俏皮一笑:“我就说嘛,自从我进周氏工作起就看到BOSS一直单身,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原来已经有太太和女儿了,他的保密工作真厉害。不过现在好了,他太太来了,他不用再当工作狂,我们也可以稍微轻松点。”
“是啊,她终于回来了。”童正看着周墨和静雪进电梯,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也许有人会问,静雪带着和另一个男人生的孩子再回到周墨身边,周墨会不会觉得别扭?
我只能说,在他决定放手让她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考虑过会有这个局面的出现,如果他不能接受,那他和静雪的缘分就到头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他选择了等她回来,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伟大,而是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的地位很重。用几年的痴心等待,换取一辈子的幸福,这场赌博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只有他心里最清楚。
有句俗话叫浪子回头金不换,只有真正历尽千帆的人,才能体会尘埃落定的美丽,人生的风景看透了看开了,才会品味细水长流的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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