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拍拍我的手背,“有爱人的男子,不会随意邀约其他女人夜晚江中泛游,有爱人的男子,如果约女子同游,一般都会有爱人在一旁相伴,这叫避嫌,王爷有机会还是确认下吧,子衿不是挑拨离间,只是联姻涉及到两国关系,不要被人利用了。”
他的话说的我心头一沉,看着手中的菊蓉酥饼,默默的点了点头。
夜是我的搭档,也是我最惨淡的时候接收我的人,我早在无形中对她卸下了所有的心防,她的话,我根本没有任何怀疑。
子衿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或许,我真的应该问问。
杨柳岸,晓风残月
清清波光,弯弯木船
早有一双雪白的足,浸在水中,踢动着水波。手指撩过颈畔,轻绕着发丝,月光打在他的身上,将那身体染出珍珠的润泽,看到我出现,他微微偏着头,目光停留在我身上,说不出的悠闲,也说不出的魅惑。
我脚下一踢,身体飘飘然的飞起,轻轻的落在他身边,“你的酥饼很好吃,谢谢。”
他手指一挥,竹竿上的鱼线飞了出去,落在水中,点出一个大大的圆圈,“我以为以你的性格会警惕的丢掉,沾也不沾。”
“那你还用这种方式送给我?”不过相处两次,他居然如此清楚我。
他无所谓的歪倒在船头,沾了水的玉足踩在船沿,留下一个清晰的水渍,“我想试试看我们之间有没有缘分,如果你今天没来,证明我们无缘,不过你来了。”
缘分?
我脸上的轻松顿时紧绷,心头狂跳,耳边又想起了子衿的话。
这两个字,不该如此轻松的出口于一个有爱人的男子嘴巴里。
我的喉咙突然有些发干,抿了抿唇,“兰陵煜,我想问你一件事。”
“又是我的容貌?”他半卧着,声音懒懒的。
“不是!”我在他身边慢慢的坐下,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雅香,很舒服,很慵懒的味道,熏的人都迷糊糊的,“我想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中秋节群美番外
我提溜着手中的月饼盒子,哼着小调踏入院子,明媚的月光射在院落中,明晃晃的一片,仰首明月,洁白光亮,秋日的夜晚,微风吹在身上凉爽轻柔。
“我的亲亲,宝宝,乖乖,嗳嗳,中秋节快把饭菜端到外面来,我们边喝酒边赏月!”扯着嗓子一通乱吼,声音在院子里远远的回荡,回应我的,只有树叶沙沙,风儿悠悠,人影却是半个也无。
不是吧,中秋节啊,团圆节啊,他们一个个都闪去哪了?
抛弃我了?
嫌弃我了?
遗弃我了?
大厅里桌子上的菜还冒着热气,酒也温好了放着,唯独缺少的,是我可爱的爱人们。
“流波,子衿,月栖……”一通大吼,还是没有任何人回应,我径直走向厨房,伸脚踹开大门。
果不其然,烟雾腾腾中,我总算找到了一抹青碧,一道墨绿,勉强的在角落中挖出一个黑影。
“咳,咳,咳,你们在放火烧屋子吗?”我捂着唇,被熏的眼睛都睁不开。
“我们在烤,咳咳,烤月饼……”子衿勉强回了句话,“不过今天的柴火有点湿,烟大了些。”
这还叫大了些?
这烟雾缭绕的都赶上仙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学仙子奔月呢,我一手一个外带拱一个,连拖带拽,连拉带扯,把他们一个个都弄出了厨房,“别烤了,我带了月饼回来,吃饭吧。”
“不行!”头一个出声的月栖迷蒙着眼,脸上湿哒哒的全是眼泪,“去年中秋你就没吃我的月饼,还叫我滚,今年你是不是……”
“不是,不是!”他话都没说完,我已经满是心疼的抱上了他的腰,亲吮着他脸上的泪珠,“别哭啊,我吃,我吃就是了。”
“真的啊?”被水洗过的眼睛就是好看,干净清澈,茫然的目光中更多了些风情。
我忍不住的在红嫩嫩的唇上偷了个香,手指轻拭着他的脸,“这点事不值得哭,我会心疼的。”
他吸吸鼻子,瓮声瓮气,“谁为你哭了,我是被熏的。”
啊……
我的目光转向子衿,一向优雅的他也有些狼狈,脸颊上还沾着面粉屑,我笑着,手指擦过他的脸,“你怎么也和他们一起胡闹?”
他温柔浅笑,嘴角微微扬起弧度,“你从来没吃过我做的月饼,难得应景,如果你不想吃,我下回不做就是了。”
“想,怎么不想,我只是怕脏了你漂亮的手,还想听你抚琴呢。”我握着他的手,哪敢说不字?
“哼!”身后一声冷哼,我背心整个一凉,“原来我们的手不会抚琴,随便怎么糟蹋都行。”
“谁说的?”我脸一板,直接对上流波的脸,两个人大眼对小眼,比着谁的眼睛大,谁的眼神直。
“我又不会抚琴,手累不累,脏不脏有什么关系?”
我咧开嘴,诡异一笑,“你的手有茧,摸在身上感觉很舒服,特别的容易兴奋激动,一下就勾动了我心底的□,你说重要不重要。”
轰,流波的脸蛋顿时通红。
咻,人没了。
我凉凉的靠着子衿,抱着月栖的腰,放声大笑,“波波啊,别走啊,一起喝酒吃月饼啊,跑啥哟,不是说给我吃你做的月饼么?”
哼,和我贫,姑娘我什么都要,就是不要脸。
没有反应?我一手牵着一个,在石凳上坐下,“来吧,我们赏月喝酒吃月饼,晚上再一起,嘿嘿,嘿嘿……”
子衿眼丝媚波,“那你今天晚上,想要谁陪?”
要谁陪?
我说要子衿,岂不是得罪了摔摔月栖?
我说要月栖,我的温柔子衿会生气。
我说要两个一起上,只怕现在就得到两个巴掌,这可怎么办?
他们两个,一个垂首玩着自己的手指头,一个目光似水柔柔的望着我,一个可爱,一个温柔,难以取舍啊。
我抓着脑袋,目光落在头顶那硕大的银盘上,匆匆的叉开话题,“你们不是要做月饼给我吃吗?快让我尝尝,我还没吃过你们的手艺呢。”
子衿怡然的站起身,“你是在说,谁的月饼味道最好,你今夜就要谁陪是吗?那我可就去拿了啊。”
他飘身而去,留着我坐在那发呆。
我,我,我什么时候说过看口味挑人啊?
不留神,小摔摔月栖也站了起来,一步一踉跄的朝着厨房奔去,那个蹒跚步子真让我担心,“你说过,我的莲蓉月饼是最好吃的。”
我,我似乎是说过。
啊,他的意思要我今天晚上挑他?
我的乖乖,这仙子一般清高的国师大人,居然会有这么明白的‘暗示’?
我的脸上,不由的浮现出了邪恶的微笑,眯起眼,望着月亮。
这八月十五,我是不是也该变身为狼?疯狂一夜?
正美滋滋的,面前一暗,黑色的人影挡住了月光的柔亮,手一伸,一坨黄呼呼,粘不啦唧,还带着丝丝热气的东西递到我的眼前,“吃掉它。”
我的目光,从那一坨中缓缓上移,停留在流波犹带红晕的脸上,用力的屏息,极度认真的口吻缓缓道出,“波波,虽然我得罪了你,但是好歹我也是爱你的,你可以找我打架,可以偷袭,但是不可以让你的妻主□,这是不对的。”
顿时,那微微泛红的脸由红转青,由青变绿,最终成为铁黑,他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蹦着字,“这是我做的月饼。”
“啊……”我一声低呼,立即狗腿的从他手里抢了过来,扬起我无害的笑容,“流波啊,还是你好啊,会武功还会下厨,就连月饼都做的这么漂亮,你看这热腾腾的,软乎乎的,这形状……”
“象屎!”他一点面子没给的,狠狠的瞪着我。
“谁说的!”我大义凛然的否决掉这两个字,“我流波做出来的,就是天下最好的美味。”
“那你吃掉。”蓝色的双瞳里有一点点小小的受伤。
我谄媚的扑了上去,将他按在石凳上,一ρi股坐上了他的膝头,“你喂,你喂我就吃光光。”
他看看我,再看看自己手中的一坨,忽然一松手,“算了,别吃。”
我眼明手快的一捞,心疼的拍拍,“流波的东西,一定要吃。”
“别!”他伸手试图阻止,我已经重重的一口咬了下去。
“咔……”我脑袋一震,一股酸麻从牙齿根一直传向脑门,舌尖舔一舔,一股铁锈味,牙齿酸酸的,软软的,不过唯一庆幸的是,还在!
“哩没挑四头。”满嘴的口水让我话都说不清楚了,要不是他此刻的紧张和担忧写满了脸,我真的会认为这是他发明的新式暗器,我的牙齿险些就被石头崩了。
“算了,不吃了。”他想抢走我手中的月饼,我捂着嘴,摇了摇手。
好不容易不那么酸了,我挤出笑容,“是我吃快了,没吃出石头,我慢慢吃。”
他不做声,几次想要争夺我手中的月饼,被我粘糊糊的几下口水洗脸加洗唇,老实了。
这甜腻腻的东西就是不能多吃,我被这一坨已经弄的肚子涨涨的,有了几分饱意,打着响亮的嗝,窝在流波的怀抱里看月亮。
“波波啊,你有没有觉得月亮和月饼最大的不同是什么?”我偷摸着他的胸,手指头抠着胸前的小豆豆,又揉又捏。
他低头看看我,没有阻止我的动作,“什么?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手里么?”
“笨!”我坏坏的捏了下他的小豆豆,“一个大一个小么。”
“哦。”他的目光盯着我,“你的牙疼吗?”
我咧开嘴,龇着一口白森森的牙,“你看,好的很,你的月饼也很好吃。”
“哐当!”一声托盘落在我面前石桌上的重重声,“既然这样,那月栖的月饼不吃也罢。”
我几乎是用扑的,才按住了那个别扭的人影,期间互相磕磕绊绊一次,挤撞一次,好不容易才把他按在了石凳上,“月饼要吃,月栖也要吃,你想我先吃哪一样?”
他抬起脸,目光迷离,水唇清润,看高贵与纯真结合的气质让我再一次看呆,“你把月饼都吃完。”
看也不看,我满口答应,“吃完,吃完,吃……”目光落回桌子上,我的声音顿时拔高了数度,“吃完???”
别怪我如此惊吓,这是足足三层,六个饼,按一个三两算,这可是足足的一斤多啊。
他别扭的别开脸,“你要不想吃就别吃,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丢掉我的月饼了。”
“我吃!”我用力的点点头,以一种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伸出了手,抓着月饼狠狠的咬着,“莲蓉馅很香,真香。”
我的心在滴血,我的泪往肚子里咽。
可是为了我的亲爱摔摔,我——拼了!
他闷声不吭的看着我甜蜜的咬着饼,脸上终于慢慢的浮现出一丝笑意,满足的笑。
“楚烨,快来帮我。”子衿一声呼唤,我抬头间差点吓掉下巴。
足足有一个锅盖那么大号的月饼被他捧着,小心翼翼的向我的方向走来,我飞快的跳了起来,赶紧伸手。
一入手,那分量让我手一沉,惊呼出声,“哇,子衿,你疯了啊,这么大的月饼怎么吃的完?”
他优雅的将额前的发丝别回耳后,浅笑着,“我家乡的传说,一边做月饼一边许愿望,愿望越多,月饼越大,只要能在八月十五的晚上把他们吃完,所有的愿望就能实现,我许了让我们永远甜甜蜜蜜,让我们有许多孩子,还许了大家都身体健康,白头到老……”
我深深了吸了口气,“我吃,怎么也要吃完!”
子衿牵着我的手,微微的点了点头,表情有些甜,有些媚,“吃完了,我们就去造孩子。”
我喜上眉梢,揪着大饼就往嘴巴里填,刚吃一口,鼻子抽了抽,依稀闻到了淡淡的玫瑰花香。
眼神落在门口,紫色的袍子飘飘,衣袖处朵朵玫瑰花飞舞,我激动的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死死的拽着他的手,“镜,镜池,你,你肯原谅我,肯,肯回来了?”
他轻轻的挣了挣,“我只是恰巧路过,不是回来看你。”
我看到,那紫色的大眼中闪过一抹幽怨,一抹不甘,还有不曾消褪的愤恨。
手中用力,怎么也不放开他,我凑上他的耳畔,喃喃低语般,声音里早没了跳脱的无赖,只是哀求般,“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一定对你好。”
他的眼神闪烁,似乎在犹豫不决着,我干脆的一把抱住,“不管,我再也不放开你了,你别想离开我。”
耳边,是他幽幽的叹息声,“你把这月饼吃了,我就原谅你。”
月饼,又是月饼?
此刻我的表情,看到月饼,比看到鬼还恐怖。
镜池的唇边,划过苦笑,木然的转身,“我知道了,我不勉强你。”
再次用力的把他拖进我的怀抱,抢下他手中的四个月饼,“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一口咬下,我顿时涕泪交流,呼哧着舌头,含糊不清的说话,“镜,镜池,你这个月饼是拿什么做的?”
他目光深沉,看着我左一口右一口,嘴角牵起冷笑,“辣椒,胡椒,花椒,现在你知道烧心烧肺是怎么的难过了?”
我揪着他的袖子,“你说的,吃完你就永远留下,我能喝口水继续吃吗?”
他定定的看着我,眼睛中有什么闪过,终于慢慢的点了下头,“好!”
我搂着镜池,刚刚伸腿迈出一步,身后一个甜腻到含糖度百分百的嗓音清脆的叫了句,“漂亮姐姐……”
才转身,一个香腻的人影已经扑了上来,抱着我,灿烂如花的笑脸,星辰般灿烂双瞳,“想死我了,漂亮姐姐。”
我比划着他几乎与我一样高的个子,笑着拍上他的肩,“小家伙,长大了啊。”
他脸色一红,“人家早过了十七,可以嫁人了,今天中秋,流星和师傅两个人过节很寂寞,想姐姐了,所以央着师傅带流星来看姐姐,都说中秋节是家人团圆的节日,不知道姐姐是不是把我们当家人看?”
我在他水嫩嫩的脸上一掐,他眼中满满的都是期待,再抬眼,门边站着一道灰色的颀长,眼尾高高的挑起,眼瞳遥望着月色,仿佛看穿人世的沧桑,静候过千年的轮回的狐狸妖,望月兴叹,独品寂寞。
“幽炀。”我轻轻的念着他的名字,在他侧首间微笑,指着他手中的篮子,“那是给我带的礼物吗?”
“流星说要送你月饼,意味着与你团圆,我就做了。”他的手指,在灰色的衣袍下浅露着,我轻轻的接过篮子,指尖与他擦过。
瞬间,我突然握上他的手,紧了紧。
他的手指,微微在我手腕的脉门上一擦,酥麻入骨的感觉差点当我呻吟出来,那麻麻的滋味,顺着手臂一路爬行,几乎麻遍了我的整个身体。
这家伙的媚功,又高深了一个境界!
我贴了上去,手指若有若无的蹭过他的腰间敏感处,声音似有若无,“今夜,为我留下……”
他眼皮一抬,那高高挑起的眼尾如狐狸的水波媚眼,潋滟晴光,“如果你不糟蹋了流星的一片好意,我考虑!”
不就是吃饼么,我吃!
“哟,这么多人了啊,我是不是不该来啊……”嗲腻的嗓音从房顶上懒懒的落下来,艳红的曼陀罗开放在月色下,某人正交叠着双腿,撑着脑袋睡在我的屋顶上,金色的面具与月光一样,清寒,幽冷。垂落的红色衣袖下,晃荡着一个纸包,从外观上来说,我敢肯定——又是月饼!
“你来干什么?”我的牙齿磨的咯吱咯吱响,“不去陪你的小美人,来骚扰我?”
“哟……”极度不满的声音嗲嗲的拉长着,“想当年,我陪了你多少个中秋之夜,你说我做的月饼是天下最好的美味,人家挂念你才看看,如今爱人在怀,朋友丢过墙,看来我真的不应该来。”
噼里啪啦的金色小算盘在我眼前闪过,“你欠我药钱三百两,酒钱二百两,跑腿费一千两,外加推掉的上门任务最少五千两,这就是六千五百两黄金,你欠了我最少一年,利息算你五百两,一共七千两,还钱。”
我的脸顿时垮到了地上,“我没钱。”
她人影一动,花瓣飞舞,飘落我眼前,“把我的月饼吃了,算咱们继续搭档关系,欠的一笔勾销,不然就现在还钱。”
“上官楚烨,拿命来!”一股淡淡的杀意伴随着独特的脆劲,纤细的人影突然从屋脊后窜了出来,“看迷香。”
粉红色的烟雾顿时兜头笼罩了下来,夜迅速的一闪,没受到半点波及,我也想闪,可是我吃的实在太多,太多了,想动,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被淋了个结结实实。
伸手一抓,那纤细的少年被我狠狠的揪了过来,漂亮的大眼里闪着不屈,“哼,这一次,你总中了我的迷|药了吧。”
用力一抛,他被我丢在脚下,脚丫狠狠的踩着他的脸,“你个笨鸟,不知道迷香对我没用吗?”
话音才落,我突然感觉到身上一阵麻痒,顺着皮肤一点点的渗透进骨子里,越来越痒,我忍不住的扭动着,无法控制这种感觉。
我咬着牙,“你个笨蛋,不是迷|药的吗?为什么会痒?”
他长长的睫毛扇了扇,一脸迷糊,“是迷|药啊,难道我丢错了,丢成了痒痒药?”
“解药,解药在哪?”我的手不住的挠着,恨不能抓烂皮肤。
“怀,怀里!”叶若宸似乎被我的表情吓到了,哆哆嗦嗦的挤出三个字。
我索性拎起他,一阵乱抖,顿时一个又一个的纸包被我从他身上抖了下来,不下二三十个。
我扑上去,打开一个,月饼!
再打开一个,还是月饼!
一个一个又一个,全是月饼!
“这是怎么回事?”我对他怒目而视,“解药呢?”
“解药,解药我溶了,做成了月饼馅。”他咽咽口水,瑟缩着,“我,我也不知道在哪一个里面,不如,不如你全吃了吧,总有一个是的。”
我无语问苍天。
天哪,要是每年都这么过中秋节,总有一天,我会和这月饼一样圆溜溜的!
敏锐完美的兰陵煜
“嗯……”他慵懒的翻了个身,似有意,似无意,好象是回答了,又似乎没回答。
“兰陵煜!”我叫着他的名字,心头隐隐的有些火气,不知道因为什么而起。
他鼻子里小小的哼了声,“我说有,你怎么样?我说没有,你又怎么样?”
是啊,他说有,我自然是娶回去交给夜。
他若是说没有呢?
我怎么办?
“哈哈,有鱼上钩!”他一声朗笑,用力的拔杆,一条大鱼跳离水面,落在我的脚边,噼里啪啦乱蹦,从我的左边一下跳到了右边,带着鱼钩鱼线,绕上了我的腿。
“还跑!”他扯着鱼钩,鱼线被风一吹,兜住了我整个身体,被他这么一拉,我身形不稳,下意识的想要用千斤坠稳住身形。
脚下一用力,小船忽悠悠的左右摇摆起来,我居然忘记了,这是在水上,不是在地上。
鱼线乱七八糟的扯着我,脚下不稳,我又不能往湖里跳,只能用力的往身边倒去。
“唔……”
他一声轻哼。
此刻的我,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所有部位都紧密的贴合着,唇下,是一方面纱,可是那感觉,是柔嫩的两瓣。
我的腿,在他双腿中间,被他的气息环绕着。
雅致的香气,熏的人也懒懒的,他的手,修长完美,此刻正搭在我的腰际,轻易的环住我。
两腿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硬硬的,一动一动的,顶着我最神秘的部位。
我听到,他一声低低的呻吟,那声音,酥魅入骨。
我的呼吸开始不稳,好想,好想直接扯掉这碍事的面纱,感受那柔嫩的唇,再听到他的浅吟。
不,此刻我压着的,是夜的男人,是夜的爱人。
我撑着他的肩头,再也不敢多看,赶紧爬了起来。
就在我半爬起身的瞬间,下身敏感的部位再次被顶了两下,身体一软,我再一次轰轰烈烈的倒了下去,又一次重重的亲上他的面纱——下的唇。
“啊……”那声音,象是索取不得的嗔怪,象是满足后的叹息,暗夜中的精灵在撒娇。
撑着他肩头的手,在那么一刻,想要直接扯掉他的衣衫,轻抚那修竹似的身子。
不行,不行,不行
他是夜的人,他是夜的人!!!
我猛的推开他,借着手中的力气,把自己弹到船尾,靠着船板呼呼的喘着气。
此刻,我也终于看清楚,那刚才在我和他身体最敏感部位捣蛋的,正是刚才被他钓上来的鱼,在他张开的双腿间乱跳着。
靠,姑娘我还没碰过的地方,居然被它给抢先了。
一把抓起那条捣乱的鱼,扯下鱼钩,噗通一声丢下水,“今天算你运气好,不然大卸八块。”
他已经撑着船板,悠然的靠着船头,两腿交叠着,施施然的望着我,“怎么,王爷动情了?”
“动你个头啊。”我狠狠的回头瞪他,“你哪只掬花看到我动情了?”
他的手捂上唇,微微的抖动着肩,细细的笑声从面纱后传来,让我再一次思绪纷乱。
是怎样的唇,才能发出如此优美的笑声,蛊惑人心,象一只小手,揪着某根筋,一下下的。
“你夜晚能出宫?”忽然发现,月亮早已高悬天际,湖面上只有我和他这一叶小舟,随波逐流,飘飘悠悠。
他拿起鱼竿,再一次的甩手,嗤笑,“有人敢拦我出宫?”
“可是……”看看这夜空,应该已经过了二更时分,“宫门二更天就关了,你怎么回去?”
“回去?”他随意的摇摇头,“不回去啊,为什么要回去?”
“哦。”我轻声应着,“那一会去我那,我让子衿给你安排给房间,明日早晨再回宫吧。”
修长的指尖微微晃了晃,随意的撩过额前,拨弄着散发,“我有地方去。”
有地方?
他一个人见人躲的瘟神,在宫外还有地方可去?
突然,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一朵艳丽的曼陀罗。
夜她此刻,应该在京城吧,莫非兰陵煜他……?
“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甚至有些不想回答,看着他惬意的半躺在船头,那完美的姿态,更象是酥软的靠在香榻边等待怜爱的男子。
他的手指撑在颊边,目光透过面纱停留在我脸上,仿佛在探索什么,我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那跳动的奇异感觉,平静的将眼神落在远远的湖面上。
他轻轻哼笑,“我以为你会说我不守夫道,未嫁便与人私会。”
“只要相爱,何必守礼节。”这是我的真心话,却第一次说的有些不是滋味,“我身边的爱人,我也未曾来得及给名分,只要心中爱着,又何必管世俗的教条?”
他的声音一下下的震动,从喉咙深处逸出轻松的笑意,“这才是传说中不羁的逍遥王爷,兰陵煜总算没有看错人。”
他的话让我打心里有些烦躁,冷笑着,“我承认你很敏锐,但是没有人喜欢被人猜测心中的想法,你既然如此聪明,为什么不猜猜四国的动态,猜猜自己的未来?”
“四国的动态?”他咀嚼着这几个字,歪着脸看着我,“说准了有奖励没?”
“说说看。”被他吊起了好奇心,我一撩裙子,坐在他身边,看他雪白的足泡在水中,那种清透的舒爽看的我心痒痒的,干脆扯了鞋子袜子,学着他把脚踢进水里。
凉凉的水波划过脚趾,舒服我眼睛都眯了起来。
“‘九音’无论谁赢,都已是‘云梦’的囊中物,‘御风’此刻选择与‘云梦’联姻,至少保证了自己不会再受到威胁,虽然有依附之嫌,却将最大的‘沧水’逼到了绝境,要么和解,要么开战,而我个人认为,和解不过是大家扯平,不算上策,打破‘御风’与‘云梦’之间的和平态度才是最聪明的做法。”他的脚踢着水,“方法无非为二,让你死在‘御风’或者让你娶的皇子死在‘云梦’,如果是我,更喜欢第一种,毕竟皇子‘御风’多了去,逍遥王爷,弑神战将可只有一个。”
他说的轻松无比,好象在商量明天吃什么一样,“死了你,既让‘云梦’和‘御风’的关系破裂,更除去了一个心头大患,即便他日兵戎相向,也少了一个最大的障碍,‘沧水’依然可稳坐四国最强悍之位。”
我哈哈一笑,“那我现在是不是该写下遗书,如果我一旦身死,‘云梦’应该向‘沧水’开战?”
“噗嗤……”他的笑声抑制不住,带着几分嘲弄,“你如果没死,这仗就打定了,你如果真死了,只怕‘云梦’和‘沧水’根本不会开打,就象是上次,如果你死在‘九音’,你们‘云梦’只会立即派一个人来接手你的工作,而不是开战。王爷,别把自己看的太高。”
我被这突然的声音惊的一怔。
‘九音’的事情是我自己一手策划的,我知道结果,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死在‘九音’会是什么结果。
静静的思考,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我死了,‘云梦’动武,只会招惹‘沧水’和‘御风’为保‘九音’而联手,我没死,动武就是质问和威慑,他国无权干预。
“王爷,要不要再猜猜您的未来?”他手指一动,大鱼上钩了,身体不断的扭动,怎么也无法挣脱。
“好!”我收敛了玩笑,侧过脸,盯着他。
还是那份轻松惬意,说着事不关己的话,却字字如针扎入我的心中。
“您是‘九音’的调停人,也会是未来‘御风’的皇媳,更是‘云梦’的王爷,您不觉得您的权势太大了吗?功高震主这句话,您不会没听过吧。”
“胡说。”我一皱眉,“很多事你不知道的,我早已不问朝堂,如果不是皇姐力留,我根本不会拥有这样的权势,去‘九音’来‘御风’都是皇姐给的恩赐,如果真害怕我功高震主,放任我江湖游荡不就行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举着杆子,也不收鱼,只任那鱼儿在钩子上挣扎,垂死的跳跃着。
“您在江湖,天高皇帝远,纵然管不了朝堂,那朝堂却也拿您没办法,如何管理您这一代天才,不如放在身边,既可以榨您的能力,又可以放在眼皮底下管束着,上了勾的鱼,我想什么时候用网兜起来,就什么时候用网,您说对吗?”他举起手中的小鱼网,一兜,把鱼拉了过来,“如果是我除之而后快的人,我绝对不会让她逍遥快活,可是找不到理由杀,只能放在身边,给她权,给她势,要什么给什么,给到所有人都觉得她会造反的时候,扑杀之,天下都无人会说她罪有应得,谋逆之罪谁敢平反?”
我没有说话,只看着他潇洒的每一个动作,还有那清润却犀利的嗓音,“听闻‘云梦’国师容貌无双,王爷风流倜傥,想必不会放过吧,就算王爷懒得勾搭,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替您制造这个机会,让您与国师多亲近亲近呢?也顺势让您的权势不断膨胀?”
清修半月,我与临月栖!
是皇姐所谓沄逸的身体不好,是皇姐一句国事繁忙,是皇姐说让我成为太女!
我的呼吸渐渐变的粗重,脚下的水流冰冷,从脚底一直冷到心头。
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皇姐会如此对待我。
“你错了,找我回京城的人,不是皇上。”我尽量让声音平稳,却发现无论怎么控制,都有些颤抖。
他根本恍若未闻,继续着他下鱼,放饵的动作,“王爷,兰陵煜希望您不要有带兵上战场的一天,输了,您就是千古罪人,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崩塌了,赢了,您的权势就到了顶点,我所预言的故事,就要开始了。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您永不要上战场。”
民心再加上军功,足以让我够上功高震主这几个字了。
他放下鱼竿,转身看着我,语气凝重而深沉,“还记得那局棋吗?王爷您纵然天纵神勇那又如何?兵是‘云梦’的兵,官职是‘云梦’的官职,您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如果失去了这一切,您还拥有什么?一旦被人断了这些,您的下场,就如同那局棋一样。”
惨败吗?
和三年前一样,瞬间一无所有吗?
不,比三年前更惨的是,我只怕连命都没有了。
我勉强的挤出笑容,故作轻松,“我为什么要信你的话,我与你,不过是两三面之缘,你不过是后宫的皇子,对天下局势又了解几分?”
“正因为与王爷才几面之缘,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利害关系,我的话才更有可信度,不是吗?”他的声音越随意,我的心越沉重。
“王爷,去发展属于您的势力吧,就当是他日为自己留一个退路,一个落脚的地方,不需要争天下,也要有一个家不是吗?”
是的,我不要天下,也要一个家,一个能容下我,容下子衿,容下流波,容下月栖的家。
“那你说,我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势力不被人推上顶点,再拖拉一阵子?”他的影子在月色下有些透明,忽然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一个男子,而是月光幻化出来的妖精。
他笑了,我听到了笑声在风中轻荡。
“娶一个‘御风’最没用的皇子,让这联姻看上去不那么牢靠,‘沧水’不会动,你也不用担心自己成为风头最盛的人物。”
我盯着他,慢慢的蹦着字,“你是说你自己吗?”
他歪着脑袋,动作可爱已极,“王爷觉得还有人比兰陵煜更让整个‘御风’皇族讨厌的吗?您娶我,会让‘沧水’觉得两国根本没有诚心联姻,不是么?”
我吐出一口气,“兰陵煜,上官楚烨从来没被人如此轻易的说服,你不过三言两语,我不想娶你都不行了,你真的很厉害。”
“过奖,过奖!”他的声音也似乎轻松了很多,又变回了散漫,“当做奖励,王爷明日陪我逛街可好?”
好?不好?
两种想法在脑海中纠结着,还不及开口,湖对岸的林中,一道艳红人影飘飞而起,如一片枫叶飞舞,缓缓的迎向我们,金黄|色的面具透着冷冷的寒意。
夜!
她的足尖在船头一点,红色的袖子卷上兰陵煜的腰,人已入怀。
我看见,兰陵煜的手,没有任何迟疑的抱上她的肩头,两人相依。
夜没有任何停留,借力腾身,红白色的人影乘风而去,空中,传来夜的腻笑声,“我的宝贝陪你聊了一晚,夜深了,我心疼了,人我带走,你自己回去吧。”
眨眼间,爱侣消失在我的视线中,荡荡的小舟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顽皮可爱的他
从内心说,从来没有哪位男子让我从心里有一种敬佩的感觉,而这兰陵煜,第一次让我发现,从不理朝堂之事的悠闲之人,居然会有这样透彻一切的心。
如果他是女子,可以入朝堂,绝对是良相之材,如果不是传说中那丑的无以伦比的容貌,否则我将再挑不出他一点瑕疵。
并非我觉得自己差,而是我永远也做不到他那种云淡风轻看世情的透彻心态,我太重感情,亲情,友情,爱情,被感情左右了思想,即使很多事明白,也不忍去相信。
不过我刚刚培养起的一点点敬佩,在他现在的动作中逐渐崩塌。
似乎知道是要逛街,他居然老实的穿上了鞋,不过那动作……
一只脚踩在小贩的凳子上,幸好今天里面有丝绸的亵裤,不然光祼的大小腿又被看光光了。
一只手Сhā着腰,扯直了嗓子生怕人不知道一样,“喂,以前臭豆腐都是一文钱八块的,为什么现在一文钱六块了?你是不是欺负我不懂行情?”
“没,没啊。”小贩苦哈哈着脸,“赋税加了,一文钱真买不到八块了,只能,只能是六块。”
兰陵煜抱着双臂,从脸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出,他正直勾勾的盯着油锅里翻滚着的臭豆腐,那阵阵味道熏的我脑袋直犯晕,他倒是一点都不含糊,“那我两文钱你给十三块行不行?”
小贩皱着脸,摇着手,“真不行,您就是买十文钱的,我也是一文钱六块。”
“真不给?”他伸直了脖子,活像好斗的公鸡,“好歹也是老主顾了,你要是这样,以后我上街东头那家去买,再也不光顾你这了。”
小贩一叹气,拿着荷叶就准备包,“好好好,爷您厉害,两文钱,十三块。”
“等等!”他手一拦,抢下小贩手中的筷子,“我自己来!”
他抓着筷子,细细长长的筷子在臭豆腐堆里挑挑拣拣,“这块比较大,这块胖一点,这个不错厚实,哇,这个两块连在一起,没刀痕的,算一块!”
我的眼睛都快直了,那么小的豆腐块,几乎都一样大小,他也能挑出胖瘦来?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他志得意满的抓着荷叶包,潇洒的丢下两文钱扬长而去,我丢脸的跟在ρi股后面,看他窜向下一家。
“老板,来半份豆腐脑!”大咧咧的往凳子上一坐,散开手中的荷叶包,牙签一挑,伸到面纱后,瞬间不见了臭豆腐的踪迹。
“好嘞,你要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
热气腾腾的豆腐脑放到他的面前,他手指尖尖,连挑勺子的动作都那么漂亮,几下拌着,碗端到唇边,面纱一掀,我连他肌肤的颜色都没看到,一个空碗已经放回了他的面前。
好快,他也不怕烫着?
某人摸摸肚子,再次扬起了声音,“老板,再来半份豆腐脑,要咸的。”
“就来!”
又是半碗豆腐脑放在他面前,小葱萝卜干均匀的撒着,他又一次优雅的伸着手,仔细的拌着。
我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不够吃,开始就叫一份,何必这么麻烦?”
“笨!”面纱后传来清朗的一声,他压低声音凑到我面前,“叫一份,只有一份的料,半份的豆腐脑少,但是料不少,我花一份的钱吃两份的料,还是两种口味,赚到了。”
这,这也行?
看着他灌蟋蟀一样的速度极其完美隐蔽和优雅的喝下半碗豆腐脑,我忍不住的伸手将自己面前那份推了过去,“不够吃,你吃我的吧。”
他放下碗,声音突然变的极其谄媚,“今天你请客吗?”
我无奈的摇头,上官楚烨再是穷,这点东西还是请的起,别说吃,就是连吃带拿,养他一辈子也不是问题啊。
呸,我想哪去了。
点点头,我笑着出声,“是啊,我请客,你尽管吃。”
“好!”他立即站起身,一摆袖子,转身就往东头走,如果我没记错,那里似乎是全京城最出名的酒楼聚集区,临走前人家还不忘抛来一句话,“你请客,这个也你掏。”
我丢下一锭银子,老板还没来得及道谢,某人已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样突然转了回来,一把抓起还带着我体温的银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揣回了自己的胸前,叮当着抛出两枚铜板。
我发懵的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仿佛演练了数千回一般,没见过抢钱还能抢的这么姿态优美的。
几步追上他,我终于忍不住,“你很缺钱吗?”
他缓步而行的身子停了下,似乎被我一句话打乱了节奏,不过只是片刻,他再次提起脚步,却没有回答我的话。
远处,一辆马车疾行而来,滴答的马蹄声让街头的人纷纷让开道路,站在路中间的他突兀而抢眼。
我下意识的一拉,把他拉向路边,惑人的香气再一次充斥我的鼻息间,我索性站到了外侧,把他小心的挡在了里面。
“嗯。”他轻轻哼了声,我看着手中的几缕乌黑发丝,在指尖闪烁着漂亮的光线,这才发现刚才的情急,竟然带到了他的头发,不小心扯断了几根。
“对不起。”我轻轻的说了声,看那青丝在股间摇曳,仿佛风情万种的他,勾引着人心底束起珍藏的欲望,“我帮你把头发束起来吧,不然挂在哪,又该疼了。”
话出口,我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
这话,太暧昧了。
男子的发,除了妻主,别人怎么能束,我在大街上说这样的话,已经有调戏的嫌疑了,而对象,是我搭档的男人,我唯一被认同为生死之交朋友的男人。
他似乎没发现,只是扯了扯自己的头发,象一个顽皮的孩子怎么也理不顺,索性胡乱的揪了两把,一点也不心疼那如云似瀑被他弄的乱糟糟的,“前几天簪子弄断了,没买。”
一侧脸,旁边的首饰店映入我的眼帘,手指一拉他。“走,买一根去。”
这次买东西,让我又一次有种冲动夺路而逃,或者干脆甩下他走出门,保持五步以上的距离,让别人觉得我压根不认识他。
某人的手用力的敲着柜台的桌面,那砰砰声真让我心疼,心疼那可怜的桌子,它招谁惹谁了啊。
“一两金子百两银子,你这金簪子不到五钱,你居然也敢要百两银子?”他捏着手中的簪子,声音极度不满,“不要了。”
“无所谓,买着你现在用的,不过百两……”
我的话音还没落,掌柜的飞快的接过话茬,“就是,爷您看,这可是最老字号的金铺打造的,千金难买手工好不是么,还有顶端您看这么大的祖母绿,可是最好的翡翠心。”
“翡翠心?”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对着阳光一照,大声冷嗤,“你看这翡翠中心,都有裂纹,颜色分布不均,分明是残料,你说手工好,这边角毛糙,花纹也不够精美,还最好的金铺打造的?”
那硕大的嗓门,叉腰的茶壶姿态,哪还有半分的优雅,街头吵架的泼夫也就这个德行了。
“三十两,不卖拉倒。”他丢下簪子,拽上我的手就走。
掌柜愤愤的抽抽嘴角,“买不起就别装,要是配得上,我白给都行,你也不瞧瞧自己的德行。”
一只脚已经跨出门的人腿一缩,又回来了,纤纤长指一伸,将那簪子又拿了回来,“你刚刚说什么,配得上白给?”
胡乱的抓着自己的头发,盘的犹如一个鸟窝顶在头上,他随手一Сhā簪子,“好看么?”
好看?这,这整个一二傻子的造型啊。
我无奈的捂上脸,等着掌柜口出奚落,耳边,是他魅惑人心的话语,轻轻的,似秋夜的风,擦过心田,乱了心湖,“你说,我配的上吗?”
半晌,没有回应。
我放下捂脸的手,几乎在同时,我看到他站在我前面的身子动了下,手指正撩着他的面纱,语气充满诱惑媚态,“你说,我配得上这簪子吗?”
对面的掌柜,已经彻底硬邦邦僵硬的象一块石雕像,张着嘴,瞪着眼,连眼皮都不带动一下的,直愣愣看着兰陵煜,那表情,就像,就像……
就像见了个活鬼。
此刻的某人,微微扬了下脖子,极尽诱惑的声音挠着我的心,“您要是不说话,我就当您承认了,这可就出门了哟。”
“咚!”
这不是回答,这是掌柜直挺挺仰倒在地的声音,我再定睛一看,掌柜已经彻底昏死过去,口吐白沫。
“走吧……”他一拉我的手,拔下头上的簪子,美滋滋的凑上面纱边亲了一口,揣进怀抱。
好,好强的杀伤力,这,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张脸?
看着地上的掌柜,我无限同情,也无限懊恼。
为什么刚才,我要站在他身后?
为什么刚才,我要捂着脸?
为什么我没能看到他一点点的面孔,哪怕是一个边角也行啊!
我咽了咽口水,暗自思量着,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不是够强,会不会昏死?
兰陵煜,你究竟长了张什么样的鬼脸?
满心的疑问中,我已经被拖入了酒楼中,而我,再一次见识到他强大的杀伤力。
兰陵煜的诱惑
桌子上的菜倒不多,看得出点菜的人很有水准,几道菜荤素搭配,红黄蓝绿,先不说养不养嘴,却挺养眼的。
我夹起一筷子,慢慢的咬着,“没看出来,你挺会点菜的,常来吃?”
他挑起一条青菜,刚松如面纱后咬了口就丢了出来,“呸!”
筷子在所有的菜里翻了一遍,他非常不满意的丢下筷子,“第一次来,以后也不想来了,很难吃。”
“不合你胃口?”我直接掏出银子丢在桌上,牵上他的手,“走,换一家。”
他的手,一伸一缩,桌面上的银子已经不见了,他靠着椅子,百无聊赖的甩着手中的筷子,敲的碗碟叮叮当当响,“这么难吃的菜怎么能花钱呢?不过你既然掏出来了,也不好意思叫你收进去了,不如我想办法了了这单,银子归我吧?”
就这么几两他也不放过?
他很穷吗?
“你的菜里为什么有虫?”懒懒的一抬手腕,大爷的派头摆的十足,“而且菜叶发黄,火候过了吧,口味还发涩,你们会做菜吗?”
“你说我们不会做菜?”小二的眼睛顿时立了起来,“这可是‘御风’京师第一楼,咱可是百年老字号,还有先皇的御笔亲提!”
兰陵煜翘着椅背,一下一下的好不悠哉,“那你把当年给先皇做菜的师傅请出来啊。”
“扑……”我一口茶顿时喷了出来。
小二一楞,“人家都死了二十年了。”
长长的手指尖敲着桌面,“这不就得了,先皇提的是当年的师傅,又不代表你们现在的师傅会做菜。”
小二斜斜的打量着兰陵煜,“这位爷您是来砸招牌的?”
“不!”他懒笑着吐出几个字,“我如果比你们厨师做的好,那今天的饭菜免费请我吃怎么样?如果我比你们差,那我十倍给菜金如何?”
走在去厨房的路上,我凑上他,“你有这么大的把握?”
他双手一摊,“没有,只是你钱多,赌着玩么。”
他倒是算准了,反正赢了是他的,输了是我的,真是一点都不亏。
厨房里早已经一字排开,锅,碗,瓢,勺堆的整整齐齐,对面厨师手中拎着一把硕大的菜刀寒光闪闪,遥遥指着兰陵煜,“是你小子要向我挑战的?还说我的菜难吃,菜里有虫?”
这到底是比厨艺,还是比武功?
看着那锋刃透骨的刀,为什么我有种到了擂台上的恍惚感觉?
两只手指从衣袖下伸了出来,轻巧的搭在刀背上,兰陵煜的声音充满了笑意,“别这么说嘛,有虫证明菜新鲜,我也不是来挑战的,只是想见见天下第一楼的厨师,表达下我的景仰之情,顺道拜师嘛。”
对面的女子一声不屑的粗吼,“我不收徒弟。”
“可是我不介意收啊。”轻笑中,他已经飘向了灶台,稀里哗啦一阵响动后,他已经抓着一颗青菜站了起来,“鸡鸭鱼肉太俗,倒不如这个练的多,不如就比试下大家炒一盘青菜的能力如何?洗,切,炒,除了火候就比时间吧。”
“比就比!”女人一把抄起面前的青菜,飞快的剥了起来。
不大会功夫,几颗青菜就漂漂亮亮的洗好码好,锅子里的油也已经冒出青烟,眼见着下锅两下出锅就行了。
虽然本人技艺极其一般,但是青菜这东西我还是清楚的,入锅翻炒两下就可以出锅了,可知道现在,兰陵煜还站在那一动不动。
我又一次的忍不住的靠向他,“喂,你还不动?被点|茓了啊。”
他摇摇头,脸颊贴向我的耳朵,我只感觉到一股细细的风吹入我的耳孔,痒痒的,“怕什么,我们赢定的。”
无所谓,只要他开心就好,我根本不在乎输赢。
“别吹了,人家就要出锅了,你还没开动呢,光这一点你就输定了。”
“不会的……”两道媚光从面纱后抛向我,我全身顿时一麻,这家伙……
他慢悠悠的捧着颗青菜,一下下的剥着,忽然抬了下头,“大姐,我开始了哟。”
雪白的衣袖一扬,白绿相间的青菜在空中被勺子一捞,半点不漏,在我的眼前掠过,在沸水中翻滚着,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经带着热水被他极快的浸入冷水中。
几根青菜也要冰火九重天?
“哇,菜会飞也……”一声赞叹,出自我身后的人群中。
“真漂亮……”也不知道是赞叹人还是赞叹菜。
鼻间已经闻到了一股焦臭味,我无限同情的望着兰陵煜的身边,那个举着勺子张着嘴巴的人,口水已经顺着她张开的嘴流淌滴答落在前襟,细长的银丝被拉出,她也没有动弹一下,眼睛睫毛都不带眨的,呆呆的看着兰陵煜的动作。
“呲啦……”一声油爆声拉回我的目光,雪白的手指握着的勺柄巧巧一扣,再拿开时,我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最漂亮的翡翠玉雕。
白色的叶梗透明的能看到里面的筋脉,层层的竖立重叠,下面的绿叶片片张开,铺满整个白色的瓷盘,中间最小巧的一点菜心,站在最中间,张着小嫩芽。
瞬间,我的耳边全是惊诧声。
“太漂亮了,居然没有用手做一点修整,这手上的功夫太到家了。”
“厉害,我从来没见过绿的这么好看的菜叶子,这火候,御厨啊……”
“是啊,是啊……”
只有我清楚,御厨只怕也未必能在这样行云流水的动作中做的这么恰到好处,兰陵煜漂亮的,不仅仅是菜,还有那炒菜的动作,如舞蹈一般,迅捷,柔韧,优美。
他看看旁边大厨已经焦黑如碳的炒青菜,啧啧出声,“大厨这是在和我比谁做的黑吗?”
我偷偷的飞了个白眼过去,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是他把人家给整成这样的吗,明明实力能赢,何苦再捣蛋?
“‘白玉翡翠’,是‘白玉翡翠’!是失传了的祖师技艺!”哐当一声,大厨手中的锅子落了地,人也落了地,“祖师,祖师大人显灵了……”
祖师大人?
我斜眼,有人正双手互拢在袖子里,身子挺立,力图摆出高深莫测的姿态,“起来吧。”
大厨满脸失魂落魄,“祖师,祖师,是徒孙的错,给您老人家丢脸了,让您老人家亲自从地下爬出来教训徒孙,徒孙不孝啊!”
“孝顺?”他衣袖一动,“今天的菜别收钱了,如此技艺,太给我丢人了。”
“祖师大人,您,您老坐,我,我去给您老端酒,您,您要吃什么,我,我……”
死人,摆谱?还装人祖师?
我轻轻一咳,“既然是你的祖师大人显灵,你拿些元宝蜡烛香来,你祖师爱吃这个。”
“是,是,是!”兜头就往外跑,“我这就去买,祖师您是要大蜡烛还是小蜡烛?喜欢红的还是白的?”
“大,越大越好!”我嘿嘿坏笑,一瞥那个人,“你祖师就喜欢拿在手上啃,大的他喜欢。”
我的手被重重的捏了下,“喂,借你的轻功用用。”
我保持着不变的笑容,声音小到只有我和他两个人能听见,“行,那今天你剩下的钱分我一半。”
“不行,我花了那么多力气,二八分。”他依然保持优雅的动作,声音小小的传来。
“不行,那你等着当面吃元宝蜡烛吧。”我一点都不着急。
他咬着牙,用一种心都滴血的声音挤着字,“三七。”
“不干!”
“你要是想四六,我宁愿拼了,啃元宝蜡烛。”
“不要。”我偷笑,“我只要你给我做一桌精美的菜,请我喝你那种水中封藏着的酒。”
“好。”他愤愤的,“但是材料钱你出,我只负责卖手艺。”
“成交……”我手一揽,搂上他的腰,脚尖点地,玉带飘飞,凌空而去,他靠在我的怀抱中,扬起声音,“徒孙要勤加练习。”
“啊……”惨追着的人,伴随着大叫,“师祖您还没教我怎么练啊……”声音越来越小,我已经带着兰陵煜消失了踪迹。
他靠着柳树,捏着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抛向湖中,“赚到了,这顿饭最少十两银子。”
“你很缺钱吗?”看出他的小小得意,我憋不住心头的疑问,“你似乎很喜欢,呃,收集银子。”
他歪着脑袋,“你不觉得看到一堆银子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吗?”
我摇摇头,“不觉得。”
他哼笑着,“那是,凭你的功夫,即便没钱了,或偷或抢也不算太难,不过你有靠过真正的能力赚过钱吗,知道要得到一个铜板有多难吗?”
我低头不语。
从小我不可能缺钱,唯一穷途末路的时候,我偷入人家家里,还碰上了夜,自此更是她打理一切,喝着她几十两黄金一壶的酒,吃着比御厨还精美的菜。
他的声音,象含着什么,有些模糊,有些涩。
“如果,你从小生存在一个连要饭都要不到的地方,却要用极少的银子去换取世界上最昂贵的东西度日,你难道不会觉得银子可贵吗?”
我突然说不出任何的话。
他从小生活的地方是皇宫,还是皇宫中的冷宫,那里,不会有人给他们月利银子,就是偶尔想起来,一些打赏,可他们却要用那少少的钱,从伺人手中去购买最贵的东西,皇宫里不会有粗布棉衣,只会有丝绸云锦,皇宫里不会有玉米面粗馒头,只会有精细的白面。
讨饭?
被贬入冷宫的人,是不可以随意的进出,一生都被困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我只看到了兰陵煜此刻的强悍,让人退避三舍的能力,根本不曾想过,他的童年,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成长。
他是皇子,却会为了两三文钱锱铢必较。
他牵着我的手,在柳树下坐着,“你想听我的过去吗?”
柳枝摇摆,一下下拍打着我和他的肩头,他扬起脸,目光似乎停留在水波湖面,很久很久,“其实我,根本不是‘御风’女皇的儿子。”
我的心咯噔一下。
是了,在皇甫羽萱告诉我的故事里,那女子拼死也要带着即将临产的景君离开,那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压根就是她的,不是女皇的。
可是兰陵煜,这个秘密足以让他死上千百次,为什么如此轻易告诉我?
“我的母亲,也许能够仗着武功偷入皇宫,但是带着大腹便便的父亲想要离开,太难,太难了,可是为了我父亲,为了我,她决意赌一次,结果,她输了。”他的声音里,有凄凉,有无奈,有对那个从未见过面母亲的向往,“我的父亲,为了保住我的命,他不能说出这个秘密,为了抚养我,他在冷宫中偷生,从小我就牢记着他的一句话,离开这里,靠自己的能力离开这里。其实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也许早已经追随我母亲去了,直到我十岁,我母亲的师傅出现了,可是我的父亲已经不能再动了,为了我,他耗尽了全部的精力,在将我托付给婆婆师傅之后,就去了,终其一生,他还是没能离开这个地方,没能和我的母亲葬在一起。”
“所以,你用尽心机,只是为了嫁给我,正大光明的离开‘御风’是不是?”
“是!”他毫不掩饰心中的想法,“我要堂堂正正的离开‘御风’皇宫,因为这是他的心愿,不然我倒是不介意呆在这,每天看他们哭号狂奔,人生一乐事也。”
“我被你利用的如此彻底,那是不是也应该讨一点利息?”我的手,伸向他的脸庞,指尖已经触到了面纱的柔软。
他的手,毛上了我的腰,猛的一搂,他已经翻身在我身体之上,垂下的面纱轻拍着我的脸颊。
“要利息是吗?”他的身体撑在我的头顶,诱惑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缠绕上我,“我以身相许,当做利息,不知道行不行?”
以身相许?
他的手指,抚摸上我的脸,小小的搔着,声音妖魅,“你很漂亮,也很潇洒,我也很喜欢与你相处,很想试试与你翻云覆雨的感觉,你名声在外,应该技术不错吧?”
我眼神越过他,看着河堤柳岸,秋日的下午,长长的堤岸下除了我和他再也没有半个人影,我们的位置在坡下的凹点,即使从上往下也无人能看到,是个非常适合,呃,野战的场所。
脖子一凉,有人的手指已经浅浅的勾开我的领口,慢慢的蹭着我的肌肤,手指擦着我的锁骨,“我可不需要负责什么的,大家各取所需,欢爱一场,如何?”
他宽大的衣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松的展开,一抹漂亮的胸线隐没在衣缝的边沿,白中透亮,异香弥漫。
我的眼睛,盯着他的胸口,口干舌燥,艰难的吞咽着口水。
男子特有的香气中还有特殊的媚人之味,我的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叫嚷着,扯开,扯开,扯开……
“你什么意思?”我开始痛恨他脸上那块面纱,看不透别人,却被别人看的通通透透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我手拍上他的肩头,想要推开他,就在我的手贴上的同时,那白锦的袖子突然滑落,莹白的肩头猛的暴露在我的眼中。
手下,是细腻的如丝缎一般的肌肤,清凉中又有体温的热度,滑的让我的指尖都停不住,不留神已经从肩头到了胸前,指尖下是紧绷挺立的红色小豆豆。
手指下的胸膛震动着,他的笑声轻轻的,柔媚而甜腻。
“还让你满意吗?”他的手,按上的手指,彻底的贴上他的胸口,整个人半撑着,挤入我的双腿中。
“满意又如何?不满意又如何?”我的手指一刮,尖尖的指甲划过他的胸膛,无暇的胸口顿时出现一道血痕,我冷着声音,“你是夜的男人,别勾引我。”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一滴红色的血珠沁出,慢慢的凝结暗红色。
在那殷红的血珠旁,我看到同样的一点红,刺眼。
守宫砂?
他和夜之间……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的脸,柔柔的蹭上我的肩窝,柔嫩的唇隔着面纱吮着我的颈项,那种隔靴搔痒的感觉让我的呼吸开始不稳。
“我不喜欢她,我喜欢你。”他的声音,清晰的吐在我的耳边。
心跳,突然乱了,他的声音还在不断的传来,“别说你对我没有一点点小小的动心,如果没有,你不会与我这样的亲近,不会任我抱了这么久都不推开我,别骗人了。”
我轻轻的闭上了眼,猛吸一口气,重重的推开他,弹身站了起来。
拍拍衣袖上的草屑,我冷着脸,“兰陵煜,不要以为你什么都算得到,你是夜的男人,我不可能碰你,如果你觉得我们的碰面是我对你动心的表示,那么我告诉你,今天起,我不会再见你,我会求亲会娶你,都是为了夜。”
他呵呵的笑了,整个人仰躺在地上,雪白的人影在太阳下如珍珠般美丽润泽,“如果我不是她喜欢的人,你会不会要我?”
我静静的看着他,长久的无声后,背手转身,“过几日,我去向女皇求亲,你自己准备吧。”
他的声音腻歪着传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我不是她的爱人,你会不会要我?”
我的脸,平静如水,“没有如果,你已经是了。”
他半侧着身子,手指尖拈着那枚金簪,吃吃笑着,“你不用回答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转身缓步而行,轻松交叠背着的双手。
背后,他幽幽一叹,“我是真的想把初次交给你的。”
手,猛然一紧。
楚烨求亲
日子拖拖拉拉的过了段时间,我白天几乎被太女兰陵嫣和那一大堆的花花草草淹没后,我终于不胜其扰,对皇甫羽萱暗示着该回‘云梦’了,她立即心领神会的笑了,当天晚上,我就收到了兰陵落的邀请,第二日晚上皇宫赴宴。
盛大的宴会,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出席,比之我初到时还有些遮掩来说,这一次已经是完全的公开了,每一位皇子皇女都是盛装,眼角眉梢带着藏不住的喜悦。
我,一身银丝长裙,外面披着白锦半透明的长衫,逶迤而行中多了几分优雅书卷气息,翠玉凤佩挂在腰际,红色的流苏穗子在我迈腿间飘飘飞舞,银丝绣凤的宽边腰带圈绕着我纤细的腰肢,让那双腿更显细柔纤长。
迎合着‘御风’喜爱妆点之风,略施薄粉,点红了双唇,甚至用金粉在额头浅浅的勾勒了朵牡丹花,在烛光中,这绮丽的艳色让流波和子衿都看呆了眼。
长长的发丝盘出华丽的发髻,一朵金步摇在鬓间微微摇摆,配合着耳垂上的珍珠,连我自己都赞叹的摇头,更不要提那些频频偷看我的皇子们。
“楚烨啊,在‘御风’这些日子可过的习惯?”兰陵落笑呵呵的,毫不掩藏的笑意从嘴角一直延伸到眼睛里。
我大方的回礼,“‘御风’是在太秀美了,不仅风景美,人也特别的俊雅,楚烨都醉了。”
她开心的拍着扶手,声音里有藏不住的得意,“既然喜欢,那就多呆一阵子。”
我苦笑着摇头,“不行啊,再不回去,只怕吾皇就要治我逾期不归之罪了,只是楚烨在走前,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带走皇上心头所爱,不知道皇上肯不肯割爱了?”
“肯,肯……”她连声笑道,“楚烨开口,朕再是心头爱,也一定给你,只是不知道楚烨看中的是什么?”
我一跪到底,“楚烨年岁渐长,可这王夫之位却始终玄虚着,膝下无后始终对不起先皇,楚烨想恳请皇上,赐下一位皇儿,为楚烨弥补这遗憾。”
过场走的极给她面子,大家也彼此心知肚明,全场一片寂静,只有我和兰陵落一唱一和的两个声音,在偌大的殿堂中回荡。
“好啊,能有楚烨这样的媳妇,朕也感觉万分的高兴,想必贵君上也一定和我一样,只是不知道楚烨看上的,是朕的哪一位皇子?你指出来,朕立即赐婚。”
我放眼四周,数位皇子的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双眼闪亮,满眼的期待之情望着我,我在大殿中慢悠悠的走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我的动作而移动,丝竹之声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静的只有我慢慢移动的脚步声。
“皇上,不知道是不是哪一位皇子楚烨都能斗胆的提出来?楚烨怕有的皇子有婚约在身,冒然请求赐婚会坏了他人姻缘。”我的算计深藏在眼内,表情诚惶诚恐。
她衣袖一摆,“无妨,朕所有的孩子都未许人,楚烨尽管说吧。”
我点点头,正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笛音。
笛声悠悠,九天神音突降,绕梁三尺。
窗外的云彩忽的散开,高而明亮的月光洒落。
瀑布垂落,流泻不断,绵绵而来,婉转轻扬。
心中,突然感到一阵轻松的喜悦,被泉水荡除了所有的烦闷尘埃。
门口,艳丽的长袍束约着修长的身子,面纱下,碧玉笛子露着一截小巧的笛尾,十指尖尖,轻滑而过。
他,站在月光中,身后是无尽的黑幕,红与黑,结合着魅惑的气质,身上透出一股出尘世外的飘然,势在必得的傲然,还有睥睨众生的超然,结合在一起,独特的让人一眼难忘。
如此认真的兰陵煜,我第一次看到。
雪白的足,在袍下闪着,反射着月亮的光芒,熠熠生辉。
是仙?
是妖?
是精怪?是鬼神?
我的心,平静的象一泓碧水,迎接着他踏月而来,缓缓步入殿中。
所有的人,不知道是被他的曲子沉醉了,还是被这迷幻的气质蛊惑了,居然没有人惊叫,没有人奔逃。
他站定在兰陵落面前,衣摆一撩,跪倒在地,“孩儿兰陵煜给母皇请安。”
终于,有人在那三个字下醒了过来,嘈杂声顿时响起,也不知道是谁一声惊叫,桌椅的翻倒声,惨叫声,响做一团。
骚乱的情形显然超出了兰陵落的意料,她一皱眉,沉声的喝道,“都给朕闭嘴。”
各种声音瞬间静止,我再看看地上,杯盘狼藉,酒杯,碗碟落了一地,艳丽的地毯上到处都是散落的酒食,一滩滩的刺眼已极。
兰陵落的目光停留在兰陵煜的身上,眼神中有不想掩饰的厌恶,“你来干什么?”
兰陵煜仿佛没听出她口气中的不耐,甚至不等兰陵落出声,自己施施然的站了起来,拍拍衣袍,“母皇开宴招待上官王爷,传旨众位皇子均要到场,兰陵煜来迟,向母皇请罪。”
来迟?
是根本就没通知他吧?早就算计好的他,等的就是这个时间。
兰陵落的眉头皱了起来,“既然迟到,那大可不必来了,自己回去面壁吧。”
“好啊。”他翩然转身,口气不冷不热,“只是母皇传的圣旨,为什么却没有传到孩儿这?莫非有人故意欺君,乱传圣旨?”
一句话,噎的不少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兰陵落身边的贤君忍不住的讥讽,“皇上传旨众位皇子都要到场,与你何干?”
兰陵煜头一偏,我听到了他一声轻轻的冷笑,笑声不大,却是刺耳,敲在所有人的心头,那贤君更是脸上一白,捂着胸口喘不上气。
虽然有面纱的这样,却无碍那锐利的眼神扫过全场,最后还是停留在兰陵落和贤君的身上,“您的意思,兰陵煜不是母皇所出?您是想说,‘御风’的后宫有人秽乱宫闱?”
他的声音不大,却成功的让贤君煞白了脸,惊骇的望着兰陵落。
那贤君,不过是想嘲笑他是个宫里无用的人,根本不够资格参加宴会,却不料被这样的一句话撑住,在兰陵煜的解释中,这就成了嘲笑君王的话,怎么能让他不吓呆了?
“好了。”兰陵落一挥手,“既然来了,就去一旁坐着。”
“是!”兰陵煜的眼神,在扫过所有的位置后,大咧咧的走向我刚才坐过的地方,一ρi股的坐了下去,抬手拿起我用过的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所有人再一次目瞪口呆,就连兰陵落也终于坐不住了,“煜儿,你好生无礼,怎么坐到逍遥王爷的位置上去了?”
“啊!”他惊慌的起身,脑袋四下张望着,“孩儿,孩儿看着只有这里是空着的,以为是给孩儿准备的,没想,没想是王爷的,那,那孩儿的位置在哪?难道伺人,竟然也认为孩儿不是您的孩子吗?”
兰陵落的脸上满是铁青之色,目光一扫角落中的伺人,所有伺人吓的跪成一排,“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这,这都是凤后过目后安排的……”
兰陵煜一声轻笑,清晰的发出冷嗤,凤后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一肚子的火活活的憋回肚子里。
兰陵落的脸,拉长的快到胸口了,手指一指自己右手边的位置,“你来我这坐。”
兰陵煜一步一停,一步一顿,慢慢的走向兰陵落,他经过之处,人们下意识的缩着身体,躲闪他的身体,象是瘟疫一般。
他轻轻的坐下身体,目光投射向我,在与我微微一触间,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我双手一揖,“皇上,楚烨心中已有人选了。”
在大家的注视中,我一步步的踏向兰陵落的位置,微笑着……
他的右手边,就是凤后的爱子,兰陵璟。
人群中,已经不断的传来各种声音。
“啊,是璟皇子……”
“那当然,璟皇子又美又温柔,出身还高贵……”
“这才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
兰陵璟的眼中,爆发出了灿烂的色彩,脸上挂起了开心的笑容,当然,他还没忘记用得意的眼神一扫各位兄弟。
就在同时,我的脚步一转,停在了兰陵煜的面前,“煜皇子,不知今年贵庚?”
“二十。”
“婚配否?”
“没有!”
几个字的短短对话,底下完全议论开了,所有的期待化为不解,惊讶,还有疑惑。
我对着他的方向伸出手,停留在他的胸前,笑颜如花,“煜皇子,肯否做我上官楚烨的王夫?”
这一刻,我有些错觉,我是真的在对兰陵煜求婚,而不是一场两个人之间的游戏,背后有无数道目光,我们站在‘御风’最华丽的殿堂上,眼中,只有对方。
轰,我的背后爆发出了无数道声音,议论纷纷,就连兰陵落,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楚烨!”
我抬起眼,平静的微笑,“楚烨被封为逍遥王爷,行事一向不羁潇洒,最为不屑所谓高贵的教养下培育出来的没有脑子的男子,煜皇子随意而不拘小节,最合我心,若问我想要娶谁,上官楚烨非兰陵煜皇子不娶。”
“你,要不要再想想。”兰陵落的脸色,古怪的象一条被扭过三圈的苦瓜,几次张嘴,只说出一句这样的话。
我坚定的摇摇头,“不,楚烨只要兰陵煜皇子!”
身后巨大的议论几乎掩盖了我的声音,我成功的看到一干人惨白了脸。
兰陵落的身体,象失去了力气般颓然的倒入座位中,“楚烨,你……”
“皇上,您说了的,无论我看上哪一位皇子,您都立即宣旨联姻,楚烨请您现在就下旨吧。”我轻飘飘的抛出一句,正是她刚才说过的话。
她的眼中闪过挣扎,在我坚持的目光中,轻声一叹,“好,朕宣……”
“王爷!”就在大家以为尘埃就此落定的时候,兰陵煜慢慢的站起身,鲜红的衣袍飘洒俊逸,“对不起,兰陵煜不想嫁!”
甚至没有给大家惊讶的时间,他已经一个人走出了大殿的门,潇洒的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兰陵煜的身份
“是你处心积虑的要嫁给我,对不对?”我坐在墙头,手中扇子轻摆摆的摇晃着,看着院落中白衣飘飘的人,“昨天一身大红衣,我还以为你笃定了嫁我,连嫁衣都穿好了呢。”
他手指抱着树干,用力的摇晃着,满枝的秋海棠被他摇的簌簌而落,红雨打落在他的肩头,红白映衬间,窒人呼吸,衣袍飞扬,他的笑声轻灵空雨。
“是啊!”他仰起头,听起来很轻松开心。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的提亲?”我已经这么给他面子了,在那么多人面前坚定的说只要他,非他不娶,他倒好,轻飘飘的一句不嫁,全场哗然。
他靠着树干,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声音也如同睡着了般,“我不想嫁了,就这么简单。”
“你不想离开‘御风’皇宫了?”
他抱着肩头,整个人如翡翠碧树般修长挺直,“突然不想了,留在这里吓他们一辈子也不错。”
我看着院子里大大小小的箱子,还有堆在墙角的绸缎,乐了,“皇上对你还真不错,这么多赏赐,连头衔都换了,如今你已经是‘御风’最炙手可热的皇子了,什么仇都报了。”
“还有呢,她允许我迁坟,将我父亲的坟迁出皇陵。”他长长的透了口气,“他活着不能走出这里,我总算完成了他一个心愿,不是吗?”
我跳下墙,潇洒的落在他面前,“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
他踱着步,手指抚过墙边的绸缎珍宝,一声声的冷笑听在耳朵里,说不出的讥讽,“是啊,早就算计好了,如果没有你的坚持,我自然要不到这么多的好处,从人见人跑到战战兢兢的上门,你没看到他们明明两腿哆嗦,偏要强自站在那,说着言不由衷的赞美,那表情,和死了娘还要笑一样。”
“你要得到的,全都拿回来了。这下可以嫁了?”
他轻巧的绕着树,手指摇晃着树干,残留的落英纷纷而下,枝头已空,萧索而寂寞,“不,我不嫁。”
“为什么?”这一下,我脸上的从容终于僵硬,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
当初死缠烂打要嫁给我的人是他。
费尽口舌分析局势让我不得不娶他的人是他。
如今轻飘飘的一句不嫁,也是他。
他踢着腿,悠闲的晃到我面前,“别以为我是利用完了你就把你抛了。”
我冷笑连连,“难道不是?”
他摇摇头,身体贴上我,我一个退步,背已经靠上了树干,再想换位置,他的身体夹杂着清新的香气与我亲密贴合。
“不是!”慵懒突然变成强势,他的身高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实在没有任何优势,看看他撑在脸侧的手,无奈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娇小。
他低下头,脸窝上我的肩膀,半是呢喃半是迷蒙,“我答应了,就会成为别人的丈夫,是不是?”
我的心一紧,呼吸乱了。
“如果我嫁了,你不把我推给别人,我就答应。”幽怨,在玩笑的语气中掺杂而出。
我拍上他的肩膀,坚定的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我甚至不敢重重的呼吸,因为空气里,全是他的味道,“你是夜的爱人,没有夜的请求,我永远不可能对你提出求亲。”
“骗子。”他小小的声音在耳边,“你和我在一起时的随意和看到那些人时的紧绷完全不同,你会选择我的,是不是?”
我抬起眼,眼中只有嘲弄,“我从不说如果,也不说假设,因为不存在就不需要用心,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就是我的名声不是假的,只爱美男是我一贯的宗旨,我确实处处留情,只是让我动情好歹也需要一些本钱的,不是吗?”
是的,我在嘲笑他,嘲笑他那传说中鬼一样的容貌。
我不想伤他,却不得不伤。
“那我不嫁。”他的平静让我心寒,“我做的狠绝点,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毕竟对我来说,活着的意义只是完成别人的梦,我死了,你说最伤心的人会是谁?你娶不到我,就必须再选择其他的皇子,那么我的预言,是不是就要成真了呢?”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找不到他的弱点,这个男人太精明,太敏锐,所有的可能他早已经盘算过,紧紧的捏着我的在乎加以沉重的打击。
“一夜!”
他拈起我的发,手指已经私有若无的拨弄着我的腰带,“我要你□ 娱,我马上就答应嫁,也永远不会对那个人提及我们之间的事。”
“你疯了。”我喃喃自语般。
眼前的人,根本没有半点情绪的激动,也没有半分不自在,真的寻找不到他执着的迹象,似乎只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笑。
就在这失神间,我的腰带已经被他解开,松散的衣衫襟口下,他的手已经抚了上来,“我不疯,我只是不喜欢被人安排我的命运,你分明对我有意,却将我推给别人,我只是想告诉你,上官楚烨,我兰陵煜的将来,只有我自己才能主导。”
我低头看看,衣衫已经被他拂开,半挂在我的臂弯,光祼的肩头上,他的手指象是把玩着心爱的珍宝,一点点的摩挲着我的锁骨。
“你根本不是要主导自己的命运,你是想主导我!”我挪开眼,不去看他的手,就假装感觉不到那细细碎碎的抚摸,“我对你的拒绝让你恼羞成怒了?你想看我为你癫狂为你痴?”
“是。”
我一扭腰,整个人压上他,把他压倒在地,手指一扯,拉开他的前襟,捏上他雪白的肌肤,顿时,红紫色在他如玉的胸膛绽开。
“不就是玩一场么,何必那么慢,大家速战速决,玩完了拍拍ρi股各自走人。”我骑在他的小腹处,扑在他的胸口,狠狠的咬上他的肩头。
“哼!”他挤出低低的呻吟,我的手指已经捏上他胸口的小红豆,拉扯着,没有一点温柔。
他的体香,弥漫开,是最魅惑的□。
他的呻吟,细碎散布,是最勾魂的风情。
他的身子,细致薄凉,是最上等官窑的瓷瓶,润泽隐隐。
雪白的身子下,是满地的落英缤纷,绮丽炫目,花了我的眼。
我的手过之处,他的肌肤轻轻跳动,是我蹂躏的痛楚。
我闭上眼,不敢看,想要摒除那惊艳的美丽,可是我发现,即使闭上眼的黑暗中,依然浮现了一具修长的白,在我的脑海中。
不看他,手中的感觉却更敏锐,那么温滑的皮肤,我不忍下重手。
“你不敢看我,是怕动情吗?”
“这么多话?”我恶狠狠的出口,“你嘴巴很闲吗?”
心事被人看穿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嗯……”他的声音很清细,早在听他歌声的时候我就知道,但是突然发出这般摄魄的大声呻吟,几乎让我一抖的趴在他身上。
我紧紧的憋住气,才好不容易压制下那瞬间被勾起的□。
“啊……”又是一声,一股暖流从心头流出,直冲下腹。
我猛的睁开眼,怒火冲天,“你……”
才一个字出口,我下面的话,全飞了。
他的发丝,如扇状散开,乌黑柔亮中,星星点点的是艳红的秋海棠。
身上,是我捏揉出来的各种痕迹,从颈到肩,从胸到腹,紧致的小腹上,还有两排清晰的牙痕,残留着银亮的水渍。
劲瘦的腰身被他轻轻一扭,我的脑海中立即浮现这腰身挺动时的有力。
所有的痕迹,逐渐消失在裤缝边沿,勾引着人扯开那白绸,窥探最神秘的领地。
“你说的,不准多话,我应景的叫几声,总对了吧?”
我的手,已经挑上了他的裤缝,“兰陵煜,你真的不后悔?”
他的腰身,微微动了下,“上官楚烨,你可是不行?”
任何女人,都不能接受这样的挑衅,包括我。
所以,我的手抓着他的裤沿,脸颊上抽出了古怪的笑容,“敢这么说的人,要付出代价。”
他挺翘的臀往上挺了挺,一声半呻吟半邀请的低喃,“来啊。”
就在他一动的瞬间,我松开了手,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向他的面孔,“我不习惯和看不见脸的人云雨之欢,我要看你的脸!”
江湖中的日侠,武功最少也是十大高手之列,我的偷袭,江湖中能躲过的,只有寥寥两三人。
而这寥寥两三人中,有一个,是夜。
此刻,一只手掌挡着我的手,让我不能再进半分。
我笑了,越笑越大,越笑越开心,直接笑的从他身上滚了下来,翻身仰躺在地上,望着碧蓝天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就不信,我踩不到你的尾巴,夜!”
日夜双侠
“如果你不是摘我的面纱,说不定我还能瞒下去。”他轻笑着,“我发过誓,第一个亲手拿下我面纱而不被我反抗的人,将会是我真正的妻主,如果我不阻止你,你只怕真的要对我负责了。”
我的手,又一次如闪电般伸了出去,“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我今天就要看看你这张装神弄鬼的脸。”
他的声音突然变的清冷,“没有疼爱我一生的决心,不要碰它。”
手,突然停住了,因为手腕处,被两只雪白手指轻轻捏住,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人,熟悉的动作,“日,我这句话是真的。”
声音不大,清晰。
空气静默,我望着那方面纱,可惜我看不穿。
纵然,我能看穿面纱,又能看穿他的心吗?
终于,我松开了捏着他面纱的手,他,也放开了我的手。
在短暂的无声后,他呵呵一笑,没有半点被拆穿的不好意思,声音忽然变的极其娇嗲,正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我说日啊,我还在想,你这笨笨的脑子,要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个秘密呢?虽然不是太早,好歹也不算晚。”
我轻哼着,冷冷的笑着,“贪钱,讲究,扮潇洒装漂亮,还有那手出神入化的做菜功夫,天下有几个人能如此类似?更主要的是……”我看着他已经慢悠悠的拢起了衣服,“刚才你根本没有半分□之念,只有逗弄我的感觉。”
我是个女人,是个久经欢场的女人,若是连动情和玩耍都分不出来,就真的该端盆水闷死自己自杀算了。
他的手勾上我的下巴,香气贴上我的脸颊,我和他之间的距离,突然只剩下一张面巾,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喷在我脸上热热的感觉。
他的声音再次变的懒懒的,拉着松散的语调,“那我是不是该感觉到高兴,至少你对我这么了解,也算用了心?不过,我和你说夜与兰陵煜是情人,有些类似也很正常,那一夜,明明夜和兰陵煜同时出现了,为什么你还能猜到?”
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我的笑容更象是狞笑,挤的那叫一个痛苦。
“你小子是故意玩我吧,忽男忽女,还情人?就是你故意玩出来的把戏,想让我捉摸不定对不对?顺便看我傻傻的娶你过门,看我被你耍的团团转?你我三年的关系,为什么不能挑明了说,而要用这样的方法骗我?”
他垂下头,肩头微微的抖动,老不正经的声音吊儿郎当,“如果我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对你说,我是夜,我是个男人,你娶我吧,你会有什么反应?”
“摸小鸟,确认你是不是男人,再听你说什么。”我毫不犹豫的回答,没有半点思索。
他靠着柳树干,姿态松散悠闲,修长的两腿直直的撒开,那仿佛睡着的语调,“那要摸吗?确认下。”
摸啥啊,我都切身体验过了,不过人家既然给了我验明正身的机会,我不用是不是对不起他?
手,刚刚抬起,那欠扁的声音飘飘的送到了我的耳朵边,“摸摸就行了,你要是用什么烈阳掌,白骨爪的力道摸,就准备真的养我一辈子吧。”
这就是搭档,彼此太熟悉了,就是不好。
那也不能吃亏,有鸟窝掏,六亲不认!
我的手指,探入他的衣袍下,勾上裤缝,几乎同时,我听到了一阵笑声,吃吃的笑声,甜腻,娇媚,女子的笑声,“日,摸嘛,看看有没有可爱的鸟儿……”
鸡皮疙瘩,顺着我伸出去的手臂逐渐往上蔓延,象有一只蜘蛛,顺着我的胳膊毛上我的肩膀,然后从背心开始一路往下,爬过我脊梁,爬上大腿,全身能竖起的毛发,根根挺立敬礼。
某人还不罢休,抓着我的手按在他的大腿上,以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酥媚入骨的女人调调,“来嘛,日,人家很久没和你一起亲亲抱抱了,摸摸人家嘛。”
这家伙,他百分之百是故意的。
这样的声音,让我瞬间回到了曾经的过往,感觉自己是在用手摸女人的下身,恶心的差点吐出来。
“日……”甜腻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度,我又是一抖。
手下猛的一用力,我拧上他大腿内侧,狠狠的揪着,拧着,转圈,“还要日吗?要日掬花吗?”
“嗯……啊……”
他轻轻的一哼,呻吟出声,那个柔媚,那个诱惑,那个欠扁,把我所有的火气都蹭蹭的窜了上来。
算了,就他那功力,估计我也捏不烂他,索性放弃。
不过某人,却没打算就此罢休,他蹭着我的胳膊,坏笑着,“日,日……”
就在他得意万分的片刻间,我的手闪电般的伸出,直接顺着裤缝抓上他的鸟窝,软嫩嫩的小鸟儿被我握在掌中,用力的握了下,一声冷哼,“你真当我不敢捏?你知道不知道,在我第一次接近兰陵煜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是你?”
掌中某样东西开始硬涨,绝对不是□,而是被我外力捏的,他动了动,身体摆出个任君采撷的姿态,“我果然低估了你,不愧是我一眼看中的日,越来越厉害了。”
我没有半点放松手,扬起下巴,半压在他的身上,“你忘记了,我们都是刀口上舔血过来的,我们的气息不会让不熟悉的人轻易的靠近,不然会下意识的出手,这是江湖中人自我保护的方式,也是让我们第一时间判断杀手,易容者的感应能力,可是我第一次接触兰陵煜,我的气息不但没有半点不适应,反而非常习惯性的亲近,这让我非常疑惑,太疑惑了。”
我狠狠一扯,算放他一马,鸟儿给他留着了,不过……
五指张开,我吹出一口气,鸟窝里的毛毛顺着我吹出去的风,纷纷飘落,我根本不想管揪的他有多疼,“我想过,是不是因为夜的原因才让我如此亲近,可是我又突然发现,我居然对夜一无所知。当年,有人曾买日夜双侠的消息,‘千机堂’以一等机密万两黄金的价格卖了你我二人的资料,我值五千两,夜值另外五千两,如果没有几乎相同的身份,不可能是这个身价,所以,我开始怀疑你!”我冷笑着,“当怀疑的种子种下,判断一个人的身份,就很简单了,不是吗?”
他呵呵的笑了,“早知道你会怀疑我,我还特地叫人假扮夜,没想到还是没能洗脱嫌疑。”
我也笑了,“你这步棋真烂,也许你算计到了夜的轻功来者达不到,所以用了天蚕丝吊着借力,想要营造出那种恍若停留在风中的飘逸是吗?还特地的在离去时用夜的嗓音留下话,就是为了让我判断错误是吗?”
既然他能给我一卷天蚕丝,自己就有可能还有第二卷。
“连我自己都觉得奇象无比了,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破绽的?”他躺在草地上,头枕着手臂,修长的身子姿态慵懒秀逸。
“知道就知道,就是个感觉。”我没好气的搭腔。
不管是谁,即使有那样的武功,也绝对不会有夜出现时的绚烂和妖异,那种妖精在月中呼唤舞蹈的魅惑,举手投足间勾魂摄魄的迷乱人心,那种千年精魄凝聚的鬼媚,这,才是夜最致命的吸引力。
“好了,你玩我玩够了,到底嫁不嫁?”我狠狠的一脚踹了出去,他ρi股一扭,顺着在草地上滑了出去,躲开我的攻击,翻身坐起,手指掠过鬓边。
“嫁!”他冷冷的哼着,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寒意,“不过在迎亲大典上,我会亲口宣布,我不是皇家的儿子。”
“为什么?”这样玩的就大了,整个‘御风’皇族的面子和‘云梦’的面子都被他玩光了。
他手一扯,我和他亲密无间的贴合着,他低低的凑上我的耳边,“为了你。”
“我?”他这么干,我的脸会丢光的,还为了我?
“你不会以为我那天晚上说的话是假的吧,如果你坚持娶了,而我不是‘御风’的皇子,‘云梦’和‘御风’的关系就会降到最初的关系,甚至更冷,‘沧水’不会对你下手,你们的联姻也不会给‘沧水’造成威胁,不上战场,你就能活的更久点,笨蛋。”
我思考着,不得不说他的话确实没有半点错误,只是他少说了一点,“还有就是,没有人再会去关心那个没用的皇子下落,从此你就脱离了‘御风’,也脱离了‘云梦’,可以从此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是不是?”
“是。”他笑了,“你我彼此之间都没有爱意,我们注定只会是搭档,这一点你我都不会有异议吧,就当是我们联手,而这一次的对象,是三个国家间微妙的局势,你玩不玩?”
“好!”我伸出手,与他在空中重重一击,“各取所需,有名无实,只是搭档!”
风吹过,我和他,紧了紧握着的手。
不管是夜,还是兰陵煜,他都会是一个强大的搭档。
他的追求,我的追求,奇妙的让我们在这里又一次联手。
传说中的鬼眼
满桌的菜,一壶温热的酒。
暖暖的菜香,还有升腾着的烟气,若不是这热气,我会觉得眼前是一副美丽的画,让人不忍破坏这精致。
我深深的一吸气,种种清香浓淡糅合在一起,我的肚子里马上咕噜一声叫,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面前的人,已经半趔在椅子上了,仿佛这一桌子菜,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此刻已经快要昏睡过去了。
“夜,你猪投胎么?”我桌子下的脚踹了踹他,受不了他一副全身没骨头的懒散样子。
头也不抬,手晃了晃,垂在我面前,“给我一千两,我马上在衣服上写我是猪,满足你的想法。”
“夜,别人不了解你,我还是知道的,‘寒雪峰’你的宝库里,只怕宝贝多的足以十辈子都用不完,何必这么抠?”我终于举起了筷子,轻轻夹起一粒松子送入口中,顿时满口芬芳,他的手艺再吃下去,让我以后可怎么办?
他幽幽的抬起头,脑袋还一点一点的没清醒,“我习惯了。”
“习惯?”我咀嚼着这两个字,没来由的有些心疼。
他轻轻一笑,“冷宫里没吃没穿的,伺人也是横眉冷眼,有时候三五天也不送吃的,那时的我什么也不会,除了叫饿就是叫冷,可是叫也没有用,一个馒头要吃两天,啃一口就不停的喝水,即使是冬天,因为没有柴火也只能喝冰凉的井水,把自己喝的饱饱的,但是全身却冰冷,不停的撒尿,最后一点温度都被我撒光了。”
面前琳琅满目的菜色却让我没有了半分胃口,他的声音依然那么懒懒的,轻轻的,事不关己般,“每当我啃着硬硬的冷馒头时,爹就和我说,说外面有什么样的好吃的,说各种美味,于是我就发誓,以后一定要把这样的美食亲手端给他,也一定要吃遍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你做的菜,已经是天下间最美味的了。”我衷心的赞叹着。
他动了动,脸抬了起来,“除了师傅婆婆,只有你吃过我做的菜。”
普普通通一句,我去没来由的开心,有一种很独特的得意。
我拿起面前的酒,不习惯用杯子,干脆的举壶对唇,大灌了一口,“当年你怎么会挑上我?”
突然,他笑了,笑的肩头一阵抖动,整个人都缩到了一起,我只看到青丝如瀑,晃动着完美的弧度,笑的几乎要滑到地上,索性一把抢过我手中的酒壶,凑上唇就喝。
“我只是早踩好了那家的点,谁知道晚上你出现了,话都不说就甩给我一刀,那劲道让我怀疑自己能不能拿下你,不想和你动手又舍不得那家的珠宝,只好说合作,一人一半咯,后悔啊,真后悔。”他捶胸顿足,痛心疾首的跺着脚,“没想到你那么难养,吃好的喝好的,还不干活,每年赚的还不够养你的,亏啊,真亏!”
“那为什么装成女人?”没发现,他居然有这样一手绝妙的易容术,活活的瞒了我三年,三年居然没有一点破绽,不知道是他的成功还是我的失败?
他撑着脖子,坏笑的声音就没停过,“因为你是女的,我怕你对我有想法,扮成女人省很多事。”
“你还怕我□你不成?”我嗤之以鼻,“我没记错的话,喜欢蹭着粘着挂着我边上的似乎是你。”
他晃荡着二郎腿,得瑟的气息看的人想捶扁,“如果我不是女人,你每个月的十五说不定就□我了。”
我的笑容突然变的紧绷绷,果然,夜对我的一举一动其实早就心知肚明了。
“你那时候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三年,他敏锐的捕捉到了我的来历,我却对他一无所知。
他翘着椅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我管你是谁,只要在我眼中是日就行。”
“那个死巴拉着我的老太婆,也是你易容出来哄我娶你的,是不是?”我突然醒悟,为什么如此巧合,说丑男,丑男到。
他点点头,“是!”
“你的易容术很高明。”我伸出手,大大的翘起大拇指,“能把后宫吓到兵荒马乱,真是厉害。”
他摇摇头,“那不是易容,是真容。”
我嘿嘿起身,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是真容,却也不是真容,对不对?”
他慵懒的晃着,没回答我的话。
“夜,我能看看你的眼睛吗?”我牢牢的盯着他,似乎想要透过那层面纱看穿他的容颜。
那双被皇甫羽萱称之为鬼神之眼的绯色双瞳,那个金黄|色的面具遮掩的连眼睛都看不到,可以说,那双眼睛,可能就是他巨大的秘密所在。
“只看眼睛?”
“对,只看眼睛,应该不违背你的誓言吧?”
“好!”他轻轻的扬起了脸。
我的手刚刚伸了出去,又突然停在了空中,缓缓的缩了回来,“我可不敢摘,到时候你要我负责一辈子怎么办?”
他的笑声,轻轻柔柔,有些娇媚,有些甜腻,更多的是嗤笑的嘲弄,手指抬上面颊,顺势一抽……
他那利索的一下,吓着我的心怦怦跳,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脸,在那面纱被扯下的同时,我的心猛的一抽,差点蹦了出来。
“你脑子有问题啊,一层一层又一层,你当包粽子呢?”看着面纱下金黄|色的面具,我大大的喘了口气,突然发现自己也有如孩子一般难以按捺的心情。
手指敲敲那硬邦邦的黄金面具,这东西整整瞒了我三年,与以往我看到的面具不同的是,这一副面具,在眼睛的部位,没有任何遮挡。
我看到,一排细密的长睫毛均匀的翘着,在他闭着的眼皮下投射下青色的阴影,弯弯的眼线勾勒的美丽的弧度,引诱着人心中无边的遐想,想看看那双眼皮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双明镜?
我听到,他细细的呼吸声从面具后传来。
夜,他也有心绪不稳的时候?不然,不该给我听到他的呼吸声。
“你,真的要看?”
我笑了,“夜,我不是他们,别说我不信那鬼眼的传说,就是你真的长了张鬼脸,你觉得能吓跑我?”
他的手猛的一抓我的手,我一惊,那双闭着的眼已经睁开。
漆黑的瞳,朦胧着的神光。
依稀看到,深深的悬崖被无边的云雾遮掩了,白色的烟凝滞不散,看不穿,望不尽。
清新的风,悠悠的打在我的身上,仿佛嗅到了,空气中最虚无的气息,飘渺淡雅的味道。
我站在悬崖边不住的低头,有一股力量,吸引着我,全身酥软,沉溺着,想要纵身而下……
在那团团烟气中,一道霜白清瘦缓缓的浮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我。
“沄逸……”我轻轻的念着他的名字,看着他浮立云端,衣带飘飘,翩跹而至,清冷的面容上,慢慢扬起一丝浅笑,牡丹白雪,仪态丰神。
我看着他,清瘦的手臂从衣袖下对我扬起,我伸出手,握上他。
入手温润,细腻如雪。
就在我即将握上他手的瞬间,所有的云雾突然消散,他的身体猛的沉落,掉入无底的悬崖中,我不停的伸着手,却怎么也抓不住他,指尖与他擦着掠过,眼睁睁的望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
“啊!”我一声惊叫,猛的别开脸。
我呼呼的喘着气,额头上凉飕飕的,似乎有汗珠。
再看那双眼,被薄薄的雾气笼盖,仿佛天上的云朵飘在他的眼瞳中,那点漆如墨,是黑夜的无边无际。
依稀闪过几点绯红的光晕,彩霞舞动。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一双眼。
融进了天地的苍茫,孤寂,和远古的荒凉。
刹那间,又换做了人世的灵动,跳跃。
这双眼,已不叫美,因为美不足以形容它的姿态变换。
即使闭上眼,那双瞳的烟雨空霁,雪冷霜华,月辉日晕却已深深的刻在了心间。
不知道呆滞了多久,我才勉勉强强的吐出一口气,再也不敢挪动脸,去看他。
我苦笑着,“我虽然猜到了,你拥有天生的摄魂眼,却还是陷进去了,你好厉害。”
他手一动,面纱再一次的覆上脸,既没有嘲笑我刚才的失态,也没有对我的表扬有一点点的开心。
“他们看到鬼,是他们心中有鬼。”他的脚索性架上了桌子,不咸不淡的说着,“你呢,还要看吗?”
我哪还敢看?
刚才我看到沄逸,难道对那个人,我依然还是没断了牵挂?
我瘫软在椅子上,慢慢的摇了摇头,“虽然证实了我的想法,但是早知道是这样的一双眼,我宁愿选择不看。”
“为什么?”他淡淡的说着,“被我知道了心事很尴尬?”
“不是!”我站起身,“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的一双眼,融进了天地的奇幻,它让我好奇,拥有这双眼的人,会是怎样的容貌,妖孽的夜精灵!”
他再一次抖动了肩膀,那笑声幽魅蛊惑,再听这样的声音,我忍不住的想起了那双眼。
“夜,敬你一杯,明日之后,也许你我很长时间不能聚首了,我祝你江湖好运。”我举起手中的酒,大口的灌下,擦擦唇,将壶子递给了他。
接过我手中的酒壶,他定定的看着我,声音低沉,“日,我不想祝你朝堂显锋,天妒英才,不是我随便说来哄你的,真的是你的命盘,趁早放弃,我宁愿在‘寒雪峰’头看到一无所有的你,也不想去祭拜厚葬的王爷。“
我点头,他终于仰首,又是那个潇洒的姿态,一股酒箭从壶中射出,射入他的口中,手指一抛,空壶砸在墙壁上,碎裂。
我走了,他还如蛇一般懒懒的缠在凳子上,没有相送。
我与他之间,不须相送。
执手离‘御风’
长长的阶梯,一抹艳红缓步而上,修长的身形在那艳色下是那么的华贵,光芒四射,美的连着阳光都失去了色彩,不再炙热。
雪白的他,出尘飘逸。
艳红的他,魅绝天下。
我看着他一步步的靠近,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在接受了他那么多的保护和安慰后,我终于也能为他做点什么了。
解脱他的桎梏,让他飞翔在江湖中,飘摇在他向往的世界里,从此不再有任何的遗憾,只为自己而活。
这深邃如海的男子,一方紫色怎么能困住他高飞的翅膀?
这剔透如水晶的男子,怎能被锁在高墙内院中?
这魅惑如妖,高傲如仙的男子,谁才能让他真正的驻足停留?
这看穿世情,没有半分留恋的洒脱男儿,谁才能配合上完美的他?
他能算出我的命盘,那他自己呢,他有算过吗?
夜的心事,没有人能猜透,我也不能。
他跪在我的面前,丰神如玉,无论容颜如何,他的气质早已胜过了那些所谓的美丽花瓶。
身旁的伺人展开手中的黄绫布,“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吾‘御风’皇子兰陵煜,贤良恭俭,温淑厚德,特封为秀贤皇子,赐嫁‘云梦’逍遥王爷上官楚烨,钦此!”
他低垂着头,不发一言,甚至没有谢恩,更没有伸手领旨。
伺人看看兰陵落又看看我,小声的提醒着,“煜皇子,领旨谢恩啊。”
兰陵煜还是低着头,仿佛没有听到般,一动不动。
“煜皇子,快接旨谢恩啊。”伺人急了,声音又大了些,催促着。
笑声,从那跪着的人口中发出,越来越响,越来越亮,到后面几近疯狂的清啸,划破长空,直透云霄。
所有人面面相觑,兰陵落的表情已经有些僵硬,力图保持着镇静,“皇,皇儿。”
“谁是你皇儿?”他猛一抬头,目光中的狠厉透过面纱直接打在兰陵落的脸上,“我真的是你儿子吗?”
“你……”兰陵落身子一晃,被身边的伺人赶紧扶住。
兰陵煜猛的站起身,连连冷笑,脚步一跨,直逼兰陵落,“我真的是你儿子吗?”
兰陵落的眼睛看看我,转向兰陵煜的时候,轻声低喝,“煜儿,你是我的皇儿,也会是‘御风’永远的皇子,更会是‘云梦’最有地位的王夫。”
她这话里的意思我懂,只要兰陵煜不捣乱,不揭穿什么,他就能永远带着那闪耀的光环,成为最有地位的男子,兰陵落是劝说,更是威胁,让兰陵煜不要毁了自己的富贵荣华。
她更怕的,是我以为她没有诚心联姻。
“我才不是你的皇儿呢。”兰陵煜一声冷笑,“我不过是你破坏别人姻缘,强抢人夫带来的孩子,我的母亲不过是江湖中的三流混混,根本高攀不起你这一国之君。”
“煜儿!”兰陵落的声音已经气的发抖,“平日里我纵容你胡言乱语,如今这么大的场合,你……”
又是一声冷哼,兰陵煜修长的身材站在那,比之兰陵落散发出更强大的气势,“我真的是胡言乱语吗?您要不要滴血认亲?”
一句话,顿时让兰陵落无言,而兰陵煜显然并不想结束这场争斗,“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您不是非常想杀了我吗?如果不是那些侍卫突然疯疯癫癫,无人肯再动手,您会容忍我活到现在?如果不是因为神鬼之瞳,您会把我丢在皇宫里自身自灭?别以为我不知道,您故意安排伺人断食断柴,只是希望我们悄无声息的饿死在冷宫中,只可惜我真是贱命贱活,怎么也死不了,您一定看着我非常难过吧?”
他的声音中特地蕴含了内力,凝而不散,清晰的传入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心头一叹,没有人能听出,他的声音里蕴含了多少辛酸,多少积聚的怒意。
我伸出手,牵上他的掌心,他的手很凉,我的却很暖。
“煜儿,吉时到了,我们启程吧。”
该放的话,他已经放了,该懂的人,也都懂了,我只是希望他能放下,那个万事都随性的夜,才是我心目中的夜。
他不说话了,与我交扣着的手,沾染了我的温度,终于不再冰凉。
我面对兰陵落一点头,“皇上,既然您赐封兰陵煜,那他就是永远都是您的皇子,上官楚烨既然娶了,也一定会疼爱有加,请皇上放心。”
我的意思很明白,不管兰陵煜是不是他的皇子,我都会当他是皇子,不过这个当字,太引人遐想。
我更能猜到,这样的话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自然会以为我为了两国面子,不得不吞下这苦果,不得不承认联姻依然存在,而实际上‘云梦’与‘御风’之间,嫌隙已生。
我与兰陵煜,执手并肩,缓步下台阶,银白与艳红,是亮丽无暇的风景,是完美的搭配,只有我知道,这条路走到尽头,我与夜也将走向各自的世界,彼此珍重。
“夜,我送你一程吧,出了‘御风’你想去哪都随你。”我轻动嘴皮,传音给他。
他在我的牵引下,走向华丽的马车,“不,去‘云梦’。”他冷静的传音给我,“我是皇子,在路上失踪引起的震动太大,不如我随你回‘云梦’后再犯点什么错误,畏罪自杀更好,给别人可怀疑的空间也越大,彻底让‘御风’和‘云梦’之间去猜忌好了。”
我点点头,“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只是怕你这懒鬼嫌麻烦。”
他的笑声溢出,“你就让我过两天荣华富贵的日子怎么样?让我有幸看看,当王府的王夫是什么感觉?”
他的脚步一停,声音突然变的正经,“我虽然不喜欢兰陵煜这个名字,但是在外人面前,你还是这么喊我吧,即使是在你那两个小爷面前,也别透露半点。”
“知道啦。”我把他推上马车,自己也一掀帘子钻了进去。
马车晃晃悠悠,子衿和流波都在后面的车里,这辆豪华的大号马车是‘御风’送嫁的嫁车,只有我和夜两个人,倒是无比的宽敞。
从上车后,他就躺在榻上,软软的挂着,均匀的呼吸和一动不动的身子让我真的以为他睡死过去的时候,他突然叹了口气,“日,你说是一个人在江湖中打混过日子好,还是弄个组织没事卖点情报杀杀人赚钱?”
我承认,他这个提议很引诱人,拥有自己的组织总比借用他人的力量来的好,好比这一次,‘千机堂’曾经卖过夜的资料,却在我调查兰陵煜时只给了我关于兰陵煜的一切,究竟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没告诉我,很值得深思。
“你太懒,还是一个人混吧。”我想也不想,“管人要费心,费力还费钱,你舍得吗?”
他懒懒的抬起头,不无可怜,“我一个人很寂寞也。”
“不会寂寞的。”我转过脸,对着他扬起深思后的声音,“你走后,我也该了断所有在‘云梦’的事,退隐山林。”
“决定了?”他有些意外,“难得你决断如此迅速,不象是你一贯深思熟虑的性格。”
我抓过桌子上象征平安吉祥的苹果,一个抛给他,看他稳稳的接住后,两个人喀拉喀拉的咬了起来,我含着苹果,含糊不清的说着,“你怎么知道我没深思熟虑?我当初回来也是你鼓励的,现在劝我走的也是你,嫌弃我优柔寡断的是你,说我妄下决定的还是你。”
他修长的手指在我面前摇了摇,真不明白有面纱遮掩的他,怎么吃东西还能吃的那么优雅,“当初我劝你回来,是因为我看出你心中的不甘,你有没放下的事,纵然我留你,也留不长久,现在我劝你走,是因为看出你放下了,你这个人,不要钱不要利,唯情字难放下。”
“谁说我不要钱不要利?”我斜眼看看他,“回去多挑几个大户人家踩点,等着我来下手,以后我可是有家有口的人了,没钱怎么养?”
夜手指一弹,苹果核准准的穿窗而出,“你有多少口人要养啊,需要这么郑重吗?”
多少口人?
“三个。”想了想,突然没了底气,“三个吧……”
子衿与流波,都是无家无口的人,也跟着我漂泊流浪惯了,我去哪自然跟着去哪,唯独月栖,他是‘云梦’的国师,高高在上被人供奉着,心性又高傲,还牵挂着风若希这娘,要带他走,也不知道他肯不肯。
我似乎又想远了,人家愿意不愿意嫁都是个未知数。
哎,我又想起他了。
那双漂亮的琥珀双瞳,那外表清高唯独对我纯真的面容,那走路一跌一撞的姿态,还有看人时眯着眼的朦胧。
檀香的身子,真想再抱一抱,搂一搂,埋首在他的胸膛,汲取他的气息。
我倔强的摔摔,你现在在哪里啊,我是真的想你了。
“扑啦啦……”窗外传来鸽子扑扇着翅膀的声音,我心头一惊,撩开帘子,一只雪白的鸽子停在我的手臂上,脚上挂着小巧的竹筒。
剥开竹筒上的火漆,我小心的抽出竹筒里的字简。
几个字赫然其上,让我大惊失色,“临月栖‘沧水’边境失踪,‘沧水’大军集结,动向不明。”
再见紫衣玫瑰
我在大街上转悠了三天了,三天依然没有想出一个好主意,望着将军府高高的院墙,楞是不得其门而入。
五天前,我收到‘千机堂’的消息,临月栖在‘沧水’边境失踪,而同时‘沧水’的大军开始集结,会向哪个方向开拔谁也琢磨不定,两件事合而为一,我易容潜入‘沧水’后第一个选择的地方,就是华倾风的府邸,只有他这里,才有可能让我探听到军事机密。
摸摸脸上的人皮面具,这是由夜亲手制作,与皮肤紧密的贴合,自然的就像是我自己的皮肤,寻找不到半分的破绽。
所有的人都以为上官楚烨正陪着新婚联姻的丈夫回‘云梦’复命,谁也猜不到此刻的我,已经站在‘沧水’的土地上。
一身破烂的袍子,哆哆嗦嗦的在风中颤抖,我摇摇摆摆的走向他们的大门,仿佛随时可能昏倒。
现在的我,是一个穷困潦倒,饿了数日的可怜虫,面黄肌瘦,衣不遮体的——男人。
对,就是男人,即使我失踪的消息走漏,也没有人会猜到我会屈尊降贵的扮成个快饿死的要饭人,更不会猜到堂堂王爷竟然会女扮男装。
“大,大姐,给,给口饭吃行,行吗?”我说话的声音都微小的被风一吹就散,紧紧的抱着双臂,慢慢的蹭到守门家丁的面前,身体晃的犹如筛糠。
两名粗壮的女子互看一样,其中一名女子不耐烦的挥着手,“走开,走开。”
我不死心的迈了两步,“大姐,我只求一碗饭,你们要下人吗,我什么都行的。”
“走开!”女子一推我,我顺势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的直出声。
女子一脚踢上我,我看准来势翻了个滚,没让她踢实,耳边听到她怒意冲冲的话语,“别赖在这找死,这是将军府,要昏找其他地方去昏。”
我有些丧气,这招行不通,看来只能想其他办法再入将军府了。
慢慢的爬起身,我唯唯诺诺的退着,“大姐,赐口饭吧,我会做很多事的,干什么都行。”
装可怜不行,想当下人也没机会,到底怎么样才能进入这将军府呢?
“等等!”另外一名女子突然开口,我欲离去的脚步一停,心头仿佛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你真的什么都肯做?”
我忙不迭的点头,“我,我会养花,养草,会洗碗洗衣,还,还愿意刷马桶,倒夜壶。”只要能进府,我豁出去了。
她嘴角露出一丝□,“伺候人会不会?”
我的心咯噔一下,不是吧?
装傻充愣般的点点头,“会,伺候大爷小爷还是公子,都没问题。”
“那伺候我们姐妹呢?行不行?”她的眼神,她的口气,已经透露干净了,她要的是哪种伺候。
我被调戏了,还是被两个女人。
伺候?就算我肯,也没东西伺候她们。
内力,不小心听到了两人的低语。
“大姐,你的意思是……?”
“咱们半个月的银钱才够去一次‘红袖楼’的,那里的小倌太贵了,这人虽然瘦点,看样子也还算清秀,不如我们一人出个几吊钱,包了起来,每天都能玩,多好?”
玩?
回家玩你老爹去吧。
我不想走也要走了,不然真的撒开腿给人玩啊,我肯,人家也不肯呢。
我转身就走,不打算再有任何停留。
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开了,一道紫色人影飘然而出,“替我把这个贴出去,要是有人上门,就来请我。”
冰冷的语调,让我转身后的身体一僵,似乎又闻到了淡淡的薰衣草味。
是镜池,是他!
“爷,是不是只要有琴师或者笛师上门,立即请您?若是您在休息……”那女子询问的声音充满敬畏。
“叫醒我!”冷淡的语调,没有半分感情。
“是!”
在他们简短的对话间,我悄悄的转身。
清瘦凛然,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是他的气质。
艳雅秀逸,绽放着冷艳的光辉,独傲枝头,这是他的容貌。
南风秋玉镜,池水染轻愁。
南玉镜池……
不见当年温柔,他依然是他,我也依然是我,只是我们,不再是我们。
当年的我,为什么会这么狠的丢开他,怎么舍得?
丢弃的,想要再拿回来,却已是别人怀中的珍宝,手中的明珠。
痴痴的望着,那双紫色的双瞳,如冰封般,蒙上了永远看不穿的尘雾,不再清亮透润,不再将心事完全的写在眼中。
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我在他面前,他却已不再认识我。
苦笑。
认识又怎么样?还想再挨一刀吗?
如果他肯回来,再挨一刀又何妨?夜说我是情种,多情种还是痴情种?
衣袖飘动,袖口的紫色玫瑰朵朵开放,只有我知道,心中的那朵紫色玫瑰,不会再开放了。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转身……
“我,我会琴艺。”仿佛为了留住那抹紫色,我飞快的开口,竟然有些结巴,“我会琴艺,爷,爷您是不是要习琴?”
他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了侧脸,“你会琴艺?”
“是,是!”我极度渴望的看着他,“我会,我只要很少,很少的银子就行,不,不,只要赏口饭吃,就,就行。”
只要让我再多看看你两眼,就行。
只要让我能进这将军府,就行。
他轻哼了声,“我不在乎银子,只在乎你的技艺过不过关。”
我点头如小鸡啄米,“可以的,我,我以前在教坊中专门教琴的,只是投亲不遇,才,才沦落至此。”
所谓音律,都是相同的,我的琴艺虽然比不上子衿的出神入化,比之一般教坊中人,那是远远高出,教他,应该不成问题。
他转过身,紫色的大眼凝着寒霜,自有一种凌傲气势,“听你的口音不象是‘沧水’人,哪来的?”
哪来的?他出身‘云梦’,分明早就听出了我口音中的‘云梦’腔。
“我是‘云梦’人,本来是来这拜访亲戚的,但是人没找到,盘缠用完了,肯请爷垂怜。”我惶恐的低下头,小声的说着。
“你是‘云梦’哪个教坊的?”
我脑子一晕,我出入烟花柳巷,看的都是被□好的,哪知道教坊的名字啊?而我知道的所有青楼中,只有‘怡情阁’有自己的教坊,不能胡诌,只能……
“京师‘怡情阁’。”
他的眼中,寒光猛的射出,两团火焰扑上我的身体。
嘴角动了动,仿佛是笑,仿佛是不屑,却依然清丽绝色,“听闻‘怡情阁’的子衿是‘云梦’第一名倌,琴艺出神入化,千金难得一闻,据说抬着金子进门,人家也未必肯赏脸一曲,不知道是不是?”
子衿?
他还在耿耿于怀子衿在‘九音’那一次的宴会中与他合奏的那只曲子吗?他的歌声如梦如幻,又有几人能奏的出配合他的音乐?
我诚惶诚恐,眼神落在地面上,“子衿,子衿曲艺再是美妙,终究是青楼中人,上不得大雅之堂。”
这句话似乎深得他心,我看到他轻轻点了下头,“随我进来吧。”
我顿时堆满兴奋的笑容,跟在他的身后,一步步的走进将军府。
在转过回廊,绕过庭院,他一路向后,直到一个僻静的院落中,我才看到一个小屋孤零零的杵在那,若不是刚才那守门女子的敬畏态度,我真的会以为看到的不是一个正受宠的小爷屋子,而是被冷落失宠的男子居所。
他停下脚步,“这里无人打扰,也不会惊到他人,你现在给我弹一曲,让我看看你的技艺。”
“是,是……”
他伸手推开门,我在看到屋中的摆设后,脚下不受控制的连退两步,“啊……”
他瞥了我一眼,“怎么了?”
我摇摆着头,“没,没,我没见过如此精致的屋子,乡下人没见识,让爷见笑了。”
我吃惊,不是因为真的有多美,而是熟悉,太熟悉了。
曾经的逍遥王府中,为了讨好他,我独辟院落给喜欢安静的他。
他喜欢紫色,我就将所有的纱帐都换成紫色。
他喜欢画,我就亲手为他画画像,挂在他的床头。
他喜爱紫玫瑰,我每天都让人Сhā一束紫玫瑰在他的桌边。
而如今,一切都在我眼前重现,那重修的逍遥王府中,小小的院落早已经化为尘埃,本以为只存在记忆中的所有,都浮现在我的眼前。
紫色纱帐,拈花含笑的画像,还有那桌前被阳光照射着的玫瑰花。
全部的摆设,全部的装饰,都和当初一模一样。
时光,仿佛倒流。
我正站在我为他建的小屋中,看着他摆弄鲜花,偶尔对我投来嗔怪的一眼,我拿着画笔,在纸上轻勾。
心口,被一种情绪堵塞了。
一种温馨,一种溺宠,一种珍爱,因为眼前的人。
手指,勾上琴弦,音声在小屋中飘散……
夜探将军府
犹记得,当年他倔强下的温顺。
犹记得,讨好他时自己心中的满足感。
犹记得,抱着他时,静静的看落花,看流云时的温馨。
对沄逸,我是求之不得的遗憾失落。
对镜池,是重逢再念心头的悔恨交缠。
我不欠沄逸的,但是我欠镜池的。
失去的,才是珍贵的。
琴音突然从悠扬变的急促,似乎是我狂乱的心,为了月栖而来,为了军事分布图而来,却在见到紫色玫瑰时,失守了心防。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平稳的弹完整只曲调,曲子也不特殊,不过是大家都熟悉的韵律,我驾驭起来也不算太难。
一曲终了,我立即惶恐的站起身,讷讷的垂手站在他面前,“爷,您,您看?”
他的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动,“还不错,不过既然是教坊教员,应该还懂些什么,你还有什么比较出色的?”
“我,我主要是教琴,还,还懂一些下棋。”
“识字吗?”
“可,可以……”
如果我没记错,镜池出身贫寒,吟诗作赋是不行的,好不容易认识些字,还是当初我有耐心时教授的。
“那你留下来,平时教我习琴识谱,我给你二两银子一个月,可以吗?”
我忙不迭的点头,“行,行,谢谢爷,谢谢爷。”
他的目的,是要我教识谱?
“去吧,以后每日辰时到这里来,教我两个时辰,其他时间不要走进这个院子,你的住处我会和管家交代。”他背过身子,摆明不想多言,我也不再纠缠,悄然的退出院子外。
夜晚的华府静悄悄的,我悄悄的推开窗,全身的警惕张开到最大,确认没有危险后如狸猫一般窜了出去,人影如鬼魅,飘上了树梢头。
在枝繁叶茂中,我拎出一只小鸟笼,把卷成细条的纸卷塞到了鸽子脚上的竹筒中,手指一抛,白色的翅膀扑扇着,腾入夜空。
我需要立即告知‘云梦’,给我假造一个身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里是‘沧水’地位最高的将军府,我进来的太轻易,难保他们不调查我的身份。
看着鸽子消失,我坐在高高的枝头,隐藏在繁茂的树叶间,俯瞰着整座将军府。
深阔的院落黑沉沉的,只有偶尔几处闪烁着晕黄,中间最大的厅堂后,应该是属于华倾风的卧室,右边几间空旷的大房间,应该是华倾风的正夫小爷的房间,只是因为无人居住而空闲着,左边最低矮的一排房屋,是下人的房间,最左上角的房间,那一闪一闪的光微微透亮,是镜池的院子。
就在晚饭的时候,我诚心的请教了几名下人,也得知了不少这个府邸中的规矩。
出了打扫的专人,华倾风的房间不准随意靠近,再然后就是镜池的院子,任何时候任何人,没有镜池的同意,不准踏入他的地方半步。
整个府邸,出了打更的,几乎没有人巡视,屋顶房梁处我也打探过了,没有任何机关暗器,感觉不出象在保护私密的军事资料。
今天没看到华倾风,下人那套来的话是将军在军营练兵,数日不归是正常事,那么……
我看看头顶的月亮,新月如勾,浅浅的藏在云层中,大地一片漆黑,这样的夜晚,适合偷入他的房间,虽然这太仓促了。
身形一展,我轻飘飘的落在华倾风卧房的屋顶上,手掌推动,他房间的窗户无声无息的打开,我脚尖一点,在窗关上的同时人已窜入角落。
以我在外面看到的面积来说,这个房间比我想象中小,除了书桌就是书架,帘子隔开的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卧室。
我仔细的扫过每一个角落,把所有物件的位置都记在心中,包括所有的笔墨纸砚的放置,花瓶中花朵的分布,墙上弓箭的朝向。
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习惯,有些人看似杂乱的丢弃东西,一旦有点点变动,也会心中下意识的感觉到不对,更别说如华倾风这样的将军,她的地位,她的权势都不可能让她不小心。
在确认每一个方位上的物件都牢记后,我动了。
不是拉抽屉,也不是翻箱子,更不是掏大衣柜。
土财主都不可能把东西藏在这些地方,更何况一国将军?我是个贼,还是个老贼,虽然偷的东西不是珍珠翡翠,但是人性的弱点还是相同的。
我的耳朵贴上墙壁,轻轻的敲着,不放过每一寸。
今天不偷东西,今天只踩点。
虽然以往这个工作都是由夜完成,看在他替我护送流波和子衿回去,并给我了几张面具的情面下,我就检验一次自己的能力吧。
可惜,我整面墙我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敲了三遍,都没有听到任何空洞的声音,现在的我,正撅着ρi股,爬在地上,一寸寸的检查地砖下有没有空泛的可疑。
地面上干净无尘,可见经常被打扫,当我撩起床单时,一层薄薄的浮灰让我又放下了床单。
里面有灰,证明有些日子没人动过,应该不是这里。
爬起身,我的目光再一次的四下游移,寻找着可能的机关暗箱。
耳朵一动,远处,急促的脚步声朝我的方向靠来,两个人!
推开后窗,我突然发现屋子周边各处已经燃起了烛火,从远处包围着院子,此刻出去只会把自己暴露在火光中。
“将军回府……”
迅速闪回屋子里,我看看床下,有灰的地方不能呆,否则离开的时候一定会留下痕迹,小小的屋子,地上不行,那只有……
身体一纵,手指勾上房梁,我刚刚掩藏好自己的行踪,房间门已经被推开。
我从房梁上微微探出脑袋,看着华倾风和管家两个人一前一后入门。
“将军,您来回奔波一定累了,我让厨房给您做些吃的。”管家一手帮华倾风解着身上的甲胄,一边快人快语,“您要去平湖少爷那边吗,我让人传话过去。”
华倾风摆摆手,“你忘记了他一向不喜欢别人去他的院子里,老规矩,在外面敲门,让他过来。”
管家看上去跟在她身边也有不少日子,不少话说的心直口快,但是华倾风的脸上却看不到愠怒的神色。
管家飞快的收拾着,“将军,您既然这么宠平湖少爷,为什么不干脆立了夫算了,少爷虽然脾气古怪不喜欢亲近人,但是只要您喜欢,我们下人是没什么意见的。”
华倾风想了想,“你去准备吧,三个月后办亲事。”
“好!”管家大喜过望,飞也似的跑了,房间里只留下华倾风和房梁上的我。
三个月后?
一场婚礼的筹备根本不需要这么长时间,尤其是镜池无父无母,根本没什么三媒六聘之说,三个月后是隆冬之际,在新年前后举行婚礼有些奇怪啊。
除非,这三个月,她有重要的事要办……
突袭‘云梦’?
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耳边,听到了桌椅移动的声音,我心头一惊,瞄着华倾风。
房间中的她,正搬动着椅子架在桌子上,我低头间正看到她抬头的动作。
我飞快的一闪,差一点就被她看到。
心口扑通扑通的跳。
华倾风是武将,马战功夫应该不错,轻功这种江湖门派上的招式她肯定不熟悉,搬桌椅……
我的眼睛抬起,就在我头顶边的主梁上,根本没有半点灰尘蜘蛛网,以下人偷懒连床下都不打扫的情形看来,这里干净的太可疑了。
我眯起眼,仔细的打量着,忽然发现有一块木头的颜色与周围有小小的差异,不仔细凑过去,根本看不出来。
我刚刚伸出手,才触了上去,身下传来桌椅被人体踩上的声音。
该死,我哪不好躲,躲在这,华倾风这个动作分明是要开暗箱。
看周围,再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让我躲藏而不被华倾风发现,我的手轻轻握了起来,指缝中的利刃闪着寒光。
杀她,固然不是好办法,毕竟杀了她之后,即使偷到了军事分布图,她死的消息一旦传出去,‘沧水’会立即改变策略,偷了等于没偷,也不可能再得到有关月栖的消息。
抓住逼问,她能爬到今天的地位,根本不可能轻易挖得出消息……
就算她说了,我拿什么去判定她说的真还是假?
留她的命就是留下祸患,取她的命很可能陪葬的就是月栖。
椅子的咯吱摇晃声在不断的提醒我尽快做出决定,我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终于我一咬牙,手中的寒刃收了回来,两根手指竖起。
一双大掌已经攀上了我藏身的房梁,就在我的眼前,她的身体慢慢的抬了上来……
“咚咚咚!”敲门声起,传来镜池冷清的声音,“将军,您回来了?”
房梁上的手突然缩了回去,接着传来华倾风身体跳上地面,和椅子迅速归位的声音,我长长的松了口气。
“进来吧。”
房门刚开,镜池的一声惊呼让我放松的心又一次紧了起来,忍不住的伸出头。
紫色的人影被华倾风紧紧的抱着,顺势一抛,人影跌落在床榻间,刚刚撑起半个身子,华倾风的手已经伸了过去,清脆的衣衫碎裂声响起,雪白的肌肤在空气中颤抖……
梁上‘君子’
重重的吮吸声在房间里响起,还有华倾风急促的喘息声和镜池细细的呼吸,我心间一叹。
难道我又要看一场春戏图?
我可以不看,窝在房梁上挺过去拉到。
我甚至可以入定,连听都让自己听不到。
可是我做不到。
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床榻,我的耳朵,居然张开了内息,去听的更清楚。
双手被衣带捆绑的声音,那双倔强的眼轻轻阖了起来,颤抖如花瓣,雪白的贝齿咬着下唇,樱色的唇被咬的惨白,找不到一丝血色。
双臂,被牢牢的捆在床头,他没有抵抗,却也没有迎合,仿佛死尸般任由华倾风动作着。
紫色的衣衫大开,映衬着如玉的修长身躯,□的仰躺着,仿佛沉睡在玫瑰丛中的精灵,发丝扑开,最美丽的黑色湖泊也不过如此。
我看见,华倾风的手,狠狠的拧上他的胸口,那两点殷红在空气中颤抖,一大圈的黑紫染上胸口,抑制不住的呻吟从他口中低低的逸出,那身子紧绷,似要强忍痛楚。
“给我叫,我他妈的就喜欢听你叫。”
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里回荡,他的脸颊上,两个鲜红的巴掌印,重重的声音让我的心一抖。
镜池的唇,一声抽气,悄悄别过脸。
“这才对。”华倾风嘿嘿的笑着,双手用力的在他身体上抚摸,每过一处,都留下或青或紫的印记,一道道,一条条,清晰的在身体上晕开,“我和他们说了,三个月后立你为夫,怎么样,开心不开心?”
她的手,直接握上草丛中的鸟儿,狠狠的捏着。
“开,开心。”声音有些颤抖,轻轻的回应着。
“我看你好象不是太开心啊……”手指猛的往下一探,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嗜血的味道,“这么多天,你也不是很想我啊,是不是在外面有了相好的?”
那身体,忽然甭的紧紧的,双腿交叠,似乎想要抵挡什么,偏偏无力抗拒,头摆动着,青丝摇动,“不,平湖不敢。”
“不敢?”烛光摇晃,已经到了华倾风的手上,“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和别人欢好的痕迹?”
镜池的眼,突然张开,看着临近的烛火,挣扎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旋即变的死一般的沉寂,再一次慢慢的闭上,倒落枕畔。
红色的蜡泪,一滴滴的打上他的胸口,每一次落下,那身躯就不自觉的颤抖一次,从胸前,一路向下,直到已被华倾风□着昂扬的火热处。
“将,将军,那,那不行……”话还没说完,重重的一巴掌甩上他的脸,整个人被打的半翻过身,只有手臂被捆绑着,不能动弹。
华倾风的手,狠狠的捏上他的臀瓣,直到一块块黑色的痕迹在身上闪现,“我都立你为夫了,你都不开心,不是勾搭上了别人是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我满足不了你是不是?”
那若隐若现的臀缝处,沁出鲜红的血,而华倾风仿佛疯了一般,看到血,狠狠的舔了上去,吮着,牙齿用力的咬着冰雪肌肤,手指,不忘记倾倒着蜡烛上的蜡泪,滴在抬起的雄伟火热处。
这女人是疯子吗?
变态啊!
我的眼,看不到镜池背转过的身体后,是怎么样的表情,我只知道,那身体不断的哆嗦,却又强忍着。
我的手,猛的一紧,指甲在房梁上划过浅浅的痕迹。
不行,我不能留下任何有人来过的迹象……
手,只能握成拳,指甲,掐进自己的肉中。
我疼,却能与镜池的疼比吗?
镜池,对不起,是我的错,让你今时今日要忍受这样的痛苦,我终于明白,别说那一刀,纵使再多上数刀,也弥补不了曾经的错误。
镜池,我的紫玫瑰……
“将,将军,请允许平湖起身服药。”他的声音,软的象从水里捞起来一般,没有半点生气。
“服药?”华倾风一声冷笑,“怎么,身子被别人玩过了,面对我就无能为力了?不准服药!”
“将军……”镜池的声音突然变的娇媚,小小的扭动了身体,“您明知道平湖除了您,从来不与任何女子说话,平湖服药也是为了伺候您舒舒服服,您就让人家服药嘛……”
“不准!”华倾风的手,掐着他的腰腹,恐怖的痕迹层层叠叠的交错着,“我明日就要回军营,再回来只怕就是开拔之日,今日我要你清清醒醒的伺候我。”
没有人能看到那双埋在臂弯里的眼是什么神色,只有声音,柔美无比,“将军您丢下平湖了吗?这一次不带平湖走吗?”
“这一次不能带你,这一次是我华倾风功成名就之时,再过三个月,我就将是四国中最出名的战将,天下第一武将!”
她狂放的笑声中,那身体忽然僵硬了,被华倾风翻了过来,骑了上去,将他的□吞没,大声的舒服呻吟中,那雪白的身躯挺动迎合着,我看到,他的唇边,有一缕笑容。
是冷笑,不够冰寒。
是苦笑,不够凄楚。
是得意,不够疯狂。
却都什么都掺杂了一些,融合在一起,却似苦涩。
他忽然大声叫着,“还要,人家还要,将军打我,打我啊……”
响亮的巴掌声回荡,还有他的叫喊,演奏着淫靡的乐章。
我不想再看,微微的别开眼时,却发现,镜池从始至终,不曾打开那双美丽的眼睛,在烛火扑闪的余光中,他的眼角,滑落晶莹……
我如木头一般蹲在梁上。
不是老鼠,因为老鼠敢肆意的发出声响。
我连老鼠都不如。
我很想,很想直接一指点上华倾风的死|茓,可我不能。
我也想,我也想将那清瘦的身躯从她的身下拖开,狠狠的抱入自己的怀抱,可我也不能。
镜池的心中,不再有我。
如果这军事分布图中,不是牵扯着数国间一触即发的战事,我可能早就跳下去了,现在的我,不能!
“将军,平湖不行了,求您,求您饶了我。”
细弱的乞求声,那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身体,我的心头,仿佛又是无数柄刀子□,抽出,再□,再抽出。
华倾风,真的爱他吗?
如果爱,怎么舍得如此的摧残?
镜池,你真的爱她吗?
如果不爱,为什么容忍她这般的对你?
仅仅是因为她将是唯一有可能战胜我的人吗?
“不行!”华倾风的身体,不断的上下沉落着,肉体打在一起的声音清脆有节奏。
“忽……”夜风吹开窗户,一阵冰凉的风吹入。
我的手指间,无声无息的弹出一股劲气,借着风势,点上华倾风的后腰。
“啊……”一声呻吟,她趴伏在镜池的身上,重重的喘息着,慢慢的从他身上退了出来,低声咒骂着,“妈的,这两天一定是操练太累了,这么容易就泄了。”
终于缓过气来的镜池,微弱的睁开眼,“将军,让平湖伺候您洗浴。”
华倾风随手扯下捆绑着他的衣带,“不用了,你回去吧。”
丢下犹自在床上艰难撑起身的镜池,她转身走向后面的浴房,当那粗重的身体消失在房间里,我只听到镜池微微的喘息,看到他低垂着头,发丝掩盖了全部的神情。
他的双手,慢慢的抬起,捂上脸颊,我听到浅浅的抽泣。
“泣……”
只是小小的一声,他猛的收住了,大眼看了看华倾风消失的方向,木然的拿起衣衫披上身体,艰难的挪动着步子,慢却坚定的离开了那房间,没有半分的留恋。
看着他离开,我的眼睛落在房梁上的暗格,伸出手……
不行!
刚才华倾风分明是要开暗格,如果是放东西,自然无所谓,如果是取,我若拿走了什么,马上就会被发现,可是不拿,如果被带入军营,我可能就没有机会再取了。
浴房处,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我无法犹豫,身体一动,窗户无风自开,在我飘了出去后又无声无息的关上,我轻巧的落在房檐下,倒挂着,眼睛顺着窗缝,观察着。
果然,华倾风搬过桌椅,小心翼翼的攀了上去,不过这一次,她只是打开暗格,伸手摸了摸,然后又仔细的关上,轻手轻脚的爬了下来。
她放了心,我也放了心。
身体一纵,我掠向自己住的屋子,途中,远望着那最左边的院子里有豆大的烛光,脚下终于没能忍住,窜了过去。
他,披着外套,全身狼狈不堪,跪趴在桌沿,修长的手指紧捏着的,是一个绿玉色的瓷瓶,一颗颗的泪水无声无息的顺着红肿的脸庞淌落,滴到桌上,滴到他的衣袖上。
慢慢的,他放下手中的瓷瓶,轻轻的,放到妆盒中最里面的位置,小心的合上妆盒,才一步一步蹒跚着,走向浴房。
我看到,他脚步不稳,重重的摔倒在地。
我看到,他手指撑着地面,一点点的爬了起来。
我看到,他带着满身伤痕进去,依旧带着满身的伤痕倒入床榻,却始终没有再碰妆盒。
镜池,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连我送的药都不肯碰一下?
我默默的站在窗外,听到他不稳的呼吸,似抽泣,似痛苦的呻吟。
一扇窗
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多苦
他也不知道我在窗外静静的看着
我的身边,紫色玫瑰悄悄的绽放,仿佛他含羞带怯的眼。
伸出手想抚摸,又猛的缩回
指尖,有血珠沁出……
琴丝动
一夜清寒后还是灿烂的秋日阳光,热烈中怎么都有股透入骨子里的凉意,我敲着镜池院子的门,脑海中怎么都删不去昨日伤痕累累的他。
昨天被折磨成那样,他应该在休息吧?
象征性的敲了敲门,我准备转身离去。
“吱呀……”门居然开了,眼前站着神色冰冷的他,手中抱着琴,“进来吧。”
“您……”
看他的脸,与往常无异,冷冷让人不敢亲近,目光从我脸上扫过,“以后巳时整来,今日略晚了些。”
我惶恐的低下头,“是,我是怕爷要梳洗妆扮。”
“你到时间来就是了。”如冰封的双瞳,不复存在往昔的纯真笑意,仿佛灵魂脱离了身体,任肉体游荡着。
他动了动身体,给我让开路,紫色的衣袍摆动,空气中尽是薰衣草的味道。
心,忽然被捏紧。
镜池他,心情不好。
快入冬了,他穿的太少了,让那身体看上去清凉单薄。
我正要迈步,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平湖少爷,平湖少爷……”
脚下一停,回头看看老远跑来的管家,飞快的脚步在靠近镜池的院门时活活的刹住了,楞没敢迈出一步进他的院子。
我低下头,想看看他的脚后跟有没有冒火星子,这个速度这个控制力,真不容易。
镜池的手扶着门,冰冷的眼神从我的身上挪到了管家脸上,不出声,不疑问。
“这个,这个,平湖少君!”管家的唇刚一动,镜池的眼神忽的一凝,全身散发出一股冷冷的气势。
“我不是少君,还是叫我少爷吧。”
管家一楞,嗫嚅着,“可是将军交代了,就要娶您过门了。”
“那就等娶了再叫。”一句话,堵的管家半晌没有言语,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了看傻呆呆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我,他眼角一扫,“黄离,你随我进来。”
我站了半天,纳闷着管家怎么不动,直到镜池的目光放在我的脸上,才突然醒悟,这个黄离是我昨天顺口编出来的名字。
“是,是……”我唯唯诺诺的踏进了门,从他手中接过琴,看着管家一脸的为难,一ρi股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低下头调试着琴。
“少爷,将军已经去军营了,他说您成亲所有的事宜都由我来办,您看看什么时间有空,我请了‘锦衣坊’的人来上门给您裁嫁衣。”
管家的声音细细碎碎的。
“不用了,我自己会去。”等也不等回答,他冷冰冰的关上门,将那个不知所措的人关在门外。
我当做没听见,恪守着老实本分的形象,轻轻一拨手中的琴弦,“爷,现在教您最基本的指法。”
他轻轻的坐在我身边,一股薰衣草的味道传入鼻中,刚刚凝起的心神一阵恍惚,看着他有些不确定的放下掌,落在琴弦上,“是这样的吗?”
他的侧脸,冰肌玉肤,在阳光下,还能看到鬓边细细的绒毛,泛着淡淡的金色,那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皮肤,穿透了他的人。
风,吹起了一缕颈畔的发丝,被紧紧包裹着的玉项中,高高竖起的领子遮挡了我想要探查的一切,只有脸颊上极淡的红痕隐约能猜到些什么。
心疼,疼着如白瓷一般的人,为什么会被如此无情的对待。
悔恨,恨自己当年为什么如此狠心,竟然会舍得伤他。
“是这样放的吗?”他侧过脸,紫色的深潭中冰封被打破,闪着求知的光,轻声的询问着。
收摄心神,我盖上他的掌,掌心贴合着他的手背,“放这里,还有别这么紧张,手掌曲起来一点,不要太平直了。”
他的手背,在我掌心中微微蜷了起来,细嫩的肌肤与我触碰着。
好想,狠狠的用力握上去,紧紧的牵住,再也不松开。
好想,从背后拥住这单薄的身子,困在怀抱中,不放手。
再想,似乎一切都已是枉然,他,恨透了我。
再是舍不得,我也不得不缩回了手,镇定的坐了回去,“很好,就是这样,右手勾划,左手按捻……”
他极认真的低下头,手指拨划着琴弦,一声声虽然有些晦涩,却还算清亮的声音慢慢的成型。
他慢慢的勾挑着,细白的手指从蹩脚到逐渐熟悉,一直下拉着的嘴角也悄悄扬了起来,露出纯真的微笑。
这笑容,仿佛当年看到紫色的玫瑰花园时,他徜徉其间,手指拈着花朵的沉醉。
这纯美,依稀是他被我握着手指,一笔一划的练习着字时的认真。
镜池是极慧黠的,玲珑剔透,一点即通,虽然出身贫寒,却有着坚强的韧性,一个人偷偷摸摸的练习着,在被我偷看表扬时,得意中带些羞涩的笑着。
镜池是极容易满足的,穿金戴银他不曾放在眼中,甜言蜜语也难打动他的心,直到他母亲重病在身,看到他的泪水,我二话不说的连夜驾车百里带他回家探望,才终于得到了他一丝温柔。
在他心中,爱就是全心全意。
当他软化,变的似水柔情的时候,我却厌倦了,我厌倦了他给的温柔,我要的是沄逸冰山般难以高攀的冷凝。
我忘记了,当玫瑰自愿拔出自己身上的刺,将所有的柔软呈现给我,那是他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
墙外,飘飘荡荡的飞进来一只纸鸢,尾巴上还挂着断了的线头,越过墙头,一头栽在我的脚边。
我弯腰拣了起来,拿在手中端详着。
纸鸢很粗糙,就是普通孩童们自己糊着玩的,三根竹子搭着简陋的骨架,两条尾巴也是随意的粘在后面,飘悠悠的。
琴音,突然断了,我发现他的眼睛正盯着我手中的纸鸢,有些难掩的落寞。
断线纸鸢,随风飘零,他是在感怀自己的身世吗?
我讷讷的笑着,“小孩玩闹的东西,爷不喜欢我这就丢出去。”
他垂下眼皮,“不是春天放纸鸢的吗?原来秋天也有人放。”
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呵呵的憨笑着,“只要喜欢,什么日子都能放,爷如果喜欢,在这院子里不也能放吗?”
他轻轻一哼,说不出的讥诮,“在院子里放了,终归是要收回院子里的,飞的再高又如何?可线断了,又不知道是落了在泥塘中还是被人踩在脚下。”
我不知道说什么,看看桌上的琴,再看看他停下的手指,白皙的手指从袖袍中探出,浅浅的落在琴上,手腕上,一对沉重宽厚的镶红宝石金镯子让那手腕的纤细不那么刺眼,却有些怪异的不对称。
他是清秀俊瘦的,这么宽大的镯子带在手上,美则美矣,还是俗气了。
记忆中的镜池,一向不爱这些首饰,尤其是这么大的,和那手指的细致根本不合。
仿佛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不着痕迹的垂下了手,我连忙挤出笑容,解释自己刚才一直盯着的失态,“爷,抚琴手腕会很累,如果您不习惯,下次就别带首饰了,练完了再带着。”
“嗯。”他应了声站起来,在衣袖垂落的瞬间,我看到手腕上一圈青黑,极快的从我眼前晃过,就被掩盖了。
他,他是在挡住昨夜华倾风捆着他的双腕留下的印记吗?
不想被人看见,虽然明知道没有人会询问,只是固执的守护着自己那点小小的自尊,他依然是骄傲的玫瑰。
镜池……
人影,已经站起了身,“你回去吧,我不舒服,明天这个时候来。”
不敢多问,我走向门边,在门被拉开的瞬间,听到风中传来破破碎碎的曲调,说破碎,因为哼唱的人声音压的极低,距离又远,我听的不是很清楚,却有些莫名的熟悉,想要深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夜幕降临,我再一次悄悄的窜入了夜色中,轻灵而准确的飘入华倾风的房间里。
华倾风大早就回到了军营,我从她昨天的动作中判断,这样东西她不会带在身上,一定是藏在暗格中。
我的手,小心翼翼的打开暗格。
当暗格打开的刹那,我的眉头紧紧的皱到了一起。
在小小的暗格中,没有军事分布图,也没有任何隐私的信笺或者旨意,更没有月栖的下落,有的只是一把通体黄|色,黄铜打造的一把钥匙。
说喜事,至少我已经能肯定,这把钥匙就是打开藏着军事分布图秘密所在的关键。
说悲惨,这府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最少也有上百个地方有门,有箱子,有锁,更别提也许是在府外的某个地方,我该上哪去找?
拿起钥匙揣入怀中,我不动声色的关上暗格,无论如何,仿造一柄钥匙才是当务之急,至于什么地方最可疑,我只能耐心的等待‘千机堂’的调查了。
注定,我一时半会是离不开这个地方了!
临月栖的消息
趁着下午的时间,我偷偷的溜达出来,在街头寻觅着,远远的瞧见一个熏香店,斜斜挑着帘子,帘角处三个小小的红点并排列着。
我笑了,迈腿走了进去。
老板娘热情的迎了上来,“这位姐,您要点什么?我这里……”
下面的话没说完已经憋了进去,因为我的掌心中摊开着一面小小的令牌,黑色的,上面清晰的几个篆书——千机。
她的脸色一凛,脸上的假笑顿时收敛了,转而对这着恭敬的低下头,“姐,我们这有最好的上等熏香,就是委屈您内屋看看。”
我点点头,顺着她指引的方向跨进了后院。
门刚关上,她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千机堂’无火分堂下属素封飞见过代堂主,请代堂主指示。”
我一抬手,她站起身,轻轻靠了过来,“代堂主,‘云梦’有消息过来,属下正准备晚上给您送过去您就来了。”
我拿出那柄小钥匙递到她的眼前,“帮我查查华倾风的行踪,平日里她接触过什么箱子,或者去过什么地方是她特别隐秘,特别在意的,还有就是替我将这钥匙仿造一柄,越快越好。”
她接过钥匙,看了看,“您等着,我这就叫最好的工匠去做,稍等会行。”
她飞快的走了,我背着手,看到院子中一个个小巧的鸟笼中,白羽的鸽子在笼子里咕咕叫着,脚上全部套着精巧的竹筒,还有微小的编号打在竹筒上,显然是分辨各个地方送来的情报。
其中一只的脚上,刻着个叁字,是我当初放飞的那只,现在在这里,证明‘云梦’早已经收到了我的消息,而且有反馈回来。
不知道月栖的下落他们到底调查出来了没有,那样的身体,那样的眼神……
心,没来由的又揪到了一起。
这两日,我都刻意的不敢去想,就怕一想起他,自己强忍着的镇定会在瞬间崩溃,怕自己一贯的感情用事会毁了军国大事,可是现在我站在‘千机堂’的地方,第一时间,不能问他的下落,而是要安排好偷窃军事图的路。
月栖,你到底在哪?
我的月栖……
这一次如果能找回你,我不会再让你任性的逃离,只有放在我的身边,时时刻刻看到,我才能安下那颗提着的心,才能不为你牵肠挂肚,才能不让自己陷在无穷的懊恼中。
手指,擦过青石砖的墙。
总以为自己是万能的,翻手为云覆手雨,却连身边的爱人都无法保护,上官楚烨啊上官楚烨,你有何资本狂傲?
“代堂主,‘云梦’已经有了临月栖公子的下落。”耳边,是素封飞的声音,压的低低的,尽管轻,却足够被我听的清清楚楚。
“啪……”
手下的青石砖碎了,心开始飞速的跳。
迫切的想要知道,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让我不安。
我害怕,害怕听到他不好的消息,被人抓了,或者受伤了,或者遇到袭击绑架了,或者……
哑着嗓子,我盯着眼前的人,“他怎么样了?在哪里?”
似乎被我眼神吓着了,她下意识的一退步,躲开我的目光,不停的摆手,“没有事,没有事。”
什么叫没有事?不是才失踪了吗?
“临公子只是夜间行路,突然不见了,我们寻找呼喊都无果,才急急的通知您,其实他只是没看清楚路,掉到了山涧里摔昏了过去,没有大碍,我们已经找到人了。”
什,什么?
只是摔昏了?
一把抓上她的手,“他有事没有,摔伤哪里?”
她疼的龇牙咧嘴,想要抽出手,又有些不敢,脸都皱成一团了,“没,有些小的擦伤,扭了脚踝,其他都很好,听说代堂主您为了他赶到‘沧水’,临公子闹着一定要来,我们怕他涉险,无奈只好点了他,送回‘云梦’了,若不是我们一再保证您数日内必回,他只怕还要坚持赶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突然放声狂笑,一边笑,一边摇头,捶着墙。
不愧是我的摔摔,这惊天地,泣鬼神,摔的连‘千机堂’都找不着,害我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什么最坏的打算都想过了,居然只是摔了一跤。
“别让他来。”我擦擦笑出来的眼泪,看看桌子上的笔墨,提起笔唰唰写了几个字,“再乱跑,我会日到你下不了床,洗干净躺好等我,色胚上。”
塞到她的手中,“给我传到他的手中。”
看着她要笑不敢笑,偏偏要恭恭敬敬的接过我的纸条塞到鸽子的脚上,再一本正经的放出去,我的心情竟然大好,回头看看外面的阳光,灿烂无比。
“代堂主,既然已经知道了临公子的下落,您是不是要回去了?”
我沉吟了半晌,“‘沧水’兵力动态如何?”
“边境的守军抽调了近一半,全部回京师待命,很可能是要出兵,但是对哪出兵,暂时收不到消息。”她的回答让我的心又是一紧。
华倾风最近都是宿在军营,几乎无暇回府,无形的紧张气氛都在表明这一次‘沧水’的大动作务求一击必中,毁灭性的进攻。
“我不回去。”我轻轻摇了摇头,“‘沧水’动态不明是不是?那我就让它明朗化吧,替我传话给‘云梦’,安排一场上官楚烨回程被刺杀,命在旦夕的事件传出来,传的越大越好。”
“是!”她转身进入内堂,不一会,手上捧着两把钥匙回来,“我们会随时关注您,华倾风往日的习惯稍晚些时候传递给您!”
出了大门,我的脚步也开始轻快无比,许是备份的钥匙已经偷到,许是月栖安然无恙的消息让我终于放下了心头的一块石头,我背着手溜达在街头,欣赏着繁华的景致。
忽然,我的眼前,看到一抹紫色,静静的站在街边,看着小贩飞快的扎着纸鸢,紫色的大眼中闪过酸涩。
小贩拿着糊好的纸鸢,在手中试试,轻飘飘的彩色纸鸢摇摇摆摆的在空中转了转,那紫色的眼眸顺着纸鸢的方向,睫毛眨动中,流露一丝艳羡。
递过几个铜板,他接过纸鸢,唇角,扬起淡淡的笑容,无暇而纯净,明媚清透,看呆了小贩,也看呆了我。
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目光,他转向我的方向,眉头一皱,周身的气息顿时散发出排斥和抗拒,所有的纯真都消失,只有那绕在身上的冷然和生人勿近。
我立即缩了缩脑袋,双手刚拱了起来,声音还未出,他已经飘然到我面前,冰凉着语调,“别乱喊。”
他是怕我喊什么爷还是喊什么君?
似乎他对自己是华倾风小爷的身份很排斥,但是对正夫的身份也一样讨厌,那他……?
我懂了他的眼色,可未必有其他人懂,这不,一个不识相的女人就远远的冲了过来,“平湖少爷,平湖少爷,我可等着您了。”
镜池的眼眸深处,闪过极度的厌恶,不是针对眼前的人,而是那个称呼,偏偏不识相的人呱呱的一通话,根本不给人制止的机会,“平湖少爷,我上将军府找您几次,都说您要嫁给将军了,先恭喜您啊,以后就是将军的正夫了……”
噼里啪啦一通说,我发现,镜池的脸越拉越长,冷的快要结冰了,而她居然毫无察觉。
袖子一摆,他直接绕过她的身体,理也没理的朝前走去,我呆了下,快步的跟了上去。
“平湖少爷,平湖少爷……”那女人脚步飞快,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您上次不是要请笛师吗,我新请了两位,不知道合不合您的意,您要不要听听?”
脚步一停,尽管我能感觉到他从骨子里隐忍着的怒意,却还是轻吸了口气,“去听听。”回头看看一旁傻愣着的我,“黄离,你也来吧。”
上次请我是琴师,这一次是笛师,难道他真的醉心于音乐不可自拔了?
可是又不像啊。
面前两名男子中规中矩的吹奏着,算不上出神入化,却也是中上的水平,声音轻扬婉转,只是镜池的眉头,越来越紧。
“行了!”他不耐的出声,“我哼一段,你们能吹出来吗?”
两人讷讷,紧张的看着镜池的表情。
清亮的嗓音,在喉间逸出,婉转绕梁,低沉时小河呜咽,流水潺潺,忽如雄鹰展翅,一飞冲天,盘旋着,飞翔……
雨打芭蕉,风红樱桃,一幅春风画卷慢慢的铺开,秋雨落,残阳斜,余辉撒尽豪迈。
镜池的歌,本来就是一绝,难得如此大气的曲调竟然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酣畅痛快。
只是两名笛师的脸,越来越难看。
唯独只有我,不在意的转过身,笑了,得意的笑了。
“平湖少爷,这,这……”
两人中的一名,艰难的开口,“这曲子……”
镜池的神色仿佛早已经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吹不出是吧,那算了。”
另外一人抬起头,“少爷,这曲子根本不是笛曲吧,音韵落差太大,还要一气呵成,纵然是一流笛师也很难办到。”
镜池一声冷哼,“你自己技艺不行就明说,我若是没听人吹过,又怎么会找笛师?”
“啊!”两人一惊,互望着,不吭声。
还是那教坊的老板,看着镜池,半晌,挤着声音,“平湖少爷,这,这曲子气势磅礴,大气雍容,更有华贵之气,不该是坊间人所作,应该出自宫廷,是宫廷乐师的曲子吗?”
一句话,镜池的脸突然变色,紧绷着,突然转身就走,抛下一干人互相望着,不明所以。
“少爷,少爷……”我扯着嗓子,提着蹒跚的脚步,憨厚着跟在后面追着,肚子里,早已经笑开了话。
那曲子,就这两个蹩脚的笛师还能吹出来?
这可是要强大的内力支撑,一气呵成,才能从幽咽突然转为高亢,又渐渐回落而不留痕迹。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这曲子,是我曾经做的,曲名——南风戏玉池。
为君再吹南风曲
夜晚,我又一次顺利的潜入了华倾风的房间,将那把钥匙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再次纵上府外梧桐树树梢,成功的在鸟笼里看到一只鸽子,取下鸽子脚上竹筒里的字条,仔细的展开,一排蝇头小楷整齐的写着。
“君之命已着手准备,两日必有消息,转临公子口讯,小心安全,色胚,混蛋。”
我苦笑,这还是机密的传讯么?快成打情骂俏的家书了。
翘脚坐在枝头,被冷风吹着脑袋清醒着,我慢慢的分析着各种可能。
既然我不知道‘沧水’会对哪里出手,不如直接将他们的目标引来‘云梦’,上官楚烨生死未卜,阵前就少了最可怕的一员大将,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也许‘沧水’的准备还需要一个月,为了趁火打劫而特意提前开战,一定会有准备不足之处,以有心算无心,到底是谁有心?谁无心?
如果是这样,即使偷不到军事分布图,我至少知道了他们要攻打的对象,这仗还怕会输吗?
同样,更不会有人猜测到,上官楚烨已到‘沧水’境内。
一石四鸟,我为自己这个盘算有些小小的得意。
我无聊的放眼将军府,漆黑的夜晚,一切都安安静静的,有一点风吹草动的迹象,马上就会被我的眼神捕捉到,尤其是人影的晃动,在平静中太过于明显,而我的警惕感偏偏不让我放过。
于是,我的目光定格在最左上角的院落中,在眼光几次闪过后,我确定那清瘦的人影,是镜池。
他漫步在自己的庭院中,仰首看着墙外高高的大树。
离的太远,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也无从去判断他的心思,只能从衣衫的飘动中判定,他穿的很少。
脚下点着树枝,我象一只夜枭,从这头飞掠到那头,没有一点声息,悄悄的停留在离他最近的一颗树上。
好痛!
为什么所有的树都是梧桐,只有这一颗是百年老松树?松针又细又长,扎的我全身痒中带痛,痛中带痒。
头一转,头发挂住了松枝,手一动,又是一排扎着我的松针。
手疼,腿疼,腰疼,背疼,ρi股——也好疼。
好不容易勉强找了个位置,刚坐下,我整个人弹了起来,ρi股,ρi股……
呜呜,两颗松球挂在ρi股的位置,这一ρi股下去,松球扁了,我的ρi股上也多了好多个洞洞,我惨兮兮的一手捂着ρi股疯狂的揉着,一边龇牙咧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耳边,听到了犹如叹息般的哼调,他仰望着无尽的黑色夜空,紫色的衣袍在夜色中看上去仿佛和黑色融为一体,显得那张脸更加的苍白。
我看到,他的手中轻抚着一管玉笛,通体雪白,在那指尖流转着莹透的光,低头见,他的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忧伤,不知是不是被夜风吹凉了,我依稀觉得那手指有些颤抖。
他轻轻的凑上唇,似乎想要吹响它,只是无论他怎么用力,只能听到几声嘶哑的残破声音勉强从笛孔中挤出。
他无奈的垂下眼皮,长睫毛遮掩了全部的神色,只有那身上透出的落寞还能猜测到一点点心思。
那笛子我认识,当日在游湖时,他雇杀手行刺子衿流波时,我为了救他,直接射出手中的笛子当了暗器,之后根本没想着要收回,如今却在他的手中看到。
镜池啊镜池,既然放不下,为什么要逃离?
他咬着下唇,默默的盯着手中的笛子,捏了捏,拢入袖中。
他的神情,写满了追忆,有喜有忧,有悲有欢,层层叠叠的堆积着,眉头紧锁,拥着轻愁。
我呼吸着,每一下都浅浅的抽着心疼的感觉,吸入的空气里,仿佛也是那薰衣草的味道,扎在心间如一根刺,每一次跳动都触碰着那疼更深入。
手,伸到腰间,我抽出一管玉笛,悄悄的递到唇边,看着那双紫色的忧郁双瞳,幽幽的送出笛声。
一点理智尚存,在声音飘出的瞬间,我凝音成丝,以传音的功法送到他的耳中,柔柔的。
南风吹,玉池水皱。
他爱那曲子,却无人能再为他吹响,上官楚烨既得他心,又毁他爱,为他吹一曲又有何妨?
他猛的一抬头,脸上瞬间露初不可思议的神情,手中的笛子滑落在地他也毫无察觉,手指盖着唇,身体一晃,扶着墙勉强站稳。
他的眼,不住的四下搜寻着,院中,墙头,树梢……
我隐藏在最高的枝头,看着他张皇的神情,看着他的失态,心头幽幽的一叹,手指按着笛孔,音乐旋转在他的身边,耳畔,萦绕着。
他看不到我,我却能将他所有的表情尽入眼中,看他不断的摇着头,看他颤抖着的唇,看他眼中惊讶逐渐被恨意取代,看他如梦醒般逐渐冰冷的脸色。
“出来,你在哪,出来!”
突然一声轻喝,他的脸朝着夜空,没有方向的叫嚷着,愠怒的嗓音在寂静的夜空中远扬飘散。
“出来,我知道你在,出来!”
我心头一惊,完全没想到他会如此失态的叫喊,发丝散乱,形若癫狂。
我停下手,声音消散了,可他的动作却没有停歇,“你又想来骗我吗?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出来?出来!”
人声逐渐的靠近,慌慌张张的下人敲打着他的门,“平湖少爷,平湖少爷,怎么了,您开门,快开门……”
各种嘈杂的声音在门前汇聚成一团,我垂下眼,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我又自作多情了,又冲动了,这么多局辛苦的布下,却因为他的愁容而让我暴露了身在‘沧水’的可能。
他只要一句话,就有可能将我置之死地,就有可能毁了我的满盘计划。
上官楚烨啊上官楚烨,多少次因为男人而起的教训,你还没吃够吗?
院中的他,用力的呼吸着,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后,伸手拉开了院子的门。
“平湖少爷,您,您怎么了?”
“是不是有贼?”
“有没有惊吓到您?”
七嘴八舌中,他有些茫然,疑惑的看着眼前衣衫不整赶来的人群,嗫嚅了下唇,“你,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几人面面相觑,同时摇了摇头,“没有啊。”
他不自觉的倒退了两步,颤抖着声音,“笛音,笛子的声音,你们有没有听到?”
几人再次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没有。”
他扶着门,单薄的身子似在寻找什么依靠,“是不是太远了,你们没听见?”
“少爷,不可能啊,我一直在巡视,就在您院子边上,我什么也没听到,一切都很安静。”打更的举起手中的梆子,在表示自己没偷懒般,“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可能……”镜池不死心的再次追问,“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没有!”这一次,是异口同声。
镜池脚下一个踉跄,“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听到了,不可能的……”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忧是悲。
一名下人小心翼翼的探了探脸,压低声音,“平湖少爷,您这院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不,要不您先换个地方休息,明天找人来做做法事?”
“不用了。”他垂下眼皮,“你们都去歇着吧,可能是我听错了。”
此时管家也匆匆的赶来,一脸的惊慌,“少爷,不如我给您安排过一个地方您先委屈着,这里还是别住了,明日,明日……”
“我说不用就不用了!”他不耐的一声,直接当着几人的面关上门,声音大的门板都在颤抖。
门口几人无奈的望着合上的门板,同时一声叹息,对这脾气古怪少爷的行径摇头,管家不放心的交代着,“没事多巡视这里,千万别让平湖少爷出事,不然咱们都别想活着走出将军府。”
人散了,整个小院周围再一次陷入了沉寂中,只有那孤单的紫色,徘徊在树下,口中喃喃着,“真的是我的错觉吗?真的是错觉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错觉?”
我蹲在树梢,看着他的茫然若失,看着他那种不知所措,心中何尝不是涌动着种种思绪?
既然恨我,为何挂念着那只曲子?甚至要到满境寻找琴师,笛师的地步?
既然牵挂,为什么在‘九音’不肯随我走?
镜池啊镜池,你的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你自己真的清楚吗?
那我自己呢?
除了军事图,真的就没有私心了吗?
只要将‘沧水’的兵力引向‘云梦’,即使不知道他们的兵力分布,只要我亲自率兵,依然有了极大打胜的把握,可是我为什么还踟蹰在这个地方不愿离去?
是的,我要走,但是我想带着一个人走。
那朵紫衣玫瑰,我不想再抛下!
第二日的下午,华倾风突然回府,急匆匆的神色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紧张,正在教授镜池琴艺的我,也被他突然闯入的身影吓了一跳。
冷肃的眼神一扫我,我立即知趣的站了起来,“将军,小的告退。”
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在我抱着的琴上,不发一言的转移了视线,“平湖,去把管家给我叫来。”
镜池的表情,在看到突然闯入的她时拉了下来,“将军,您要处理事情,是不是该在自己的书房?”
“啪……”毫无征兆,一个巴掌重重的甩上了他的脸,“叫你去就去,别给我蹬鼻子上脸,滚!”
镜池脸色一冷,咬着唇,紫色的大眼中闪过不屈,刚要开声,我忽然拉上了他的袖子,趁他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扯出了院子。
“你……”
他回头一瞪我,我涎着脸,哈拉的笑着,“少爷,将军说不定有重要的事情,还是别惹了吧。”
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向前院。
直到他的身影不见,我迈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却在脚步提起时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脑海中灵光一现,我窜上枝头,悄悄观察着华倾风的动静。
玉池水皱
果然,华倾风在所有人都离去之后,不在端坐在院中,而是飞快的起身,走进了镜池的房间。
她刚才进门时紧绷着的脸,还有掩饰不住的忧虑都没能逃过我的眼睛,此刻的紧张更是清晰的写在那张脸上。
她一个人,进镜池的房间,特地要支开镜池?
难道那个房间里,藏着什么连镜池都不知道秘密?
心头一震
难道,是那个军事分布图和作战的计划书?
可是,有人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小爷的房间里?
如果真的是,她有为什么突然如此紧张?
突然想起,昨天镜池的失态,说着可能有人的话,难道是这个话,让华倾风以为有人要盗图,所以才紧张的赶回,更连话都懒得说直接让镜池滚出去,就为了检查图是不是失落了?
那我昨天的行为岂不是无意中打草惊蛇了,如果华倾风将图挪了地方,我只怕就再没有偷到的可能了。
正在扼腕可惜间,我看到镜池推院门走了进来,身旁跟着管家匆匆忙忙的脚步,房间里也飞快的传出了桌椅挪动的声音,在两人刚刚靠近房间的时候,华倾风走了出来,脸上的神情也终于平静。
“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平湖少爷晚上在房中受到惊吓?是不是府中来了贼?为什么传话的人说的没头没尾,欲言又止的?”华倾风沉着脸,一声喝吓的管家差点趴到地上。
“不,不是贼。”管家双手连摆,“许,许是少爷房间偏僻,闹,闹,闹不干净的东西。”
华倾风的手一拍桌子,重重的一声响,“什么意思?”
镜池冷静的端着茶杯,放在华倾风面前,“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昨夜睡觉不安稳,做了个梦,被惊着了,喊了两声,他们以为闹鬼,管家习惯了大事小事都向您汇报,才让您多虑了。”
管家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讷讷的不敢说话。
“荒唐!”华倾风一声冷哼,“这种小事你也报告给我?”
管家的额头上顿时爆发出一排汗珠,“我,我也是担心平湖少爷,您,您……”越急话越是说的结结巴巴。
华倾风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看似怒意冲冲,我却发现她眼中是完全的轻松,根本没有半分刚才的紧张。
那是,做梦闹鬼对她来说,怎么都好过闹贼。
“行了,我赶回军营,以后这样的小事不用向我汇报了。”她站起身,脚步在擦过镜池身边的时候停了停,目光看着他脸上红色的巴掌印,手抚了上去,口气也变的轻柔,“还疼吗?”
下意识的闪了闪,镜池别开脸,语气漠然,“不疼。”
华倾风的手在他闪开的时候落了空,马上一伸,捏住了他尖尖的下巴,“四国间出了问题,‘云梦’的逍遥王爷归国途中出了事,现在生死未卜,如果她真的死了,很可能大战一触即发,我随时待命出征,家里的事交给你了。”
“啪……”紫色的人影一晃,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宽大的衣袍打上桌子,带落了桌上的茶盏,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四溅的瓷片,镜池的身体踉跄着后退,摔倒在地。
“少爷!”管家匆匆的伸出手,扶上镜池的身体,华倾风握着镜池的手,搂着他的身体,“是不是担心我出征?”
镜池的眼,呆愣愣的,魂魄早不知道飘去了什么地方,对于华倾风的询问,根本没有半丝反应。
华倾风拍了拍他的脸,“不用担心,我会扬威沙场,你也会成为最风光的男人。”
睫毛抖了抖,镜池的眼慢慢的转到华倾风的脸上,唇角抽了抽,想要说什么,却没有挤出一个字,脸颊轻轻的颤着,似乎是想露出笑容,却依然没有半分轻松表情。
华倾风走了,因为军营中还有更多重要的事让她不能耽搁。
镜池没有送她,他甚至站在门边,远远的望着华倾风行去的背影发呆,或许有人会以为,他是在为了心上人担忧,但是有几个人能看出,他早已经脱离了身躯的魂魄和那双木然的眼?
门,慢慢的合上。
他的身体滑落在地。
当我抱着琴再次推开他的门,他依然呆呆的坐在地上,枯黄的梧桐叶飘落在他身边,被风带着,在地上拖拽出哗哗的声音,猛的飘起,打在他的脸侧,挂上发丝……
“少爷,快起来,这里地上凉。”
我丢下琴,扶起他的身体,不经意的搂上他的肩头,那种单薄微凉,沁入我的心中。
他抬起脸,有些茫然,在数次的分辨后,才确认了我的身份,“你是‘云梦’的人吧?”
那种声音,细细的,轻飘飘的,有种被抛弃的小兽的可怜,无论平时的爪子多么的锋利,一旦孤独时,那种属于他自己的落寞就油然的体现了出来。
“是!”我扶他在凳子上坐着,有些恐惧这样魂魄不齐的他,“当初我进府的时候,少爷不就问过我来历吗?”
他点着头,却依然心不在焉,还有些不曾平静的慌张。
“那你给我弹一段‘云梦’的小调。”
我就坐在他的身边,没有刻意的移开位置,不知道是这样的他让我觉得放在身边看着会比较放心,还是瑟瑟的样子让我想要温暖他,哪怕只是贴近。
其实我出生宫廷,所习的大多来自于宫廷的乐师,那教坊的老板一听我的曲子便猜来自宫中便可见一斑,我根本不懂得什么坊间小调,入江湖后也只知道血腥厮杀,哪来的风月情怀,他叫谈‘云梦’国的小调,根本就是为难我,不过好在他根本没有心思,我随便几曲耳熟能详的音乐,也混了过去。
他的目光,一直远远的盯着墙外,没有距离,也不知道停留在哪里,有些凄迷,“黄离,你说人死了有没有鬼魂?”
有没有鬼魂?
我的手一停,琴声戛然而止,不明白的他的意图,也不敢随意的接嘴。
“这个,我不知道,你相信有那就是有,不相信那就没有。”这么回答,算是模棱两可了吧。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听到的也应该是真的,对不对?”转过脸的他,挂着求证般的渴望,希望在我脸上找到答案。
问题是?
她说的?谁说的?
你听到的?你听到什么了?
我糊里糊涂,只能胡乱的点着头,根本不明白他话里是什么意思。
“那为什么是我?怎么会是我?”更加的失魂落魄,也更加的让我不懂,他的样子让我非常的担忧。
“少爷,您还是去休息吧。”我推开琴,镜池的样子让我根本无心去弹奏什么曲子。
他的失态,从华倾风的那些话开始,旁人都以为他为了华倾风出征而担忧,只有我在暗自猜测着,是因为华倾风话语中逍遥王爷生死未卜而游离失神吗?
“是啊,睡着了,她还会不会出现?我还能不能听到曲音?”
我轻轻的别过脸,抓住了他话语中的两个字。
曲子!
我的猜测是对的,他根本不关心华倾风的死活,他关心的,是我的死活!
“好想听,真的好想再听……”
他怔怔的望着床帐发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的本意,只是想让‘沧水’觉得这是偷袭的大好机会,从来没想过,这个消息会让我意外的发现镜池的心意。
镜池,对不起,又一次无意的伤到了你的心。
你说你想听,我吹给你听,只求你不要担心,相信我,我会带你走,永远的离开这里,一直疼你。
夜晚,我再一次偷偷的跃上树梢,果不其然,在鸽子腿上的竹筒中看到一行小字,“消息已出,‘沧水’必有异动,请君速回。”
速回?
是现在吗?
看来‘云梦’和我的判断一样,军事图已经不重要了。
我,的确是该离开了。
那镜池呢?
我的目光落在黑色的小院中,紫色的人影宛然默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笛子,凑向唇边……
镜池,还愿意听我的曲子吗?
为你,也为我自己,我想再赌一次!
悠扬的笛音被我凝成丝,飘飘渺渺的送入到他的耳边。
他无神的眼眸在瞬间灿烂,亮过了天上的星辰,他的唇角,勾起了满足的弧度,一弯新月挂天边,清丽明亮。
墙角的玫瑰花,在风中轻轻的摇摆,静静的绽放……
“嘭,嘭,嘭……”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管家剧烈的喘息,“少爷,平湖少爷,将军传话,三日后开拔,叫您不要担心!”
人影摇晃,紫色的身影委顿在地,风吹起,墙角的花瓣散落一地。
人声鼎沸,脚步混乱,来来往往的嘈杂让我根本无从下手,即使想偷偷带镜池走,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作罢。
三日后开拔,那也就是说,我还有最后的三天时间。
楚烨显真身
两天来,我借着琴师的身份也试图靠近镜池身边,可惜地位实在太低下,除了探听到他神智模糊,一直昏睡以外,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整个将军府因为他的病而彻底的鸡飞狗跳,时时刻刻都有人在身边守护着,我能感觉到华倾风对他的重视,只是在不知道镜池心意的情况下,我能忍,在知道他心中只有我的时候,我不管别人有多爱他,他只能是我的。
我已经想好了,如果镜池再不好起来,那么第三天的夜间,就是我强行带着镜池离开的时候,只有那个时候,华倾风大军开拔无法脱开身找他,虽然危险,却也是最佳的时机。
悄悄的越上他的屋顶,我探查着他的情形,这两日,只有我藏身在屋顶偷偷吹奏着曲子的时候,他才在睡梦中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隐约还能听到几声梦呓……
“你来找我了,是不是希望我陪你?”
“你终于还是来找我了,你是真的想我了……”
“这一次,不会丢下我了吧?”
“你是我的,终于是我一个人的。”
他的片段只字,只让所有的伺候下人和大夫都以为他为了华倾风而思虑过度,唯独房顶上的我,望着那清瘦的脸,苍白毫无血色,我却无法靠近。
慢慢的,我看到他睁开了那双眼,无神的,没有任何焦距方向的眼,依然美丽的如同紫水晶,却失去了神采韵辉。
所有的人在看到他清醒的片刻惊喜的出声,“少爷,平湖少爷!”
他只是目光淡淡的扫过,无力而冰冷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下人伸着手,想要扶着他,却被纤细的掌拍开,嘶哑而坚定的重复着,“出去!”
除了华倾风,整个府中就属他的地位最高,在他的眼神中,所有的人不愿却不得不出了屋子。
我看见他,摇摇晃晃的爬起身,一步一颤的走出屋子,冷冷的逼着众人,看着他们全部远远的退出院落之外,消失在视线中,才静静的关上院门。
发丝全部披散在肩后,两日的病让那身体更加的瘦弱,紫色宽大的在风中翻飞,吹的他的身体即将飘散一般。
他站在池塘边,碧波中落满了枯黄的树叶,萧瑟布满了水面,也溢满了他的身体。
他的袖子飞舞着,手中,紧捏着白色的玉笛。
笑了,刹那芳华如芳菲枝头,春色大地,睫毛低垂,我看到他的脸上,是一种如同缠绵后的羞怯,极轻极轻的飘出两个字,“王爷……”
我的心,一颤!
太久,太久,不曾听过从他的口中说出这两个字,那种情深几许,那种悱恻动人,明明是惊喜,心中却有一种酸涩。
他近乎透明的指尖一松,“扑通……”
笛子,落在水中,三两个泡泡后,消失于水面。
我一惊!
“扑通……”更大的水花溅起,池边已经不见了那抹清瘦人影,池塘中却飘着一抹深紫,在吸足了水分后变的更加的深沉,如墨色一般。
该死,他一定是从华倾风的话语中猜测到,‘沧水’大军出发就证明上官楚烨已经身死,加上我传音似的笛声,让他以为是我的鬼魂在作祟,竟然如此蠢笨的选择投水自尽,只为了与我魂魄相依。
我从树上飞身而下,扑入水中,冰凉的水在夜晚更加的刺骨,我摸索着,在池塘中寻找着他。
指尖一勾,我抓上那衣衫,用力的一提,吸饱了水的衣服不断的拉扯着他往下沉去,我抓着那身体,用力的抱着他的腰,朝水面升去。
刚出水面,他用力的咳嗽着,惨白的脸如冰面一般透明易碎,艰难的喘息中,他推拒着我,挣扎着身体,“放开,放开我。”
我抱着他,将他抱离水面,“如果你想陪上官楚烨一生一世,那就乖乖的给我活下去,不然你死了,我就真的要自杀才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了。”
情急之下,我才懒得管变声了,属于我独特的嗓音让他一楞,幽幽的张开眼,眼神游移在我的脸上。
“王爷,你是附身了吗?”
可怜兮兮的一声,他的眼中,闪烁着水光,那满脸的水渍让我无法辨别,顺着尖尖下巴淌落滴答的水,究竟是什么水,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紧紧的拥着他,不在放开。
空出手,扯下面具,我凑上他的脸颊边,亲吻上他的眼睑,“镜池,我在这,我在这,我再也不离开你,再也不离开!”
我抱着他,走向小屋,我可没忘记,他还病着,在这深秋,全身浸泡在冰冷的水中,我怕要是再不把他丢到被子里,我就只能抱着他的骨灰回‘云梦’了。
他怯怯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上我的脸,不确定的碰了碰,又飞快的缩了回去,“王,王爷?”
一时间,时光倒转……
还是那个含羞少年,还是那怯怯中染满相思的眼。
似乎,我正从浴池中抱出他香馥的身子,一步步迈向云雨的温床。
“镜池……”心中的小角落被填满,因为眼前这个身影,我鼻子酸酸的,用力的让自己的笑容不那么难看变形。
扯开他那湿淋淋的衣衫,对那雪白修长的身躯不敢产生半分绮念,我以最快的速度将被子裹了上去,紧张的望着他,隔着被子抱在怀里,“你还冷不冷?”
那悸动的眼终于在我的种种动作中平静,他看着我的动作,眼光随着我而转动,“你真的是王爷?”
抓着他的手,窝在掌心中,贴上我的脸,“是我,镜池!”
“你没死?”平静的语调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我摇摇头,手指抚摸上他的发丝,长长的黑瀑还滴答着水渍,冰凉的。
扯过干净的布巾,我擦拭着他的头发,“傻镜池,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这样为我殉情了?如果我没来,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你的心了,你怎么这么笨?”
“啪……”
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回荡。
倔强的人冷冷的望着我,耳边,是他不稳的呼吸声。
我的脸,火辣辣的烧疼。
“你欺骗我,以琴师的身份混进将军府,上官楚烨,你到底要骗我多少次?”
揉揉可怜的脸颊,我无奈的苦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咚……”
眼前金星乱冒,我捂着一边的眼睛皱起了眉。
谁说这小家伙身体弱,病了几天的?这一拳的力量绝对十足十,到底是我小看了他,还是我的出现让某个人所有的潜能都被激发了出来?
“你是不是来找我的?”冷的象是三九天的湖面。
我敢说不是吗?
我敢说是为了军事分布图和临月栖的消息而来的吗?
看着他的双眼,我坚定的出声,“我来带你走,跟我回‘云梦’!”
不管初始的目的是不是这个,但是现在,带他回‘云梦’留在身边,是我此刻唯一的目的。
“唰……”
这一次,刺疼的,是脖子,几条火烧一般的感觉,从下巴处一直延伸到锁骨,他的手弯曲着,指甲上还有残留的血迹。
他的唇,若风中的樱花瓣,颤抖;旋即被牙齿狠狠的咬住,眼中射出愤恨的光芒。
不等他开口,我紧紧的搂着他,力气大的恨不能将他揉进我的骨血中,呢喃着他的名字,不断地轻吻着他的脸颊,“相信我,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吱……”
不用怀疑,这是我脸上的肉被手指钳住,三百六十度加七百二十度旋转的声音,他的冷笑和手指一样的冰寒,“又发誓?你丢掉的破鞋拣回去穿你也不嫌脚难受?”
“胡说!”我一把捏住他的手,纵容的笑终于挂不住而消失,“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是我的镜池,我最冰清玉洁的镜池。”
“冰清玉洁?”他的冷笑变成了苦笑,慢慢的垂下头。
我死死的搂着他,“镜池,随我回去,明天我就带你走。”
他猛的抬头,眼神中的挣扎突然变得疏离,“王爷请离开,我只会嫁给华将军。”
“镜池!”我等了半天,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句这样的话,他明明心中有我,刚才还在为了我的‘死’而殉情,现在说什么嫁给华倾风?我真想砸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放着什么。
“你走!”他漠然的转过头,“如果你还不走,我就喊了,如果被将军知道上官楚烨的死只是一个假消息,你觉得会带来什么后果?”
我摇晃着他的身体,“镜池……”
“走!”
“镜池!”
他看着我,缓缓的闭上眼睛,眼角有水光闪过。
“来人啊……”
刺耳的尖叫从他口中逸出,他眼皮都不抬一下,“还不走?人马上就要来了!”
院墙外,顿时传来各种脚步靠近的声音,我无奈的站起身,推开窗窜了出去,“镜池,明天我会带你离开‘沧水’,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无论什么方法,我都将永远的把你锁在身边,做我的丈夫!”
苦肉计
大清早,我就向管家辞行,借口镜池身体不好,无法继续习琴,而自己牵挂远方的家人,必须要走。
管家并没有多做挽留,也没有任何神色异常的地方,让我轻易的判断出,镜池根本没有揭穿我的身份,昨夜的一切不过是逼我走而已。
“黄离啊,你这是怎么了?”管家指着我的脸还有脖子,惊讶的瞪着眼。
“没,没啥……”我捂着脖子,尴尬的拿领子遮掩,“猫,猫挠的。”
怪都怪夜的面具太好了,薄的如同一张纸,弹性也惊人,我昨天被揍的青紫的眼是被遮盖了,但是脸颊上高高的肿起是怎么也盖不掉了,变形的脸扯着变形的面具,神情古怪可笑,脖子上一道道被镜池挠出来的血痕也触目惊心。
想到他昨天从呆滞到清醒,到充满活力的打,掐,抓,挠,总算是恢复了他小受,呃,小兽的力量,还是值得人高兴的。
推开他房间的门,他竟然已经起身了,正背对着我做在妆台前,木然的对着镜子发呆,镜中的表情依旧神游着,连我站在他的身后都没察觉。
掬捧起他的发丝,我拿起梳子,“镜池,你太瘦了,发丝一散,都找不着人了。”
“啪……”挥开我的手,他转身怒瞪着我,“你还来,不怕我喊人吗?”
我抖动着肩膀,扭曲的面容难看的怎么也不象是笑容,“你要揭穿我,昨天就揭穿了。”
他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喊。”
我双手一圈,抱住他的腰,坏笑着,“叫吧,真舍得你就叫。”
他在我的臂弯中挣扎,用力的推拒着我,愤愤的瞪着我的脸,“你以为我舍不得?”
“舍得,舍得!”当务之急,哄人是关键,“镜池,我来带你走的。”
他猛的一把推开我,手指慌乱的在桌上摸索着,抓起一直发簪,对着自己的脖子,“王爷,请放尊重!”
我一怔,被他推的远远的,看着他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王爷,镜池不会跟您走的,镜池要……”
“你别他妈的和我说还要嫁个那个变态的疯子。”我不等他话说完,直接打断,心头一股无名的火起,“你别说你拿着我的笛子满世界找笛师是无聊,你别说你天天哼着我的曲子是怀念家乡,更别告诉我你昨天是失足落水,我已经后悔了,上次没有强行带你走,让你受她的折磨,在把你丢在这里,难道看着你被她摧残致死?”
他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猛的别过脸,“你,你都看到了?”
该死,这小子死要自尊,要是被他知道我看到过他被华倾风在床第间蹂躏的样子,他只怕真的死也不跟我走了。
我深吸一口气,“还要看吗?上次在‘九音’见到你时,你是什么样子,猜都能猜到,我不能让你跟着她,跟我回‘云梦’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他停在那,侧着脸,我根本看不到他的神情,只知道他一直静默着,不说话。
房间里的空气沉寂着,只有我和他的呼吸声。
终于,他还是慢慢的摇了摇头,“不了,王爷您回吧。”
“镜池!”我一步跨上,双手捏着他的肩膀,“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让你心存顾虑?你爱我,这么多年你根本没有忘记我,两年前,所有的人都已经忘记了上官楚烨的时候,只有你回过王府,我知道那个人是你!”
他的呼吸逐渐的不稳,垂下头,不回答。
我拥着他,手中的力量慢慢的收紧,收紧……
唇,贴上他的眼睑,舔到了一丝苦涩,“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他抬起眼,笑,那么的无力,眼中的晶莹汇聚着,扑簌簌的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汇聚,滴落在我的掌心……
“王爷只要穆沄逸!”他的唇,几次嗫嚅,飘出一声叹息,如针般扎入我的心中,我无言以对。
“王爷一生只要穆沄逸!”又是一声指责,声音已经听不清楚,颤抖着,滑落的事更多的泪水。
他的拳,狠狠的打上我的肩头,突然狂乱的爆发,一下接一下的打,打累了就挠,“王爷休掉了所有的人,说只要他,为什么,为什么还有了那么多人,青楼的小倌,还有那个护卫,您的话,有一句值得相信的吗?”
身上,感觉到他的手指擦过,细微的疼痛,怎么也比不上满心堵的严严实实的涩,“信我,镜池,这一次信我!”
“信你?”他一脚踹上我的腿,自己却不稳的倒入床榻间,“你要我回去,究竟是觉得丢弃的东西还有再玩弄的价值,还是不过一点心理的悔恨让你不忍心而已?”
他的抽泣声越来越大,整张脸都被泪水沾满,单薄的身体埋在床帐间,发丝凌乱。
从来没见过如此失态的他,这倔强的人,总是瞪着一双大眼,狠狠的咬着唇,将心事深深的埋在心底。
他爱的深,所以恨的重,他恨的想要杀死我,又何尝不是爱的无法忘记我?
太久了,他压抑的太久了。
我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肩头,感觉到那颤抖的身子下悸动的心,“对不起,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都是我的错。”
“你跟着华倾风,你杀子衿,是不是希望我记着你,哪怕是恨,至少我还记得有南玉镜池这个人?你不肯跟我回去,是怕我嫌弃你,还是怕我再一次的抛弃?”无论我怎么说,他就是一声不出。
当年被我强抢,他不曾流过眼泪。
被我豪夺了身子,他不曾哭过。
被我无情的赶出府,他只是木然的离去。
第一次,我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眼泪,原来镜池,脆弱的如此让人怜惜。
他不是沄逸,清晰的判明情势,能够为了家族放弃一切,无情无爱。
他也不是流波,一身武功仗剑天涯,纵然不能亲手复仇,也足够不让自己吃亏。
他更不是夜,从小就懂得没有牵绊,游戏红尘。
镜池的恨,因为爱,镜池的爱,一直都在我的身上,他单纯的想要用伤害去报复,只是希望不被遗忘。
我的掌心,包裹上他握着簪子的手,“镜池,我知道,我说什么保证都是无力的,我确实无法让你相信我的誓言还有一句是真实的,不知道这样,你会不会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的手指,扯开衣领,露出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锁骨微微凸起,在我的呼吸中,胸膛浅浅的起伏着。
“嘶……”簪子毫不犹豫的刺入肩头锁骨的位置,我握着他的手,看着鲜红的血渗出。
“啊!”他一声惊叫,我感觉到他的手试图后撤,掌心一用力,牢牢的握着他。
“镜池,当年我无知,抛弃了一朵美丽的紫色玫瑰,今天,你愿意不愿意让这朵玫瑰永远的跟着我?”我手上用力,带着他的掌,在肩头划出一条血红线条。
他呆了,紫色的双瞳惊讶的看着我,眼中还残留着清透的水渍,纯净美丽。
疼,却远不及看到他被蹂躏时的心疼。
心底,仿佛有一种亟待宣泄的火焰,顺着流出的血让我渐渐平静。
如果血能换来他的原谅,能洗去他所有的委屈,我不介意流的更多。
在我每一下挑动间,尖细的簪子带着我的血,划出一道道伤痕,恰如一朵盛放的玫瑰,在我的肩头成形。
“镜池,如果这朵花不够,我再雕上南玉镜池几个字,好不好?”拔出簪子,带出一溜的血珠,我笑着伸手拿过他妆台上的胭脂,“对不起,我的身体是好了伤口没了疤,所以我只能……”
手一抖,整盒粉紫的胭脂盖上伤口,“这样,就是好了,也能永远存着了。”
看着我又要落下的簪子,他终于醒了过来,另外一只手狠狠的拔向簪子,“不要,不要了。”
我不敢与他争夺,怕着锐利的簪子伤了他,只能任他的力量将我扑倒,压入床榻间。
他飞快的从我手中拿走簪子,嗫嚅着,“这,这又何苦?”
我吮上他的脸颊,舔去残留着的泪珠,“与你吃的苦相比,我又哪有苦可言?原谅我,好不好?”
他躲闪着,半晌,从那唇中无力的飘出一句,“王爷,镜池已不配,镜池的身子……”
“镜池的身子,还是那么香,那么美,充满了诱惑的紫色玫瑰气息。”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等他话出口,我已经贴了上去,堵上了他的唇。
他的唇,颤颤的被我小心的噙住,我细细的舔吸着他的柔嫩,感觉到他的瑟缩,被泪水洗过的地方还有咸咸涩涩的味道,我用力的一拥,他不稳的靠向我,想要惊呼,唇刚动,被我长驱直入。
好香,雨水打过的玫瑰香。
好软,嫩蕊一点风中摇摆。
我慢慢的勾画着他的唇形,坏心的在他齿缝中游移,在角落中寻找着他的舌,用力的吮着,不让他躲闪。
他全身紧绷,一点都不敢动弹,羞怯一如当年。
一滴水珠,从他的脸颊上滚落,沾上他的唇,融化在我和他共同紧贴的唇齿间,他小动作的回应着我,那泪水被我们的津液搅拌着,慢慢的消失,只留下香甜,和疯狂的思念,在彼此的吻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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