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期的报纸销量远远超出了预期。
这份报纸走的是“恶俗法制”的路线。
就是说用说故事的形式来讲述一个又一个违法犯罪的案件。
在这种快餐文化的社会里,很容易博得眼球。
此后没出半个月,任家敬就听总编说,“崇正集团”所有的高层和会计人员全部陆续被检察院叫去调查了。
顺着根一扯,最后竟然还牵连到好几个税务局的官员。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整一个星期,只要任家敬打开电视,就全是关于这案子的进展情况。
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声音渐渐消去,偶尔才能看到零星片语。
最后,终于有一天,任家敬看见电视上说,“崇正集团”收到了巨额罚单,董事长被判了刑。
他刚刚留洋回来、只有22岁的儿子接管了公司的一切事物。
任家敬有点害怕会遭到刘成君疯狂的报复。
毁其家族的声誉,害他父亲入狱,按照他的性格,不玩死自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竟然没有。
刘成君完全没动静。
任家敬这时只好在心里数千次地进行自我安慰。
一会儿告诉自己说,刘成君还在忙着工作的交接呢。
一会儿又想出另外一个可能,没有了老爸,他现在也只是一个有钱的孩子而已。
毕竟,老爸的人脉不是他的人脉。
以前都是家里人替他摆平。现在父亲入狱,他就像身后没了老虎的狐狸,再也威风不起来了。
况且,现在“崇正”刚刚出了事,再找人帮忙,哪有那么容易?
过去称兄道弟的“朋友们”怕受牵连,避之都唯恐不及。
任家敬就这样,每天都在一惊一乍之中度过。
想到好的可能时,就会开心一阵子。
想到坏的可能时,就会恐惧一阵子。
然后,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慢慢地,任家敬终于开始相信,“刘成君什么都没做”这个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议的事实。
一切都美好得有些不像话了。
由于第一篇稿子的质量不错,总编很喜欢任家敬。
庄景文也时不时地会打个电话过来,问问任家敬在工作上、还有在生活上的情况。
任家敬把他当做真正的朋友。
本来很不善言辞的他,也会在面对庄景文的时候将那些点滴小事一件一件仔细道来。
今天遇到了什么样的采访对象,报社又进了个什么样的新人...等等等等。
以前,任家敬是不用聊天工具的。
他只有一个账号,在工作的时候使用。
可是,当有一天庄景文问任家敬平时上不上网的时候,任家敬立刻就又去申请了一个。
他每天晚上都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
一说就是好久。
但其实,聊天的对象只有庄景文一个人而已。
在等待对方回复的时候,任家敬也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窗口里的文字,静静地等。
从来都没有觉得无聊。
他想在第一时间就看见对方的回复。
然后,也不知从哪一天起,任家敬开始把自己和庄景文的聊天记录全都复制下来,放在一个记事本里,存在硬盘上。
这几乎成了每天晚上睡觉前必做的一项工作。
偶尔,在周末的白天,没有地方去的任家敬会先看看庄景文那灰色的头像,然后打开记事本,仔细读一读之前那人发送过来的文字。
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会发现很多当时漏掉的地方。
这些新的发现令他窃喜。
在和庄景文变得相熟之前,任家敬一直以为,公务员说话都会带着官腔。
但在他知道自己错了。
其实并不是这样。
庄景文说话就会令任家敬觉得非常舒服。
非常非常的舒服。
酒店同宿
过了一阵子,任家敬被派去采访市里一个房地产行业自律和法制监管方面的峰会。
在宾馆入口处,任家敬一转头就看见了签字墙。
这签字墙其实对峰会没多大用处,真正看重的其实是要在上面签字的人。
任家敬沉默地看着那些由漂亮字体和漂亮设计构成的签名,每一个都试图在显眼的地方占据一个“有利位置”,大大咧咧地摆在那里。
任家敬只瞥了一眼,就看见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刘成君。
他这才记起来,“崇正”集团各种生意里面,做得最大的似乎就是地产。
想到这,心里忍不住有点慌。
毕竟,把人家老爸送进了监狱,还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任家敬是个记者而已,知道在这种地方签名会显得很业余,于是绕过签字墙,询问门前的礼仪,记者应该在哪里签名。
写好自己的名字之后,任家敬就在走廊里转悠,看看宣传板,瞅一瞅来参加会议的都是些什么人。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任家敬转过头来,发现这人自己并不认识。
“刚才看到你在签名。”来人大大方方地说:“我们就是这个峰会的承办公司。”
说着,就递过来一个信封:“这是我们的新闻通稿,希望能对你们的报道有所帮助。”
任家敬低头看了看那个信封。
心里知道,那里面除了新闻通稿之外,肯定还有“红包”。
几乎所有的公司,在给记者递上稿子之时,都会附带着一些“好处”。
记者拿了好处,自然不好意思不发。
甚至说,很多媒体都要求收到红包的人上缴红包,由媒体统一安排版面。
当然,也有很多记者选择自己私藏。
不过如果被单位发现,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任家敬从来都没有拿过这些东西。
慢慢地,也就没有人给了。
现在转行做法制,还没什么人认识他,竟然看到了久违的红包。
“那个...”任家敬低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说:“你可以将稿件发到我的邮箱里...如果有新闻价值的话,就肯定可以发...有了电子版,我们也方便修改...”
来人拿着信封,僵在那里,像看鬼一样地看着任家敬。
任家敬轻声道了一句再见,便匆匆忙忙地离开。
刚走两步,便吓了一跳。
刘成君也在这。
他正站在很近的地方看。
甚至在两人视线相交的时候都没有移开目光。
任家敬没来由地一阵紧张。
其实要说刘成君想要整死自己,看样子又不太像。
可是这人的确少惹为妙。
于是任家敬故意兜了一个大圈,想绕过刘成君,进到会场里边去。
没想到对方竟然自己走了过来。
“干吗这么怕我?”刘成君问道:“一开始看见那篇稿子的作者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任家敬喉咙一紧:“你...你想怎么样...?又要整我吗?”
“整你干什么?”刘成君笑了:“这消息就是我透出去的,整你干什么?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写稿子的人会是你。文章就和你的人一样,白开水一杯。”
听到这话的时候,任家敬简直惊呆了。
仔细想想,都那么多年了,之前没消息,突然间就被总编截获一个大新闻,确实有些奇怪。
但是哪有孩子会将自己父亲送进监狱?!
“你那什么表情。”刘成君笑道:“那老家伙跟我没关系。我初中就是在美国过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老家伙养情妇,我妈让他为我想想。所以他干脆把才初一的我扔到美国,三年没打来一个电话。”
任家敬沉默了。
他以前一直以为,有钱人就算不在乎妻子,至少也在乎孩子。
这是他头一次知道,还真的有人能做到这一步。
所以,任家敬想,这就是为什么刘成君会变成这种性格的原因吗?
同时也是刘赫放纵儿子,不管他做什么都为他摆平,同时也只负责为他摆平的原因?
“不会吧?”刘成君说:“还真的信了?”
说完又轻笑了一下:“看来你对我的造谣不是偶然。你这记者写出假新闻来还真不稀奇。”
任家敬又觉得很窘迫。
刘成君刚才说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为真,他干吗要告诉自己?
如果为假,他干吗要撒这种谎?
任家敬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刘成君看了看他的样子,嗤笑一声,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然后任家敬就进了会场。
看得出来,主办方会这个峰会非常重视。
宽大的主席台和简单有气势的宣传板前面陈列着各种礼品。座位也是围绕着一个个小圆桌设计的布局,很有峰会的感觉。为了避免倒茶时发出声音,桌子上摆放的是瓶装水,非常讲究。
任家敬找到记者们应该在的位子,默默地坐下,同时搜索着刘成君的姓名牌。
他在3号桌。
离得很远。
太好了,任家敬想。
正式流程的第一步是领导致辞。
然后就是行业中领军人物的演讲,以及专家学者和从业人员一齐上台进行讨论。
刘成君也在这其中,俨然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崇正集团’还真幸运。”有的记者说道:“刘赫这儿子足够独当一面。一般董事长进了监狱,公司不死也要落下个残废。”
听到这里,任家敬觉得有些焦躁。
到底是不是刘成君把他老子弄进去的呢?
“好啦。”穿着旗袍的主持人上台说道:“第一阶段的讨论到此结束。为了使大家今后可以保持联系,继续切磋,我们接下来要进行一个发接名片的环节,收集名片数量较多的人就可以得到奖励!”
任家敬明白,这个互动游戏的设置是为了满足一些人积累人脉的需求。很多人希望通过这些较高档次的活动发展一下自己的关系网络。
可是,主办方和承办方显然遇到了尴尬。
参与人员都是老总级别,不管从心理上还是从行动上肯定都放不开。
想让BOSS们踊跃地和别人进行互动,怎么可能?
任家敬觉得,虽然主办方很重视,大厅布置得很像那么一回事,可是却很缺乏经验,到了实质上的东西就完全不行了。
“时间到!”穿着西服的男主持人宣布道:“收集了30张以上名片的请举手示意我一下!”
服装和旁边女主持人的旗袍一搭,中西合璧,不伦不类。
果然不出任家敬所料,台下的人完美地演绎了什么叫做冷场。
“20张以上的呢?请举一下手!”
还有没有人应。
主持人脸上有点挂不住,采取了强制回答的方式:“请问一下‘崇正集团’的刘成君先生吧,您收集的名片数量是多少?”
他大概是觉得刘成君年纪轻,会比较热衷于这类的活动。
但他显然想错了。
“嗯...”刘成君笑道:“零。”
听到这话,主持人脸上全红了。
任家敬觉得这样不太好,于是稍微举了一下手,声音都有点发抖地说:“我、我收集了三张。”
在这么多人的场合里说话,他还是觉得非常紧张。
听到这话,刘成君斜过眼睛,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似乎又轻蔑地笑了一声。
在进行了今天最后一轮的演讲之后,大家就被邀请去宾馆用餐。
任家敬喝酒喝得眼前全是重影。
不管喝了多少次,还是这样。
喝酒好像是记者的一项必备技能。
他们需要在酒桌上把新闻套出来。
不少记者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还坚持跑去洗手间,把刚刚听到的东西写在厕纸上。
或者干脆一手拿着酒杯在喝,另一手在桌下底下,不停地往鞋子上写字。
就算当时不需要新闻,也要保持好关系。
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采访他们,把人哄开心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最后,任家敬终于受不了了。
摇晃了两下,身子一倾,就趴在椅子旁边的地毯上。
“哟!”听见有人在耳边说:“看看这酒量!”
然后就几个人把任家敬架起来,扶着出了饭厅。
很多人围在前台。
原来又出了状况。
这个峰会为期两天,有人只参加其中一天,有人两天都会参加。
主办方和承办方没弄明白住宿的人数,搞得现在单人间数量不够。
又不好随便给老总们拼房间。
刘成君轻靠着前台,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看见喝得烂醉的任家敬被人扶出来的时候,他笑了笑,突然开口道:“我可以住双人标准间,无所谓。”
说着伸手一指:“就让那记者到我房间去吧。快点给他安排个住处,省得别人挨累。”
主办方和承办方一听,赶紧订下了房间,叫宾馆的服务员接过任家敬,扶着他,摇摇晃晃地向房间走去。
任家敬一挨到床,就死狗一样地躺在了上面,根本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一直躺到那些酒又全积到下面,才又凭借着本能摸到了厕所,却溅得到处都是。
然后任家敬也不知道应该拉上裤子的拉链。
就只想回到床上接着睡。
才走了两步,就突然感到一个温热的身体又后面贴了上来。
刘成君抵着任家敬,把他推到洗手间的瓷砖上,声音低得有点不真实:“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特别想干你吗。”
任家敬把脸贴在瓷砖上,很凉,真舒服。
刘成君伸出一只手,把任家敬的脸掰过来,说:“因为你这副软弱窝囊的样子特别像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什么都干不成,总得求那老家伙。求着求着就求着要老家伙本人了,胃口还不小。”
任家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双眼早已失了焦距。
刘成君好像也喝了不少。
他把任家敬的皮带抽了出来:“后来你猜怎么着?老家伙不想离婚,他也要脸。结果这女人干脆来个鱼死网破,弄篇报道曝光他们的关系,闹得沸沸扬扬。说来像个笑话,记者这工作,还是老家伙给安排的呢。”
任家敬根本不知道身后的人在说什么,想赶紧回到屋里睡觉,对方却不允许。
他在对方耳边轻轻地说着:“我早就想撕了你虚伪的那一套,外表像个兔子,心比蛇蝎还毒。看你那样子我就想干你,干完就扔了你这烂货。还求人,敢求我就一脚踹死你。”
任家敬喝得烂醉,根本不知道刘成君在说什么,就只是趴在洗手间的瓷砖上,因为耳朵痒而努力地想要避开。
刘成君伸出另一只手,滑进任家敬的衬衣里:“不过后来我发现,你其实不像她。如果那贱人真跟你一样,就不会搞出那么多烂事。”
说着,又另一只手拉住任家敬的头发向后一扯,从上面看着他的脸:“那贱人怎么就不像你呢?像你一样不挺好吗,什么事都没有了。”
说完这些之后,刘成君突然把任家敬翻了个身,死死压在瓷砖上:“不过,虽然不像,却让我更想干你。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是问句,却没指望回答。
说着,就抬起了任家敬的一条腿。
同时将另一只手从后面探了过去。
任家敬努力睁开眼睛,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想要逃开,烂醉的身体却不受大脑的控制。
“别...”任家敬全身没力气,腿一软,就向下坠去。
刘成君把手从任家敬的下身抽了出来,接住对面的人。
然后弯下腰,一用力,将他还立在地上的这条腿也抬了起来。
“别...”
话被断在中间,因为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地压进去。
没过多久,任家敬就开始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因为酒醉,本来疼痛欲裂的头脑似乎更加发昏。
随着摇晃而一跳一跳地疼。
但其他的感觉来得更加凶猛。
每一下对任家敬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最后那个时候,刘成君突然低下头,吻住任家敬的嘴唇。
“呜...”
任家敬本能地一躲,头撞到后面的瓷砖,更昏了。
刘成君看了看这个样子的任家敬,说:“搂着我的脖子”。
任家敬根本听不见。
他闭着眼睛,轻轻地喘气。
于是刘成君也不强迫他,就保持着分开对方两条大腿的这个姿势,托着任家敬,手从后面扶着他的背,把他抱进房间,扔进茶几边的沙发里,就又覆上身体,压了过去。
激|情过后
刘成君把任家敬放到沙发里,自己则跪在地毯上,又开始了第二轮的进攻。
过了一会儿之后,又把任家敬从沙发上拖下来,自己坐上去,让任家敬坐在腿上,从后面搂住他,继续刚才的激|情。
任家敬前面的画面不断晃动。
眼虽然睁着,却没有焦距,视野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见。
然后刘成君又抱着他站了起来,走到床前,让他趴在床上。
任家敬的头被埋在枕头里,一下一下地蹭。
他不是一个喜欢发出声音的人,甚至说,在受到惊吓、觉得恐怖或者非常疼痛的时候,也都是沉默地忍耐着。
可是现在,他却好像再也忍不住了似的。
“真不错...”刘成君笑着说道:“想不到我们的身体竟然这么合...”
然后,在一阵比较猛烈的进攻下,任家敬身子一个不稳,被撞得摔倒在床上。
刘成君把他翻过来,又从正面压了上去。
任家敬一下子觉得自己体内的空气都快被挤光了。
没有任何力气的他就只能任人摆弄。
一直到了凌晨,任家敬觉得后面好像已经麻得任何感觉都没有了,刘成君才迎来了最后一次释放。
然后,精疲力尽的两个人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先醒过来的人是任家敬。
他的生活及其规律。
不管发生什么,都是这个时间醒来。
刚睁开眼睛的时候,由于宿醉后的头疼,任家敬一时没反应过来。
然后他突然感觉到一个□的身体正紧贴着自己,手还搭在自己的腰间!
任家敬惊得一抖,这时才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
后面有很强烈的疼痛感。
用手一摸,肿得厉害。
周围还有已经干涸的液体痕迹。
昨晚那些片段零零散散地进入了脑中。
对于浴室里、沙发上,还有床上发生的事情,好像依稀有了那么点记忆。
任家敬觉得愤怒,觉得羞愧,同时还觉得很恶心。
“刘成君...!”任家敬用尽全身力气将睡在身边的人推开:“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嗯?”刘成君揉了揉眼睛,勉强张开一条缝,却又立刻因为窗口的阳光而懒散地闭上:“昨晚太累,不去了。你去的话就告诉主办方一声。”
“滚你的!”任家敬用对他来说已经非常难得的音量吼道:“你最晚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刘成君这时才转过来看着任家敬。
冰凉的眼神里面没有一点温度。
“结果到底还是和那贱人一样。”刘成君说:“明明是自己死夹着我不放,还非要过来装得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别告诉我你醉了,就那度数的酒还能醉得不省人事?这就是你们这种人的本事,自己没能耐,以为和别人上个床就能登天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那老东西当年闹出的事情你也知道吧?少烦我,我跟那老东西不一样。”
任家敬瞪大了眼睛看着刘成君。
他觉得简直难以置信。
对方竟然能如此颠倒黑白!
他气得指尖都开始发抖了。
血直冲到脑门顶上,眼前也阵阵发黑。
因为愤怒,任家敬说话也开始变得混乱:“我昨晚的确喝醉了!但我肯定是不自愿的!和你这种人...和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不是都说酒后是本性的外露吗?所以我绝对不愿意!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要的是事实!”
“我这种人?”刘成君笑了一声:“靠上我这种人不是你们梦寐以求的结果?自己活得窝囊,不靠别人怎么能改变现状?”
听到这种歪理,任家敬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看对方好像还真的很认真,就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他稍微冷静了一会儿才直了直腰,说:“你...你不要觉得所有人都像你想的那样!我确实没什么大本事,也没指望过多奢侈的生活,只想平平安安的就好。全家没灾没病,没人在监狱里,也没人在医院里。靠我自己努力工作,虽说没法让家人有多风光,却也足够给他们一个平凡稳定的生活。...你不要总觉得高人一等!”
听到这话,刘成君好像愣了一下,过了半晌才又笑道:“那只是你的想法而已。事实就是根本没人愿意跟你组这样的家庭。”
“怎么没有?”想起文汐,任家敬更加痛恨眼前这个人:“文汐就是这样的女人!要不是...要不是我没有早点向她求婚...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家庭了!”
“哦?”刘成君又笑着问道:“没求婚?该不会是因为没戒指吧?”
他好像突然变得很开心。
任家敬知道,这纯粹是因为这孩子差劲的性格。
他洋洋得意于别人因为自己的玩笑而变得脱轨的人生。
任家敬不想再提那件事。
他提高了自己的音量说:“这跟昨晚的事没关系吧?我问的是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要无中生有,我没想攀你这高枝,我自己清楚得很!”
“嗯...”刘成君转过头来打量了任家敬一会儿,忽然露出一个□的笑容:“少在这装受害。告诉你也无所谓。一开始,确实是我摸你的,可是之后你一脸享受,扭得那叫一个放荡。”
“你...你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刘成君反问道:“明明是你自己同意的性事,还反过来质问我?少往出搬喝醉了这种犯罪照样判刑的烂理由。而且,就算是我强上你又能怎么样?”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就又轻蔑地笑道:“你能把我怎么样?告我,你告得赢么?哦,对了,你可以写篇报道。就写‘刘赫儿子玩弄本记者整整一夜。刘成君在浴室里、沙发上,还有床上多次让本记者爽得大喊出声。’怎么样?写得好我可以不告你诽谤。”
“你...你别太过分了!”
任家敬只觉得血液直冲上脑。
根本压抑不住愤怒的他突然抄起床头柜上的台灯,对着刘成君就狠砸了过去。
“疯狗!”
刘成君骂了一句,抬起胳膊一挡。
台灯外面的纸罩破裂,钢管重重地砸在他的前臂上。
然后刘成君就扯过台灯,用力向外一甩。台灯“咣”的一声巨响,磕在写字台的棱角上,灯泡碎了满地。
刘成君捂着自己的胳膊,阴测测地看着任家敬:“行啊你任家敬。看来我不在你清醒的时候把你干到哭,你是长不了记性了。”
说着,突然就伸过手去。
“啊!”任家敬痛苦地低喊了一声:“放开。”
刘成君笑道:“要不要再甩个东西砸我?如果不怕没了命根子的话就尽管砸。”
说着就开始狠狠地摩擦。
“放开我...!”
正当任家敬试图推开对方的时候,房间的门被轻轻地叩了几下。
酒店的服务员在外面问道:“刚才暖瓶是不是打碎了?需要帮忙吗?没什么事吧?”
“需要!需要!马上就来!”
任家敬大声喊着,推开刘成君,迅速地套上自己衣服,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
虚弱发烧
到了走廊上,任家敬仍然心有余悸。
于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没有完成采访任务,直接回了家。
在家里,任家敬拼命地搓洗着全身。
浴液用了一整瓶,直到最后身上再也洗不下来任何东西了,他才又一晃一晃地回到了自己租的那小隔间。
刚才,在清理后面|茓口的时候,昨晚那些模糊的记忆又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他依稀还记得自己在那个孩子的身下大张着双腿的样子。
想起这些的结果就是更加用力地对待那个本就已经红肿不堪的地方。
好像这些疼痛可以抵消昨晚的欢愉。
今早那孩子说,昨晚到了最后的时候自己的身体一直在努力迎合,那应该不是说谎。
所以,还真的没有立场去质问些什么。
想到这里,任家敬又觉得阵阵的恶心。
然后,任家敬就躺在床上。
心里一遍一遍地想,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论坛结束时,如果没参加晚宴就好了。
晚宴时,如果没喝那么多酒就好了。
感觉头有点晕时,如果立刻停下就好了。
胃里难受时,如果立刻去洗手间就好了。
还稍微清醒时,如果选择回家过夜就好了。
......
但是人生没有“如果”。
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似乎,全天下所有的不幸到最后归根结底都是个“偶然”。
怎么就那么正正好好,平时连见到一个都难的许多因素突然间就全汇在了一起,形成了这么一个让人痛苦不堪的结局呢?
可能人就是这样,越是不想回忆,就越是忍不住去细想。
整整一个下午,昨晚的事一直都在脑中盘旋,挥之不去。
好像想的次数多了,就可以麻木了一样。
奇怪的是早饭中饭都没吃,却完全感受不到饥饿。
这个状况一直持续,直到任家敬渐渐感到头晕目眩。
伸手一摸,有些烫。
可能是因为昨晚太过激烈的性事,再加上整整一天都没怎么睡,也没吃什么东西,才使自己发起烧来。
任家敬不想动。
根本就不愿起床找药,心想,就随它去吧。
平静是被熟悉的铃声所打破的。
任家敬挣扎着下地,从裤兜里扯出手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喂?”
“是我。”
又是那个任家敬一辈子都不想再听见的声音:“你今天早上可真狠,我这只手有点轻微的骨裂呢。”
任家敬没接话。
“轻度故意伤害最重可以判三年。信不信我能让你按这个最重的走?”
“...你又想玩儿什么花样?”
“怎么是花样。”对方笑着说:“我是比较推荐和解。如果不想当被告的话,现在来我家。我给你开那瓶1988年的红酒,坐下来商量一下和解的条件怎么样?”
听到这,任家敬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原因其实无他,就只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孩子的无所谓和不在意。
只过了几十秒,铃声就再次响了起来。
任家敬刚想挂断,却发现来电的人是庄景文。
庄景文一上来就问:“昨晚去了哪里?没看见你在网上,发了信息也没回。”
“啊...”任家敬回答说:“我不知道你发了信息...昨晚去采访一个峰会,刚刚才回来。有些不舒服,所以没有看手机。”
“不舒服?”庄景文担心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有点发烧...”
“你家在哪里?”庄景文突然说:“我过去看看。”
“没事没事。”任家敬连忙说:“低烧,什么事儿都没有。吃点药就会好了。如果今晚还不行的话,我自己会去医院。”
“还是有个人在旁边比较好。”庄景文坚持说:“反正我开车,来回也很快。”
“真的不用...”
听到这话,庄景文笑道:“任家敬,我不是在跟你客气,你那样真的不行。”
结果,最终还是拗不过他。
庄景文来得时候,带了一些退烧药。
喂任家敬喝下去之后,就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说:“先睡一会儿吧,我去煮些粥给你。”
“你...你会煮粥吗?”
庄景文笑了。
任家敬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只是觉得温柔得让现在的自己有点想哭。
喝粥的时候,庄景文问:“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任家敬手一顿,连忙扒拉了几口粥到嘴里,之后迅速地把碗一推,说:“谢谢。我饱了。”
然后就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庄景文以为任家敬是想要睡一会儿,于是起身拿着碗筷就出去了。
剩下任家敬一个人在屋子里。
有个人在旁边的时候,好像真的能够安心一点。
虽然昨晚的痕迹无法消去,可是这一天来,任家敬第一次觉得,好像也不至于那么惨。
距离他不能承受的那条线还远着呢。
不管怎么样,生活都要继续。
想着还在外面忙碌的那个人,任家敬感到这件事也没什么好念念不忘的。
看开点,其实也没什么。
又不会对以后的生活产生什么巨大的影响。
过段日子淡忘了,也就没事了。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庄景文的眼睛。
那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胸前。
任家敬觉得有些纳闷,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庄景文?”
“嗯。”
看见任家敬醒了,庄景文才把视线移到他的脸上,随口应了一声,眼睛里却全是任家敬看不懂的东西。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庄景文先开了口:“我看你厨房的柜子里有一瓶酒,就想给你擦擦身子。”
“...啊!”
任家敬现在才发现,睡衣和睡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解下,怪不得凉飕飕的呢。
庄景文弯下腰,把毛巾浸在水里,揉洗了两下之后又拿出来,稍稍拧掉一点水分,抹上任家敬的大腿,从上而下反复擦拭。
只是,在刚刚开始覆上去的时候,任家敬好像听见庄景文说:“这里也有...”
“嗯...?”任家敬努力又使自己更清醒了一些:“有什么?”
庄景文顿了一下,很快就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什么。...你好点没有?”
“好些了...”任家敬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起身,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和大腿。
当看清上面的东西时,任家敬终于想起来了。
这几片地方都有明显的吻痕。
这时候,庄景文也没必要再装不知道,他皱了皱眉头,说:“这应该是男人留下来的吧?怎么留你一个人在家?他不知道你发烧了吗。”
“不...不是这样...”任家敬艰难地解释说:“其实...其实我并不愿意...昨晚喝醉了酒,我什么都不知道...”
庄景文还是沉默地看着任家敬。
把任家敬看得一颗心直往下沉。
他不会相信自己所说的那些话。
虽然一辈子被人看不起,但这种心像被油煎似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是谁?”
“...嗯?”
庄景文问:“是谁干的?”
四人饭局
任家敬避开庄景文的视线,小声说:“别问了...”
“到底是谁?”
“别问了...”任家敬哀求道。
庄景文看了任家敬半天,才说:“连我都不能知道吗。”
“不是...”
庄景文盯着任家敬,伸出手去一下下帮他捋着头发,声音温和得简直不像是真的:“告诉我,是谁?”
在这样的气氛里,任家敬像是被他蛊惑了一样,终于张开嘴:“是...刘赫的儿子...”
庄景文皱了皱眉头,不说话了。
房间里一片沉默。
任家敬觉得很尴尬。
说这个干什么呢。
只是令别人同样觉得为难罢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半晌过后,庄景文才又开了口。
“不知道...”任家敬小声回答说:“今天早上我把他打伤了...他刚才打电话来,说要告我...”
听到这话,庄景文又皱了下眉:“够不要脸的。”
任家敬躺在床上,看着坐在床边的人,觉得他是此时唯一可以依靠的人:“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庄景文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想和他来个鱼死网破吗?为什么他那么笃定你不会把这事情说出去?”
“我...我想,还是忍了吧...”
说完之后,任家敬自己都觉得特别看不起自己。
他抬起胳膊,遮住自己的眼睛,说:“说出去有什么用呢?顶多是把他的名声也败掉一些。要是让我父母知道,还不得气坏了...还有同事...以后怎么抬得起头来...因为你的关系,好不容易才有了个不那么被人排挤的工作,我不想让这件事再成为话柄...”
任家敬说不下去了。
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
“不想被人说闲话”似乎是他从小到大始终都在坚持的准则。
一方面,任家敬一直在守着那些“对错”。告诉自己,这样是对,那样是错。
上大学的时候,每次考试之前都会有很多学生去和任课教师聊天、套题,可是任家敬从来都没去过。他觉得不应该这样做。
而另一方面呢,这也造成了他懦弱的性格。
总是担心别人会怎样看他,畏手畏脚,真让人瞧不上。
“是吗...”庄景文顿了一下,继续说:“也好。你是个男人,定罪顶多算侮辱,说不定到最后还会变成两相情愿。这样也好。”
任家敬还是遮着眼睛,不敢看他。
庄景文伸出手,又捋了捋任家敬的头发:“我找个商务部的朋友吧,刘赫的儿子应该会卖点面子给他,取消告你的想法。放心,我不会说前因后果,就只说你打了刘赫的儿子,想私下解决,行吗?”
“嗯...”任家敬小声问:“你觉得这样是最好的吗?”
“嗯。”庄景文叹了口气:“说实话,是。虽然对不起你,但从结果来看,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谢谢你...”
“...没事。”
之后的几天,任家敬每天都会和庄景文见面。
想起那件事的时间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遗忘了一样。
只有一次,当庄景文告诉任家敬,那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的时候,任家敬才觉得又被刺了一下似的疼。
庄景文说,他找了个商务部的人从中间劝了一下,对方已经表示,打人的事就此算了。
当时任家敬低头不语。
庄景文却突然低下头,想要去亲任家敬的唇。
那晚的情景突然涌上来,任家敬本能地一侧头,避了开去。
庄景文好像有点惊讶,但却什么都没说。
任家敬觉得后悔,却又不敢主动去吻那个在他看来高不可攀的男人。
就只是站在那里,垂着头。
幸好庄景文懂他。
并且又不是那种为了面子不肯再次尝试的人。
只过了一小会儿,庄景文就又俯下来。
这回任家敬没有躲。
于是庄景文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唇。
这样的时间好像总是过得飞快。
这天晚上上网的时候,庄景文告诉他,最好请那个在中间调停的商务部的人吃一顿饭。
虽然不是多大的忙,意思意思总是应该的。
没想到那个商务部的人还挺能折腾。
“过几天吧!”他说:“‘崇正’的小子伤好像还没好。到时把他也叫上。哈哈,相逢一笑泯恩仇吗。我和庄秘书做个中间人,到时候大家喝个几杯,还有什么化解不了的怨哪?”
任家敬最怕的就是见刘成君。
偏偏这商务部的人最喜欢的事儿就是牵线搭桥。
再不喜欢也没办法。
幸好,这次庄景文在身边。
刘成君和商务部的那个胖男人一起走进来的时候,任家敬本能地一抖。
庄景文在桌子底下握紧了他的手。
“来来来!”胖男人示意服务员给每个人都满上杯:“这小任吗,冲动了点,说明真性情,容易交朋友!干了这一杯,之前的事儿之后谁也别提!好吧?”
“嗯。”刘成君笑了,用修长的手指摸着杯沿:“酒确实是个好东西。”
任家敬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看了一眼庄景文。
庄景文温柔地笑了笑。
任家敬低头看了看杯子,咬咬嘴唇,而后突然拿起杯子,仰着头咕嘟咕嘟地往喉咙里倒。
喝完之后,脸就微微地发红。
耳朵里听见庄景文的声音说:“我这个朋友,不是很有酒量。”
说着,就把那壶茶转到自己的面前,问:“要不要喝点茶?”
任家敬点点头。
于是,庄景文拿过任家敬的酒杯,又伸手去拿那个茶壶。
“服务员!”
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在这时候响起来。
刘成君阴沉着一张脸,说:“茶凉了,换一壶。”
服务员纳闷地说:“那壶茶是刚沏的...”
刘成君立刻就表现出了不耐烦:“我让你撤了!”
新茶端上来的时候,服务员给每个人都满上了杯。
刘成君心情好像还是很不好。
他一直用阴得吓人的眼神看着任家敬。
把任家敬看得一直都很想逃出去。
然后,在肚子里的酒和茶都存得差不多的时候,任家敬终于有了理由离开这里。
他道了个歉,起身去洗手间。
反正那三个人在饭桌上聊的那些经济啊政治啊之类的话题,他也Сhā不上嘴。
谁知道,刚走进洗手间,门都没等关上,就感觉有一只手猛扯着自己的头发向后一拽:“以前看低你了,本事长这了啊?我说怎么最近都不见动静,原来靠上别人了?能请动商务部的人,那人呢本事应该也不小吧?”
任家敬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了,用力握住对方的手腕,想要将他拉开:“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哼。”刘成君突然松开了手,把任家敬的头向前一推:“我说错了怎么着?我伤这么长时间,你倒好,这么快就换了个人!”
“你发什么疯!”任家敬觉得这孩子的想法简直匪夷所思:“什么叫‘换了个人’?”
“我还真以为你和其他那些没本事的人不一样呢。说什么‘只想靠自己的努力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结果还不是拿自己的ρi股换钱?”
“滚开!”
刘成君又接着说:“那天还一副委屈的样子...我看你就是欠被人干!他能满足你吗?
提起庄景文,任家敬彻底急了。
他红着眼睛说:“别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庄景文不是你这种人!”
“哦?”刘成君眯起眼睛:“我这种人?”
说着,一把扣住任家敬的下巴:“是谁在我这种人身下扭得那么欢?”
没等任家敬接话,就把他推到洗手池边上,结结实实地压着。
用下身一下一下轻轻地蹭。
任家敬靠在洗手池边上,伸手一扶,全是水。
“...恶心!”
“怎么?”刘成君笑道:“不喜欢我这样弄你?”
一边说着一边将两只手都搭在大理石的台面上,将任家敬围在那狭小的空间中:“如果换成那个男人呢?还恶不恶心?”
听到对方又提起庄景文,任家敬一个激灵,用尽全身气力一推,对方显然没想到任家敬突然开始反抗,一个措手不及,还真的被他给挣开了。
任家敬扑到门上,拧开把手,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跑了几步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房间号。
一路摸索着,房间没找回去,倒是找到另外一个洗手间,把刚才没来得及做的事儿给解决了。
出来之后就继续乱转。
这酒店可真够大的...
“任家敬!”
听到熟悉的声音,任家敬惊喜地一转头,发现是庄景文。
“庄景文...你怎么在这里?”
庄景文笑了:“看你半天没回去,就知道肯定是找不回来了。”
“啊...”任家敬脸有点红:“你是特意出来找我的?”
“不然呢?”
“谢谢你...”
任家敬觉得,对于别人来说,朋友出来找,可能是一件特别正常的事儿。
但对于他来说,却是第一次。
以前的每一次“消失”,都不会引起别人任何注意。
他至今还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一些男生一起出去踢足球,任家敬也破天荒地参加了活动。
结果刚踢到一半,就有些很壮的男人冲出来说这里不允许外人进来玩耍。
于是大家一哄而散。
任家敬因为逃得慢,被那些男人捉住了。
他们把任家敬一顿暴打。
第二天,当任家敬肿着一张脸走进教室的时候,才发现昨天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还在里面。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的伤口都火烧火燎地疼。
不过细想想,这事儿好像也怪不了别人。
他一直都是这样,根本就没有任何存在感。
和庄景文一起回房间之后,好像没过多久,这饭局就散了。
任家敬心里高兴,因为他总能感觉到对面两道钉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眼神。
这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
“喂...”在庄景文送他回家的路上,任家敬忍不住说:“我今天才发现...你竟然会抽烟...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都没抽过...”
庄景文好像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出两个字:“...抱歉。”
之后又笑了笑:“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我确实是不抽的。但是有时候在饭桌上就得陪着别人。递过来的烟不接会显得很另类。”
“没...没关系的。”任家敬赶紧摆了摆手:“我就只是随口问一下而已。”
庄景文又斜瞥了一眼任家敬,半开玩笑似地说:“如果你不喜欢,那以后我尽量不抽。这样满意吗?”
“啊...”
听到这话,任家敬有些呆住了。
就算他再笨,也明白话里边的暧昧。
可是,他却不知道应该回答些什么。
正常情况下应该怎么办呢?
任家敬真的不知道。
所以他只能瞪圆了眼睛,看着庄景文的侧脸,几次想说话,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庄景文从反光镜里看着这样的任家敬,温和地笑了笑。
最后,到了家门前的时候,庄景文拔了车钥匙,好像很随意地问了一句:“不请我上去坐坐?”
“啊...”
被他这么一说,任家敬也觉得,被人辛苦送回来,确实应该留人喝一杯茶什么的再走。
想到这,任家敬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刚才是我没想到...我家里还有些茶,都是些便宜东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来我家看看吧。”
但是任家敬想错了。
庄景文好像并不想喝茶。
在他把杯子放到桌上,往里面撒茶叶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人从后面轻轻抱住了自己。
把任家敬吓了一大跳。
手一松,茶叶罐落在桌上,发出“咣”的一声响。
“怎么这么惊讶?”庄景文笑着说:“我说要上来的时候,你难道不明白我想干什么?”
任家敬真的不明白。
他有些微弱地挣扎着。
“你知道吗?”庄景文从身后一下一下地亲着任家敬的耳朵:“我喜欢你啊。”
任家敬从脖子到耳朵,全红了起来。
站在那里,任凭对方的两只手全从衬衣底下钻了进来,在自己胸前轻轻地揉捏。
他想,如果两个人互相说出自己的喜欢,就说明,是一对恋人了吧。
恋人的话,做这些事情也是很正常的,不是吗?
“喂...庄...庄景文。”任家敬按下那在自己衣服里面动作的手:“你...你先听我说。那个...除了父母之外,从来都没有人像你对我这么好过...”
确定关系
庄景文咬上任家敬的脖子,说:“我会一直这样对你。”
任家敬眼眶一热,眼泪好像都快要扑出来。
他赶紧仰起头,睁大眼睛,费了好大劲才把那丢人的东西又给压下去。
“真的吗?”任家敬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会看上我这样的人?”
“少看轻自己。”庄景文把任家敬衬衣上的扣子一颗一颗的全都解开:“记住我的心意就好,别管别人怎么想。说起来你还真是够古板的呢,竟然连最上边的扣子都要扣紧。”
“是...是吗...”任家敬又开始觉得窘迫了:“别人都是不扣的吗?我没太注意...”
庄景文笑了一声,轻轻一扯,把任家敬的衬衣全脱了下来。
任家敬转过身,面对着庄景文,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幸好也不需要做什么。
刚揪住自己的裤缝,庄景文就探过手,一边抽着他的皮带,一边说:“皮带也很老式...看起来真旧...用了不少年了吧?”
“嗯..”任家敬小声回答:“至少四年多了...”
“你真可爱。”
“...嗯?”
最后被压在床上的时候,任家敬也不太清楚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其实并不是很想做。
唯一一次的经历实在不能说美好。
可是庄景文想要。
所以,更大的原因可能还是不想令庄景文觉得扫兴。
他怕庄景文对自己的喜欢会一点点退却。
这种近似于讨好的□令他觉得卑微。
庄景文好像更喜欢从背后进入。
一波一波的进攻让任家敬眼前白花花的一片。
“唔...”
想到这套房子里其他的房间还有室友们在住,任家敬就只好拼命压抑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庄景文看起来斯文优雅,到了床上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你...你轻点。”任家敬说:“床板磕到墙的声音会被别人听到...”
庄景文停了一下,轻轻喘着气说:“没事...不会...”
“怎么不会...”任家敬继续坚持说:“还是...还是轻一点吧...我怕会有声音...”
庄景文好像有些无奈。
他迈开腿下了地,一把就将单人床连带着上边的人扯出离墙至少有二十厘米远。
然后他也不再上去。
就站在床沿边上,拍了一下任家敬,说:“这回行了吧。转过来,ρi股抬高,对着我。”
“嗯...”
任家敬完全照着他的话去做,同时抱着枕头,把头埋在里面,根本不敢让身后的人看见他的脸。
他怕那个人会觉得他很随便。
到底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任家敬也不太清楚。
只记得最后又被对方翻了过来,枕头也被扯走垫在腰下。
这样的姿势让他觉得稍微轻松一些。
“自己去洗澡行吗?”结束之后,庄景文好像有些随意地摸着任家敬的大腿:“你不是不想让室友们看见吗。”
“嗯...”
“有没有觉得不舒服?自己一个人行吗?”
“哎?”听到这话,任家敬瞪大了眼睛:“你...你这是要回去吗?”
坐在床边的男人温柔地笑了笑:“我等你洗完,想睡觉了再走。”
“哦...”
其实任家敬心里有点失望。
但是,这其实也很正常,不是吗?
一张小小的单人床,怎么能挤下两个大男人?
“那...”任家敬说:“我稍微等会儿再去洗。先聊一会儿,行吗...?”
听到这个要求,庄景文似乎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又露出笑意:“行啊。说什么?”
“嗯...”任家敬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咱们上学那会儿,有一个主张自由学习的班主任,让我们自己选择同桌...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怎么了?”
“我...”任家敬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当时选的人是你。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在联欢会上送我贺年片的人...虽然你送给了全班的每一个人...”
“哦?”庄景文摸上任家敬的头发:“我不记得了。后来怎么了?”
“后来...听我提到你的名字的时候,全班都笑了...然后你说,你已经选好同桌了。当时班主任还拿我开玩笑说,你愿意,人家可不愿意啊。”
说到这,任家敬明显地感到头发上的那只手顿住了。
他心里立刻就后悔起来。
说这些干什么呢?
抱怨那么多年前都被埋进土里的事儿,只会令人看不起。
但其实不是抱怨。
只是多年前的那次拒绝让任家敬心里非常难过。
现在突然被接受成为最亲近的人,记忆才又变得鲜明如昨。
“我...”任家敬急急地说:“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啊。”
“我知道。”庄景文笑了笑,说:“要不要现在再问我一次试试看?”
“啊...?”
“我会说你想听的。”
任家敬红着脸,支吾了半天,才开口道:“庄景文...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嗯...”庄景文问:“挑选同桌的话,应该不是这样问的吧?”
任家敬觉得实在是很丢脸。
不过,还没等他想出要接什么话,就听见对方又说:“好啊。”
“真...真的吗?
虽然庄景文已经说了喜欢他,任家敬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
任家敬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个...我一共只有过两个恋人,名字里都带一个‘文’字。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的呢?不过‘文’是文汐的姓就是了...”
庄景文似笑非笑地看着任家敬,说:“任家敬,你怎么这么傻呢?刚刚确定关系就当着我的面说起之前的情人?不知道我会吃醋吗?”
“是...是这样吗?”
任家敬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神色。
用了将近半分钟才确定他并没真的生气,只是在逗自己而已。
对于“吃醋”这件事儿,任家敬其实有些经验。
虽然努力抑制着,可是在文汐无意中说起前男友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想要了解一切的那种冲动。
知道文汐不喜欢谈起,因此任家敬不敢多问,可他总是会试图从那些蛛丝马迹中去勾勒他们两个人当初在一起时的情形。
所以现在他看着庄景文的样子就知道他其实并没有真的在吃醋。
也是,想想便知,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和自己一样呢?
自己是因为太自卑才总会担心文汐要离自己而去。
像庄景文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种无聊的想法?
“好了。”庄景文又摸了一下任家敬的头发:“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赶紧去洗个澡吧。我等你睡下就该回去了。”
“那个...”任家敬想了想,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说道:“这么晚了...要不要就在这里睡下?虽然床很小,但是挤一挤的话,还是可以将就一晚的...”
“不了。”庄景文很快就回答说:“这会儿路上没车。我开回去应该没多长时间。”
“哦...”
任家敬不说话了。他觉得,既然庄景文执意要走,那最好还是让他早点离开。想到这,任家敬从床上爬起来,套上衣服,说:“那你还是早点走吧,不需要等我睡下什么的...我送你下楼。”
没想到刚一下床脚底下就软了一下:“哎!”
庄景文站起身来把任家敬抱住,开玩笑似地说:“就你这样还能送我下楼?”
“嗯...”任家敬红着脸说:“那我给你开门吧。”说着就打开房间门走了出去:“刚才就是一下没使上劲儿,其实没那么夸张...”
“嗯。”庄景文看了看任家敬,好像是觉得他确实没什么问题,于是伸手拿起自己的外套:“既然这样,我就回去了。”
“那个...”犹豫了一下,任家敬终于还是小声问道:“那个...明天是周日...你想去哪里逛一逛吗?”
听到这话庄景文好像愣了一下:“明天我还有些事情,再联系吧。你先别想明天的事儿,好好休息,如果时间错得开的话我下午打电话给你。”
“好...”
“我走了。”
“再见...”
送走庄景文之后,任家敬洗了个澡。
之后就蜷在被子里,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这一切来得太快,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过去,他一直以为自己注定要孤独终生。
谁知现在竟然有了这样的好运。
在某种程度上,恋人和工作其实有很多相似之处。
比如,平时求而不得。然后,突然一下子,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那个人就出现了。
明天庄景文到底会不会打电话给自己呢?
任家敬心里很期待,却又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就这样一边告诉自己恋人很忙,一边又不敢关手机,把它放到枕边的桌上,还检查了好几次,确定铃声和振动都开着,才敢闭上眼睛。
梦里,任家敬回到了初中时代。
不知为什么,就偏偏梦到了那个时候的事儿。
“任家敬。”老师用一副看热闹的样子问:“你想和谁坐一桌?”
任家敬转过头,看了看庄景文,却发现他根本没有看向这一边。
不过这不能影响他的决定。
期期艾艾地说出那个名字后,全班同学都笑了。
他也在庄景文眼睛里看见了讶异。
“这样。”老师脸上的笑更加明显了:“那庄景文呢?任家敬选你了啊。”
感觉到庄景文看过来的目光,任家敬死死地低下头,盯住自己的书本,心跳得很快,好像擂鼓一样。
果然,一点都不意外地,庄景文充满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已经选好同桌了。”
班主任看着任家敬,半开玩笑道:“任家敬,你愿意,别人可不愿意啊。”
最后,分座位的结果是和一个听说智商只有40的孩子坐在一起。
他的父母一直坚持让他上普通初中,不同意送去特殊学校里学习。于是,他也成了班级的一员。
他和任家敬一样,没有人愿意选择他。
作为同样被剩下来的学生,自然而然地就被拼到了一块儿。
从那以后,除了上课,在下课和午休时间里,任家敬也经常和他在一起。
其实两个人并不怎么说话,无非就是玩儿些初中男生经常耍弄的东西。
那个被人称为“傻子”的人可以说是任家敬初中时唯一的一个朋友。
任家敬想起来,有一次在和庄景文聊天的时候,庄景文在提起他的时候,称其为“脑子有些毛病的那个家伙”。
这是唯一的一次,任家敬觉得有些不舒服。
因为他自己,也同样是不聪明的。
后续报道
整整一晚任家敬好像都没太睡好。
总是觉得天快要亮了,庄景文很快就要打电话来了。
就这样睡睡醒醒,来回折腾了好几次。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觉得精疲力尽。
可是庄景文没有打电话来。
任家敬在网上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他在吗,却始终没有收到对方的回音。
知道他一定在忙,任家敬也不敢去打扰,就只有一个人坐在家里默默地等。
当铃声终于响起来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等到第二声,任家敬就按下了通话键:“喂...!”
“装鬼吓人呢?”电话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嘲讽语调:“是我。你也不是一无是处啊,电话接得可真够快的。”
听到这个声音,任家敬有点惊讶地反问道:“...刘成君?”
其实这话问得有点多余。
若是没有100%的把握,任家敬是不敢轻易猜测的。
他觉得猜错的话会显得很丢脸。
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每当任家敬被提问的时候,他总是支吾着说不会,然后当正确答案被说出的时候,才觉得很后悔,因为那数字和他猜想的一样。只是因为不确定,才不敢说。
电话那边的人好像觉得很满意:“记性不错。”
“你打电话来想干什么...?”
这回对方没了好心情。他说:“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任家敬怕庄景文会正好在这个时间把电话打进来,所以又催促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工作上的事。”刘成君说道:“之前你写得关于‘崇正集团’非法逃税的稿子差点把公司掀个底朝天。按常理来说,董事长被带走之后,你应该对公司的后续情况做一些跟进吧?不声不响的算怎么回事?连续剧放一半,还是对我们不利的那一半,太不负责了吧。这就是你工作的态度吗,任家敬记者?”
“啊...”对这样的事情,任家敬其实不太懂。所以他慌忙说道:“我以前做的是娱乐新闻...对这些不是很懂。我明天会向纪主编提一下...如果他觉得有必要的话,我们就会把它放到日程上来...”
“...对了。”刘成君好像笑了一下:“说起娱乐新闻,还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在你从水果糖离职之前,不是在慈善晚宴上采访过我?”
“啊?对...”
“相关报道有好几篇。除了造谣我和那影星看对上眼的那篇之外,其他的报道署名为什么都不是你?有些话我记得只在接受你的采访时说过。真奇了怪了,去晚宴的人是你,新闻却署着别人的名字?”
“那个...”任家敬觉得有些尴尬:“那个晚宴之后没两天,部里就知道我要走了...可能他们觉得再写我的名字也是浪费,就把我还没有发表的文章分给了几个实习生...这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尽快转正,很正常的...”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阵不短的沉默。
正当任家敬想要结束通话的时候,却意外地听见刘成君咬着牙说:“你这废物...”
“...什么?”
“蠢货。”刘成君好像觉得很不可思议似的:“蠢也有个限度。你就让人这么耍你?”
“还好吧...”任家敬说:“我又不是特别需要那几篇文章...给别人就给别人吧,没什么所谓的...”
“不是那个问题!”刘成君突然打断了任家敬:“跟你说也没用。行了,先挂断吧。”
放下电话之后,任家敬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就这么撂了电话,真不知那孩子想要干什么。
不过,还没等任家敬思考出个所以然,电话就又响了。
“喂...”
“还是我。”那边的人好像很不耐烦似的:“等会儿看水果糖的网站。”
“...怎么了?”
“我给你又要了几篇文章回来。别人写的,署你的名字。我看过了,质量还不错。”
“......”
“怎么了?”刘成君问:“至少说点感谢的话吧?”
任家敬说不出。
他唯一能说得出口的话就是:“你干吗要这样做?”
“...嗯?”那边的人好像想了一会儿,隔了好几秒才说:“我好像告诉过你,我特别讨厌你这副窝囊的样子。”
任家敬拿着电话不吭声。
过了好几秒钟才说:“这样是不对的...”
“嗯?”刘成君问:“你说什么?”
“我说...这样是不对的...水果糖网站将我的稿子署上别的名字,固然是不对...可是你再去抢其他人的文章来给我,不是错上加错吗?这样有什么意义呢?”
听到这话,对方好像一下就火了:“任大记者,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看你可怜才丢块骨头,你爱吃不吃,反咬我一口还当作本事?”
这话一出口,任家敬算是再一次领教了这孩子的那张嘴。
知道自己肯定辩不过他,任家敬也不想费那无用功,于是又说:“刘成君,你看我窝囊想随手帮我一下,我很谢谢你,可是我并不认同这种方式...这种忙我不想要...”
话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因为任家敬忽然觉得那孩子也没有那么讨厌。
这种在弱者面前显威风的行为在本质上其实单纯得幼稚。
“不过,你真的很有本事。”想了一想,任家敬又说道:“关于非法逃税事件的后续报道,我会在明天和主编商量之后尽快给‘崇正集团’一个答复。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挂断吧...我还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
“重要电话?”刘成君讥讽地笑道:“刚才两通电话都接那么快,该不会是在等情人吧?”
一下就被猜中,任家敬有些慌。
“果然是?”
刘成君不笑了。
他用更加轻蔑的语调说:“就是昨天酒桌上的那个男人吧?任家敬,你他妈长脑子了吗?他走的仕途,就算陪他睡一千次能怎么样?对了...你这种人大概也只想用ρi股换点钱。既然这样,干吗不来找我?他能比我更有钱?”
听到刘成君又将话题引到那个方向上去,任家敬拿着电话的手又开始微微地发抖。
他用有些发颤地声音说:“我告诉过你,他不是那种人,少胡乱猜想!他只是一个公务员而已...哪里有什么钱?!”
“哈。”刘成君又冷笑一声:“那你不就只有被他白上的份?来找我说不定还能得点。”
任家敬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撂下了电话。
然后,他就盯着手机发呆,心里一直在想,果然,和庄景文在一起的话,被看成是攀高枝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可是他知道不是那样。
庄景文明明说了喜欢他。
又坐了一会儿,心里实在堵得太难受,任家敬终于又忍不住给庄景文发了一条短信。
其实内容也无非就是问问对方在做什么。
然而庄景文并没有回。
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任家敬才接到一条回复。
上面说:我今晚去你家。
任家敬很高兴。
在这么忙的情况下还坚持要过来,说明对方心里果然是有自己的吧?
因为心里怎么也静不下来,所以干脆利用记者的便利早早回了家,做好一大桌子菜,眼巴巴地等着恋人的到来。
可是庄景文却是在晚上9点才来按得门铃。
进来看见那些菜的时候,他好像有些惊讶。
“那个...”任家敬有些窘迫地说:“菜好像都凉了...其他的可以回锅,可是这个鱼,热过了肯定就不好吃了...怎么办呢?”
“......”庄景文笑了一下:“我今天晚上有一个饭局,实在走不开,你其实不用等我的。为什么不打个电话来确认一下?”
“我...”任家敬红着脸说:“我怕你在开车...打电话会让你分心,出了事故就遭了...”
“这样啊...”庄景文把任家敬拉过来,让他在自己腿上,吻着他的脖子说道:“自己去吃点东西...之后还有别的事要做呢...”
“那个...你一点都不想尝尝我做的菜吗?”任家敬有些期待地问道。
“嗯...?好啊。”庄景文说:“当然。可是也不要弄到太晚。晚饭后还要做些别的事情呢,你能忍我可不能忍。今天来点花样好不好?”
父子争权
整个晚上,庄景文都在变着法子地□。
有的时候他会提出一些让任家敬觉得非常脸红的要求。
任家敬一开始总是拒绝,但是因为庄景文想要,所以最后终于架不住,又全部都答应了。
和第一次一样,完事之后,庄景文并没有留下,而是选择回了自己的家。
但即使是这样,沉沉睡去的任家敬还是觉得很幸福。
第二天上午开会的时候,还没等任家敬说话,总编就一脸感慨似的说:“刘赫家的小子还真是个喂不熟的,父子相残哎,跟电影似的。”
“嗯?”任家敬一头雾水地问:“怎么了吗?”
“那个小子,叫什么来着?记不清了,自从老子进了监狱之后就一直在打公司的主意。上个月引入了一个股权投资公司作为第三方,买了‘崇正集团’将近31%的股份,投资公司自然也派了几名董事进了‘崇正集团’的董事会。上礼拜的股东大会上,他们干脆撤了...嗯,跟着刘家创业的那个老头儿叫什么来着...哎呀我脑子里怎么总跟有橡皮擦似的...反正就是撤了他执行董事一职呗。不过也没办法,那老头儿手里股份不多,撤了也无话可说。总之...现在董事会里全是儿子这边的人了,老子手里唯一的牌就是那百分之32点几的股份,仍然占着第一大股东的位子。不过啊...‘崇正集团’刚刚公布了新的融资方案,老子身在囹圄,巨额罚单之后他手里应该也没剩多少钱,估计是无力参与配售喽。新的股票肯定是要被儿子这一派买走,老子持有的股权会进一步被稀释,说不定就快就不是第一大股东了。我看哪,这公司就要易主喽。”
任家敬其实听得不是很懂,也并不能理解主编那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现在,他脑袋里全是房地产峰会那天刘成君提起父亲时的恨意。当时,刘成君说逃税这件事的曝光其实是他在背后操控。不过之后他很快就又加以否认,所以任家敬一直也没太当真。
现在想想,说不定那才是真实的情况。
任家敬觉得,自己的媒体其实是被刘成君利用了。
想起总编说第一期的选题是个大新闻时的高兴劲儿,任家敬心里就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自己写的报道恐怕也并不像当初想的那样,给他带去了多大的冲击,很可能恰恰相反,正是他所期待的内容。
这样想想的话,觉得整件事都带了些可笑的色彩。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出事之后,从来没有得到任何报复。
“好啦。”主编兴奋得脸都有点发红:“虽然各个媒体肯定都要报道这件事。但作为新闻最初的载体,我们肯定要跟进!家敬,一开始‘崇正’的事就是你负责的,现在你继续做起来。要像写故事一样,写得精彩一点。注意我们是法制类媒体,侧重点要和财经类媒体区分开来!”
“嗯...”任家敬握着笔,在笔记本上匆匆忙忙地记。
任务定下来之后,任家敬就和崇正集团取得了联系,确定了专访了时间。
其实,恍恍惚惚间,任家敬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一点什么。
父子争夺财富和权力好像从古到今都是一件挺正常的事儿,何况是像刘家这样根本没有任何感情的父子。
而且,这回说不定还要更复杂。
刘成君恨他那个不顾家的父亲。
不管多狠毒多冷漠,他终究只是一个22岁的孩子,还无法把自己从极端的情绪中剥离出来。
而且,通过几次交谈,任家敬觉得刘成君对于财富的认知有些偏差。
他似乎认为钱是导致那一切的根源。
可能他是想,与其等父亲用它们来养女人,还不如先攥到自己手里。
也可能是想,出了狱之后的父亲,如果身无分文的话,能回的就只有自己的家。
可是亲生父子闹到这种程度,对事情真的会有益处吗?
想到这里,任家敬突然感到那孩子其实也很可怜。
之后的几天,任家敬都在为这个专访做准备。
由于是做娱乐新闻出身,所以他对于这些经济和法律上的纠纷并不是很清楚。
现在为了不扯大家的后腿,他必须加倍努力。
至于晚上呢,有的时候庄景文会过来。
虽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床上度过,可其余的时候,两个人也会聊聊天,做做饭。
工作和感情都渐渐踏上了正轨,这让任家敬有些难以置信。
从前,他总是觉得,自己的生活就是一本越看越像要BAD ENDING的书,越往后翻就越慌乱,可还是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在读,同时心里做好了一定会以悲剧收场的准备。
谁知突然间,柳暗花明。
这惊喜太大,让他简直有些不知所措了。
原来,一个人的人生真的会因为一个偶然而改变。
如果没有参加初中同学的聚会,没有再遇见庄景文的话,工作和恋人,都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着落。
这就是未知的奇妙之处吧。
这一天是星期五,几个室友都不在。
庄景文又来了任家敬的家。
吃过晚饭,刚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庄景文就突然揽过任家敬的脖子,示意他张开嘴,狠狠地吻。
没多一会儿任家敬就觉得迷迷糊糊。
“去洗澡。”庄景文笑着说:“家里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别人,可以在浴室里试试看呢。”
“我们平时都不用浴缸的...可能不大干净...”任家敬红着脸,小声说。
“你真傻。”庄景文轻咬着任家敬的脖子:“站着也是可以的啊。”
衣服全脱了之后,庄景文又把任家敬搂进怀里,撬开他的口腔,继续刚才的吻。
同时用两只手在他的臀上揉捏,下身也轻轻地碰触着任家敬的前端。
没过多一会儿,两个人就都有了反应。
庄景文伸手将淋浴打开,温热的水从头顶浇下来,两人紧抱在一起,水珠从身体的缝隙间滚落,连带着滑过的地方也变得暖暖和和。
庄景文放开任家敬,拿过洗发水倒在任家敬的头上,不轻不重地揉。
任家敬听话地站在那里,就连洗发水流进眼睛里,他都不敢说,生怕坏了气氛。
最后,当庄景文一点一点地,将沐浴露在任家敬身上抹开的时候,任家敬觉得全身简直像着了火一样。
“你还真是...”庄景文笑道:“笨手笨脚的...根本就不会勾引人啊。”
“嗯...?”
任家敬抬起头,看着庄景文,不明白他究竟指的是什么。
庄景文坐在浴缸的边沿上,将任家敬拉过来,说:“把沐浴露涂在自己的下面,然后坐在我腿上摩擦。”
“...啊?”
这样的要求又让任家敬吃了一惊。
“怎么了?”庄景文轻仰着颈子笑道。
白皙的肤色也因为水蒸气的温度而变成有些醉人的红。
“嗯...”
任家敬虽然觉得不好意思,可最后还是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了。
在这个过程中他根本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就只是低着头,夹紧膝盖,轻轻地动作着。
“真不自然啊。”庄景文说着,就拉着任家敬,示意他可以停下:“看来你确实不会做这些事呢。”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顺着他的尾椎滑下去,时轻时重地按压。
“唔...”任家敬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同时扶着庄景文的肩膀,勉强着站起身来:“你...你等一下...我去拿一个套...”
“一个怎么够?”庄景文笑着说:“起码三个。”
任家敬低着头不说话,用毛巾胡乱擦了一下身上,就披了一件外衣,走出浴室。
可是,在从抽屉里拿了几个套子之后,匆匆忙忙往回走的时候,任家敬却看见庄景文放在客厅沙发上的手机在闪着蓝色的光。
在黑暗的客厅里甚至显得有些诡异。
任家敬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就偏偏走过去看了一眼。
发现发来短信的人自己竟然也认识。
这是他和庄景文的初中同学。
好像一直都和庄景文非常要好。
任家敬鬼使神差地按下了“阅读”键。
一行字跳了出来:“我告诉过你别对社会圈子有重合的人下手,你偏不听。甩了之后还能见着面,多尴尬。”
任家敬依稀觉得这事儿好像和自己有关。
于是一股脑儿地把信息全都调出来看。
第一条信息是这个同学发给庄景文的,问他感觉怎么样。
庄景文的回信只有一句话:“感觉以后不太容易下床。”
任家敬不再去看那个人发来的信息,只在发件箱里一条一条地看。
“一开始把他迷得太狠了。”
“我好像告诉过你吧?男人女人都可以,不过还是对着男人更容易兴奋。”
“是我想错了。觉得这种人在床上听话,烦了又容易甩。第一点倒是真的,第二点有点麻烦。他太投入了,毕竟是同学。”
到这里就结束了。
应该是接上了刚才的那条回信。
原来,刚才两个人在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庄景文就一直在发着这样的信息吗。
任家敬握着手机,在黑暗里站了好一会儿。
然后打开灯,走回屋去,把衣服都穿好,又拿起庄景文的外套去了浴室。
看见门被打开,庄景文那惯有的笑僵在脸上:“...穿上衣服干什么?”
任家敬低着头,也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什么。
只知道应该把他赶出去。
“庄景文...”过了好几秒,任家敬才挤出一句:“你回去吧。”
“嗯?”庄景文好像有点惊讶:“回去?”
“嗯...你的外套和手机我给你放在这里了...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庄景文沉默地看着任家敬。
在这样的视线里,任家敬退出了浴室。
径直走回自己的屋子,轻轻推上门,上了锁,连门闩都不忘划上,然后慢慢爬上自己的床,把被子小心地掖好,一点漏风的地方都没有。
这样的话,应该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吧。
在夜晚的寂静里,任家敬告诉自己,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过是回到从前的状态而已,能有什么难的呢。
工作和恋人这些东西,不是一直都没有吗。
所以根本就什么都没少。
现在这种心被人揪着似的疼,还真是毫无道理的。
其实,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庄景文确实不像是真的。
他从来不主动给自己发短信。
也从来不主动在网上发起会话。
仅有的两次主动,一次是亲吻,一次是上床。
觉得对方真心的理由,无非是因为那几次帮忙。
安排工作、生病照顾、摆平麻烦。
可是,这些在自己看来天大的恩惠,对于对方来说,其实全部都是举手之劳而已。
如果在意的人被别人强上,怎么可能那么冷静地就达成了和解呢。
甚至说,怎么会推荐一家刚刚成立的报纸给他呢。
庄景文说,男女都可,男的更有感觉。
他以后肯定要结婚,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了谈婚论嫁的女朋友了。
能把马克思选集和毛泽东诗词烂熟于心的人,官场上的野心太大,不可能被一个男人绊住的。
第二天是星期六。
任家敬在床上根本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浑浑噩噩地,一直到了晚上,才起身冲了一包泡面。
然后就又回去躺着。
头疼得很。
星期日仍然是这个过程,完完全全照搬了一遍。
白天把自己捂在棉被里,到了晚上冲一包泡面。
直到这个时候,任家敬才知道,成箱的泡面并不是给那种很忙的人准备的。
事实恰恰相反,只有很闲的人才会一顿接一顿地吃这些东西。
二次离职
周一一早,天气有些阴。
任家敬想了一想,还是去了报社。
到了之后径直就走进了社长的办公室,说自己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不能再继续做下去了。
社长觉得非常惊讶,因为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明明做得很不错啊。”社长说:“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想在这呆下去了?”
“没什么...”任家敬支支吾吾地说道:“报社的环境很好,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一份工作了。可是我必须要辞职,社长你就不要再问为什么了...”
“哦。”社长看着任家敬,叹了一口气,说:“你是报社在创业期招进来的记者,在这里继续干下去的话很有希望做资深记者的。”
任家敬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就只是低着头看地板。
“那好吧,我们也不勉强你,以后想回来就再回来。”
“嗯...”
任家敬觉得很感动。
这是他第一次被单位的领导喜欢,结果却必须要说再见了。
任家敬觉得这份工作其实并不像前两天想的那样没意义,至少他明白了自己并不是那么没用。
“中午一起吃个饭吧。”社长说:“算是给你道个别,谢谢你这段时间来在报社的努力。”
“哦...”任家敬说:“好...”
心里有点酸。
虽然明知这只是客气一下,报社的人以后恐怕根本不会再想起他,可还是抑制不住那种舍不得的感觉,毕竟以前从任何地方离开的时候都没有人说过要一起吃饭什么的。
任家敬不怕工资少,也不怕工作辛苦,甚至根本不在意是否有上升的空间,发展的机会,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同事们对他能稍微好点儿。
辞了这份工作之后,下一次收到这样的待遇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任家敬特别想知道社长和总编的和善究竟是因为自己本身的刻苦还是因为自己是庄景文的“朋友”。
可是这个答案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就怀着答案其实是前者的微弱希望继续努力下去吧。
上午剩下的时间里,任家敬就留在报社里交接了一下手头的工作。
幸好没什么未完成的稿子。
之后任家敬就坐在办公桌前等,等中午和全社的人一起吃午饭。
“家敬!”
正当任家敬恍恍惚惚地好像又在想庄景文的时候,社长走出来,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中午有些工作要忙,实在没时间了...还有几个记者和采访对象也恰好约在了中午,你看看这...哎...”
“没关系...”任家敬说:“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了,我回去了...”
“那行,你就回去吧。我也得赶紧回去忙了。”
“嗯...”
看着社长一头扎回社长室的背影,任家敬心里有一点失落。
到底还是没能得到离职后同事们正式的送别。
在任家敬的记忆中,没有人特意请他吃过饭。
即使帮别人搬家之类,也未曾得到过这种待遇。
大概所有人都觉得像任家敬这么老实的人没有必要特意去花钱感谢。
这是距离“被请客”最近的一次,结果却又泡汤了。
和同事们简单地道了个别之后,任家敬就拎着自己的东西走出了报社。
谁知刚走了几步,天下就下起了大雨。
任家敬吃力地拎着那些东西,狼狈地跑到天桥下面,试图躲避这突如其来的暴雨袭击。
附近唯一可以起到一点阻挡作用的就是这个天桥了。
马路两旁没有任何店面和屋檐。
可是雨下得实在大大。风又不小,飘进来打在身上的雨根本就没停过。
任家敬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但他其实不是很在意。
在这样的天气里,过去的事情又全都浮现在脑子里。
工作和生活上不得意的事情也就算了,咬咬牙总能挺过去。
可是他实在太希望有个人能陪着他。
他甚至连朋友都没有。
恋人倒是有过两个——文汐,庄景文。
文汐不爱他。
这点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任家敬一直觉得爱情并不是必须的,只要有个家就好了。
所以,当文汐因为爱情而离开他的时候,任家敬根本不能理解,只觉得文汐选的那个男人根本就靠不住,伤了她一次就可能伤她第二次,为什么要如此执迷不悟。
然后庄景文出现了。当庄景文说喜欢他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就紧紧贴了上去,并沉溺在那样的温柔中不能自拔。
结果,那些都是假的。
庄景文也不爱他,也不能和他一起度过剩余的那些日子。
对于庄景文欺骗他的这件事,事实上任家敬并没有多恨。
他只是很难受,为什么到头来,依然没有人喜欢自己呢。
本来以为有,其实不过是错觉。
雨好像一点都没有变小的趋势。
衣服都紧贴在身上,风一吹,冷得发抖。
任家敬渐渐觉得头晕得厉害。
本来就因为大雨而不甚清晰的景色,好像更加模糊了。
任家敬本来身体就不算好。
他知道自己缺乏锻炼。
可是一个人的话,除了跑步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被雨浇了两个小时,再加上之前的两天几乎没吃饭也没睡觉,生病也是理由当然。
不管他把自己的被窝做得多舒服,还是睡不着。
病就病了,任家敬也不在意。
他琢磨着过两天就回老家,回到父母身边去。
父母永远都不会嫌弃自己。
下了这个决定之后好像终于觉得好过了一点儿,任家敬靠着天桥的立柱坐下来,把头埋进胳膊里,觉得好像越来越昏。
迷迷糊糊地手机好像在响。
任家敬有点费力地把电话掏出来送到耳边:“喂...”
“是我。”
又是那个总是带着讽刺的语调:“行啊任家敬,连我的鸽子都敢放。不是约好了下午三点做专访吗,你立刻给我滚过来。我就这么点时间,别说下雨,就算下刀子你也得马上过来。”
任家敬沉默了一会儿。
对了,对“崇正集团”的专访就在今天。
是他给忘了,就连交接工作的时候都没想起来。
“抱歉...”任家敬说:“我马上给报社打电话,让报社尽快和你们取得联系。”
“听不懂话是吧?我说的是让你任家敬立刻给我滚过来!”
“我不再负责这个事的报道了...”任家敬说:“我刚刚从报社辞了职,会有其他记者跟进。”
“...嗯?”刘成君问:“辞职?你又捅什么娄子了?”
“不是...”任家敬说:“我是主动离开。”
“哦?”刘成君笑道:“就你这样的,还能炒报社?”
“你别问了...我只能这样做...”
“到底怎么了?”
“你别问了...”
“说话。”刘成君好像又不耐烦了:“声音有气无力的搞什么鬼呢?”
“我听不清你说话。”任家敬说:“我在外面,雨很大,挂了吧,我听不清。”
“这么大雨你在外面干吗?”
“我立刻给报社打电话让他们联系‘崇正集团’。就这样,我挂了。”
挂断电话后,任家敬就给主编打了个电话。
果不其然,主编非常生气。
但是由于任家敬已经离职,他也没法再说什么。
刚和主编说完,任家敬就接到一条什么确定位置的请求。
任家敬不知道那是什么,就随手按下了“确定”。
之后任家敬就继续坐在天桥下面,思维好像一直在乱转,但又记不清自己都想了些什么。
浑浑噩噩地,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没有。
“起来!”
当感到有人用力扯自己胳膊的时候,任家敬惊得一个哆嗦。
抬头一看,竟然是刘成君。
他微微弯着腰,一手撑着伞,一手正拽着自己。
脸上虽然带着怒意,眉眼却还是那么漂亮。
从这个角度望上去,更显得身材修长挺拔。
“你...你怎么在这?”
“恰好路过看见你。”刘成君说:“你还要在这坐多久?跟我上车。”
“...不用...”
任家敬根本不想和这个孩子有任何的牵扯。
“少耽误时间。”刘成君说:“你们那个报社打电话来重新约专访的时间,描述的专访主题和你一开始说的好像有偏差。巧了,正好看见你。你现在就上车,赶紧跟他们把这事儿说明白了,车上安静。快点,我没功夫跟你耗。”
“...抱歉。”任家敬想这事儿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对,于是对刘成君说:“我现在就给报社打电话,你想往哪开就往哪开。然后你把我随便放在一个超市门口,我下车。”
“嗯?”刘成君问:“你哪那么多废话?”
任家敬从地上爬起来。
起来的时候,刘成君从旁边扶了他一把:“全身都湿透了,你在这坐了多长时间?”
“从刚开始下雨的时候我就坐在这了...等会儿你把我随便放在哪个超市门口就行...”
“快点。”刘成君皱着眉:“雨大,靠过来点,一把伞撑不下。”
“得了...会把你的衣服弄湿...”
话还没说完,就感到那个孩子一把揽住自己的肩膀,拖着就往出走。
任家敬忍不住一个踉跄。
其实他也能理解。
谁也不愿意在雨里听另外一个人唠叨。
上了车之后,刘成君看了一眼任家敬:“你该不会是病了吧?”
“啊?”任家敬随口否认道:“没有...”
刘成君伸出手在任家敬的额上一摸:“这样还没有?真想病死啊。”
说着就启动了车子,缓缓地从路边滑了出去。
任家敬拿出手机来给总编打电话。
结果两边打算做专访的内容其实都差不多。
“主题是一样的...”任家敬解释道:“就是说法有点不同而已...你可以按照一开始准备的内容来回答,问题其实都是相同的意思。”
“这样啊。”刘成君说:“那就好。可能是我听错了。”
“前面有一个饭店...你把我放在那里也行。”
“你那个情人呢?”刘成君好像没听见任家敬的要求,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嗯...?”任家敬看着那来回移动的雨刷,小声说:“其实我们不是情人...你误会了...”
“哦?”刘成君用嘲讽的眼神看了一眼任家敬:“不是?那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任家敬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真的不是...他...其实并没有真的喜欢我。”
“哼。”刘成君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任家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想想这个孩子也知道文汐的事,任家敬有点忍不住似的又说:“文汐也是...也不是真的喜欢我。没结成婚也好。我一共有过两个恋人,在这方面倒是一样的。”
刘成君握着方向盘的手好像顿了一下:“你就那么欲求不满?”
“嗯...?可能是吧...”任家敬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想找个人踏踏实实过日子。”
刘成君的车突然一个变道。
好像没听见任家敬说的话。
任家敬本来也没指望他回答。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正常了。
任家敬现在有点儿万念俱灰的意思。他实在太难受,可是又没有人可以听他说。现在,虽然问他话的人是最看不起他的人,可是既然有人问,任家敬还是想说出来。
之后一路无话。
直到任家敬看见刘成君把车开进了高级住宅区,才有点惊慌地问:“这是哪?”
“我家。”
旁边的孩子倒是一脸自然。
“你要回家?”任家敬问:“那...那我呢?”
“跟我一起回去。”
任家敬张大了嘴。
“我...我跟你回去干什么?”
“快点。”刘成君说:“扔在超市或者饭店就算了吧,我也不想看见你真病死了。没功夫送你回家,天晴了你自己回去。”
借地躲雨
任家敬根本不敢上去。
他低着头,小声说:“不用...”
“不然你能去哪?”刘成君嗤笑一声:“走路都打晃。再浇一会儿就真晕了。”
任家敬还是坚持说:“不用...”
“少逞强。”刘成君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再被我干?你有那么大吸引力吗?”
任家敬沉默不语。
刘成君黑着一张脸:“我对病成这样的人没兴趣。你是不怕传染别人,可是我怕被传染。”
听到这话的任家敬觉得非常窘迫:“我不是那个意思...”
“管你是不是。”刘成君一边说一边下了车:“不管上不上去,先滚出我的车库。车库要上锁。”
“哦...”
任家敬跟在刘成君后面,眼前阵阵发黑,脚底下发软,他不敢再动,就只能站在原地,强迫自己恢复原状。
过了一会儿,视线好像清明了一点,任家敬再次慢慢往车库门口挪。
他真的不知道这会儿能到哪里去避雨。
“看你这样子!”
刘成君走过来,一边骂着,一边又像刚才那样揽住任家敬,把他从车库一直拖到了楼里。
进了楼之后,任家敬站在门口,有点手足无措。
全身上下都滴着水,他不敢踩到地板上去。
刘成君倒是一回家就上了楼。
外面雨太大,虽然他带着伞,可裤子甚至衬衣的大半部分都完全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年轻有力的线条。
任家敬本来也没指望对方招待自己。
他只希望在这小方毯上稍微呆一会儿,等雨稍微小些就立刻告辞回去。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刘成君就又返回来。
身上还是刚才那一套湿衣服。
他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把一团东西向任家敬砸过来。
任家敬赶紧伸手去挡,结果还是狼狈地被蒙了一头一脸。
扯下来一看,竟然是一套睡衣。
明显比自己该穿的要大上一号。
大概是那孩子的衣服吧。
“换了。”刘成君一边走回楼上一边说:“二楼有浴室,自己去冲一下。浴室旁边有一件客人用的卧室,愿意用就用。我在三楼。”
说完最后一个字,人已经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任家敬没动。
他觉得没有必要去使用那些东西。
谁知过了一会儿就又听见了刘成君怒气冲冲的声音:“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任家敬被吓了一跳。
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蹑手蹑脚地爬上了楼梯。
任家敬小心翼翼地把浴室的门反锁上之后才走到淋浴下面。
拧开开关,让温暖的水流带走浑身的冰冷。
觉得好像比刚才舒服了很多。
刚才在天桥下面的时候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会儿的自己竟然会在刘成君家里冲着热水澡。
头还是很晕。
思绪一直控制不住地乱窜。
他和庄景文分手的地点就是浴室。
真是很奇特。
进去的时候还是一对准备纠缠一整晚的恋人,出来的时候就是再不打算见面的路人。
任家敬突然觉得水温有些过高了。
不然怎么会突然感觉呼吸困难呢。
他关上水龙头,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感觉好像有眼泪随着水流被一起冲下来,又感觉好像没有。
任家敬自己也不知道。
他扶着墙跨出来,坐在马桶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稍微好过一点儿。
于是他赶紧趁着这股劲儿用墙上的浴巾擦了身体,又穿上那孩子给他扔下来的睡衣,努力扒开门,蹭着地板就进了旁边的屋子。
他实在太难受,一进门就忍不住扑到那张看起来很舒适的大床上。
不敢完全躺上去,只是搭了个边儿,把头枕在枕头上,双脚仍然放在地下,打算一听到刘成君进门的声音就赶紧坐起来。
不过一个病人的听觉显然靠不住。
任家敬是被刘成君给踹醒的。
睁开眼睛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房间里比刚才要暖和,空调正在努力地运作着。
刘成君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再着凉?”
“...嗯?”
任家敬坐起来。
果然就像对方说的,头更疼了。
刘成君出去拿回来了一个吹风机,把任家敬往里面一推,坐在他身边,动作非常粗暴地吹干了他的头发。
本来就没什么发型可言的头顶彻彻底底变成鸟窝一样的乱发。
“行了。”刘成君站起身来,厌恶地看了任家敬一眼:“废物。自己的事一样都做不好,还有工夫操心别人。”
这样的评价让任家敬无法反驳。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词也说不出来。
“就这样吧。”刘成君随手一推,把任家敬推回到床上:“先睡吧。我已经让医生过来了。”
任家敬随口“嗯”了一声,把身子缩成一团,弓着背侧躺在那里。
刘成君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走了出去。
很快,任家敬就感到一床又大又软的被子罩了下来。他在里面稍微调整了一下,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位,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
可还是觉得冷,头也疼得好像要裂开似的。
翻过来覆过去,一会儿仰躺着,一会儿又侧躺着,一会儿蜷起腿,一会儿又放直,却总也找不到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
“真那么难受吗?”
听见刘成君的问话,任家敬不知道应该回答是还是应该回答不是,所以就没做声。
刘成君又盯了一会儿,拿起电话说:“我再催一催,让医生快点。”
事实证明,“催”这个动作确实有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普遍意义。
没过多一会儿,刘成君就领着他的医生过来。
医生一看见任家敬就问:“多少度?”
“...不知道。”
医生随口埋怨道:“怎么也不给病人测一下?真不会照顾病人。你们这些富二代可真成问题哟...”
刘成君一听就火了:“我管他多少度!跟我有什么关系?”
医生被他的暴躁吓了一跳:“你干吗...这个人不是你的朋友吗...”
“这种人配当我朋友?你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
“那你还把人带回来?没必要的话干吗要在下雨天折腾我...?”
刘成君皱着眉想了想,过了好几秒之后才说:“认识而已。总不能看他病死吧?接回来治一治,就当做件好事。”
“我倒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善良...”
“喂!”刘成君不耐烦了:“动作能不能快点?”
最后的结果是必须要打点滴。
刘成君低头想了一会儿,说:“一楼的客厅里挂了副画。那个钉子应该可以用。”
说着就弯下腰,把任家敬打横抱起来,搂在怀里出了卧室。
医生跟在后面笑道:“还说不是朋友?我看你明明就很着急...哈哈哈...”
刘成君脚底下顿了一下:“我没着急,做些最基本的事而已。闭嘴吧你,少说句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吊上点滴之后医生就离开了这里。
剩下任家敬裹着毯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刘成君在旁边百无聊赖似的拿着遥控器随手换着台。
“到底怎么回事?”过了一会儿,刘成君终于开口问道。
“没什么...”任家敬说:“就是...就是和之前介绍给我工作的那个人发生了一点矛盾...所以就离开了报社。”
“哈。”刘成君问:“就是那天在饭桌上那个?”
“嗯...”
“辞了干吗?”刘成君说:“是他对不起你,这工作不正好当做补偿?”
“啊?”任家敬被吓了一跳:“怎么能这样?”
“为什么不?”
突然被这样问,任家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只是凭着感觉回答说:“都已经没有牵扯了,再拿他好处,那多下贱。这不能要的...”
“是吗?”刘成君斜着眼睛看了任家敬一眼,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你可真够笨的。”
任家敬不知道应该怎么才能说服对方,所以他就没吭声,可是心里相信自己想的没错。
分手之后要补偿的事情以前虽然也听说过不少,但任家敬觉得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受伤之后的离开,求的无非就是人心之间的平等。
那样的要求显然与这初衷背道而驰。
之后刘成君弄了一些粥。
味道竟然不错。
这点让任家敬有些惊讶。
不过他很快想到,这孩子初中时就被父亲扔到美国,这样的事好像也理所当然。
吃完之后刘成君看了看点滴瓶,走到任家敬面前弯下腰,说:“差不多了,我拔了。”
“嗯...”
刘成君握着任家敬的手指,发了一会儿呆之后才开始动手撕下那些胶布,又拔下针头,站起身看了看窗外依旧瓢泼的大雨,好像很随意地说了一句:“今天你就住二楼那间卧室。”
“...啊?”
“干吗?”刘成君说:“觉得难受可以给我打电话。你该不会想让我一直在你旁边呆着吧?”
“没有没有...”任家敬赶紧说:“只是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留宿...”
“无所谓。”刘成君站起身:“也不占什么地方。本来你也得在这。那变态医生说明天再过来看看你。”
雨天留宿
打完吊针之后任家敬吐了一次。
刘成君在洗手间外将门敲得咣咣响:“怎么了?”
任家敬一边漱口一边小声说:“没事……”
“不是打过针了吗?怎么还这样?”
任家敬愣了一下之后才说:“刚打完针,不会那么快就好的……”
“……切。”
然后任家敬就爬到床上去睡觉。
躺在床上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他自己租的小区晚上窗外总会有很强的光线,还经常很吵。凌晨就有各种各样的车经过,并且还会伴着扫街的声音,垃圾车的声音,还有小商小贩们在外面街上外吆喝的声音。
现在这里没有小区二期工地上亮如白昼的灯光,只有窗外洁白的月色。
床很大很软,被子很轻很暖,任家敬在这静谧的夜晚睡得很踏实。
迷迷糊糊地又想起了刚才刘成君反复交代夜里难受可以给他打电话的情景,觉得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第二天是周二。
刘成君白天去公司,晚上才回来。
医生也来得很晚。
看过之后说再加一针就可以好得差不多。
任家敬低着头,对医生说:“我觉得已经没什么特别难受的感觉了……现在只是有点低烧而已……那个针真是挺好用的……”
“喂!”在一旁的刘成君突然Сhā话道:“才一针就退下去这么多?你那个针对身体没害吧?”
“当然没有了……少疑神疑鬼的。”
说完这话,医生盯着任家敬瞅了一会儿,又把目光移到刘成君身上看了看,接着才用很好奇的语气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扯上关系的?之前我也给他的其他朋友看过病,感觉好像不太一样啊……那时候可没这么暴躁...”
“说了我们两个没关系!”刘成君皱着眉:“你没事闲着研究我干什么?”
“哈哈。”那个医生笑道:“因为我觉得你心理不大正常……”
看见刘成君好像要发作,医生立刻转移了话题:“行了行了……把灯全打开没问题吧?我看不清血管……”
刘成君看了看任家敬,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开了灯。
任家敬伸出左手,医生熟练地为他挂上点滴。
边挂边对刘成君说:“我是你们的家庭医生,这个不在我负责的范围之内,是要加钱的哈哈。”
“我知道。”刘成君随便应了一句:“完事没有?别在我家呆着,碍眼。”
医生好像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的态度,笑着离开了客厅。
“喂...”当刘成君打开电视坐在旁边的时候,任家敬觉得有点不安:“那个……钱会很多吗?”
“对你来说肯定不少。”
“那大概是多少呢……”问这种话任家敬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但不问的话会让他心里非常没有底:“我现在没有工作了,之前也没多少积蓄...他明天应该不会再过来了吧……?我已经好很多了,不需要再看了……”
任家敬不知道请一个医生专门来给自己看病需要花多少钱,但随便想想就知道肯定不会是个小数字。
“用不着你操心。”刘成君不耐烦地换着电视频道。
“那怎么行……”任家敬从来没有欠钱不还,他也不想改变这个原则:“看病的钱我一定会还给你,到时候可以打电话通知我,我立刻送来给你。”
“嗯……”刘成君说:“随便吧。”
之后任家敬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打针。
两人一直无话。
直到刘成君突然问出一个吓了他一跳的问题。
刘成君说:“我很好奇,你看过□片子没有?”
“啊?”任家敬脸一直红到了脖子:“干吗问这个?”
“问这个不是很正常的吗。到底看过没有?”
任家敬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说:“那个……没看过多少……”
“嗯。”刘成君又问:“比较喜欢谁?”
“……什么?”
“我问比较喜欢谁。”
“那个……名字我不太知道……”
“哼。”
刘成君不说话了。
任家敬尴尬得不敢去看他,满脸通红,连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才好。
没想到刘成君还不放过他。
那孩子轻眯着眼睛,盯着任家敬看了很长时间,是那种从脸到身子的打量。
任家敬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只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行了,”过了一会儿,刘成君突然说,“我上楼了。”
说着就把遥控器扔给了任家敬:“自己爱看什么就看什么。DVD里有盘,想看就按那个蓝色键。”
“哦……”任家敬小声说,“知道了,谢谢……”
任家敬本来并没想过要看DVD。
可没想到的是,在刘成君上楼之后没过多一会儿,电视上所有的频道就都变成了一片雪花。
任家敬在打吊针,离不开客厅。
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只有等刘成君下楼的时候再告诉他。
电视没有信号,任家敬没有事做。
想到刘成君上楼前曾说DVD里有盘,于是就按下了蓝色的键。
出现的画面却让任家敬吃了一惊。
盯着屏幕上交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又想看又不敢看。
看楼上没有动静,任家敬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在了电视上,提心吊胆地看了一小会儿。
那些激|情的画面让任家敬渐渐起了反应。
在别人家的客厅里,他不敢做什么,就只有坐在那里,轻轻地摩擦着双腿,心里想等会儿到洗手间里再偷偷地解决一下。
电视里的声音一浪大过一浪。
任家敬在正觉得难受的时候却冷不丁听到一个声音凉飕飕地问:“受不了了?”
发现刘成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楼梯口,任家敬吓得条件反射一般地关上了电视。
“关也没用,我看见你开了DVD。”
“我……我不知道里面是这个……”
“里面是什么,我还真忘了。”
说完,刘成君又嘲讽似的问道:“不过,知道了是什么之后,你还不是看了?”
任家敬顿时觉得羞愧难当:“我……还没怎么看……”
话还没等说完,任家敬就看见刘成君走过来,抬起一条腿跨上沙发,坐在自己身后,用充满蛊惑性的声音问:“相互来一次,怎么样?”
任家敬僵直了身子:“……什么?”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不行……这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刘成君说:“用手而已。至少一半男人都做过这种事,怎么就不行了?”
“不行……”任家敬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就只是摇头说道:“不……”
话卡在喉咙间,因为他感到对方的手已经摸到了他的下身。
任家敬左手上有吊针,只能用一只手费力地扯着刘成君的胳膊:“不行……不行……嗯……!”
刘成君贴上了他的脖子,笑着说:“别管那么多,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
任家敬一边说“那怎么可以……”,一边微弱地抗拒着。
可是这点挣扎在对方看来等于什么都没有。
他抱着任家敬,用电视里的尖叫声当做背景,很快就让任家敬射了出来。
“很快啊……”刘成君说:“看来这里都没怎么用过呢……”
任家敬根本不敢抬眼。
他侧着头,不回答对方说的任何一句话。
刘成君也没再问。
他站起身,在任家敬面前解开皮带,将自己暴露在他眼前,语气里带着命令:“快点,摸一摸。”
任家敬还是侧着头,不看他。
“喂”,刘成君又说:“刚才不是已经让你爽过了?我现在难受着呢。装得跟你没关系似的,这就是你的处事方式?”
任家敬被他呛得没话说。
“没什么”,刘成君又说:“这种事最正常不过,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任家敬的指尖有点微微发抖。
他紧闭着眼睛,试着把手放了上去。
但还是不行。
他一碰到那东西就又触电似的往回缩。
没想到刘成君一把抓住他想要逃脱的手,用手掌覆上他的,在自己下身时重时轻地滑动,最后当手下一片湿的时候,任家敬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感觉怎么样?”
对方好像完全没有任家敬这样的尴尬。
他坐下来,好像很自然地抱住任家敬的肩:“两个人都舒服而已,哪有那么多讲究?”
任家敬还是不说话。
他觉得这样不好。
可是确实很多人都在这样做,他又说不上具体哪里不好。
刘成君盯了任家敬很长时间,长得任家敬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还在回味刚才的事情。
“嗯……”半晌之后刘成君才又开口道:“现在我心情不错……可以告诉你一个转运的方法。想不想知道?”
“……嗯?”
虽然任家敬不太相信这些东西,不过试一试倒也无妨。
“不过呢...得有一个非常讨厌你的人愿意帮你才行。”
“哦……”
听到这里任家敬有点失望。
讨厌他的人估计有不少,可是哪有人会愿意帮他呢?
不过,转运什么的本来就是一件不靠谱的事儿,也没必要去在意。
刚想到这里就听到那孩子又说:“不过我倒是可以帮帮你。”
努力转运
任家敬结结巴巴地说:“到底……到底要怎么做?”
“也没什么,就是常在这个人周围。如果能让这个人不像之前那么烦你,之后的事情都会随之变得顺利。”
“哦……”任家敬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问:“那你要怎么帮我呢?”
“说不上是帮吧。”刚刚才释放了一次的刘成君懒洋洋地靠着沙发,说:“反正你已经在这两天了,再多住几晚也无所谓。我现在看你还是相当不顺眼,看你自己能不能想办法利用这点时间转运了。”
任家敬觉得很犹豫:“那个……这个方法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说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任家敬不说话了。
他之前听同事们讲过算命的事,好像真的挺神。
可是收费都搞得吓人,稍微有点名气的“老师”看一次就差不多要2000。
任家敬心里其实也想过要算一算,不过这价钱实在是太离谱了。
“可是……”任家敬想了一想,又问道:“真的管用吗?”
刘成君用厌恶的眼神看了一眼任家敬:“就算没用能怎么样?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难得我现在心情好,以后再想转运可没门了。你到底要不要试试?”
任家敬有些动摇。
他觉得刘成君说得对。
就算没用也不会怎么样。
自己的情况已经不能变得更坏了。
“嗯……”任家敬又说:“我没怎么给人填过麻烦……”
这话也是实话。
任家敬不记得自己求过人。
当然,这可能主要是因为他没有朋友。
有什么事情任家敬都想自行解决,实在解决不了的话就放弃,等待那个最坏的结局。
“你怎么这么烦人?”刘成君明显不耐烦了:“又想让我帮你又扯那些没用的东西,能不能别想那么多?我都说了无所谓,你放机灵点儿就行了。打扫房间煮菜烧饭应该会吧?”
“可是……”
“就这么定了。”刘成君说:“又耽误我不少时间。”
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就这样,任家敬开始了自己的“转运”之路。
第二天,任家敬花了一整天去阅读各种招聘信息,不停地发送自己的简历和样稿。
虽然上一家媒体是一个小单位,可是任家敬在那里确实写过轰动一时的新闻。
他觉得这次找工作应该没有之前那么难。
一直到下午5点,各用人单位都下了班,不会再得到回信,任家敬才下楼买了一些菜。
拎着各种东西回家的时候,任家敬才发觉糟了。
他没有钥匙。
任家敬在心里骂自己笨。
怎么会忘了这一点呢。竟然就这么走出来了?
实在没有办法,他给刘成君打了一个电话。
果然,对方一听任家敬说完,就吼道:“你傻啊?!”
“那个……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可以去别的地方逛一逛,只是想确认一下时间……”
“逛什么逛?!”电话另一边又传来那个暴躁的声音:“我现在回去,大概15分钟。”
“哦……”任家敬说:“那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哼。”
刘成君没说错。
15分钟还不到,任家敬就看见他的身影从车库那边转出来。
刘成君一边掏钥匙一边又骂:“你这猪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
门一被打开,任家敬就迅速躲进厨房。
他觉得,依那个孩子的性格,肯定会觉得非常烦。
但是任家敬想错了。
一直到晚饭结束,刘成君都没再提起这件事。
他直接就说到了不相关的地方。
“喂。”刘成君问:“找到工作了吗?”
“哪有那么快啊...”任家敬回答说:“只是寄出了一些自己的简历和样稿而已……”
“嗯……”刘成君又问:“都投了什么地方?”
“不太记得了……”任家敬努力回忆道:“有‘巷报’、‘金铅笔都市报’等等几家……”
“那你最想去哪个?”
“最想去的当然还是‘金铅笔都市报’了……”
“想去哪一版?回去做娱乐新闻?”
“还是社会新闻好一些吧……”任家敬说:“我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做娱乐新闻……”
“其实……”刘成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除了被男人干之外,我看不出来你适合做什么。”
任家敬猛地抬起头。
想说些话来反驳,可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而且他也不知道应该反驳前一句还是后一句。
捧着碗的手好像都变得有些没力气:“你怎么这样说话……”
“开玩笑而已。”刘成君又夹了一片肉:“何必那么认真?”
他这样一说,任家敬也确实没法再说什么了。
可是他心情却总也好不起来。
他不是个小气的人。
不过现在,虽然明知道没必要去在意,却总也没法看得很轻松。
刷了碗之后,任家敬又把厨房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他觉得自己既然占了人家的地方,就要尽量还清这个人情。
刘成君进来的时候一愣。
“呦”,他笑道:“挺干净的啊。”
说着走到任家敬跟前:“在干什么?”
“在做豆沙羹。”任家敬回答道:“我看你睡觉的时间好像挺晚……”
“嗯……”刘成君问:“这算是为了转运而做出的努力吗?”
“不是……”
“可惜没用。”刘成君看了一眼锅里:“太甜。我不吃这么甜的。”
“这样啊……”
“明天煮粥。”
“嗯?”
“我说明天煮粥。”
“哦……”
任家敬一边答应着,一边关了火。
然后就弯着腰,在橱柜里面找碗。
刚翻了没几下,就感觉有人贴上了自己的ρi股。
“喂。”刘成君说:“再互相来一次怎么样?”
任家敬的手僵在那里:“别闹了……”
“我没闹。”刘成君说:“昨天不是很舒服?再来一次能怎么样?”
“不要……”
话卡在喉咙里,因为对方的手已经摸到他的下身,拉开拉链钻了进去。
“别……”
任家敬声音有点发颤,抓住刘成君的手往出扯。
刘成君用另一只手抱住任家敬,把他两只胳膊都固定在怀里,之前的那只手更加肆无忌惮。
任家敬没有过什么这样的经验,脚都有些发软了。
“站不住了?”刘成君在耳后笑道:“真够嫩的。”
说着搂住任家敬的那只手又用了些劲儿。
“嗯……”没过多一会儿任家敬就轻哼道:“放开我……”
刘成君放开抱着他的那只手,撩起任家敬的衬衣,在他胸腹的位置上来回摸。
任家敬扶着橱柜,低着头,手指在光滑的台面上轻轻抠着。
对方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更加灵活地摩擦那个敏感的部位。
“呜……!”
没过多一会儿,任家敬就发出一声,连续第二天释放在这个孩子手里。
刘成君靠上后面另一个柜子,把任家敬扯过来,然后又像昨天一样,包住任家敬的手放在自己的下身。
任家敬的手心就又碰到了对方的那个东西。
“喂……”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任家敬小声问道:“转运什么的……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嗯?”刘成君问:“我干吗要骗你?”
“因为……”任家敬更小声地说:“因为你想让我给你做这种事……”
听到这话,刘成君抬起之前一直向下看的眼睛,盯着任家敬说:“你以为自己是谁?别说这种事,就是上床的对象我都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用得着跟你撒谎?”
任家敬不说话了。
对方说的是实话。
他的确没有必要这样做。
可是这样的话现在的情况好像就更难解释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那些人呢……?”想了一想,任家敬又问。
“你怎么那么啰嗦?”刘成君说道:“互相来一次而已,两个人都舒服。上床要累得多了,我最近没那么多闲工夫。……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嗯。”
任家敬知道这孩子最近因为集团的控制权和监狱里的父亲打得不可开交。
刘成君想要将刘赫的投票权压在自己这一派之下,但他低估了刘赫这么多年来积攒的人脉和资金。
本来以为刘赫铁定无力参与新股的配售,但实际情况好像并不是这样。
刘赫竟然有不少不属于“崇正集团”的资产,刘成君之前一点都不知道。
现在,刘赫变卖了这些资产,要跟儿子来最后一搏。
刘成君肯定在忙这些事。
一着走错就会满盘皆输。
如果输了,不但在公司里没位置,和自己父亲闹成这样,不知道最后要如何收场。
说不定最后真的会一无所有。
耳听得喘息声渐渐加重,刘成君好像快要释放了。
任家敬心里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试着把手往回缩,但是对方紧紧地钳住了自己。
没多一会儿,手心就又湿了。
“呼……”刘成君放开任家敬,靠在柜子上,声音有些沙哑:“真不错……”
任家敬拉好裤链,低着头,默默走到水池前面,打开水龙头冲着手上的东西。
走出厨房之前他回头看了看依然靠在那里的刘成君,忍不住说:“你也赶紧把手洗了吧……”
“……嗯。”
之后这种“转运”的生活又持续了几天。
任家敬白天投简历,等面试,晚上做好饭菜等刘成君回来。
有时会将屋里收拾收拾,有时也会照顾一下后面的小院子。
刘成君每天都会回来,但通常要七点以后。
吃过之后刘成君就会在客厅里看看电视,看看报纸,过一会儿喝一碗粥。
基本上他们每天都要“相互来一次”。
任家敬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一想到那次在酒店喝醉了酒之后和这孩子上过床,就会觉得现在这种情形非常诡异。
而在晚上睡觉前,任家敬也总会小心地把门锁好,门闩叉上。
虽然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后突然有一天,刘成君对任家敬说:“今天洗澡的时候你那个房东来电话,催你交租金。”
“……啊!”
任家敬已经把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慌慌张张地把所有银行卡全都拿出来,开始一点一点回忆到底哪张卡上还剩钱。
“你不用交了。”刘成君一副懒散的样子说:“我给你把房子退了。”
“……什么?!”
“连押金我都替给你要回来了,你那个房东还不想给呢,说签了一年的合同。”
“你……”任家敬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你怎么能这么做!”
刘成君皱皱眉:“你怎么就算不过来帐?你现在没工作,兜里还有几个钱?我现在还是很烦你,这运也不知道得转到何时。从我这出去的时候再换个屋子,不是能省下不少?”
“你……你……哎,”任家敬急得跺脚,“这转运什么的,再过几天还不行就算了吧,哪能真一直住在这里——到时候我去哪?”
刘成君哼了一声:“我看你找工作这事一点谱都没有。还要租个空房子,烧钱呢?”
“不是这个问题!”任家敬说:“下周还不行的话,我就打算回去了。这下可好,还要再找住的地方……”
“那就找呗。”刘成君很无所谓地打开门,说:“正好可以找个更便宜的。行了你做饭吧,钥匙和地址给我,我把你的东西拿过来。”
当刘成君再次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任家敬瞪圆了眼睛:“……怎么就这么一点东西了?”
刘成君把东西随手一丢,说:“其他的都没用。你住在我这,还需要多少东西?”
“你……”
任家敬气的说不出来话。
急急忙忙地放下手头的东西,走到门口,一边弯腰穿鞋,一边说:“再住一周而已,现在是没关系,可是离开之后我用什么?哎,你啊……”
刘成君在一旁黑着一张脸,说:“任家敬,你那个家我看过了。其他的东西我不管,你要是敢把那个装空矿泉水瓶的黑塑料袋拿到我家来,我跟你没完。”
求职面试
任家敬被他吓了一跳。
默默穿上鞋子,拉开大门就走了出去。
在关门的一瞬间刘成君却突然伸出手来把住门,跟着也跨了出去。
任家敬看他一副理所应当站在那里的样子有点纳闷:“你也要出门吗?”
刘成君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任家敬:“我不跟你一起去的话你怎么把东西拿回来?”
“那个……,”任家敬说:“我有旅行箱……可以坐公交车。”
“算了吧。”刘成君轻哼一声:“快去快回,少磨蹭。”
“真的不用……”
刘成君盯着任家敬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么不想让我跟着,难道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东西?”
“没有没有。”任家敬赶紧笨拙地解释道:“我是想在原先的房子里等一会儿……说不定会有收空瓶的过来,就正好可以卖了……还有些旧书报,加在一起也能卖不少呢……”
刘成君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转过身,正好看见敞开的门,于是伸出手去用力一摔。门发出“咣”的一声响,把任家敬惊得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事实证明,刘成君的暴躁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任家敬捆了无数个大包小包,连窗帘都不忘了卸下来带走,之后又揣上从洗手间拿出来的卫生纸,还把冰箱里所有没烂透的食物全都扒拉出来。
这些都做完了之后,任家敬就期期艾艾地站在那里,有些犹豫似的说:“报纸杂志和空塑料瓶也占不了多大地方……先拿回去行吗?”
刘成君不说话,只用漂亮的眼睛瞪着他。
任家敬低头不语。
僵持了好一会儿,刘成君才又开口道:“进了院门立刻就给物业打电话,让收废品的人过去,别想拿上楼。”
“啊?”
听到这话任家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那个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孩子竟然这样就让步了……?
就这样,任家敬连人带行李都搬到了最看不起自己的那个人家里。
日子还是跟之前那几天一样。
每天起床洗漱完毕、吃过早餐之后就开始邮寄简历。
任家敬以为这种状况肯定会再持续一段时间。所以,当“金铅笔都市报”打来电话叫他去面试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意料之外的好运气。
赶紧回邮件确定了面试时间之后,任家敬根本平静不下来。
父母并不知道他在找工作,想来想去,竟无一人可以和他分享这个消息。
他拿出手机,翻开电话薄,一个一个地按下去。
在看见“庄景文”这个名字的时候任家敬顿了一下,然后立刻点击了“删除”和“确定”键。
余下的号码差不多全是采访对象的联系方式。
最后,任家敬盯着“刘成君”这个名字,几经犹豫,却还是按下了“呼叫”键。
因为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说上两句话的对象。
“干吗?”
刘成君一开口就是“干吗”,倒让任家敬有些无措。
感觉到沉默,刘成君又不耐烦了:“到底什么事,快说。”
“嗯……,”任家敬问道:“你晚上回去吗?我收到了‘金铅笔都市报’的面试通知。晚上想做两个好一点的菜……”
“别做了,”刘成君打断了任家敬的话,“我带你出去吃点别的。”
“嗯?”
“就这么定了,晚上接到我的电话就下楼。”
那孩子说话一向算话。
6点一过,刘成君就让任家敬赶紧穿上衣服下楼。
然后一路开车到了一家香辣蟹门前。
任家敬看着刘成君挑螃蟹的样子,再一次感到对面这个看似很霸道的人其实只是个孩子。
刘成君认认真真挑出最大的几只,然后站起身来把每一种做法都仔仔细细研究个遍,最后才确定了菜样。
其实任家敬不太会吃螃蟹。
他挖了半天,感觉味道真的很香。
扒着壳子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剩下的蟹肉弄出来。
刘成君瞧了瞧他,又暴躁地说:“吃白食就可以乱扔了是吧?看看你那样子!”
“哦……”听到这话,任家敬又用筷子用力往出划了两下。
一直在看的刘成君终于忍不下去了。他伸出手夺过任家敬手里的东西,稍一用劲就掰成几块,然后全部丢进任家敬面前的盘子里。
“谢……谢谢……”
刘成君又讽刺似的问:“吃都不会,你到底能干什么?”
“……”
在钳螃蟹腿的时候,任家敬还是不会。
轻轻一夹,没碎。再用点力气,还是没碎。
“你该不会从来没尝过吧,”刘成君接过钳子:“怎么这个都不会?”
不知是因为辣椒还是因为窘迫,任家敬觉得脸上发烫,于是赶紧拿起酒杯喝了几口,没想到却更烫了。
之后的时间里,任家敬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就只是笑呵呵地反复唠叨说“金铅笔都市报”是一家很好的平台,要是能进去那里该是多么幸运,这几天一定要仔细准备,这样的媒体竞争一定很激烈,恐怕不容易被选中等等对方完全不会在意的话题。
刘成君好像也确实不甚在意,因为他一直都只是听,没怎么说话。
刘成君要开车,那一瓶葡萄酒基本都进了任家敬的肚。
他不想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所以就尽全力地喝,到离开的时候走路都有点打晃,一向有些苍白的双颊通红一片,看起来竟然有点不一样。
“今晚真是谢谢你了……,”任家敬一进家门就说:“第一次有人帮我庆祝……好像也是第一次有人特意请我……真不错,白天还收到了面试通知,不知道是不是开始转运了呢?”
“是啊,”刘成君边亲着任家敬的耳朵边说道:“开始发挥效用了吧。”
“哈哈,”任家敬笑着说:“还真挺神。”
“嗯……”刘成君看着任家敬那冒着傻气的笑容,不知怎么就对着对方的唇吻了下去。
“别……”任家敬侧开头避开。
“喂,”刘成君说,“再来一次吧。”
说着就扯开任家敬的裤子,让对方的下身暴露在空气中。
然后又掀起任家敬的衬衣,凑过舌去,在他胸前轻轻绕转。
任家敬看了看自己被撩到脖颈处的衬衣,还有正在舔咬的那个人,突然开始挣扎。
他推着对方的头,身子尽量向后缩着:“别搞这些!”
“嗯?”刘成君抬起头来,问:“怎么了?互相摸下身就可以,亲两下就不成了?”
“不是……,”任家敬说,“那些也不要做了,我今天上网查了一下,觉得好像没有那么多人会和同性互相……就是……”
话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那些词太露骨了。
“胡说,”刘成君哄道:“至少有一半的人都在这样做,顺着感觉走而已,不说明任何问题,难道你不觉得舒服?”
“不……,”任家敬摇了摇头,“我是不想再这样下去了,难道你找不到别人了吗?”
刘成君僵了一下。
他推开衣衫不整的任家敬,转身就走:“泄欲的对象我要多少有多少,少把自己当跟葱。”
感觉身后的人在着急忙慌地系皮带,觉得自己被气得眼前发黑。
他承认,从最开始,他就想上了这个人。这种人一点本事都没有,以为和别人做几次就可以登天了。但不是所有人都会像那没用的老头子一样被缠得那么狼狈,开了房之后被一脚踢开才是这种人最应该得到的结局。
不过后来情况好像有点不一样。
他发现那其实是一个喜欢坚持自己可笑的处事原则和道德准则,不知道何谓八面玲珑也不懂如何才能让别人高兴,除了努力什么都不会,怀里还揣着平平安安就好这种低级愿望的智商绝对不超过100的家伙。
可是想做一次试试看的愿望却更强烈了。
很快就吃到了第一次,身体意外地合,感觉意外地好。不足之处就是第二天醒来时那家伙质问自己的样子还真像是个讨好处的贱人。不过很快他就打了人,这点和套路不符。但不可否认的是,从那以后自己还真是经常都会想起这身体。
然后是什么来着?
对了,看见他和一个公务员在面前卿卿我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一直在等着他再过来商量那晚的事情,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那公务员一看就没几个钱,级别估计也就是个底层而已。
那段时间还真是特想把那碍眼的两个人给拆了,腻歪在一起那样子叫人恶心。
不过他们很快就散了,因为本来就是任家敬被玩儿了而已。
任家敬说辞职的那天,电话里就已经依稀感觉出发生了什么事。本来没想管,被甩是活该自找。但看看窗外的雨,想着不管说不定真死在外面,于是鬼使神差地还是出去接人了。毕竟跟自己也算是认识。
任家敬烧得挺厉害,那时候也没多想就直接带回了家,想着让医生给瞧瞧,天一晴就撵走。
但是在家里,想起酒店里的事,又想做了。
这次开胃菜还真是免费的。尝过之后觉得也还不错,于是就继续留着,每天都来个一两次。甚至还帮他进了面试,把他继续留在这里“转运”。最近这一段时间因为争权的事搞得很心烦,家里添置了一个人之后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结果现在,居然是那家伙,对他说“不要”?!
好吧,根本无所谓。
要不要明天就撵出去,还真是个问题。如果撵出去,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刘成君承认还是想做。
那晚上的感觉实在太好,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喝过酒,记不清了。想着可以再上一次,如果发现不怎么样,再甩了也不迟。
还真不信这个邪了。刘成君想:任家敬越说不要,就越得再来一次给他瞧瞧。
第二天白天,任家敬都在屋里准备面试。
只在晚上做了几个菜。
他看起来根本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还是之前那副样子。可能是因为昨天喝了不少酒,记忆有些模糊。
本来是个普通的夜晚,可是任家敬在回二楼准备睡觉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门从里面被反锁上了。
“那个……,”任家敬又折回来对刘成君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二楼卧室的门被反锁上了……”
“嗯?”刘成君抬起眼,皱了皱眉头,说:“你出房间门的时候把锁按下去了吧?”
“没有啊……”
“不可能,”刘成君说,“不是你还能是谁?”
“我从来都不锁的……”
“谁知道你是抽了什么风,别告诉我家里有鬼。”
“不是……”
说到这里,任家敬自己都觉得肯定是自己锁了门。不是他的话,还能是谁呢?
“那……”任家敬又说:“有钥匙可以打开的吧?”
“没有,”刘成君看了一眼挂钟,“钥匙在被锁的房间里面。”
“那怎么办才好……”
“还能怎么办?”刘成君站起身来说:“都这么晚了。跟我上三楼,先对付一晚。”
“啊?”
“不然还能怎么样?”
“我……那个……睡这客厅里就可以了。”
“没那必要,”刘成君很快就打断了任家敬:“床足够大,躺两个人绰绰有余。”
共枕而眠
躺在床上的时候,任家敬尽量向边上靠。
刘成君看他背对着自己躲在边上的样子又有点压不住心头的火,伸出手扳着他的肩膀一用力,就把任家敬翻了过来。
任家敬仰躺在床上,转过头有点茫然地看着刘成君,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吗。
“喂,”刘成君想了一下,开口问,“昨晚的螃蟹怎么样?”
任家敬愣愣地回答说:“很好吃……”
“任家敬!”刘成君冷着声音说:“你到底懂不懂为人处世?竟然连一句谢都没有?”
“我谢过了啊……”
“是吗,”刘成君说,“我没听见。”
“那个……”任家敬斟酌了一下,说:“昨晚的螃蟹很好吃,谢谢你。这是第一次有人特意请我,我觉得很特别。”
听他这么说,刘成君好像愣了一下:“第一次?”
“是啊……我没有什么朋友……”
“这样啊,”刘成君哼了一声:“那你怎么报答我?”
“嗯?”听到这话任家敬有点呆住了,“你说怎么报答?”
“这还不简单?”
刘成君一边说着,一边支起上身,在床头的光亮里看着任家敬。
眼睛被睫毛的影子遮住,任家敬看不清的他的眼神。
然后刘成君伸出手,抱住任家敬的腰,把他向自己这边带。
“别!”
任家敬一个激灵,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猛地扯开刘成君的胳膊,狼狈地跳到地上,一脸警惕。
“……突然跑那么远,搞什么啊你?”
任家敬还是还是全身僵硬,盯着刘成君不说话。
刘成君看着他这样子,突然觉得硬上了也挺没意思。
对方摆明了不愿意,他还没沦落到要去强迫别人。
“用不着那样,”刘成君说,“看你快要掉下地,想扯过来一点而已。”
“……嗯?”
“上来,”刘成君说,“随便你,爱趴床沿就趴。”
这话好像让任家敬觉得放松了些。他躺了回来,但姿势却从背对变成了正对,好像时刻都在提防着一样。
躺了一会儿,看刘成君确实没什么动作,困意袭来的任家敬渐渐闭上眼睛,眼前开始有童年的自己出现,似乎马上就要进入睡眠之中。
刘成君看他上来自己的床就真的只是睡个觉,不禁又觉得很烦躁,忍不住一把将任家敬推醒:“喂!”
“嗯?”任家敬迷迷糊糊地看着刘成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刘成君冷着一张脸,说道:“我睡不着,跟我说话。”
“哦……好……”任家敬好脾气地答应着:“说什么?”
“嗯……”刘成君想了一下,才又开口道:“先说说你平时都在干什么?为什么没朋友?难道你从来不花时间用于社会交往?”
“我……”任家敬老老实实地说:“我都在工作……我稿子写得慢,周末也要在家里赶。”
“那你上学的时候呢?”
“上学的时候……”任家敬回忆了一下:“上学的时候都在学习,就连上大学也是,每天早晨一睁眼就去图书馆,闭馆了才回去。”
“嗯?”刘成君听了毫不客气地说:“那你怎么业绩和成绩还都这么差?”
“那个……”任家敬红着脸说:“我也不太清楚……教材上面的每一个字我都用心看了,可是考试名次还是很靠后……”
“每一个字?”刘成君嘲讽似的问:“难道你看书没重点?”
任家敬呆了一呆才回答说:“我都是从序言开始一行一行看下去,因为我怕会漏掉重要的内容啊。”
“大概扫一眼不就知道哪里重要哪里不重要了?”
“是这样吗……”任家敬还是红着脸说:“我怕看不全……”
“哼,”刘成君说:“你脑子可真够笨的。”
任家敬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在某种程度上,对方说的是实话。
“嗯,”任家敬叹道:“你肯定很聪明……其实文汐也很聪明。我以前还希望我们的孩子各个方面都能像她,再加上好好培养,一定不会变成我这副样子……”
听见任家敬再一次提起那个女人,刘成君只觉得心头火起。
“任家敬!”刘成君突然提高了声音:“那女人早把你甩了,你还念念不忘,犯贱也有个限度!”
看见任家敬一开一合却说不出任何话来的嘴唇,刘成君顿时觉得心里舒坦了很多。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犯贱……”过了好一会儿,任家敬出乎意料地承认道:“但我没法不去想……距离有个家都那么近了,结果却在最后时刻没有了……”
刘成君盯着任家敬看。眼睛在床头灯的光亮里显得特别亮。
“家有什么用?”刘成君问,“大多数都是装个样子给别人看看而已。在外面好像很恩爱,一回家谁都不理谁。”
“才不是这样……”任家敬说,“才不是没用的东西……”
“哦?”刘成君说,“那你说说看,在你的想象中,结婚以后应该是怎么个相处方式?”
“嗯,”任家敬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这个情景,所以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早上我会比我的家人早醒来一会儿,去厨房做早餐,做好之后叫他们出来一起吃。早上时间紧,可能一切都会匆匆忙忙的,几个人还要抢着用洗手间。晚上下班回来呢,我就做好饭,大家在餐桌上聊一些当天发生的事情。我可能会讲一些工作的进展和障碍,这时他们肯定不会嫌我没用……然后妻子和孩子也会一些他们遇到的情形,不会因为我什么都不懂都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想了解他们,所以即使从事的行业完全不相关,我也会努力弄明白的。周末的时候大家一起出去走走,晚上再说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听完之后,刘成君皱起眉看着任家敬,半晌之后才说:“真够无聊的。”
“是吗……”
“谁要跟了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你怎么这么说……”
“喂,刘成君突然岔开了话题,“说说你找工作的情况。”
“哦,”任家敬说,“今天我在网上看了‘金铅笔都市报’往年面试题目的类型,然后搜了搜最近发生的大新闻,又准备了一下自己的观点和应该采用的报道形式……”
“哪有这么麻烦?去找那些有名记者的博客,看看他们怎么说,挑几个不错的角度记住,到时候当成自己的评论用上就行了。”
“还是不要吧,”“任家敬想了想,“如果他们招了我进去,我却没有那个本事,对谁都不好。”
“你这到底是什么脑袋……”
“刘成君你真的不困吗?咱们睡吧。”任家敬迷迷糊糊地说。
“不行,”刘成君想都没想便拒绝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今天都做了什么?”
“哦,”任家敬没办法,只好按照对方给出的模板问,“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到处找支持,”刘成君说,“找能站在我这一边的投资机构,让他们买股票,给他们摆明了益处,前提是行使投票权的时候必须站在我这边。现在我这边跟老头子的股份数量差不多,投票权也相近,必须增持。”
“哦……”任家敬听得一愣一愣。
“喂!”刘成君好像又觉得很不满,“你难道听不懂?”
“不是很懂……”任家敬说,“我以前在娱乐版……”
“所以你也不想懂?”
“我……”
“现在媒体上到处都是关于这件事的报道,难道你就不想弄明白别人都在说什么?”
“啊……”
看他这副样子,刘成君突然起身下地,披上一件睡衣就离开了卧室。
过了几分钟他又回来,抬手就甩过去一本财经杂志,“明天给我仔细研究研究!”
任家敬茫然地翻了翻那本杂志:“嗯……”
然后刘成君又脱了衣服抬腿上床。
任家敬看着他恰到好处的身材觉得有点自卑,别扭地别开了视线。
拿起书挡着脸,装作在翻看的样子,不去看对面的人。
刘成君这回好像真的困了,终于没再折腾出什么新花样来。
任家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床头灯关着,应该是刘成君关的吧。
歪过头一看,刘成君竟然就在很近的地方,黑色的头发扫过自己的脖子,有点痒。胳膊还横过自己的肚子,压得胃都有些疼了。
“喂,”任家敬小声唤道,“刘成君,你醒了吗?”
“嗯?”刘成君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还都是惺忪的睡态,“我再躺一会儿,你去弄早饭。”
“你……你先把胳膊拿开……”
刘成君抽回胳膊,翻了个身,过一会儿却又翻回来。
他看着任家敬在床前换衣服的样子,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
也不知是怎么了,昨晚在听见任家敬描述未来家庭图景的时候,莫名地就觉得很烦躁,好像非得把这滋味儿都尝一遍才行。
周末出行
刘成君又在床上趴了好一阵子之后才恋恋不舍地才爬起来。
下楼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了任家敬在厨房忙忙碌碌的背影。
任家敬还是那么呆头呆脑,油都烧熟了才想起葱油饼的备料里面没放葱,赶紧关上火,又打开冰箱找葱。切好了葱之后就站在那里盯着那个小碗看,一副想不起来究竟加没加盐的样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在料里沾了一下送进嘴里,没尝出名堂,又沾了一点,最后好像终于确定了味道,才又走到炉子前点着火,把那碗配好了料的湿淀粉小心地倒进去,生怕不匀似的。
刘成君觉得有点好笑。迈开步子走进去,从后面搂住任家敬,同时还舔了一下他的耳朵。
任家敬吓得一个激灵。右手拿着炒菜铲,左手还拿着碗:“……你起来了?”
“嗯,”刘成君说,“早饭好了没有?我很饿。”
“还得两分钟……”任家敬觉得有点别扭,“别贴着我行吗……”
“贴着你怎么了?”
“我不喜欢……”
刘成君又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不意外地感觉到了任家敬的挣扎,觉得在家里安置这么一个人确实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儿。
“喂,”刘成君说,“周末陪我去爬山。”
“嗯?”
“不愿意?”
“倒也不是不愿意……”任家敬说,“就是没想到你会找我……”
“那就这么定了,”刘成君总算放开了任家敬,“周五早点睡,周六起个早,上午人少。”
之后的几天任家敬一直和刘成君睡在一张床上。
刘成君总是说忙,想要休息,没时间找人开锁。
周五,任家敬又主动提出开锁的事儿:“那个,刘成君,咱们把二楼卧室的门开了吧。”
“累,不想动。”
“开锁能用多长时间啊?”
“你懂什么。这些都和普通的门锁不一样,没那么容易开。”
“那……”任家敬又说,“要不然,你去上班的时候我找个人来开?我帮你看着……”
“你敢!”刘成君的语调听上去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我信不着你。”
“那也不能一直那么放着啊……”
“以后再说吧,”刘成君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一间卧室而已,我没看出有什么影响。”
任家敬愣愣地看着刘成君。
平时真看不出他是个这么能拖的人。
“行了行了,”刘成君说,“上去睡吧,明天还要爬山呢。”
躺倒床上之后就又重复了一遍前几晚的模式。
睡着的时候明明是背对背,但不管是早上还是半夜醒来,任家敬总能发现自己又被缠住了。
时间一长,他也习惯了。
书上说睡觉时爱抱着东西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这样一想还真是和刘成君的家庭背景挺合。
虽然理解,任家敬还是每次都会把身边的人推开。
第二天是个好天。
阳光很明媚,但时不时会有凉风吹过。
任家敬穿上宽松的衣裤,背上一个包,跟着刘成君到了城外。
刘成君腿长,一路走得飞快,任家敬非常勉强才能跟得上他的步伐。
“喂”,刘成君好像很随意地问道,“那天给你的财经杂志,看明白了没有?”
“嗯,”任家敬点点头,回答说,“明白。”
“你知道老头子手里有多少股吗?”
“百分之三十多……”
“这是什么答案?”刘成君说,“百分之三十多是多多少?”
“那个……”任家敬结结巴巴地说,“我不太记得……”
刘成君皱皱眉:“32.7%,记住了。”
“哦……”
“那我这一边有多少?”
“要少一点点……”
“什么叫‘少一点点’?”
“让我想想……”
看到他这样子,刘成君显得很不满意:“31.5%,我说你能不能用点心?”
“哦……”
“什么都没记住。你到底想不想了解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还好……”
刘成君一听又发了怒:“什么叫‘还好’?!”
“嗯,”刘家敬小声说,“想了解。”
任家敬没应付人。
他确实想知道。以前从来没有人会跟他说自己遇到的那些顺心和不顺心的事儿,也没有人会问任家敬近况如何,即使问了,也只不过是客气一下罢了,所以现在这种对话让他觉得很高兴。
“那我再问你,”刘成君又说,“现在最关键的点是什么?”
“就是增发的股票最终被谁买去吧……看最终谁手里的股权多。”
“现在我还差多少?”
“啊……”
刚刚才记住的数字,好像只一转眼间,任家敬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刘成君又很不高兴:“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我正在做什么!”
“想……”
“32.7,31.5,这回给我搞清楚了!”
“嗯……”
“是多少?”
“32.7,31.5……”
整个上山的过程中,刘成君都在讲那些让人听了头晕的东西。
不但讲,还反反复复地考。
任家敬就像祥林嫂一样不停地叨咕着:“32.7,31.5……”
“现在我手里有一张虚牌,打顺了可以赢下不少,”刘成君说,“现在外面很多人猜测政府站在我这一边。毕竟老头子因为违法进了监狱,不少人都觉得我有这种胆子肯定是因为有后台。其实当初很多国际资本公司想要掺一脚,最终我还是选了本土公司。那时候还有很多‘专家’都认为我搞不清楚状况呢,却不知道美国那帮人虽然实力雄厚,可拿不到政府的支持,实质上就是弊大于利。媒体很有可能会把这内斗给说成是民族品牌和国际资本的争斗,这种时候任何国家的政府都不可能选择国际资本一边,我可不想后悔当初打错了牌。”
“这样啊……”任家敬觉得有点羡慕,“你还真是挺有主见的呢……”
“有了‘政府支持’这个烟幕弹,我找投资者比老头子要容易得多。他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刘成君……”任家敬想了一想,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这么想赢过你父亲呢。”
听到任家敬这么问,刘成君脚底下好像慢了一下,然后又不在意似的说,“有什么为什么?从古到今这种事还少了?”
任家敬知道父子争权的事情很多,可他觉得旁边这个人的情况不一样。
怎么说呢,有一种“让父亲不得不注意到自己”的感觉。
“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刘成君上了最后一步台阶,转过身看着还在努力往上爬的任家敬,“快点,风景很不错。”
“哦……”
任家敬呼哧呼哧地登上山顶平台,向下一看,确实很美。
一片一片的树海连在一起,顺着太阳的方向望过去可以看到一个湖。湖很大,望不到另一边,只能看见粼粼的波光和水天相接的那一线。
“真漂亮,”任家敬叹道,“很久没出来过,都快忘记是什么感觉了。”
刘成君看着任家敬被风吹乱的头发还有在太阳下显得亮堂堂的脸颊,随口问道:“是不是在你的想象中,有了家之后就应该经常这样出来走走?”
“嗯,”任家敬回答说,“差不多吧。”
“那现在跟我一起呢?感觉怎么样?”
“嗯?”任家敬转过头去,笑了笑:“也不错啊。”
“切。”
刘成君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了。
刚才任家敬一问三不知的时候,他觉得对方好像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己的事情,然后就一肚子火。现在看见任家敬觉得高兴,心情又莫名其妙地变好了一点。
“喂,”任家敬拿下自己背上的包,“吃午饭吧,我带来了不少呢。”
一边说着,一边从里面掏出两个饭盒:“孜然炒肉,还有土豆青椒,可以吧?”
刘成君看着那两个饭盒,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从哪弄来两个饭盒?”
“啊……”任家敬笑道:“这两个都是我的饭盒……以前上班的时候带饭用来着……”
刘成君皱着眉,不说话。
“那个……”任家敬突然觉得自己确实欠考虑了,对方肯定是嫌这个饭盒脏呢。
想了一想,任家敬说:“我洗的很干净,所以应该没有问题吧……这个和新的没区别的……”
刘成君哼了一声:“不新也不会怎么样。”
说着把那一看就很廉价的东西接过来:“你什么时候弄的?”
“今天早上,”任家敬说:“早起做的午饭。”
“本来就出来得够早了,”刘成君说,“你也真能折腾。”
“哈哈”,任家敬美滋滋地笑道,“出来玩儿么,不带些午饭怎么行。”
刘成君斜着眼睛看了任家敬一眼,不说话了。
之后两个人在山顶坐了很长时间。
上来的时候太早,山顶没什么人,坐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看见三三两两同样抵达终点的游客。
“呃,”任家敬打了一个饱嗝,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哈哈,孜然的味道还是很明显呢。”
“开什么玩笑,”刘成君说,“这都吃完多长时间了?”
“真的,”任家敬说,“没那么容易消去的。”
“不可能,”刘成君看了一眼任家敬,“我怎么感觉不到?”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嘴里有。”
“是吗,”刘成君探过头去,然后特别突然地就把任家敬的嘴唇吻住了,“让我尝一下……?”
结束同住
嘴唇被吻的时候任家敬简直呆住了。
直到对方连舌头都伸进来,任家敬才想起要反抗:“……这么多人在看呢!”
“谁会看别人?”
“怎么不会……”任家敬挣开刘成君:“别总做这么奇怪的事……”
“哪里奇怪?”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什么东西显而易见?”
“……”
任家敬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向旁边挪了挪,低着头在包里翻来翻去,最后才掏出两个苹果,递了一个给刘成君,“给。”
刘成君挑了挑眉毛:“东西倒还带得挺全。”
任家敬还真以为这句话是在夸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找出水果刀,开始削另外一个苹果。
刘成君也没再说什么。
他伸长了腿,垂下眼睛看远处的湖。
山顶的风更大,很凉快。
在任家敬把苹果都切成了块摆在饭盒盖上之后,刘成君随手把自己手里的那个也递给了任家敬。
任家敬很自然地接过来,觉得做这些似乎都理所应当。
旁边的刘成君倒是很享受,没过多一会儿,前一个苹果就全进了肚。
“刘成君,你会削苹果吗?”任家敬觉得有点好奇。
“不会,”刘成君回来得好像理所应当。
“也是,”任家敬说,“你们这些80年代出生的人很多都喜欢连皮一起进肚吧?”
“那是别人,”刘成君说,“我只要削过的。”
“嗯?”任家敬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弯,“那你在美国的时候,吃什么?”
“……”刘成君转过头,用好像挺无所谓的声音说:“……不吃。”
“什么?”
“我说我已经很多年没尝过这东西了。”
任家敬感到有点好笑。
他把第二个苹果切好,放进已经空了的饭盒盖里:“那这个也给你,今天可以解解馋了。”
刘成君说:“我又没多喜欢。”
话虽然这么讲,却还是过手来,消灭了一大半。
下山的时候人多,俩人由并排变成一前一后,刘成君时不时会回头看上一眼。时间耗了不少,吃过东西到家竟然已经将近10点。任家敬觉得很累,洗过澡之后就赶紧爬到了床上。
“喂,”在任家敬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的时候,刘成君推了他一把,“腿需要好好捏一捏,不然像你这种常年不锻炼的家伙,明天有得疼。”
“哦,”任家敬勉强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也对……”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进被子里,在肌肉的位置上用力揉着。
“不对,”刘成君说,“还是太轻。”
然后刘成君就坐在床边,对任家敬说:“坐直了,我教你。”
虽然还是困,可任家敬还是听从了对方的话。
刘成君掀开被,伸手覆上任家敬的大腿:“看到没有?这样才行。”
“哦……”任家敬觉得很不好意思,伸手过去想要拨开刘成君,“我……我已经知道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嗯,”刘成君随口应了一声,手上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向上。当他碰触到任家敬大腿内侧靠近根部的肌肤时,任家敬觉得一股奇异的感觉一下就窜向了下身。
“行了……行了……”任家敬结结巴巴地说,“我自己来……”
“嗯?”
刘成君继续摸着任家敬的大腿,偶尔装作无意的样子轻触任家敬的下身。
这时候任家敬再傻也知道对方有那方面的意思了。他赶紧按住那只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的手,说:“别作弄我了……咱们睡觉吧……”
“这样怎么睡得着?”
刘成君抬起眼睛看着任家敬,里面带着明显的□。
他在任家敬颈边吐着气,说:“互相摸一摸,怎么样?这没什么,又不是真做。”
“我不……”
刘成君这回干脆隔着内裤摸上了任家敬的下身,用手掌轻轻摩擦着:“难道你不觉得舒服?”
任家敬真的不想和别人成为纯粹的□,他怕自己会沉迷于此,那种情景想想就觉得可怕,以后可怎么面对未来的妻子和孩子呢。
刘成君一而再再而三的性方面的明示和暗示让他渐渐受不了。
“那个……我说了我不喜欢!”
任家敬很少见地发了脾气。
他蹬了两下,蹭到床头,然后也不顾对方错愕的眼神,翻身下地,拽开门就跑了出去。
刘成君在任家敬跑出去好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
竟然就这样跑了?!
刘成君觉得自己真是犯贱。
任家敬明明已经说了不愿意,却还是总想碰一碰。今天爬了山回来,觉得对方好像比以往还要可口,于是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结果对方却吓得落荒而逃。
一辈子也没受过这种气,心情糟透了。
刘成君决定,现在就下楼,让任家敬明天就滚蛋。
任家敬躲在书房里。
他早已经把自己武装得严严实实,牛仔裤厚得连一道褶都看不见。
看见刘成君,又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刘成君心里说不出的烦:“少摆出那副样子,我还没到需要强上别人的地步。”
“嗯……”
任家敬低头看着地板:“刘成君,我想了一下,这转运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我已经得到了面试机会,不能奢求太多。”
刘成君阴着一张脸问:“所以你想怎么着?”
“我在网上看到一个挺便宜的房间,刚才已经和房东通过电话,明天就去看房……那个,照片上瞧着挺不错,差不多就算定下来了吧,明天应该就会搬走。”
刘成君看着任家敬,没想到自己想说的话被他抢了先。
不过这种事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爱走就走,”刘成君转身走出了书房,“周日我要休息,别让我听见动静。”
“嗯……”
看着刘成君消失在门后的背影,任家敬觉得有点恍惚。
白天那么高兴,现在竟然闹成这样。
他忍不住想,刘成君只是个年轻的孩子,那方面的冲动比较强,想跟人互相来两次而已,真值得自己像见了鬼似的逃开吗?之前明明相处得那么好,甚至有点像是朋友一样了。
一直以来最想要的东西竟然就这样被他给扔了。
从今往后,他,还有刘成君,就又都是一个人住了。
回到家乡
第二天任家敬去看了看房子,与照片上的样子差不多。
于是他签了短期租住的合同,回到刘成君家收拾好了东西,拖着箱子就去了公交车站。
这期间刘成君其实一直醒着。
任家敬中途曾经蹑手蹑脚地进来,收走了水杯之类的东西,然后又轻轻关门出去。
当时刘成君用脊梁骨对着任家敬,盯着墙一动不动。其实他心里有些犹豫,究竟要不要把任家敬留下来。想了半天没有结果,又琢磨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下楼看看。
一楼空空荡荡。
刘成君觉得心里有点堵。任家敬走得还真他妈干脆。
他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走回三楼。把自己摔到床上准备再睡个回笼觉,结果闷得要命,喘出的气里好像都带着烦,翻过来覆过去,最后干脆抓起任家敬前些天躺过的枕头,把它塞在两腿中间。
刘成君承认自己有点后悔。当任家敬说别作弄他的时候就应该停下。结果搞得太过,吓坏了那家伙。
不过想想就知道,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矛盾,过两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再把他弄回家里来伺候自己应该也不难。
刘成君心里清楚,有任家敬在旁边感觉确实舒坦。
任家敬这一边也跟从前不太一样。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不愿意做饭。
在过去的三十年中,任家敬晚上到家就开火,生活得极其规律。但是现在一想到做饭只是做给自己一个人吃就有些犯懒,根本不想动。每天都拖到饿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走进厨房,随便下点面之类的东西充饥,吃完之后还碗都不想刷。
反正只有一个人,再邋遢又能怎么样呢。
和从前不一样的还有一件事,就是任家敬每天都会上网看看“崇正集团”事件的最新进展。
这是他在刘成君那里养成的习惯。只不过是从互相了解变成单方面的关注罢了。
没过几天,就到了去“金铅笔都市报”面试的日子。
任家敬一大早就打扮得整整齐齐地去了报社。
面试竟然很轻松,主编看了任家敬过去写过的一些稿子,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又让任家敬写了一篇短文,总共连一个半小时都不到,就通知任家敬尽快去人事处办理入职转档等手续。
任家敬坐在那里没动,心里犹豫不定。
“怎么了?”主编问,“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
“那个……”话在嘴边转了几次,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口,“我可以申请被调回老家那边吗?”
“嗯?”总编抬起眼,好像很诧异。
“就是……”任家敬觉得自己又有点结巴了,“我看其他几个地区的‘金铅笔都市报’也在招人……”
“哦,”主编好像觉得只要把任家敬招进去了,搁哪都无所谓,“那行,你愿意去就去吧。”
“谢谢主编……”
回家这个决定,在从上一家报社辞职的时候就已经下了。
之后虽然和刘成君在一起住了一阵子,但并没能让任家敬有所动摇。恰恰相反,这段日子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任家敬再也不想被人当作泄欲的对象了。
庄景文和刘成君其实都在用这种眼光看他。不同的是庄景文选择的是欺骗,而刘成君则表现得明明白白,并没有用“喜欢”之类的词来耍他。刘成君现在没工夫去交新的女朋友,所以他和庄景文一样,看中了自己的窝囊,想要拿来当做降火的工具。
可是任家敬不打算为别人做这种事。
他知道,刘成君对他其实很不错。任家敬实在很怕自己又被别人对自己的好所蛊惑,他对自己一向不自信,所以想来想去,躲开是最好的办法。
任家敬离开了一个多星期后,刘成君才发现了这件事。
面试的那天刘成君就一直在等任家敬的电话和短信,可是始终没有等到。
他知道任家敬的面试肯定过了,因为那个职位是他用广告费换来的。
好吧,当时刘成君想,再僵一阵子好了,现在就去逗可能还太早。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之后任家敬的手机竟然都是停机!
当时刘成君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还犯傻给他了充了100块钱,却仍然打不通。
他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打电话到金铅笔都市报去,才知道这家伙竟然在入职的第一天就主动申请调走!
得到这个消息时,刘成君气得眼前发黑。
他早就觉得任家敬是他的所有物,所有物自己长出腿来跑了这件事让他觉得无法理解。
在刘成君心里,任家敬就应该在他旁边给他买菜做饭、削苹果、煮粥、收拾房间,晚上让他抱着,周末陪他逛着。
还跑?地球就这么大,能跑到哪里去?
刘成君看了看日历,决定这周末就去把他给抓回来。
对于刘成君正怒气冲天地要把人拖走这件事,另一个当事人一点都没想到。
他没告诉任何人他要回家。直到进了门,任家敬才告诉父母,自己以后会留在家乡,再也不想走了。
任妈有些诧异,觉得自己儿子有点没出息。
“你呀,”她说,“在外面闯了那么多年,最后还是回了家。大城市机会那么多,你在这能有什么发展?”
“你在胡说什么?”任家敬的爸爸倒是一直都希望孩子能够待在身边,“这样最好,天天都可以见面,以前隔那么远,我想他。”
然后又高高兴兴地说:“家敬呀,以后等你结婚的时候,这套房子就给你。我和你妈就回去原先那套房子住。以前是打算卖了给你付首付的,这回省下麻烦了,可以直接拿来用,哈哈。”
任家敬听得心里有点发酸。
他在之前那座城市里一个能交心的人都没有,一刻不歇地工作,但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之后的几天,任家敬去办理了入职转档等手续,跟着一个资深记者跑了跑新闻,稍微学些东西。
报社的人主要考虑任家敬对于社会新闻这一块比较手生,因此先找个人带带他比较好。
带他的“老师”是个40多岁没有结婚的女人,典型的高不成低不就。
以前任家敬也听说过,很多记者跟采访对象们混久了,都觉得自己好像也是那个阶层的人,对于“条件”一般的对象根本不愿意多看。可事实和想象完全是两回事,因此,媒体里面单身的男男女女有很多。
虽然这个带他的“老师”不提自己的事情,可是任家敬能看得出来,她很希望早点找到一个理想的对象,早点把自己给嫁了。
以前任家敬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认命了,但后来他才发现其实还是渴望有个人陪着。
周五,在听着那个“老师”絮絮叨叨地讲着昨天相亲那个男人条件怎样怎样,她理想中的丈夫应该是怎样怎样的时候,任家敬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他并没有想过自己应该去找什么样的对象,觉得只要互相喜欢互相信赖就可以了。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文汐和庄景文都那么亮眼,自己实在是不配。
周五下班之后,任家敬和父母说了自己的想法。
爸妈看着任家敬,觉得确实应该放低要求。
“我看也不一定非得是大学生,”任妈说道,“以前咱们总觉得同样学历比较能说到一起去,其实也不是。家境也不需要多好,房子可以由我们来出。长相也不用漂亮,工作也不用多好,只要有稳定收入就行了。”
“是啊……”任爸也说,“我们单位老陈和老董的女儿好像一个在幼儿园当老师,一个在眼镜店里卖眼镜。要不然我去问问?”
“快去快去,”任妈催促道,“现在就打电话,说家敬是从北京调过来的,工作可好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任爸一边拨着电话号一边示意大家都小点声,“喂!老董啊!啊,是这么个事儿。我儿子被单位调到这边工作了,想问问你姑娘有对象没呢?我儿子今年三十,比你家姑娘大四岁。以前一直扑到工作上,这不开始张罗终身大事了吗。我说啊,哪天两家一起吃个饭怎么样?……哦?就今天晚上?可以啊可以啊!正好我们也没什么事……那行,那就这样定了!行,7点在盛世王朝!”
说完,任爸就美滋滋地说,“老董可高兴了,他知道咱家敬学历高,工作好。”
说着一巴掌拍上任家敬的头:“快去洗个澡!想想今天穿什么!打扮得精神点儿!”
整整折腾了一个小时,任家敬一家三口终于拾掇好了自己,出门相亲去了。
老董夫妻俩特别希望任家敬和董婷婷最后能成,一直催促着两人交换手机号码,还不停地询问任家敬工作和工资方面的各种情况,然后就更加眉开眼笑。
任家敬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结结巴巴地问了董婷婷一些兴趣爱好之类的问题,然后就再也没说过话了。
幸亏四位父母能折腾,倒也不至于冷场。
“喂……”快要结束的时候,董婷婷突然对任家敬说,“明天下午要不要来我工作的眼镜店里看一看?你的眼镜好像已经戴了很多年了……”
还没等任家敬说话,父母就忙不迭地说,“去看看去看看!眼镜上全是划痕,也该换一副了!”
就这样,任家敬都没说话,就和董婷婷敲定了第一次约会。
第二天上午,任家敬要陪妈妈去游泳。
任妈最喜欢游泳,每隔一天就要去一次。
虽说希望任家敬留在大城市,可还是立马就想要开始享受有儿子陪伴的日子。
任家敬在房间里刚换了衣服,就听见门铃声响。
当时他并没觉得门外的人会跟自己有关,所以根本没在意,仍然坐在书桌前面,浏览着今天的财经新闻,等父母处理完客人的事情再来叫他。
刚读了两行,就感觉门被打开,任妈探进头来,说:“家敬,你的朋友过来找你了。”
“嗯?”任家敬觉得有点诧异,“我的朋友?”
“是啊,”任妈说,“看上去年纪不大啊,长得可真不错。”
任家敬完全是一头雾水。
糊里糊涂地走进客厅,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正把礼品之类的东西递给自己父亲的人。任家敬睁大了眼睛,愣了好半天都回不过来神。
刘成君转过头看看任家敬,笑了一下。
“刘……”任家敬感觉自己说话又不利索了,“刘……你怎么会在这里?!”
“嗯。”刘成君笑了一笑,“来讨债。”
任家敬这才想起,他之前在刘成君家里看病的钱,好像还没有还。
“那个……”任家敬又些不好意思,“看病的钱是吧?多少?哦,还有你来回的车票,也是应该我来付的。”
带刘成君进了房间,任家敬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住址?”
“你之前工作过的网站和报社都有家庭住址,一问就知道了。”
“哦……”
任家敬觉得奇怪。
资料上也有他的家庭电话,追债应该不需要特意跑一趟吧?
“老实说,”刘成君问:“你是不是因为躲我才离开北京的?”
“那个……不是……”
“那为什么换了电话都不告诉我?”
任家敬又沉默了。
刘成君又说:“我把你当朋友。”
任家敬张了张嘴:“啊……”
他从来都没想过,刘成君可以是他的朋友。
“那天晚上是我不对,”刘成君说,“我道歉。工作太忙,没工夫出去见女人,没什么特殊的意思。这事儿其实挺普遍,我不知道你那么不愿意,以后不做了还不行吗。”
“嗯……”
“别不说话,”刘成君直盯着任家敬,“不说话我就当和解了。”
“嗯,”任家敬笑了笑,“你……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刘成君没回答。
任家敬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之后,任家敬才又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我和我妈要出去游泳……你要不要一起?”
“……切。”
游泳池边上,当刘成君看见任家敬站在那里费力去吹一个游泳圈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才会来追这么一个人。
以前他最喜欢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朋友和情人。
但这回似乎有点不一样。
他希望任家敬能一直在他身边,挥也挥不走。
走了还要弄回去,真烦。
除了这最基本的要求之外,更理想的情况就是能够随时做/爱。
不过目前看起来有点难。
“喂!”刘成君走上前去,一把扯过那个半鼓的游泳圈,“你在想什么啊你!”
“啊?”任家敬被吓了一跳,“我不会游泳……”
“多大的人了还用这种东西?!”刘成君指了指游泳池,“下去,我教你。”
“啊……?”
“快点,”刘成君说,“有我在旁边,死不了。”
“哦……”
任家敬小心翼翼地进了水,刘成君让他扶着横杆,把头浸到水里去,让身体漂起来。
“你这姿势怎么这么别扭,”刘成君说着扶上了他的腰,“别撅这么高。”
“……”
任家敬听话地任凭对方调整。
刘成君摸着任家敬的腰和腿,呼吸有点急促。
皮肤在水里更加滑,有一种奇异的触感,让人不愿把手移开,只想继续摸向其他的地方。
“喂,”刘成君又问,“蛙泳会吗。”
“会……”任家敬一边说,一边证明似的蹬了两下。
“这什么动作,”刘成君笑了一下,“动作不标准游不快的。”
说着就走到任家敬两腿中间,两手分别握着他的两条小腿:“收腿时力量要小,脚跟向臀部靠拢,就像这样……结束时大腿和小腿大概在这个位置……对……就是这个角度……”
任家敬用心地学,却不知道后面的人正紧盯着被泳裤包裹得紧紧的ρi股看。
刘成君一边摆弄任家敬的腿,一边想象自己此时正在泳池里操弄面前这具身体。
脑袋里全是Сhā/入和拔出的色/情画面。
他承认自己比重视以往任何一个情人都还要重视任家敬。
喜欢吗,可能有点吧。
任家敬学什么都很慢。
整整两个多小时,他也没学出什么名堂。
任妈来叫大家离开的时候,任家敬还是连换气都不会。
洗过澡,擦干头发,任妈看看表,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打个车走吧,”任妈有点着急,“先去眼镜店,然后我和你的朋友先回家。”
“嗯……”在车上的时候,任家敬随口问道,“刘成君,你要先住在我家吗?”
“当然。”
任家敬笑了:“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住在这?”
“你在我那住了那么多天,我在你家待两天怎么了?”
任家敬开玩笑说:“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会同意?”
“用不着你同意,”刘成君说,“你去我家住的时候也没经过你的同意。”
“好吧好吧……”任家敬笑道,“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哎!”
没等刘成君回答,就听到任妈兴奋的叫声,“那不是婷婷吗?她在店门口等你呢!”
刘成君看了看门口那个女孩,阴着一张脸问,“那人是谁?”
“昨天相亲看中的!”任妈解释道,“就在这家店里卖眼镜,爸爸是家敬他爸的同事。”
刘成君看了看眼镜店门口站着的那个打扮艳俗的女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晕。
任家敬竟然把自己给他安排的工作当做筹码去钓女人!
这个卖眼镜的、没品味的、难看的女人,是他的——情敌!
参加相亲
下了车,任家敬走向董婷婷,跟着进了眼镜店。
他对于怎么才能打扮得好看这件事一点概念都没有,幸好董婷婷很热心,也很会挑,拿出一些让任家敬试戴,之后终于选定了一个金属制作又相对较窄的镜框。然后董婷婷又在任家敬度数试验度数是否合适的时候过来聊天,好像很容易就可以和人变得相熟。
任家敬却不太会说话,讷讷地站在一边,其实,他对于对方说的那些朋友们的家长里短并不十分感兴趣。比起这个,他更喜欢听刘成君说些他知道一点或者不太知道的东西。
他想起了中午在泳池里刘成君和他的一番对话。
休息的时候任家敬问他看病的钱总共多少,想着要尽快还他。
“那个啊,”当时刘成君看了看任家敬,却突然岔开了话题,“先不说这个,我前几天找东西的时候看见了那个戒指。”
“啊?”任家敬觉得有点茫然:“戒指……?”
“嗯,”刘成君说,“你该不会不记得了吧?因为那戒指你才去学校找的我。”
“当然记得……”任家敬只是想确实刘成君说的戒指真的是那个“戒指”。
“我发现那戒指设计得不错。”刘成君又说,“治病的钱算了,那戒指就送我,可以吧?”
“哦……”任家敬愣愣地回答说,“你想要,那就送你吧……”
说到这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依稀觉得刘成君好像笑了一下。
任家敬想的是,那个戒指确实没什么用,本来就在刘成君手里,继续放在他那也没什么不同。
然后任家敬又和董婷婷聊了一会儿,取了眼镜,又吃了饭,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任家敬先去和父母汇报第一次约会的情况。
“哎!”任妈拉过任家敬:“看这个眼镜多精神!真不错!看婷婷多会挑!”
“是啊……”任家敬回答道:“我也觉得比之前那个好得多了……”
“觉得怎么样?”任爸好像不太关心眼镜不眼镜的,直接进入主题:“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感觉怎么样?”
“感觉还不错吧……”任家敬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但确实感觉挺合适……”
“再多接触接触!”任妈说:“没傻到忘记送婷婷回去吧?”
“当然送了……”任家敬说:“我以前也有过女朋友,这些还是懂的。”
“那就好。”任妈一边说着,一边把任家敬往屋里推:“快去给婷婷发短信!说你也到家了,再告诉她今天很高兴。我看呀……婷婷对你很有意思,她爸她妈也觉得咱家很好。”
这期间刘成君一直坐在一边冷眼旁观。
心里说不出地烦。
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承认有点喜欢这家伙,竟然就被忽略到这种程度!
而任家敬却什么都不懂。
他真的把刘成君当成了朋友,回屋之后就又像在刘成君家里的时候一样,唠唠叨叨地讲着今天的事情。
“真是不错,”任家敬笑道,“这个眼镜还打了折呢,在已有促销活动的基础上又打了6折哎,省下了不少钱。人家都说眼镜里面的利润大,如果认识店里的人就可以便宜很多,看来是真的啊,董婷婷帮忙配的这个还真是值……”
“闭嘴吧你!”本来刘成君正端着任家敬给他煮的粥,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却突然扬起勺子,毫不迟疑地冲着任家敬的脸就摔了过去,“有什么值得你那么高兴?!不就是钱吗?!”
任家敬被刘成君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站在那里。
勺子从脸边上擦过,砸在身后的门上,把木门磕出一个坑。
任家敬弯腰从地上捡起勺子,觉得有些茫然:“干什么啊你……突然就发火……”
刘成君沉着脸,不说话。
“好了好了,不说就不说吧……”任家敬说,“我再去拿一个勺给你……”
一边拉开门一边在心里想,刘成君家里太有钱,大概不能理解他买到便宜东西的心情。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