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一瞬变软了。想到昨晚逼她按下大手印的一纸契约,笑意藏在嘴角,看在她眼里,那隐隐约约的笑意却抵得上任何的甜言蜜语柔情万千。
大门口,她就这样牵着他的衣襟低着头扭捏着不放手,而他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只看着她。
忽然一声轻咳,二人抬头,便看到了门口刚下马却一脸笑意的赫月一行人。
见赫月来了,跟着花舞出来送蓝枫的管家忙笑着迎了上去。
赫月带了好多礼物来,让人先抬进了屋去。
她看到那么多礼物,眼睛便是一亮,手便松开了。
蓝枫对赫月施了一礼,而后翻身上马。
她当着赫月的面大声对蓝枫说:“表哥常来看我。”
蓝枫对她点了点头,又对赫月说了声:“先行一步。”便策马走了。
直到蓝枫身后侍卫的身影都看不见了,花舞这才回身,见赫月和管家都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一笑道:“王爷快请进。”
赫月温雅笑道:“好。”
尚书府虽然没有郑王府大,却也不小,排场还是足的,虽然花舞的阿玛准尚书尚未到达京城,但尚书府确已在管家的打理下方方面面都井井有条。
花舞将赫月礼让至前厅,管家早已命人上了热茶,花舞坐在赫月下首,笑着问道:“王爷消息真是灵通,我今早才搬过来,王爷便到了。”
赫月笑道:“等老师回来,本王还要再来拜访的。”
“老师?”
赫月点头,道:“尚书大人曾经教过本王三年武艺与兵法。自然是本王的老师。”
花舞忽然咧嘴笑道:“不知道阿玛教了多少弟子,王爷是我的大师兄还是二师兄。”大师兄就是孙悟空,二师兄自然就是猪八戒了。
赫月笑道:“据本王所知,老师只有本王一个弟子。”
靠,原来他是大师兄孙悟空,那论资排辈她岂不就是猪八戒了……呸呸。
赫月望着她古怪的神情,虽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却仍觉得这样子的她很是有趣,便道:“本王约了几个朋友,明日同去京郊狩猎,早上去,晚上回。后天老师才能回来,明日你与本王同去如何?”
花舞忽然想起昨晚与表哥所签的契约,微微犹豫。
见她犹豫,赫月也不逼她,只等她回答。
好半天,听她道:“我不擅骑射。”
赫月笑了,仿佛这不是什么难题。
花舞也知道这个理由有多蹩脚,又道:“滥杀小动物是不对的。”
赫月笑出声来,道:“那里风景很好,本王可以陪你游玩,不狩猎。”
花舞正要说第三个理由,便听他道:“明早本王来接你。”竟是不容她拒绝了。
赫月走了,花舞一下子闲了下来,东西原也不用她收拾,自有手脚麻利的丫鬟栾丫在收拾。
原本服侍她的小红和绿儿都是郑王府的人,她离开郑王府时,姨娘原也想让她将二人一同带走,却被表哥一句:“郑王府送尚书大人小姐两个贴身丫鬟不合情理。”而不了了之了。
她事后也曾问表哥为什么不让小红和绿儿跟着她,表哥说不想让元宵夜那晚的事再发生。她便明白,表哥不相信小红和绿儿。是啊,那套衣服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寝房内?
所以,如今回到尚书府,服侍她的丫鬟便换了,是伍总管亲自挑选的栾丫,栾丫不似小红也不似绿儿,年龄虽与二人相仿,却是个只做事不多话的人,栾丫长相清秀目光清澈,一看便知是有些心思的人,栾丫心思灵活,花舞虽然没和她相处多久,却觉得栾丫一人比小红、绿儿两个都要得心。伍总管帮她找的丫鬟的确不错。她听表哥说过,伍总管已跟在阿玛身边十余年了,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年轻时也曾伴着阿玛出生入死,后来受了伤便成了阿玛身边的管家,所以她自来到尚书府,伍总管虽然一见她便对她如仆待主般恭敬,她却因表哥早先的一番话对他存了几分长辈的尊敬。
现下闲着无聊,她便将赫月抬来的几箱子礼物一件件打开,第一箱是些绸缎,她不太感兴趣,第二箱是首饰,她摆弄了一会儿便丢在一边,第三箱,竟然是一套衣服。她自箱内取出,抖开来一看,竟然是一套骑射装。原来赫月对明日之事早有准备,看来什么借口原本也是没用的。
忽然想起赫月临走前,那句:“本王会常来的。”不禁疑惑,他究竟对自己是什么心思?喜欢?不,虽然他对她处处细心照顾,但她一点也没感觉到那种男女之间动情的喜欢。如果说被她吸引,那倒是……花舞对着铜镜搔首弄姿了一番,而后对着镜子飞吻了一下,穿越女注定吸引帅哥的目光,这点无可厚非……王爷会被她吸引,有理有理。
明天之行既然要去,还是事先和表哥报备一下好了。想到此,便坐在桌案旁,提笔写了起来。幸好在2010她学过写毛笔字,虽然写得不太好,却也知道些基本功,这些天她也看了些书,对这时代的字有了大体了解,虽然短短一句话,她好不容易写出来,其中有几个自繁体写法还记得有些不太清楚,但看着自己的成品,不禁也有些得意洋洋,越发觉得自己写得不错。上次那个契约因字数太多她实在写不出来只得找人代写,而今这个却是她第一次动笔,虽然字不工整了些,毕竟是个成品,在她那年头,这可叫书法。
花舞越看越有成就感,暗想自己多聪明啊,才来古代没多久就会写书法了,想必再锤炼一阵子也能练出个大家风范,花舞觉得这就跟学英语到外国学得更快更地道一样。
将信封好之后寻了个府里奴才,交代他送到郑王府小顺子公公手中。
傍晚,用完膳,花舞在府中闲逛了一圈后,刚回到自己所住的月茗园,便看到了表哥蓝枫正站在院中,望着院中古树枯枝上的一个鸟窝,若有所思。
她刚想冲过去叫他,却一瞬转了心思,目光流转间,猫着腰悄悄走进了院子。
丫鬟栾丫见她这个样子,只当没看见,躲在院外没有跟进来。
她一步步逼近蓝枫,刚要大喊一声吓他一吓,便见他突然转过身来,看向她,一下子反把她吓了一跳,她拍着胸口喘着气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蓝枫眼中反而有了笑意。
进了屋,花舞问:“你怎么来了?是想我了吗?”
见她挤眉弄眼的样子,蓝枫一扬眉道:“我来是想问,你这么匆忙叫人捎信来给我,说你明天要去京郊,究竟明天要去干吗?”
“咦,你没看信吗?”
蓝枫道:“看了,只是没看懂。”
蓝枫自怀里取出那封信,花舞拿了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只见上面每个字都写得很清楚甚至还特意写得比较大,上写:明日要去京郊,与恒亲王一同骑马狩猎,向亲爱的表哥报备一下,勿念。小舞上
“怎么没看懂呢?哪里没看懂?”她问道。
蓝枫凑过来,对着那封信蹙眉读道:“明日要去京郊,兴恒亲见王一同骑鸟狩鼠,向亲见爱的表哥幸……什么……有一下,勿念,小舞上。”
花舞瞪大了眼睛,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蓝枫,其他的暂且不提,他刚刚念什么?“骑鸟狩鼠”?
当花舞说出自己的意思,蓝枫再也绷不住面色大笑出声。
当蓝枫执笔写下这段话后,(繁体应是:明日要去京郊,與恒親王一同騎馬狩獵,向親愛的表哥報備一下,勿念。小舞上。)花舞方才知晓自己写得自以为不错的繁体字有多离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本在现代以为自己至少算个“秀才”如今来到古代才知自己接近半文盲。
她拿起自己写的那段话反复看,越看越想笑,蓝枫也笑,想起那个“骑鸟狩鼠”二人喷笑不止。
蓝枫临走时,淡淡与花舞说:“其实我早猜出你写错了。”
花舞一怔,待反应过来此番他是有意来看她的,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次日晨,天方亮,赫月便等在前厅。一身骑射装越发衬得他身姿挺拔,顾盼间的神色,便是端茶递水的婢女看了也要脸红。他的确是很好看的,但花舞一看到他便想到了昨晚的“骑鸟狩鼠”,想到他骑在鸟上射老鼠,实在没忍住,便扑哧一笑。
赫月笑问:“在笑什么?”
花舞刚要向他施礼便被他扶起,道:“没什么,让王爷久候了。”
二人说了会儿话,赫月眼见她没有穿那套他送的衣服,却也不提,只领着她出门上了马车。
与他同坐在一辆马车中,抬头不见低头见,赫月看起来十分释然,而她却顺着车窗望向窗外怔怔发呆,不像前几日与他在一起时一个劲的偷看他,赫月眼中的暖意淡了几分。
赫月剥了一个橘子放在她手中,她笑着接过,道:“谢谢。”
赫月道:“你似乎有些意兴阑珊。”
花舞道:“没有,只是还有些恋床,这天气太好睡了。”
赫月笑道:“倒是本王考虑得不周了,这么大早将你叫起。”
花舞笑道:“王爷叫得好,省得我继续睡下去,万一不小心成了睡神,阿玛回来不认得我就不好了。”
赫月笑了,忽然觉得今天这样的她很是不同,不由得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未施脂粉,衣饰简单,随意歪着,目光淡淡。她的目光变了,变了很多。她是对此番狩猎真没兴致,还是对他已失了兴致?不知看到了什么,她忽然浅浅笑了一下,他看得真切,微微掀开车窗帘,亦向外望去,恰看见一个男子买了三个刚出笼的热包子,一个递给了骑在他肩头上的儿子,另一个递给身旁的妻子,另一个留给了自己。一家三口笑着说着什么,相携离去。他看向花舞,发觉她仍在看着他们,不知想着什么,嘴角已高高扬起。
他轻声问:“在想什么?”
花舞闻言笑道:“没想什么。”
他道:“那为什么笑?”
花舞一怔,忽然想到他一直在看她,目光移开,道:“只是在想,幸福往往很简单,或许只是一个包子。”
赫月扑哧笑出声来,连坐在一旁的栾丫也笑了起来。
花舞淡淡道:“包子热乎乎的,吃下去不仅不饿了,还可以让身体暖了,或许连心也暖了。”
栾丫一怔,赫月忽道:“停车!”
车夫闻声忙停了车,坐在车头的小路子向内问道:“爷,什么事?”
却见赫月跳下了车,向回走去,小路子马上跟了上去,不一会儿,花舞便见赫月拿了两个包子回来,坐在车上与她一人一个。
花舞看着手中热气腾腾的包子,只觉得握在手里热乎乎的,微微怔了怔,抬眸看向赫月,发现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那双含情目看得她脸一红,她垂下双眸将包子放在嘴里一咬,包子的菜汁便喷了出来,眨眼间便喷到对面他的脸上。
一路颠簸出了城门,城门外早有几骑和几辆马车等着,花舞下车由赫月带着与众人一一打过招呼,这些人上次游香山时她便见过,上次花舞不怕死的那一幕令几人印象深刻,此刻见她被赫月亲扶下车,目光都若有似无地打量着她。一群人中,让花舞意外的是,她竟然看到了徐娟。那个她用假老鼠吓晕在地的徐美女。
徐娟对她亲热地笑了笑,花舞也回了一笑。
一群人集结完毕,不再多话,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同向郊外林区赶去。
赫月未再与她同车,而是骑马与其他人同行,这让花舞自在很多,刚才的菜包子事件着实令她尴尬,虽然他温文尔雅地说没关系,但见他一脸菜汁还能笑得出来,花舞嘴里那口包子便哽在了喉咙里。
他为什么要笑呢?她怔怔地望着他,如果他不笑,或许她还会继续幻想自己是真的吸引了他。
她凝视着他,笑问:“王爷,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曾经的自己,虽然不是个通透的人,却也知晓人情冷暖,也会在现实中,在某些人面前刻意伪装自己。如今穿越了,一时兴奋蒙蔽了自己原本的性情,探索未知世界和对未来的向往似乎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回想这些日子自己干了许多愚不可及幼稚好笑的事,甚至想找个帅哥大胆尝试一下男女□,可昨晚她看着蓝枫离去的背影,她忽然在想,这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真的是现实?……
为什么她会突然有种彷徨的感觉?是幸福来得太快所以不真实,还是她是在害怕,她给不起一个人真心,更或是一生一世。
如果上天只是让她来玩一次爱情游戏,而不是让她来与相爱的人厮守一生的,那么……该怎么办呢?
想要穿回去
她对情之一事并非不懂,亦知道,若然付出真心,却不能长相厮守有多痛苦。从昨夜送走蓝枫开始,她便有些心绪不宁,直至此刻,她方才狠下心决定:穿回去!
爱情游戏玩起来太累,并不适合她,虽然她很渴望一份真感情,但若然不能长相厮守,还是不要的好。
想到就做,她狠劲地对天暗暗祈祷:老天爷,让我穿回去吧,我穿!我穿!我穿穿穿!
睁开眼,看到栾丫奇怪的望着她,一瞬,泄气……
真是来时容易,去时难啊……
怎么办?死回去?
好主意。
可怎么死回去?上吊?花舞自己比了个上吊的样子,吐出舌头瞪起眼睛,摇了摇头。
撞车?被车轮子从身上压过去?花舞瞬间捂住自己凸起的胸部,哦~不!
跳崖?死前摔得面目全非,或Сhā在树枝上?一想到自己死前那副模样便浑身发抖。
剖腹自杀?自己动手?她下不去手,内心和身体都是一阵痛苦地纠结。
与她同车的栾丫只见花舞双手成拳Сhā在自己肚子上,那表情……栾丫小心地劝道:“小姐,马上到了,你稍微忍一忍。”
花舞闻言,疑惑地看向栾丫,便在栾丫异样的双眸中看到了自己此刻便秘的表情……
她马上恢复常态,轻声咳了咳,抚了抚袖子,端正坐好,方才一时想得太过入神,竟忘了车里不只她自己。
或许心里有事,时间便过得很快,想了无数种死法,都没有胆量尝试,这才发觉,自杀也要有胆量和勇气的人才能做,对她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啊。要是像上次一样再来个把刺客就好了。既能赚得身前身后名,又能潇洒而去。
终于到了目的地,虽然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花舞也未觉辛苦。
原本一路行来,共有六辆马车,加上随行侍卫、伺候的奴才左右也不过五、六十人,可到了狩猎的地方,一下车,花舞却看到四下搭起的帐篷,估摸一下此地护卫少说也有个一、二百人。
她一抬头便看到了正前方在和徐娟说话的赫月。
这要是在前几日看到这一幕,她铁定会心生嫉妒,可现下看着,却只觉心绪平静,还吹了声口哨,看着美女帅哥就是养眼,以往她就喜欢坐在人来人往的大街看帅哥靓女。
赫月与徐娟说了几句便走到了花舞身旁,笑说:“累吗?”
花舞摇摇头。
赫月道:“你等本王一会儿,等他们进了林子去狩猎,本王再来寻你,驾车带你在附近游玩一番。”
花舞笑得极为善解人意:“王爷不必特意为我费心,王爷自去狩猎,我自会去寻玩处。”
赫月笑了笑,摇头道:“外面冷,你先进帐等本王,本王一会儿就来。”
见他坚持,花舞不再推拒,目光流转,继而一笑,一本正经对赫月抱拳施礼,粗声粗气道:“小生但听王爷摆布。”
赫月闻言,笑出声来。一招手,叫了个小太监过来,吩咐了几句,小太监便带着花舞与栾丫先行进帐去了。
花舞正在帐中喝茶,便听外面一阵吵嚷。
栾丫恰巧出去了。
花舞一人正闲着无聊,便听帐外有人说抓了个在林中偷猎的人,好像是个女子,大家都偷偷跑去瞧。
花舞听闻也起了兴趣,便没等栾丫回来自顾走出营帐,举目便见不远处闹哄哄一片,花舞走了过去,便看到林边一众侍卫围着一个布衣女子,侍卫强行将女子绑在一个木桩上,女子大声哀求,便听一人扬声道:“你若能受我三箭不死,我便做主放了你!”
花舞闻声望去,见一锦衣少年立于场中,神色飞扬带着几分傲气,却不认识。
侍卫将女子牢牢绑住,而距女子百步外,锦衣少年正张弓搭箭直指女子。
女子大声哀求,少年不理,目光却越发兴奋,侍卫们亦高喊着为其呐喊助威。
这时众人忽见一陌生女子冲入人群中,奔至女子面前,大声道:“慢着!我愿替她受此三箭!”
“你是谁?”男子问。
“你又是谁?”花舞问。
少年上下打量花舞,花舞不耐烦道:“你别管我是谁,我只问你,我愿替她受此三箭,不管你射没射死我,都放了她,如何?”
少年扬眉冷哼,道:“你当真不怕?”
花舞微扬起头,挑衅道:“我怕你不敢射我!”
“哼!”少年一哼,道:“小爷倒要瞧瞧你有多少胆量。”
侍卫将那女子拖到了一边看守。
花舞站到了木桩前,将两个胳膊搭在两侧木桩上。那副等着受死却丝毫不惧的神色,令少年眸中闪过异彩。
少年一次自箭筒中拿出三根羽箭,同时弯弓搭上,抬起瞄向花舞。
四周众人屏息以待鸦雀无声,当下在场的都不认识花舞,少年见花舞穿着简单朴素,以为只是个婢女,亦没放在心上。当下只想炫耀自己的箭术。
当他的箭尖指向花舞时,只见花舞闭上了眼睛,面上虽紧绷着,但那微微扬起的下颚却似在挑衅他一般,少年眸中光彩更胜。
当下,众人只听蹭的一声,三支箭同时向花舞射去。而后只见花舞的头顶,左、右腋下分中了三箭,众人欢呼雷动,都被少年的箭术折服。
就在少年得意洋洋之时,忽听刚睁开眼睛左看看又看看上看看的花舞懊恼道:“怎么一箭都没射中?!这人箭法怎么这么差啊!”
又穿不回去了……
少年闻言怔了怔,将手中长弓扔给身边奴才,唾道:“疯女人。”而后向看守那名偷猎女子的侍卫一挥手道:“放了她。”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待赫月回来,想是有人将此事说与他听了,他大踏步走向营帐一掀帘便看到花舞正对着他帐篷内挂着的一副字,很认真地看着,脑袋一会儿歪到左边然后又歪到了右边。
见她安然无恙,他一整面色,进了帐中,与她肩并肩站着,笑道:“在看什么?”
花舞转头看到他,笑道:“没看什么,你这么快就回来啦?”她根本不敢说墙上这副字她看了半天都没看懂写得什么。恐怕是所谓的什么行书草书,她完全辨别不出字体的原本摸样。正觉有些泄气,便见他回来了。
他抬头看着那副字,道:“这是本王写的一首词,你以为如何?”
“写得很好啊,虽然我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你写得什么。”花舞笑眯眯地看着那副字道。
赫月闻言一怔,忽觉又好气又好笑,对她道:“快到午时了,用完午膳本王再陪你出去,离这不远的山上风景不错,本王下午带你去那里看看。”
“王爷费心了。”花舞装模作样小施一礼。
赫月忙扶起她,道:“原是本王邀你来玩,却反而让你一人留在这等,却是本王怠慢了。”
花舞笑笑,不再与他客气。
午膳时,众人在帐外同食,看着奴才们弄得几大锅肉汤,火上还烤着油滋滋的野猪肉,颇有些野炊的感觉,倒有几分情趣。
她不知自己应坐在哪里,便一直跟着赫月,赫月让她坐在他身边,她也没多想便坐了。可她刚坐下去,便觉暗地里瞄着她的目光无数,她抬头去看,却一个也看不见,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
上午向他射箭的那个少年此刻正在不远处击着鼓,击到兴起时竟高声唱起了歌,一群少女围着他,手拉手载歌载舞,场面倒十分热闹,只是花舞听了半天也没听到那群人在唱些什么,那歌声让花舞想到了青年歌手大赛的原生态歌曲,听不懂,但很好听。
只见那少年激扬地击打着大鼓,时而还随着鼓点摆出各种pose,神采飞扬,颇有几分这年头非主流少年的样子。
花舞捅捅赫月,问道:“他是谁?”
赫月道:“他是蒙古察哈尔亲王四子舒什兰。”
哦~察哈尔,察哈尔在哪?不知道,反正在蒙古。蒙古……
“看他穿着不像是蒙古衣服啊。”花舞问。
赫月说:“他说这是入乡随俗。”赫月顿了顿,又道:“此人虽年少却不可小觑。”
花舞点头没有说话。
膳食还在准备,香味却飘得很远,花舞已有些肚饿,只想着吃肉,可却在这时,只见四周人都站了起来,很多人手拉起了手,围着击鼓的少年跳起了舞。
赫月亦笑着对她伸出了手,她将手搭了上去。
舞蹈很简单,就是大家手拉手围着圈,踢踢腿动动胳膊转转身,反复是那几个动作,简单易学,大家跳得兴起,歌声笑声四下飞扬,场面十分热烈。
花舞正开心地跟着赫月跳着,二人边跳边相视一笑,忽觉眼前一花,一人突然出现在他们中间,舒什兰!?花舞吓了一跳,却见他突然出手揽住了她的腰,一转身便将她带进了人群中央,而后不由自主被他甩了起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跳了什么,只觉一阵狂转,直转得她眼前金星乱冒,耳边听着他得意的大笑声,那么张扬而可恨,便知他是有心在报复,心中恨意顿生,可她反抗不了,他力气实在太大,速度又太快,就在这时,她见缝Сhā针抓住一个机会,好不容易强稳住身形,看准眼前一物,突然伸出双手,猛地一抓,而后狠狠咬了下去。
只听得四下里几百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而后除了柴火燃烧的声音一片鸦雀无声……
众人屏息,只见二人当众亲热。
事实上是花舞狠狠咬着舒什兰的脸颊,而舒什兰双手双脚僵直眼睛瞪得极大,忘记了呼吸和挣扎……
事后,花舞躲在帐篷角落,声泪俱下地抱着栾丫寻求一丝温暖:“不要……不要拦着我……让我去死……”
栾丫被花舞紧紧抱着,死也挣扎不开。
到底谁想去死?
当时情景,花舞每每想起都十分悲愤。
话说她当时正狠狠咬着他的脸,当头晕目眩眼发黑过去后,她竟然发觉自己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虽然他忍痛忍到咬牙切齿,但那目光竟是那么的明亮。当她察觉自己咬住的竟然是他的脸,那一刻气血上涌,羞怒交加,她只想狠狠推开他,可被他抱得死紧,如何都推不开。只听他大笑着张狂地对她说:“你继续咬,我不怕疼。”
当时她只觉气怒攻心,发了狂似的拼命挣扎,对他又踢又打,他一一制住,她恶狠狠对他怒吼:“变态!放开我。”他偏不放,也不管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直到恒王赫月握住他的胳膊,笑道:“舒什兰,她是本王请来的客人,给本王一个薄面,放开吧。”
她清楚地感觉到赫月与舒什兰之间一股如针刺般的气流在二人手腕与胳膊之间流窜,花舞只觉一侧腰杆子隐隐作痛,便是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片刻后,舒什兰终于放开了圈着她的手臂,她一朝脱困,一脚便狠狠踩在他脚上。原本看着赫月的舒什兰目光一瞬与她对视,那目光中的杀戮之气令她一惊,却因胸口恶气难平而没有退让,她握紧拳头在他眼前一晃,恶狠狠地道:“你给我记着!”
一拂袖,不理会任何人,转身大步而去。人群自动为她让开一条路,她大踏步走了过去。直到躲进帐内,她蹲在角落抱着头,越想越崩溃……
直到栾丫进来寻她,被她扑上去抱住。
经此一事,花舞更加坚定了回现代的决心。
事后,蓝枫来见她,她闭门不见。
赫月来看她,被她拒之门外。
直到第二日接近傍晚,忽听伍总管在门外说她阿玛一行人马上就要到府门外了,她终于振奋精神出门相迎。
伍总管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没有说什么,只引着她与一众府里的仆人们一起候在门口。
站在门口,一阵风吹来,冷得人直打哆嗦。她清醒了几分,与众人一起向路口张望着,半响后,终于看到路的尽头来了一群人。他阿玛究竟长什么样子?虽然看过一幅画像,但那幅画像……说实话,她只觉得是画,根本不像。古人的画像抽象得令人郁闷。
走在前头身着官服的有两个中年人,花舞研究着到底哪个是他阿玛。一个胡子长一点,一个胡子短一点,花舞记得画像上男子的胡子是短的,当下断定短胡子的是她阿玛,可也不敢轻易去喊,眼见一群人近了,便先见伍总管眼含热泪的向短胡子那人迎了上去,跪下去便道:“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所有人都跪拜了下去,花舞上前一步,涩涩道:“阿玛。”
尚书大人先将伍总管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一大家子人都靠你了,辛苦了。”
伍总管略有哽咽地道:“大人折杀老奴了,老奴自十四岁起便跟随在大人身边,而今白发已现还能为大人效绵薄之力实是老奴的福分。”
尚书大人点了点头,目光一转,看向花舞。
花舞突然接触到这样陌生而威严目光,微微一怔,便听尚书大人对众人道:“都进去吧。”
厅中,花舞一直没有说话,另外一个长胡子的中年人也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饭菜一个个摆满了桌案,说话的也只有尚书大人和伍总管两人。屋中包括伺候的下人共九人,可屋里静得连轻放的杯碗声都有些吓人。
花舞正有些发蔫,便听尚书大人突然对花舞和长胡子中年男子说:“吃饭吧。”
中年男子道:“大人先请。”
尚书大人便举起了筷子。
花舞一怔,亦拿起了筷子,先夹了一口菜,稍一犹豫,便夹放到尚书大人面前的碗中,道:“阿玛多吃点。”
尚书大人伸出的筷子顿在半空,仿佛花舞做了什么突兀的事,气氛突然尴尬起来。花舞怔怔看着面前的尚书大人,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求助地望向伍总管,却见伍总管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眼角已见泪光,而后便见尚书大人伸出去的筷子一转,伸到碗中,将她夹的那口菜吃了个干净,而后道:“还是回家好。”
那晚,伍总管来到她的小院,与她说了这样一番话:“大人戎马一生,为国鞠躬尽瘁,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却唯一觉得愧对自己的夫人还有小姐你,如今夫人去了,大人身边只剩下小姐一个至亲之人,小姐以前惧怕大人,见了面也不敢说半句话,而今小姐失了记忆,却不再怕大人了,老奴看到今天小姐对大人的关心,甚是……”伍总管顿了顿,继续道:“老奴甚是欣慰,夫人若然在天有灵,看到小姐今日也当含笑九泉了。”
花舞轻轻对伍总管说:“伍总管,以前的事,以前的我,都已经一去而不复返,而今的我虽然像是重生,却也并不完美,昨日我便犯了一个大错,可能伍总管还不知情……阿玛那里……”
伍总管闻言道:“小姐,你所说的可是昨日你与恒王京郊狩猎时发生的事?”
花舞闻言惊讶:“伍总管已经知道了?”
伍总管道:“这件事……现下整个京城都已传遍。昨晚小姐将祺贝勒和恒王爷拒之门外,老奴便知晓了前因后果。”
花舞道:“那阿玛……”
“想必也知道了。”
伍总管走了,花舞安心了。
花舞心想,知道了都没有责备她,看来在尚书大人眼中,也不是什么大事。
花舞这晚睡得安稳了,毕竟如今的靠山更加可靠。
可一想到舒什兰,她就想漱口,自己怎么会一时冲动去咬那人的皮?
谁来顶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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