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清晨，和不久之前的那个清晨多么的相象啊？池烟落自然都觉好笑，自己在有星星的夜里想念他，没有星星的夜里也想念他，在这温暖的晨曦会想到他，会不会在没有晨曦的时候也想到他呢？

这个答案，池烟落还未来得及想，萨孤星就已悄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了。

［卷一:第四十九章 胆子大的？（一）］

“怎么是你……”他没有遮面纱，池烟落自然一眼认出了他。即便是遮上了，朝思暮想的人忽然出现，她也不会错过的。

“唉……。”萨孤星缓缓走向他，近到眼前却也只叹息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有着什么样的含义？只怕除了萨孤星他自己也没人知道了，他究竟背负着什么，连池烟落也是不知晓的。

他身上还带着清新而芬芳的气味，似有若无。

“你为什么叹气？”池烟落见他来得突然，反而没有了惊异和不解。这世上有些人当真的就像是难解的迷一样，没有必要硬要他说出自己的秘密。

“我在叹息，你这丫头，竟然也是妙人一个。”萨孤星爽朗的笑道，他栖近池烟落身旁坐下，丝毫不顾忌下面掌柜的眼神。

池烟落有些不适应这种亲近，但却觉得舒服极了，有一种莫名的、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是她与生俱来一直在为这种感觉而寻觅着。

“为什么这么说呢？”池烟落问道。

“下面停着那么多死尸，你却有心情在这楼梯上坐着赏景，难道不是妙人？”萨孤星说。

“如此说来，我还真不简单了？”池烟落开始逗趣，却见萨孤星忽然不笑了。

“不简单是一定的，你本不是个简单人物。”萨孤星说着。

“那我是什么人呢？”池烟落继续问着。

“我说过你是个妙人。”萨孤星说。

“你会这么说，是在夸奖我吗？”池烟落问。

“当然是在夸奖你，难不成职责地没有下去为他们哭丧吗？”萨孤星说。

“你既赞我是个妙人，又为何叹息呢？”池烟落望着萨孤星问道，他的脸就在自己咫尺之间，他的眼睛仍是那么清亮，望着她时不知里面夹杂着什么样的感觉，是否也会和自己一样么？

“呵呵，说你妙人是在赞叹你没错。不过——”萨孤星欲言又止，视线却没有离开过她的脸。

“不过什么？”池烟落问。

“不过，大多江湖上不简单的人物，通常也都没有什么正常的死法。说你妙，也许是指你会死得奇妙……。”萨孤星说着也笑着。

“哼！”池烟落突然站了起来，指着萨孤星的鼻子，气哼哼的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运了半天气，又坐下了。无力的说道：“你的嘴还是像把刀子，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也一直在嘲笑我。”

池烟落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萨孤星又打破了沉默，问道：“你先不要生气，我问你，你知道死得奇妙是指什么么？”

“不知道！”池烟落自然不知道，这话题有些敏感，刚刚看了那么多死尸，现在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忽然出现难道就为了跟她讨论生死？

“你不喜欢听这些事？”萨孤星问道。

池烟落不喜欢听，非常非常的不喜欢。因为就在刚刚那一刹那，听着萨孤星提到了“死”这个字，使她忽然想起了十里长亭后的那个死尸，非常恐怕的那个。

“你怎么了？”萨孤星看着面­色­忽然变得很不好的池烟落。

“我没怎么的。我喜欢听，喜欢的很，喜欢死了！”池烟落大声说着，不甘示弱。即便是害怕也是藏在心里的。

“怎么？你害怕？”萨孤星问着。

“我害怕？哈。”池烟落忽然恼火了起来。连声道：“你说我害怕？你听谁说的我害怕？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我害怕？我又是为了什么害怕？？你说呀，说呀！说呀！”

“你在生气？”萨孤星问道。

“我没有生气！”池烟落站起身，望着萨孤星，又道：“我生什么气呢？你不是说我害怕么？你刚刚说我害怕，现在又说我生气？一会儿你又要说我什么了？”

“你没事吧？”萨孤星带着询问的表情看着池烟落，有些纳闷她为什么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你以为我在生气？”池烟落问。

“嗯。”萨孤星的表情未变，仍是平静的出奇。

“还是以为我在害怕？”池烟落又问。

“是的。”萨孤星说。

“你希望我害怕？”池烟落问。

“是的。”萨孤星说。

“你也希望我生气？”池烟落问。

“不！”萨孤星这回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哈哈哈，奇怪了，奇怪了。”池烟落忽然朗笑一声，声音清脆响亮，就像是这清晨早起小鸟的歌唱一般悦耳。

她自己的心情其实并没有变得格外的好，刚刚的­阴­霾和那恐怖的遭遇虽然看似不记得了似的，但却在她心里更加加深了。

“你……”萨孤星略微皱了皱眉。

“哈哈哈，如果你刚刚说的都是实话，那你可就要失望了。”池烟落的笑声更亮，引得楼下的人们频频抬头看他们。

掌柜的，捕快们，包括打扫得汗流浃背的小二们正一齐抬着头看向头上的两人。他们纳闷的是，大门明明在下面，怎么他们没见有人进来，忽然楼上多了一个人？难道是眼花了？

池烟落却仿佛没看见他们一样，仍在继续笑着，声音更大。

萨孤星皱着眉看着她。

片刻后，池烟落笑罢，续道：“你不用皱眉，也不用奇怪。你以为姑娘家的胆量都是很小的，是么？”

萨孤星摇摇头，说：“显然你的胆量就并不小。”

“所以你想让我害怕？想让我也变得胆小起来？”

“不。”萨孤星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这下池烟落变得纳闷了起来。

“我想让你明白一些事，又怕你会生气。”萨孤星忽然柔声说着，一反刚刚的调侃和嘲弄。

“你想让我明白什么事？什么样的事会让我生气？”池烟落的确有些不明白的事，第一件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胆子太大的人，通常都会早死。”萨孤星说道。

［卷一:第五十章 胆子大的？（二）］

“呃……。”池烟落听着有些别扭，但心中却是认同这句话的。“你想让我知道的就是这件事？”

“嗯。”

“你为什么会觉得你说这句话，我会生气？”池烟落问。

“我想说的还不止这些……”萨孤星说道。

“你还想说什么，继续说好了。”池烟落觉得自己跟眼前这个人说话，像是抽丝一般。

她语毕，未等萨孤星说话，就又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可能也以为所有姑娘家的度量也是很小的，是么？”

萨孤星像刚刚一样一言不发，但露出了一副相当认同的表情。

“呵呵，只可惜，你又错了。”池烟落这回改大笑为浅笑，目光中透出一股小小的狡黠。

“很明显你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萨孤星指的自然是刚刚见面时候的事了。

旧事重提，池烟落却不以为意，仍自顾自的说着。“我告诉你吧，我池烟落是从来不真生气的。这世上认识我的人虽不多，但这些人都是知道我这个脾气的。所以喽，你想让我生气是气不到我的。”

池烟落说得有些得意，但更多的是喜悦，她也不知何来的喜悦。仿佛有萨孤星在他身旁天天气她她也是愿意的，也是开心的。

“唉……。”萨孤星听了这句反而又是一句叹息。

“你这回又叹什么气？因为我从不生气？”池烟落奇怪的道。

“不。”萨孤星说。

“那是为什么？”池烟落问。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萨孤星解释着。

“问题？什么问题？”池烟落问。

“我想让你明白一些事情，你会不会生气？”

池烟落觉得很泄气，难道她生就一副泼­妇­相，谁看了都觉得她是个气包子不成？不会吧，她自己怎么就从没有这么认为过？“你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其实，我是想说，胆子大的人固然会早死，但也未必，比如说，有些人是艺高人胆大，功夫高的人出门在外自然是别人怕他，而不是他怕别人，胆量和功夫，也是相辅相成的。可是，另外一些人就不同了，他们的功夫太弱，一旦有了危险，也保护不了自己，所以，出门在外就必须要小心翼翼，遇到一些厉害的，琢磨不透的人，在他们面前，就一定要学得、装得怕他们。即便不怕，也要装做很怕的样子，否则那些人便会做些什么事让你怕他了。就比如说……”

萨孤星说到最后，笑声也止不住了。

“你——！”池烟落听出来了，他仍旧在讥讽自己功夫不高爱逞强。那意思仿佛她就是那些出了门就必须躲躲藏藏才行的人。什么胆量、度量、生气、害怕的，都是他在使计，自己偏偏还会上当。

“唉……。”池烟落忽然也叹了口气。眼睛还眨巴着，一刻也未曾离开过萨孤星。

“你叹什么气？”萨孤星仍笑。

“你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池烟落的确没有生气，反而相当平静。

“我的话已说得差不多了。”萨孤星虽然对池烟落的反应很是诧异，却仍止不住的笑。

“可是还没有完，就比如什么？”

“你觉得呢？”萨孤星忽然也眨巴着眼睛问道，那神情在池烟落看来只觉销魂。

“唉，就比如——”池烟落又叹了口气，续道：“我。”

“不是啊，我并不是在说你？你­干­嘛承认啊？”萨孤星说。

“不是说我，你还能是说谁？”池烟落撇撇嘴，没好气的看着那副俊朗的面容，却带着恶魔般调侃的微笑。

“就比如——”萨孤星特意咽了口口水，道：“他们。”

他的手指着楼梯下面，那一具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

“你——”池烟落想笑，但笑不出来。眼前这个人真的有够奇怪的。

“我说错了吗？”

池烟落不说话了。

“如果你觉得我说错了，那我换一种说法可好？”

池烟落仍旧不说话。

“我是想说，如果一个姑娘出门在外，看到了打斗厮杀的事情，能避就避开，遇到强敌时这也是必要的，并没有什么丢脸的。江湖恩怨永远没有了却的一天，你参与了，就无法回头了。如果你不保护好你自己，那你的亲人、朋友也会很伤心。你看下面那些人，他们从此远离江湖了，却会有许许多多人因为他们的死而背负上复仇的重担，他们的家人、朋友也会因为他们的离去而一生痛苦，永远记得这个令人伤心的日子。如若刚刚像其他人一样躲得远远的，也不会招此大祸。”

萨孤星说着脸上的落寞和孤寂取代了刚刚的笑容，使人看上去像是失去了星辰的夜空一般黯淡。

“好啦，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你也不要说这么多，搞得自己也很郁闷。”池烟落伸出了手，抚了抚他的眉头，续道：“你还是笑一笑吧，就像刚刚那样笑话我也行啊。”

“你……”萨孤星只觉得脸上被池烟落抚过的地方，有一种麻麻酥酥的感觉，此刻反而什么也说不出了。

“我什么？”池烟落问着，她忽然想到，眼前这人的名字他还不知道了。

“没什么。”萨孤星有些迟疑，对于池烟落的抚摸有些尴尬。

“你想说什么？”池烟落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而后笑ⅿⅿ的等着他说。

“我……”萨孤星此时已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想说什么？”池烟落再问。

“话说完了，我要走了……”

萨孤星还未讲完，声音就顿住了，只因他现在身上一道大|­茓­已被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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