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站在那里,伸长了脖子看着下面的情况时,无论男的女的,都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可如今每个眼睛都像冒出绿光来一样,对着手里的东西转不开眼珠了。
楼小师看那东西四四方方,不知是来代表银子的,还是这就是这里的货币。
他们对场中的比试并不热衷,似乎在等着双方都打累了,马上要出结果了,再去加油呐喊吧?
正在沉思间,那站顶上的女子忽然飞将起来,手中变招,却没有拿武器。如此远的距离,就以轻功上前抢胜,并且还在过程中手上不断变招,这对一个比武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大忌。
不但耗费体力,徒劳无功。而对手呢?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还可以以逸待劳,并静静的观察她招式的变化。不知这女子是怎么想的?楼小师在一旁想摇头,却不动声色。
再看马镶丹,他的目光既不看那女子,也不看游楚天,更没有看楼小师。而是远远的盯着对面某一点。那里站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出尘脱俗,堪称绝代,仅一面之缘就已令人对她骤生好感。
沈京华浑身的确就散发着这样一种魔力,楼小师看得出,之前在客栈,他扮做茶女时,就是沈京华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在那之前的接触。实际上,也让他对这女子的性情有了不一样的认知。只是,这姑娘却也是被他折腾惨了,先是过剂的迷香,又是几次接连不断的打斗,已使她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又在昏迷之际被他吹进了另一种迷香,他承认自己未计后果,此时再想,着实的对不起人家。
马镶丹的反应他并不觉得奇怪,而游楚天会在那之后突然产发出无尽的思考也在情理之中。因为这个女子自打从池烟落身旁出现,直到自己一个人留下一朵白花悄然离去都给人一种迷一样的思考。
而现在,她站在那里看着的是游楚天一举一动。
那比武的女子招式华丽花哨,令人目不暇给,到了对手身旁,却以不变应万变。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是假象,又仿佛一直在费自己力气的并不是她而是对手一般。
游楚天轻功在暮塞堂是最了得的,除了师傅和霍少洵外,鲜少有人是他的对手。只见他足尖轻轻一点,身子一偏,竟使那女子的第一招就扑了个空,而他已躲至了群山的背后一般不见了踪迹。
女子见一招落空,竟急流勇退,一个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一边。企图屏息等待着游楚天的出现,然而,游楚天并没有让她如愿的回去,而是在其身后追赶几丈,如个鬼魅般贴身而追。
女子显然是心生厌恶,空中把身一扭,推出一掌,打向的是游楚天的肩头,游楚天身体灵动,避开了这一掌,却避不开那女子紧随而来的另一握。
原来这姑娘家的功夫非但不弱,而且随机应变,以虚抵实的头脑也是人上之品。游楚天吃痛,退了回去,而那女子则接打人的力倒退着飞回了自己的一方。
只见她脚下刚刚踩在了石头上,便不知从何处变出几个人头大小的圆牌,朝着还未落地的游楚天射去。
是暗器?不像。是武器?也不像。
楼小师的头脑再次陷入了莫名的境地,不知如何解释现在看到的一连串的怪异情景。武林上的兵器成千上万,单就兵器谱上有排名的就不在少数,大多人数都数不过来。不过,楼小师却可以断定,他从未见过像这女子放出的圆牌一样的东西。
马镶丹看着远方沈京华的表情抽动着一下,他的眼神不禁也看向了游楚天。游楚天像是被墨鱼吸住了一般,被那三个圆牌一左一右一后的紧紧贴在了身上。
这圆牌的确古怪,不过反而帮了他的忙。他刚刚在空中凌空飞行着,又躲过一掌,被打一掌。想再回去定是还要再提一口真气,而如今,这圆牌随之而来,在空中带力,不仅吸住了他,也给他带了一股劲儿,使他得以更快的回到对面山顶。
“这究竟怎么回事?”楼小师看得实在纳闷。那些并没有太专注于比武的人群听不懂他的话,他这话显然是问马镶丹的。
“……不知道。”马镶丹隔了一会儿再回答他。显然思绪不知被什么吸引住了。
楼小师以为他还在看沈京华,但是错了,马镶丹看向的是对方那女子。
原来,那三个圆牌不仅仅是圆牌一样的暗器那么简单,它的上面还巧妙的拴着一根银线,在别人注意不到的时候,那银线缠绕在那女子的手上,像线轴一样越放越远。
如今这圆牌吸附在游楚天身上,和女子手中的银线已凌空组成了一道空中的桥梁。楼小师心中思忖,这种武器有点下三滥,分明是利用别人的弱点。
游楚天如若不将那圆牌丢掉,就会被制住。而那女子如若将银线系在山的一头儿,她自己则可以借这线轻松的过去与游楚天较量。
而游楚天此刻想将这圆牌丢掉已实属不易,但假若还要比试,那银线又会给他造成不小的负担,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缠绕住,那这比武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看……”马镶丹竟然先开了口。却又不知在说什么。
“呵呵……”楼小师轻笑,他并不担心游楚天会输会赢,他的师弟只会进步不会退步。他相信以他的能耐足以应付这个只会靠怪异功夫取胜的女子。
他担心的是另外几件事——对面的池烟落和沈京华究竟是何处境?游楚天又为何会来这里比武?他们是否也做了梦?都是什么梦?
记得木青说过,如果想走就必须来时的一群人一起走,如若有一个想留下,那就必须全留下,不想留下的那个也必须强迫自己留下。
楼小师有点紧张,他不知道木青的话有何根据和把握。现在见到与他们隔“岸”相望的三人,他心里也没了底儿。
[卷二:第十二章 寻声得见的比武(三)]
对于比武进行中的人来说,无论在何种境地,最重要的永远是——镇定。
即便是在最后一刻,对手已经倒下。或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胜负即将分晓。还是在周身完全被对方制住,动弹不得,眼前大势已去。切不可忘的只有这两个字。
游楚天并不算是对敌数次,处变不惊的人物,严格的讲,他在江湖上的经验尚浅,自悄悄下山,不告而别之日算起,他也仅算是出门在外三、四年的光景。
当然,对一般的人来讲,仅一个事件,一场经历,或是结交的某一个人,都可以给他以人生和经验的启迪。但是,显然这句话作用在游楚天身上并不适用。
初入江湖,他是个涉世未深的矛头小子,浑身的武功除了轻功还算可以之外,其他皆平平,毫无可取之处。比如就更不用提了,正正经经、真正意义上的比武他算起来,也就只有——今次这么一次。
“小子,你若认输,我就绕了你。”阳红影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呸!要我认输还早的很。游楚天心中想的,却说不出来。因为真正聪明的人不会再这个时候耗费一丝一毫的精力,除非他已决定认输。
游楚天当然不会这样,他早已看出了阳红影是个会情敌的对手。就拿刚刚的几招比试来看,有眼睛,会武功的人都会明白这一点。
游楚天更明白,他在强迫使自己真正的镇定。
只见他两只眼睛盯着阳红影,内力慢慢聚集,这情景有点像是小时候与师傅一起爬上望星崖时的一幕。如若没有那个令他觉得怪异至极的梦,恐怕此时他也不会想到这点。
“我若不认输呢?”游楚天声音很低,说得好象是从心底强压出的一股真气一般。
“那就下去!”阳红影畅快的一笑,飞起一脚,将游楚天踹了下去。
“五哥——!”“老五——!”池烟落和楼小师在一旁看得心惊,两人的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叫着游楚天。
游楚天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他的一切行为也都是随意而行。想想当年他并不听师傅的话,后来又不做任何解释就离家出走,私自下山,这对一个普通的门派,尤其是掌门人来说是没齿大辱,但是师傅并没有怪他,甚至连同门的兄弟姐妹们也只是为他担心。后来,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他也皆都经历过了,尤其是这一回的种奇遇,都让他算是真正的成熟了,长大了。
然而,即便你经历的再多,有些事情也是永远回避不了的,也是早晚都要面对的。游楚天在下坠时脑中不间断的、快速的回忆着过往的一切,他曾告诉自己不要忘记、不要忘记。
然而,人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事总是想忘却忘不了,有些事却一再的想要刻进深骨,却总如轻烟。
想要把从前的一幕一幕重新驻进脑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除非是像这样的不断的下坠、下坠……
忽然,游楚天双臂一振,身子凌空一转,便攀上了一旁的岩石。脚下仿佛深渊一般,却也已不能威胁他的生命了。他这一转,转得巧妙,那三个圆牌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现在仍然紧的吸附在他身上,但拴在上面的细细的银丝尽管厉害,却没有像人们想象中的那样缠绕住他,只因他的凌空转身并非普通的轻功,而是含有技巧和计算在里面的。
好!楼小师心中一赞!
原来老五真的很有进步,是啊,人都是会进步的,时间过得快,生命的份量却越来越轻。就如这场比武,他甚至都不知是何原因,就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那木青又似乎是故意想让他来看一样,更何况对面还站着好端端的池烟落和沈京华。
他心中放心的是游楚天和池烟落还有沈京华都安然无恙,能聚在一起,就是好事。只是唯一担心的是,六妹的虎儿他真的不知哪里去了,呆会儿如若六妹问起,该如何交待?
“你看,游公子的轻功是否有进步呢?”马镶丹似乎别有用心的问着,他是这一个月里在游楚天身边呆的时间最长的,曾亲眼见到他使出种种轻功逃命、打斗。却也仍觉得游楚天的武功大有进步,这就很不简单了。他不懂武功,猜不透,所以问楼小师。
“他私自下山已经很多年了,当时我们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都在怪他,惟有师傅和六妹始终相信他如若没有特殊原因,是不会这样做的。所以,现在他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作为同门都会帮他,但是他的武功我们却无能为力,我看得出进步,可就我看来,12岁出走,行走江湖三、四年武功还没有进步是不可能活到现在的。”楼小师和马镶丹敞开了心扉,说着过去的事。
“我虽然不懂武功,但我相信他的武功至少比一个月前要进步了很多很多。不知是何原因。”马镶丹说。
“你这么肯定吗?你既然不懂武功,又怎么能看得出来?”与其说楼小师是想要确认,还不如说是在询问马镶丹的见解。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一直在保护我。”马镶丹说。
“这我知道。还有呢?”楼小师问。
“我见过他出招,几乎是每隔三五天就见一次,我真的肯定,如若在一个月前把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定会是惊慌失措的想办法逃跑,而不是如此镇定。”马镶丹说。
“对敌当前,镇定是唯一的胜算。如若紧张了,武功强过对方也是有可能会输的,而且是惨败!”楼小师说。
楼小师说得没错,游楚天的确是进步了,而且是很短很短的时间里,甚至只是做一个梦的时间那么短。
[卷二:第十三章 寻声得见的比武(四)]
阳红影所站的位置根本看不到游楚天的行动。
她并非真正轻敌的人,像这样的比试她已经历过大大小小不下百回,游楚天这样的举动虽未令她太过惊讶,却也不得不在心中留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少年看上去武功平平,又是个鲁莽行事的人,而且据他自己所说,是从未在这样的场合与人比试过。
阳红影当时听说时还在嘲笑游楚天的狂妄自大,因为他的所有比试都是真实上演的,并没有掺假过,像那样的如果也能被称之为比试的话,结果可就与今日的大为不同了。
正思忖间,游楚天已蹿了上来。如若在高手的眼里,他的速度是很慢的,而阳红影确实也没有那个道理去等待他上来再继续比。可游楚天用很慢的速度上来了,慢到几乎令那些观战的人头上涅了一把汗。而阳红影也等了他,等到令游楚天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很。
她并没有理由等自己的,游楚天如是想着,脑中一分神儿,手上的招式便慢了一步。
那阳红影不知是太过于自信,还是真的有一代宗师的精神,真的在那里等游楚天出手后才守。这相对于她刚刚的行为简直难以解释。用下三滥手段和暗器的是她,像个女中丈夫一样与人较量的也是她。
游楚天的轻功仿佛使不完,而他的气息也源源不断供给他,只见他身形如燕子般轻盈的在阳红影身旁飞来飞去,变守为攻。
“小心啦!”阳红影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几招过后便将那圆牌利用上了。
“这女人,该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池烟落在一旁看得有些烦了,刚刚那一瞬,她真希望阳红影直接把她笨笨的五哥打下去算了,反正也死不了人。
“烟儿,你莫急。我相信游公子决不会输。”沈京华在一旁劝她,眼睛可一直在游楚天身上,只不过她此时身上感到一股异样,仿佛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有着什么神奇的魔力在关注着她。
那个自然是马镶丹。
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沈京华的身上,游楚天的比赛他有一百个信心他能赢。楼小师反而觉得心中不安了,起初他并没有这个自信,而看到如今,胜负在他心中已定,只是他不了解的是:这场比武较量的意义何在?
那些人真的在赌博么?游楚天是否也是赌博的一份子?一旁的池烟落和沈京华到底有没有危险?而他自己是不是也同样处在一种被迫的境地?身旁这些说着奇怪语言的人以前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并非生在这里、长在这里?
这一连串的问题,使楼小师挠头。
“除了静静等下去,没有别的办法。”马镶丹猜到了他的烦燥源自于哪里,于是开口相劝。
“这我知道,但问题是,你的自信从何而来?”这是楼小师的问题,但他还有一个没问出口的问题,为何像是做了一个长梦过后的马镶丹会有如此大的改变?
“呵呵,依你所见呢?”马镶丹笑笑并不直接回答。
楼小师没有讲话,实际上,依他所见能有前后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实在是不太可能的事。更何况之前马镶丹是一个如此鼠辈。
“你没有讲话,是怕讲出的话太难听吧?”马镶丹又问。
“你的眼睛在看哪里?”楼小师却不答反问起来。
“在看她。”马镶丹说,指的自然是沈京华。
“你明明不敢看她的。”楼小师说,之前在客栈他本就是为了帮游楚天而假扮茶女,一切的事都看得真真的,尤其是他比游楚天还多了一层担心,就是马镶丹是否真的不会武功,或是真的是被保护的那一方。
“是啊……”楼小师的话果然切中了马镶丹的要害,他以前的确不敢看沈京华,但是,在如此之远的地方看,只怕对方也察觉不到。
楼小师没有再追问了,他知道马镶丹在想的事他也许并不懂,他虽然自认聪明,洒脱,但是却并非真的认为自己可以与一个年纪大自己一倍的人去探讨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尽管马镶丹是个人们眼中的恶人,但他的阅历、经验中不见得没有需要自己学习的地方。
这个世上的人,大多数都被环境和外界的因素掩埋了真实的自己,就像是他梦里梦到过的地方,和梦过之后想到的事物。真实面对自己真的很困难,已经困难到必须要去梦里寻找了。
游楚天的招式不断变化,阳红影已招架不住,那圆牌仍在游楚天的身上粘着,他并非甩不掉,而是想证明给阳红影看,这些东西根本影响不了他,就这么简单。
游楚天毕竟是个二十岁的少年,刚刚的沉稳只是对敌当前必须的。现在玩儿心又起,在使花招对付阳红影的硬功夫。
只见他的身形不断变幻,阳红影根本打不到他任何地方。
中途,阳红影企图借轻功退回到另一端的山顶,却被游楚天一次次的追回来。非但如此,游楚天追回她时所用的招式不是过去挡在她面前,也不是去抓,而是像用东西去拉她一般。这使所有人想到了那圆牌上的银丝,这说明什么?刚刚她想要用的招式,现在已成了人家的武器。
游楚天的做法,着实令阳红影懊恼,可也无话可说。比武本就是看本领、看聪明、看能力。现在显然她已在很多地方都输了。
如若再比下去,她出的丑会更大,但是骄傲的自尊心却不允许她自动认输。她一贯的表现就是,不被打到山下,她决不认输。所有观战的人都知道这一点,而游楚天却不知道。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