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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

耿立明的电话始终打不通。

夏珺的情绪急转直下,每每这种伤心难挨的时刻,她都会拨通姐姐夏菁菁的电话,这是夏珺唯一能够毫无顾忌倾吐心声的亲人。

姐姐总是那样温文亲切的倾听着,上班时间夏珺也只能寥寥几句,提前把姐姐下班后的时间占下了,心里也略略好过些。

突然,有只小手“啪”的一下拍在夏珺的办公桌上,“珺姐姐,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声音那样清澈甜美,夏珺不用抬头,便知道是公司的小捣蛋鬼——林曦兰,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助理。

夏珺无言,从桌下拎出一个大塑料口袋,递给她,淡淡地说,“拿去”。

林曦兰脸上顿时似鲜花开放,21岁的年纪就是不会多想什么,忙扯开一大包零食,左右看了一下没人注意,便抓了一把丢在嘴里,还不忘用塞得满满的嘴巴“呜噜呜噜”的和夏珺说话,“呵呵,还是珺姐姐对我最好,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每次出去玩,还都记得给我带礼物……”之后,便笑吟吟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了。

夏珺也没时间理她,耽误了一周的工作,正像洪水猛兽一样扑过来,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中午了。

谢雯照例来招呼她一起去那个地狱一样的食堂吃饭,夏珺推说工作完不成,顺便减个肥就不去了。

林曦兰正和几个年轻小伙子一起嘻嘻哈哈的,公司里的女人本就少得可怜,这么一个鬼灵­精­似的人物就显得颇受欢迎。

有时候看到她那一副天真到无忧无虑的样子,夏珺就会想,像她这样毫无心事的逍遥生活还能过几年呢?自己曾经还不也是她这个样子,可进了社会这个大染缸以后,几年的时间,便把清清白白的人都搞得乌七八糟、心绪不宁的。

晚上,姐姐听完夏珺的叙述,眉头紧拧在了一起,不无担忧地说到,“你明摆着是要吃亏的,你怎么能相信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呢?谁知道他对你是不是认真的,谁知道他对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你又怎样确定他不是耍你的呢?不管怎样,这件事千万不能让爸妈知道!”

……

夏菁菁长达几个小时的喋喋不休不但对夏珺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倒被迫听了一遍又一遍夏珺的美梦完整版,还被告知这次找到的男人就将是她人生的挚爱。

这是姐妹俩谈话的第一次不欢而散。

晚上回到自己的小窝,夏珺辗转难眠,谁说她的决心不会动摇?谁说她未曾担忧?

正像姐姐所担心的,她对那个男人没有丝毫的把握,她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亦不知道他心里对自己有没有一丝丝的感动。

对姐姐说出的一席话,不过是自己负气的在撑面子罢了。

见不到他的时间这么难熬,想想才不过过了一天而已,而仅这一天,却是一分一秒数着过来的。

就这样失魂落魄的过了3天,这天中午,夏珺的手机终于欢快的振动起来了,是他,没错,来电显示是夏珺偷Pāi的照片,她慌张的跑进一个无人的会议室,把门轻轻掩上,心里却像吃了半罐蜂蜜一样甜,用一种从未使用过的极其滑腻诱惑的声音说到,“喂~~”,其实在开口之前,已是满心的欢喜了!

确定好晚上的见面地点,夏珺脸上尽是志得意满的欢颜,拉开会议室的门,却正撞上一脸诡异的林曦兰,赶忙收了笑,快步走回自己的工位,独留林曦兰一人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对于这个27岁初尝禁果的相貌平平的大龄女孩儿来说,那股投入劲还真有山雨欲来、天崩地裂之势呢!

一分一分的捱过下午的工作时光,整整5点零分零秒的时候,夏珺猛然直立起身,像逃离灾难一样的奔出了写字楼,奔向了自己心中期冀已久的幸福。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她开始打量自己。

身上的连衣裙虽有些板、缺乏女人的柔媚,但却很显瘦,将就了,头发是新做的“烟花”,最近几天没有好好打理,乱蓬蓬的简直像个要饭的,不过还好,附近这家理发店也是常去的。

做头发花掉了1个小时,看着镜中的自己,夏珺终于感觉自信度上来一些了。

路上,该死的堵车,本来20分钟的路程,足足走上了50分钟,在提前预订的小包间坐定时,距离约定时间不过提前了5分钟。

夏珺一向是提早赴约的人,这次约会在她的生活中也怕是“国际首脑会晤级别的”,真是不能容忍自己晚到。

10分钟后耿立明还没有出现,夏珺再次咒骂了北京的堵车,橙汁也喝下了半杯。

20分钟后夏珺无奈的放下了菜单,对服务员又说了一遍:“过一会儿再上菜吧”。

30分钟后夏珺不敢再抬头看向走廊,自己独自一人在这里一杯杯的喝饮料,在他们看来,一定像怪物一样。

她早已过够了被别人称为异类的生活,真心期待着自己的人生会因他而改变。

终于,那个令人意乱情迷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畔,“夏珺,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公司的会议拖延了,路上又很堵”。

真是太没智商的令人憎恨的理由。

但当和耿立明四目相对时,夏珺憋了一肚子的气好像一下子被小偷偷走了一样,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管你信与不信,人生中就是存在着某一个人,是你怎么看都顺眼的,只要望着那人的笑,便会给自己带来快乐。

愉悦的时光转瞬即逝。

耿立明的侃侃而谈,总是触及夏珺的盲区,这令她更加的倾迷。

之后这天再次的赴约,夏珺自作主张的约了姐姐夏菁菁。

耿立明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照例谈天说地、侃侃而谈,控制着整个场面,他的超强应变­性­和适应­性­令夏菁菁起了疑心,越想越像是情场老骗子。

夏菁菁暗暗下了跟踪他的念头。

三、爱,为何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恋爱中的夏珺自是不会起丝毫的疑心。

每天衣着光鲜的去上班,奇怪的是怎么最近地铁里也感觉那么舒适呢?都移民了么?工作亦进展得非常顺利,就连上司的怒吼,她都能笑脸面对了。

整个人跟重新投胎了似的,脱胎换骨、改头换面了。

爱情对于女人来说就是魔咒,它既可以把一个女巫变成天使;同样可以把一个公主变成乞丐女。

现在的耿立明对于夏珺来说,似乎比太阳还要重要呢,不,应该说,耿立明现在就是夏珺的太阳,夏珺一见到他便灿烂,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就像是在充电,以便离开的一日半日有足够的能量生存,不至枯萎。

世间的事就是这样说不清楚。

莫名其妙的,一个陌生男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成为了夏珺人生中的主宰者。

这日,夏菁菁午饭后无聊的在大厦前边的绿地上瞎转,消着食儿和时光。

阳光恍惚而刺眼,发散出来的光束忽长忽短的,有一下没一下的照­射­着大地,弄得前面那块空地上一现一现的忽明忽暗,奇怪,怎么就觉得不远处那个男人很眼熟呢?到底是谁呢?

啊!不就是妹妹前两天介绍她认识的男朋友么?世界还真是太小了,竟然在这里遇见他。

悄无声息的跟了几步,那男人却进了紧邻的写字楼,夏菁菁遂又跟了进去,转至电梯间,电梯门倏然关上了。

夏菁菁定睛一看,电梯分明在12层停下了。

稍待片刻,夏菁菁来到了12层,这里只有一家公司,只要确定一下他是不是在这家公司上班,一切便会水落石出了。

正想着,人已经来到了前台,年轻的女孩柔美的微笑着注视夏菁菁。

“请问有位耿立明先生在么?”夏菁菁毫无迟疑的脱口而出。女孩声音很甜,“是的,耿经理刚刚回来,帮您通知一下么?”

“这下就好办了!”夏菁菁自说自话的,快步离开了。只余女孩儿一脸的诧异。

下班后,耿立明像往常一样,去停车场取车,他决不会想到夏菁菁早已经候在这里多时了。“4758”尾号深深印在夏菁菁的大脑里。

一路上车速很慢,跟得很容易,半小时后,耿立明在一所中学门口停下来了。

夏菁菁瞪大了眼睛,下巴差点就掉下去了,眼前分明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上了耿立明的车,自己的预感真是太准了,他果然是个早已娶妻生子的已婚男人。可妹妹该怎么办呢?要不要告诉她实情?

烛光下,夏珺并没有怒意,只是默默的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装有杨梅汁的杯子,眼睛也被染成了紫红­色­,眼珠突地直要掉下来似的,很狰狞,像死人一般毫无光彩。

夏菁菁从没看到妹妹这样伤心过,那样的神情,仿佛在最疼她的老­奶­­奶­过世时见过一次,但当时的夏珺是嚎啕痛哭的,是张显的、外露的。

她现在死寂的表情,一定是痛到了深处。

夏菁菁忙又找些别的话题说,东拉西扯的,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该说些什么。

僵持中,夏珺眼中终于擎满了泪水,只是盈盈满眶打转,就是掉不下来。

正像那飘飘摇摇的烛火,寻不见落脚之处。

“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过点”,夏菁菁终于看到妹妹有反映了,就算再一次看着她嚎啕大哭、大喊大叫,也比看着她发呆发傻好啊!

偏偏在出门时下起雨来了,门外的行人急忙忙寻找避雨的地方,带了伞的在包里一通乱翻,像她们俩一样忘记带伞的,就只好乖乖地站在门口等出租车。

雨天行路真是有着许多无奈与不便之处的,然而出租车司机的脸上却又泛出了欣然的微笑,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夏菁菁担心的望着在风雨中飘摇的妹妹,苦叹命运对她的不公,她等了那样久,始终期待会找到生命中那个爱她疼她的有缘人,可是现在,却等来了那样绝望的无助,那样痛不欲生的苦痛,这要她该怎样承受呢?

足足等过了10多辆出租车,才盼到一辆空车。

路上,司机滔滔不绝,天文、地理、国际、国内似乎没有他不知道的,要搁平时,­性­格爽朗的夏珺早跟人拉成“哥们儿”了,而此刻却讪讪的看着窗外,呆若木­鸡­。

这时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是她的第一次真爱,真心的,动用全身每一个毛孔的投入了,真真切切、彻头彻尾的,而那个男人呢?似乎也是认真的,当时的确感觉他是认真的啊!

哼!其实她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

夏菁菁不放心她,留宿在她的小窝。

彻夜,姐妹俩无话可说。

四、你,来得太迟了

三日后,夏珺终于鼓足勇气,拨通了耿立明的电话,接电话的依然是那个沉稳低沉的男人的声音。

面对消瘦了一圈的夏珺,耿立明一脸的无奈,“我知道你早晚会知道的,我一直鼓励自己要主动告诉你,可是,我,始终还是……”

夏珺安静地听着他的话,没有丝毫反应,暗黄的脸上一对熊猫眼呆呆的,却也不看他。

耿立明顿了一下,看着远处,接着说,“我有老婆,有个12岁的儿子,老婆是还在老家的时候别人介绍的,我们那里结婚早,后来我调到北京工作,她也过来了,生活的说不上幸福,过得还算平淡吧,”他的手一会儿紧握,一会儿抱肩,怎么放着,都觉得别扭。

夏珺还是默然。

“可是”,耿立明的声音变得有些急切,“我和她只是生活在一起,没有爱的感觉,一点儿都没有,而且从来没有过。

自从那天我遇到了你,才知道我以前这38年都是白活了,我第一次尝到了‘爱’的滋味,才知道,自己原来根本就不懂爱,”说着,眼中似乎有了些晶莹的东西滚过,尽管只是疏忽的一瞬,还是被夏珺看到了。

夏珺的头扭向了一侧,好像眼里也有什么,不想让他看到。

“你恨我,你应该恨我,我当时冲动了,也许这就是自私的后果,我在过了青春萌动的年纪遇到了你,愈发地感动、愈发地珍惜,我不想错过,我只是不想错过……”

这个男人的声音颤抖着,“我回北京后,马上跟她提出了离婚,她一再追问我为什么,但我就是没有勇气说出我遇到了让我心动的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说着,他伸出双手轻轻扭正了夏珺的肩膀,四目相对的一瞬,这个男人柔弱的一面尽现。

他轻笑了一声,那样轻,又带有苦涩的味道,似乎不是在笑呢。

“我知道这种时候,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你可以尽情的咒骂我,可以尽量把我想象成这世上最大最大的骗子,”他的脸上分明挂着两道清晰的泪流,“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对你是真的,爱你是真的,对你的不舍是真的,只是我们的相遇太迟了,只怕此生也很难真正的在一起了”。

他似乎有话没有说完,欲言又止。

夏珺像是患了老年痴呆一样,抬个头竟用了这么长的时间,她望向他,眼中却没有泪了。

她能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么?她敢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么?他值得她的付出么?

信与不信又能如何呢?他们俩的事注定了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况且眼前的他,现在看着就叫人腻烦。

但夏珺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虽然她不会再信任他了,但还是想要听下去,她想亲耳听这个男人把话说下去——如何把谎话圆下去?

“找个人结婚不是难事,但找到那个真心相爱的、能叫人一见倾心的、有着撕心裂肺一样感觉的人却决非易事,你对我,是否也有着这样的感动呢?”耿立明虽然摇摆不定,但看得出来,他不想轻言放弃。

有没有感动?

这在夏珺听来简直就是废话一句,在她心里,早就已经把他像天神一样拜奉了,短短几天的相处,他却已经抢夺了她全部的感情。

此刻,她却不想对他说一句实话。

五、没有道德的女人

夏珺的家庭很普通,父母都是退休工人,姐姐早早就出嫁了。家里一直把她当作男孩子看待,她也时常扮演具有超能力的人,照顾工伤的爸爸、帮助身体瘦弱的妈妈。

一家人在胡同里一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小房子里,一住就是二十几年,那时,老­奶­­奶­还在,祖孙四代人生活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十分简朴,甚至可以说是清贫的,但那段时光的记忆却是最快乐的,一家人在一起总是其乐融融的。

在她的人生中,也就只有那段记忆,才是最最单纯快乐,无忧无虑的。

她怀念院子里的槐花散发的香甜气息,她怀念冬天在蜂窝煤炉子上烤白薯香飘四溢的味道,她怀念和小朋友们一起上房上树捣蛋的单纯快乐,她怀念每天早上可以听到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叫声……

简单而幸福的日子就这样淡淡的过去了,一去不返。

爸爸身体受伤之后,她的快乐似乎就跟着死了,她开始试着扛煤气罐儿,试着搬运大白菜、蜂窝煤,试着在雨天爬到屋顶上修修补补,试着凭自己的力量和男生打架,试着用自己弱小的身躯为妈妈遮风挡雨……

其实,这些生活上劳累的苦难忍一忍就过去了,想想,也算不得什么,最让她恐惧的事却是心理上的,一个无忧无虑的乐天派,一下子要承受无数来自家庭、社会、身体、心理上的生活压力,况且,懂事的她知道,这些苦难她只能独自承受着、默默忍耐着,面对父母家人,她依然还会是那个一如既往的乐天派,她不会让已遭不幸的父母再次接受来自她的压力。

每每陪爸爸去医院看病,她会像男孩子一样,用双肩将爸爸从轮椅上背起,一步一步坚定而有力的走上台阶,那样漫漫而艰辛的路,是她凭自己的力量努力走过来的,她还会继续坚定地走下去。

爸爸妈妈的思想都很传统,盼望着两个女儿都能找到自己的意中人,结婚、生子,本分、平安的过一生罢了。

以他们的视角,别说是第三者Сhā足这种事了,就是和已婚男人眉来眼去的女孩儿都会被妈妈嗤之以鼻,骂其不要脸。

于他们,是根本不能想象自己的女儿也会是这种人的,他们也根本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在两姐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经常告知她们一些身为女人应该也必须遵循的守则。

此时的夏珺就像是在一坛腌菜水里浸了,苦咸苦咸的味道侵入肌肤、进入骨髓、腌渍了她的全身,难以言喻的苦闷,却找不到排解之处。

人生际遇,悲欢离合。

数日后,是耿立明凄凉的声音,电话中,他说他的妻子出了车祸,右腿骨折,脊椎侧弯。

离婚的事是不能再提了。

夏珺真是欲哭无泪,命运为何如此安排,平白地让自己扮演了一次坏女人——不要脸的第三者!

不管怎样,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女人所受的痛苦,和自己毕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要不是面对丈夫的背叛,要不是无法承受未来生活的变故,也许,也许她真的不会出事儿。

“我该怎么办呢?”夏珺仰望蓝天,迷茫而绝望。

六、雪上添霜

职业女­性­就是这样,就算你的私生活发生了再天大的事情,工作还是依旧的繁重,一点不能打折扣。

为了生存,尤其是单身职业女­性­为了生存,她就必须具备这种能够迅速跳出悲伤的本领。

无法回避,就只好暂时忘记。

面前各种报表、文件、资料堆积如山,手上停不下来的工作,心上无法痊愈的割伤,夏珺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甚至是忍受着。

“珺姐,吴总又在催了,问你与蓝天公司的合作资料为什么还不送过去”,林曦兰滴溜溜的大眼睛正注视着慌乱的夏珺,忽又放低了两个声调,更靠近她一些说,“你最近怎么了?工作进展得慢了不少”。

夏珺无奈的长呼了一口气,没有答话,手上依旧忙个不停。

有时,她真想抛下一切,跑去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的大喊大叫,肆意撒野,直至忘记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一切苦痛。

终于做完了,夏珺还来不及检查,便忙拿了刚刚整理好的文件夹,朝吴丽的办公室走去了。

看到吴丽那一脸的横­肉­,夏珺就知道,自己这顿骂是挨定了。

才翻看了几眼,吴丽就一脸的­阴­云密布,“哐”的一下把文件夹重重摔在夏珺的面前,怒火中烧,“你做的这是什么东西啊?是人能做出来的资料么?我强调过多少次了,这次合作的重要­性­你也知道啊,这可是攸关整个公司下个季度业绩的大项目,交给你做是对你的信任,我原以为你会做得很出­色­的,居然做成这样,你到底是有没有脑子啊?饭桶一样,你还想不想­干­了......”

吴丽这个女人就是这样,平时像个亲切的大姐,和所有的同事打成一片,一遇到工作问题便翻出了一脸招牌式的横­肉­,公司里没有一个人不怕她的。

夏珺被她一顿劈头盖脸骂得跟孙子似的,真恨不能找个地缝缩进去,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掉才好。内外交困之下,自尊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这种来自事业、爱情多方的无穷无尽的折磨,让她终日滞闷得无法呼吸。

12点多了,办公区只有夏珺一人还在键盘上双手飞舞。

想到平时夏珺对自己的百般照顾,林曦兰内心说不出的不忍却又伴着更多的无可奈何,只能远远的看着,毕竟,她什么忙也帮不上。

吃完饭后,林曦兰在吉野家打包了个­鸡­­肉­饭,两只手托在怀中暖着跑回办公室。

眼下,她能为夏珺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悄声的放在夏珺的桌上,只低声说了几个字,“总还是要吃饭的”。

夏珺抬起沉重的头,对她报以浅浅的微笑。

现在社会职场竞争异常的激烈,尤其是高薪的职位,人人如坐针毡,不进则退,互相猜忌倾轧还嫌不够,哪有时间互相关心一下呢?也许只有这种刚刚走出校园的小同事还能对人有几分真切的出于内心的关怀吧。

如果人的心是凉的,看什么往往都是冷酷的。

正如夏珺此刻的心情!

打开透明饭盒盖,准备开始大快朵颐,可刚闻了一口­鸡­­肉­味,胃中却似翻江倒海,阵阵上涌,喉头处溢得满满的,直要吐出来了,赶忙捂住口鼻,跑到洗手间一通的­干­呕。

“可能是昨天大排档的饭不太卫生吧,没事的”,夏珺对跟在她身后跑过来的林曦兰说,眼里因着痛苦噙满了泪花,口腔处仍是一阵阵的苦涩。

林曦兰心疼地看着她,嘟着个小嘴儿,“吴总也真是的,­干­吗那么凶的骂你呢?外面的同事都听到了,声音大得简直是在嚎,不管怎么说,就算看在你是公司老员工的份儿上,也不应该那样对你,她真是个十足的资本家。你一定是被她吓的,才会这样”。

夏珺勉强笑了一下,不可回避,林曦兰的话对于缓解她愤懑的心情,是有效果的,“不怪她,是我把最简单的事情做错了,况且又是重要的客户,她骂我是应该的,”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还是有些酸酸的,正像林曦兰说的,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是老员工了,吴丽这个女人做事确实是太不讲情面了,谁又能保证工作中一点错误都不犯呢?她的做法,也真的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晚上回到家,呕吐又发生了一次,这时夏珺才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这天,医生证实了她的猜测——夏珺怀孕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为何上天就不曾眷顾夏珺呢?重重磨难非要把一个女人整垮才甘心么?孩子是断然不能保的了,不但为着他非法的身份,夏珺的先天­性­心脏病也是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她的心情沉重又沉重,上天本就不准备给她做母亲的机会,难道,就吝啬到连真心的相爱也不会给她么?

不解真相的医生对她的男友表示了强烈的反感,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怀了孕的女人,这个时候怎么能没有男友陪在身边呢?

听了她的话,夏珺羞愧得再不敢抬眼,自己都在厌恶自己,随随便便对男人倾尽真情也就罢了,如今,还平白的将一个无辜的生命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想到自己不久就要杀害他,不免动情,爱抚的将手掌轻放在平坦的小腹上,感受着第六感传来的呣子连心的真切感受,孩子,自己竟然就这样有了孩子——一个不可能活着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

夏珺啊夏珺,你真是罪孽深重啊。

鼓足勇气再次来到医院。

说也奇怪,­妇­科怎么就会有那么多的人呢?只要自己一走动,就会觉得众人的目光像光标一样追随游离,好像人人都在注视她,那种鄙视的目光,无形似利刃,将她的身体一片片剥离掉,眼看着就要迫视进她的子­宮­,将那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她慌张的快步向前,她不敢再继续感受众人的目光,似乎她脸上写了“第三者自作自受”几个字似的。

夏珺实在忍不下去了,她躲在角落试着拨了耿立明的电话,手机听筒上传来了那个男人声音的同时,泪水喷薄而出,无声而又撕心裂肺的哭泣。

虽然在心里咒骂了这个男人上万遍,无数次嘱咐过自己再也不要搭理他,再不要给他任何靠近自己的机会,就连在梦里都总是出现追杀他的情景,也发过无数次的誓,此生不要再见到他,要忘记他……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些看似铜墙铁壁包裹着的毒誓还是被她破了,破坏得如此轻易,如此自然,如此轻描淡写,此时此刻,除了他还有谁能给她安慰呢?

这次耿立明来得倒是快,不像每次约会总是让夏珺苦苦等待一样。

处在人生最无助、最无奈的时候,夏珺不想再说怨谁、恨谁的话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不是夏珺的错,亦不是耿立明的错,只是命运安排给了他们,有些苦难必须由她来承受,只有承受,没有其它。

七、那份真情岂是轻易能断

夏珺改变了很多,她不再相信任何的密语甜言,就连跟男同事说话时也刻意保持了距离,好像得罪她的人不是耿立明,而是被全世界的男人给得罪了,要誓与这世上所有的男人为敌了似的。

只要心里哪怕还有一丝丝的蠢蠢欲动,肚皮里面深处的伤口便会用针扎一样的疼痛来提醒她,不长记­性­么?快快远离男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因为男人受的罪还不够么?非要弄个遍体鳞伤才算完么?真是不知死活的傻女人!

这样的声音在人流手术后,跟随了她好一段时间,不是臆想,真的是可以听到的声音在对她说,很清晰、很真切的声音。

她的话也少得可怜了,平时,除了必要的工作需要的交谈外,只和女同事淡淡的聊几句,表情却也总是呆板、落寞的,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来,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死过一回了似的,面对一切,心如死灰。

她几乎都有点不再相信生活了,她痛恨那些被说成天崩地裂、海誓山盟的爱情,她觉得那些不过都是无聊之人闲时编纂出来骗人的胡话,世上根本就不存在至真至烈的爱情,更别说什么一生不变、为爱而生了,都是屁话。

男女之情,不过是出于欲望而瞬间爆发出来的一种令人作呕、事后追悔的无稽之事罢了。

孤寂中的夏珺迷上了网上的一个组织,那是为着共同喜爱的一个歌手而自发组成的粉丝团,这些年轻人在网上互相交流着喜欢的音乐,探讨着偶像的最新造型,说着各种美食的制作方法,有时还会组织一些集体活动。

和一群陌生的年轻人在一起,夏珺觉得自己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仿佛又回到了去青岛之前的日子。

他们的相聚没有过去,没有彼此熟知,没有苦痛,没有前科,有的只是为着共同喜爱的一个人取得的成绩而真心祝福、真心热爱、真心期盼。

他们在一起的话题永远是围绕着共同的那个人,与自己的生活毫无关联的那个人,永远不会牵扯到参与者自身,这让她能够放松自己,觉得身上不再有任何思想负担,暂时忘记现实残酷的人生。

唯有这样的时刻,她才能短暂的找回从前的自我——那个总是开口滔滔不绝的说话的自己。

虽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逃避有时真的可以将一个人快速地从苦难中解救出来,用短时间的忘却,来舔噬自己的伤口。

不过,在夏珺做了人流手术后,耿立明对她的关心却像开闸放水了一样,不断汹汹涌来。

每天下班总会按时来接她,她还收到了平生第一次的“99朵玫瑰”,只要夏珺提出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想要什么,他便会以最快的速度带她去达成所愿,哪怕是刁难。

一开始,他的这些行为令夏珺觉得恶心,因为这些优待都是因着那样的原因才得来的。她认为耿立明的行为,绝非出于本心,绝非出于爱,而是一种怜悯,一种出于对受伤害的人的可怜之心,她觉得耿立明是个慈善家,而自己便是那什么都不会做,等待别人施舍的可怜虫。

但是,慢慢的,伤口的疼痛倒也减轻了不少,当别人的话题中涉及到的时候,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敏感了,心上的伤口似乎也会奇迹般的愈合,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伤口是不能愈合的么?

时间一长,面对耿立明,竟然都不是那么深切的恨了。

人的本­性­还是贪婪的,耿立明每日的无微不至不能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那份试图深深埋葬的真情排排徊徊总也不肯消失,真情,动了便是动了,那是一种不可复制又无可挽回的物质,在人的一生,只有这种情感是有着绝对使用次数限制的。

也许命运的安排注定了他们两个人的相爱,但造化弄人,又使他们受尽折磨,不得善果。

女人毕竟是感­性­的,总也不能把空自己的感情,往往会轻易的被感情所左右,又很容易随着自己的感情发展来处理事情,这也使夏珺在这条本不该走下去的路上越走越远。

女人的真情当真是无法自控、无法放弃的。

八、美味背后

夏珺是个在吃方面很挑剔很细致的女人,生活中她可以忍受不买新衣服、不买化妆品,但一天也忍受不了没有美食。

她在公司里有事没事的就会跟同事一起咒骂食堂的万恶,原本大家还不觉得什么,可就怕这一传十、十传百,添油加醋,以讹传讹,转眼食堂的罪恶就成了全公司皆知的秘密了。

其实从表面上看,食堂每日的饭菜还算­干­净的,品种也称得上丰富,轻易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食堂里的午餐分为左右两个区,左边是米饭炒菜,每天有十几种不同的菜品可供选择;右边是面食区,拉面、饺子、烙饼、煎饼、馅饼什么的,品种也很丰富。

每每看到旁边的人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夏珺总会习惯­性­的觑着鼻子说,“小林,你看那些男人,真是好糊弄,这种饭菜还吃得那么香,真想不明白”。

“虽然我也觉得没有家里的饭菜可口,但是……”林曦兰也看了一眼那几个大吞特嚼的男人,“唉呀,总之,还算凑合了,比我们学校食堂强的多了,珺姐,不好吃,你就少吃点呗,反正你也要减肥”。

夏珺瞥了林曦兰一眼,“就是你们这些人把食堂的人给惯的,做什么你们都吃,就算是猪食也说香”。

林曦兰不再说话,她怕夏珺说她也是猪,低头耙拉着自己盘子里的饭,可饭到嘴里怎么也不是滋味,脑际周围总是徘徘徊徊“猪食”两个字。

又勉强吃了几口,夏珺便起身,将托盘里满满的饭菜全部倒掉了,继而在水果筐里挑三拣四的,好像长成什么样的水果,都不入她的眼。

林曦兰对她的做法也有些看不惯,先不说什么“粒粒皆辛苦”的大道理,单就她的行为表现,典型一个更年期­妇­女。

“给,”夏珺递给林曦兰一个苹果——经过­精­挑细选的苹果。

“你是不是总觉得我说的话有水分呢?”夏珺穷追不舍的质问林曦兰。

“什么,什么话啊?”林曦兰大口大口的吃着苹果。

“呵呵,我就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样,我带你绕到食堂后门去看看”。

夏珺神神秘秘的走在前面,绕过光鲜豪华的写字楼大门,沿着玻璃外墙向车库方向走去。她好像害怕林曦兰会偷溜似的,紧紧抓着她的手。

在两栋写字楼之间,竟有如此背­阴­的角落,这里很少有人来,一般都是运货车卸货的地方。

但脚下却像是踩到了什么,油渍麻花的。

“嘘,”夏珺给林曦兰打了个不许出声的手势,继而用细小到仅能她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我也是上次出来办事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诺,你自己看吧”。

透过挡在身前的柱子,正好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破烂不堪的面包车,有几个人正在匆匆忙忙的从车上往下搬运着什么,有成箱的、有高桶的,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却不知道。

正要开口问夏珺,却惊异的发现,从那两人搬运的箱子上滚落下一袋东西,再一看,竟是一袋白白的馒头洒了,铺了满地,那人却不急不忙的一一捡起来,重又放回了箱子里。

遥遥听见两人的对话,“还能吃么?”

“怎么不能吃,又不是你吃,怕什么的”。

“不脏么?”

“你不说,我不说,谁看得出来,再说了,人家白领工作的地方,地面都­干­净得能照人,根本沾不上土……”

眼前的情景,惊起林曦兰胃口的阵阵翻涌,侧目发现夏珺正在审视的注视着自己,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

“怎么样?”夏珺抢先一步问到,“我那天看到的可比这个恶心的多了,你不知道他们用手从炒好的菜里往外挑出多少只死苍蝇……”

林曦兰赶忙截下她的话茬,“好了,别说了......我一直以为他们卖的饭菜都是在食堂现场做的呢,没想到……他们每天还摆好现场制作的样子,累不累啊?他们为什么舍近求远呢?”

“这个你就不懂了吧?不管怎么说,他们做的都是小本生意,赚的也是辛苦钱,写字楼里的水费、电费都是需要他们自己交的,本来承包下这个食堂就够贵的了,要是再加上在这里现场制作的费用,成本可比在他们自己的小作坊里面制作要高出几十倍呢?所以,他们宁可舍近求远,将做好的饭菜每天这样运来运去的,还要不厌其烦地制造种种假象,”夏珺像专家一样为林曦兰详尽的分析着。

“不看还好一点,真是一看吓一跳,以后,我也不在食堂里吃饭了,珺姐,以后我们每天中午出去吃,”林曦兰用渴望的目光注视着夏珺,似乎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夏珺只是笑。

九、选择老男人,还是小男孩儿?

说来也真是怪了,就在夏珺领着林曦兰侦查了食堂的后门以后,那个曾经无比辉煌热闹的大食堂,竟然离奇的倒闭了。

于是,在物业选定新的食堂承包商之前,他们就成了没人管饭的孤儿。

就为这事,两个女人暗暗窃喜了好久,像是打败了敌人一样的兴奋。

“你们俩每天中午都去哪儿吃啊?能带上我么?我实在是找不到吃饭的地方,”说话的人是她们俩的男同事姜维,一个四十几岁的单身男人。

夏珺对他的问话不置可否。

同样的话,在两分钟后再次听到,这次说话的同样是她们俩的男同事,人叫庄楠翔,不过这名字在公司内早已被人们淡忘了,大家只记得林曦兰为他扣上的外号“撞南墙”,年方二十有五。

夏珺对他的问话同样不置可否,转而问林曦兰,“怎么样?要老的,还是小的”。

说完,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注视在“撞南墙”的身上,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年龄的优势。

姜维的落选,他的那张破嘴恐怕要承担全部的责任。

就这样,三人同行,开始了他们那段美好的午间幸福时光。

公司地处市区繁华地带,周边吃饭的地方简直是太多了,与其说他们借口没有地方吃饭,不过是觉得一个人吃饭太别扭罢了。

正直春暖花开,芳菲四月天。

道路两旁的丁香花、桃花、玉兰花齐齐绽放,远远望去,好一派姹紫嫣红的绚丽景象。

虽说这时的迎春花已经开始慢慢凋零,但余留的娇柔媚黄却显得更加的诱人,虽然并非名贵花种,但迎春之于北京却是最可宝贵的。因为,它的意义已经不仅于花,而是有着化冰雪破严寒的神圣之感,只要人们走在路上,看到含苞待放的迎春花,便会有轻松释怀之感。

是的,迎春花开了,就意味着又捱过了一个寒冬,春天也就会跟着来了。

夏珺最爱迎春,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它代表着春天吧,也许是因为它那好看柔媚的颜­色­,又或许是由于它那由淡黄一点花苞,到娇黄盛放,再到盈黄凋谢的不败勇气吧?

没错,就像一个深爱自己,永不服老的女人一样,迎春花是越开越艳黄,越老越娇媚的,直到凋零一刻,也不会屈服,仍要带着那惹人怜爱的娇羞形象谢去,更留残香阵阵。

这世上又有哪个女人不想像迎春一样美丽终老呢?

春天的空气吸入鼻吸,是甜滋滋、馨香香的,尤其是丁香的味道,香压群味,让人痴迷,让人留恋。

林曦兰一个人又蹦又跳地走在前面,像小孩子一样贪恋的惹弄着花花草草,好不开心快活,忽然转头冲着夏珺和庄楠翔轻轻说了声“嘘”,表情很是认真凝重。

继而蹑手蹑脚的慢慢步上台阶,看着距离差不多了,“哦喉喉……”大喊了一声,惊起数百只麻雀扑啦啦齐齐飞上天,顿时,林曦兰便成了那被百鸟周身环绕的仙女,让人看了好不眩目,好不欣喜,好不振奋。

但那些麻雀好像是受惊过度,飞的速度极快,用逃生的心情一下子向周围四散开去了,只剩下林曦兰一人还站在原地痴痴的看。

呵呵,呵呵呵呵……

林曦兰一努嘴,“哼,你们还笑呢,”手指指向庄楠翔,“你,撞南墙,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帮我粘几只玩玩儿,怎么到现在还没准备好粘网呢?害得我只能每天到这个破草垛上看看解眼馋”。

庄楠翔依旧大笑不止,“我们听说过百花仙子,昆虫­精­灵,就是没听说过还有麻雀女神的”。

哈哈哈哈……

春天的好景致,就像是快乐的加油站,每日的午间时光虽然很短暂,但却给他们带来了一天的好心情,真的没想到,原来幸福就是这样的简单,就是这样的拓手可及!

十、转变

时间一长,内心对于自己身为第三者的那种沉沉的负疚感,竟然没有曾经那样深切了,不但这样,反而觉得自己与耿立明的和谐,会令二人之间的感情更加的牢固稳定,夏珺甚至单纯的认为,耿立明愿意和自己在一起,绝非因为­性­,而是真心的出于感情、出于爱。

这就更加坚定了夏珺要做个单身贵族的决心,因为她觉得婚姻是给男人上的双保险——禁锢了女人,解放了自己。以她要强的个­性­,是绝难接受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有别的女人的,与其这样,倒不如让自己成为永远占上风的女人。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句话在男人的心理,就是永恒的真理。

渐渐的,夏珺居然适应了这种边缘婚姻生活,多么可怕、多么邪恶的适应!

每周她和耿立明会见面3、4次,或是吃饭,或是逛商店,或是在酒吧里闲坐,就算什么都没有,轧马路也好,只要有他在身边,一切似乎都变得美好,当然,耿立明也会偶尔在她那里过夜1、2次。

每每听到耿立明当着自己的面,用各种貌似正当的理由来哄骗他的妻子的时候,她的内心就会升华出一种愉悦,那种占了便宜的感觉,很自豪、很快慰。那是一种在同­性­之间较量后,取得胜利的成就感,像百米冲刺后的心情,非常刺激、振奋,简直是爽到家了。

他们俩相处的时候,自然和甜蜜代替了之前的尴尬和仇恨。

像任何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样,那段时光,彼此眼中,只有彼此。

也许,爱,当真是有着能够融化一切仇恨的神奇力量。

奇怪的是夏珺对他真的已经没有恨了,一点点也没有。两人感情愈发的深厚了,由于见面的机会少,尽是温情蜜意、恋恋难舍,相处时少了平常夫妻之间的磕碰拌嘴、油盐琐事,倒显得清新飘逸、落落自然。

于耿立明,婚姻之外,得遇真情,有种令人偷食禁果、欲罢不能之感,那种感受,正是男人汲汲可待的感受,是从妻子身上无法挖掘到的一种情感,又似乎很神秘,绝非是简单意义上的满足。

处在这段美好的边缘婚姻生活当中,夏珺的心里真的已经没有一点点罪恶感了,她认为只要不破坏他们的婚姻家庭,耿立明照样为那个合法的家庭尽到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而时不时地从她这里得到另一份爱情、更是一份激|情,这也算不上什么丑事,自己也有别于众人眼中的第三者,更不应该受到世人的指责和唾弃,相反,自己伟大的牺牲奉献­精­神简直都可以立牌坊了。

时代不同了吗,立牌坊的意义也该改改了。

荒诞的夏珺,真的都觉得自己高尚起来了,不争不夺,甘愿牺牲奉献自己的青春,挥洒着自己的善良,这种牺牲奉献又不会掺杂一丝一毫的怨毒,难道不可宝贵么?

虽然耿立明外表生了一副硬汉的形象,却有着极其细腻的内心,他很会在生活细微处为夏珺编织美好、营造浪漫。以各种方式时不时飞来的小礼物,设计出人意料的二人世界烛光晚餐,虽然也会常常搞砸,但不管怎样,他还是用心了的。

生活短暂的平静下来了,夏珺的工作运也开始慢慢上升,老板吴丽适时地给了夏珺理想的title,当然,随之而来的是加薪,朋友圈层次的上升,工作中与集团总公司的接触也越来越多了。

夏珺最初的对作为第三者的报应之类的担忧已完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面对着这份难得的真感情,她决不会为着外界的压力而轻言放弃,对待她和耿立明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坦然、越来越平静。她可以坐在办公桌前大大方方的给他打电话,而不再偷偷摸摸的躲到洗手间,这令她很释然;

她对同事说出自己已有男朋友的事实,用来堵住别人说她“困难户”、“老大难”的议论,这令她很解脱;

她带他去参加大学同学的生日聚会,众人眼中,他的外形及谈吐受到大家的赞美,这令她很骄傲;

她甚至想到要带他回家去看望自己的父母,幻想着父母的陈旧思想会因着二人的真情而有所动摇,甚至会支持耿立明坚决的背叛婚姻,转投自己的怀抱……

夏珺有点飘飘然了,她认为也许世界进步了,也许说出真相也并不会引起什么事端,也许禁锢了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思想真的在人们的心里也土崩瓦解了呢?况且,由于她的劝诫,耿立明对妻子的关心也越来越多了呢!

十一、饭无宁日

庄楠翔依然还是老毛病,虽然外表看上去已经俨然一个男人了,可明明心理上还是个不是很成熟的小男孩,但他却每次都要装出一副老练、排场、讲究的外表来,做事还偏好独断专行、虚张声势,而且还有点小小的大男子主义。

这不,又是把身子坐得直直的,脖子梗着,头抬得高高的,挥着手臂跟服务员指手画脚的点菜,“嗯,要一个­干­炸丸子、红烧­鸡­块、再来一个清炒荷兰豆,三碗炸酱面,行了,就这么多吧,”说完,就把菜单递还给了服务员,继而微微低首,正了正自己面前的碗碟,丝毫不会关注两个女人的感受。

看完他的一席表演,夏珺的脸上一下子晴转多云了,厉­色­的瞪了庄楠翔一眼,声音也变得很尖刻,“庄楠翔,谁叫你又是一个人点菜了?你问我们想要吃什么了么?再说了,我们每天吃饭都是AA制的,你这样子算什么?你请客么?还是想要装一把老板?你这样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男人成熟不成熟的标志,也不在点菜上体现啊……”

本来看夏珺的样子还想继续在说下去,可发现庄楠翔当着众人的面脸上一红一白的,林曦兰还在桌下踢了她一脚,也就作罢了。

但在吃饭方面她是绝对不会顺从的,转而对服务员说道,“一盘麻豆腐、一份炸灌肠儿、一碗豆汁儿、两份炒红果,你呢?小林,你想吃什么?”夏珺做事真的很决绝,丝毫不理会坐在一旁尴尬无奈的庄楠翔。

“好了,就这么多吧,”林曦兰觉得眼下还是尽量少发表意见,以免会火上浇油。

菜一上来,庄楠翔便低着头吃了起来,不再说一句话。

“珺姐,”林曦兰嘴里塞满了东西,带着呜呜的声音对夏珺说道,“你说什么算是北京菜呢?我有个外地的朋友下周要来北京,她让我带她吃北京的特­色­菜,我想了好几天了,也不觉得北京有什么真正的特­色­菜。就不像人家川菜、粤菜、鲁菜什么的,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好几种”。

“烤鸭,”夏珺专心的吃着她的炸灌肠儿,说话的时候有点漫不经心。

“唉呀,这个她也知道,她就是想知道别的还有什么?”林曦兰似乎是在没话找话说,一副想要化解冰冻气氛的样子。

“我觉得醋熘白菜算吧?”庄楠翔终于可以Сhā上话了,脸上的颜­色­也渐渐的复原了。

“可这菜太便宜了,也不显好,人家还不以为我是怕花钱那”?

“那就带她去牛街,吃我们回民小吃,那品种可就多多了,像这两个,”她手指指向桌子一边靠近她身旁的两个盘子,“还有炸松­肉­、糖卷果、豌豆黄、年糕、豆馅火烧、螺丝转儿、墩饽饽、开口笑……”

“好了,好了,这么多呢?我都没吃过这么多种,我只知道羊杂汤,呵呵,那好吧,我下次就带她去那吃,”林曦兰说完话看着夏珺傻笑。

夏珺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瞥笑意。

“哎,对了,珺姐,红烧小萝卜应该也算吧……”

“你倒没说小葱拌豆腐……”

一顿饭的光­阴­就这样过去了,结完帐,庄楠翔一个人走在前面,脚步的速度极快。

林曦兰望着他的身影,半开玩笑的说,“珺姐,你今天对他未免也太厉害了点吧,我看他点的菜,也是照顾了你的民族感情了”。

夏珺轻轻推了她一把,“去你的。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样子,年纪不大,别的本事还没学会,倒喜欢装样子了,事事儿的,将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说这话,隐约感到一种咬牙错齿的感觉。

林曦兰怔在了原地,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被­唇­齿给拦截掉了。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夏珺最是看不得别人这个样子。

“珺姐,说了,你别生气,我觉得,你变了,­性­格真的有点……”

林曦兰哪里知道,夏珺这样做的更深层意思呢?

十二、过客

公司里面很少有像他们几个这样做得很长久的老员工,其余的大多数人都像过客一样,悄无声息的来了,又不留痕迹的离开了。

就像是唱戏的舞台上,有主角、有配角、还有跑龙套的,有欢聚、有离散、还有不曾熟识的。

人生的际遇真的是很奇妙,明明是安排两个人遇上了,相识了,却还没等到真正熟悉起来的时候,就硬生生的又给分开了,就像一粒粒小沙,终日被河水冲刷着(奇*书*网*.*整*理*提*供),会有那么短暂的碰面,但顷刻间又会各自消失在河床的任何一个角落,各自固守自己的生活,再也不能相见。

夏珺无意间看到了来公司面试的他。

那天,她去饮水机上接水,脚步急匆匆地和她当时的心情一样,只是意识里知道她是要去打水,脑子里想的却还是工作的事情,习惯­性­的毫无顾忌的一伸手,“哗啦”一声,将他手中纸杯里的水全都扑在了他粉蓝­色­平整的衬衣上。

纯棉质地的衣料吸水­性­很强,还没等他们意识到什么,在他的身上,已经迅速濡湿了一大片,衬衫随即向皮肤上塌去,像淋过雨一样,隐隐的都能看出­肉­­色­来。

夏珺知道自己闯了祸,却也不敢抬头去看,连忙慌张的从兜里掏出纸巾,满口不间断地说着“对不起”,心想,这下完了,他要是来访的客户的话,生意都有可能会黄的。唉,怎么办?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毛毛躁躁的呢?

可等了半天,却没有听到一句责备或者抱怨的话,她不禁好奇地抬起了头。

那一瞬,眼眸里的光辉凝住了时空,被自己泼了一身水的,竟是有着如此清朗明俊容貌的一个男人,他的微笑有如山涧里的清泉一样明澈,他的眼神饱含世间最最友善祥和的智慧,夏珺看着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笃定,就连眨一下眼都不肯,生怕他会在眨眼的瞬间消失掉似的。

“呵呵,幸亏不是开水,”他的声音更迷人,听着他的声音伴着他的笑,让人有种异常满足的感觉,其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夏珺看得都呆了,嘴巴像是被水泥给封住了,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只余眼神和他的交流。

“哎呀,常先生,您在这呢,我还在找您呢,”林曦兰说话时的表情很焦急,“云总要您现在过去呢”。

“哦,好的,”这种时刻,他还不忘对夏珺温柔的轻抿­唇­角以示再会,他做事真的是圆满到滴水不漏,让身边的人感到很是舒服。

看着他离开了,林曦兰问夏珺,“珺姐,你怎么跟他聊上了?”

夏珺的意识这才回到了现实世界,赶忙收拾起脸上残留的渴望,“没什么,我来倒水,也不知怎么的,就撞到他手里的杯子了,弄得他……”她突然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不无担心的急切地说,“小林,他是来公司做什么的?”

林曦兰一脸的怪异,“面试的啊?原来你不知道啊?我看你们刚才说话的样子,还以为你认识他呢?”

听了这句让人喜忧参半的话,夏珺的心便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喜的是,万一面试顺利的话,他们就有可能成为同事了;忧的是,不知道他胸前那濡湿的一大片,会不会把这次面试给搞砸了呢?

她真想找个借口去云溪的办公室门口偷听一下,可偏偏在这时,被吴丽叫走汇报工作去了。

那一刻之后,她的心绪却再难平抑,在公司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怀着满心的期待,她真想再次见到他,就算能够让他再听自己认真地说一次“对不起”也好啊!

可是,结果却是令她一分钟一分钟的落空。

周一例会的时候,夏珺在人群里发现了一张新面孔,其实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并不是那张陌生的脸,而是那个女人的脚。

夏珺不小心把签字笔掉到地上了,就在她弯下腰去捡的时候,看到了一双穿着纯白­色­棉袜外面穿着凉鞋的女人的脚,目光稍向上移,穿的是一条红­色­、粉­色­、白­色­相间的格子七分裤,她根本想不出来,公司里会有哪个女同事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于是,迅速起身,想要快点看到她的脸——她看到的就是刚才提到的那张生面孔。

光从她那发黄的略带褶皱的皮肤看来,也要有三十岁了,短发是烫了卷卷的,明明不够长度,却硬生生的在后面扎了一个小辫儿,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文化衫,手里拿着笔,正认真地记着什么。

夏珺本来就是个八卦婆,在公司里发现了这样的人物,怎能不好好的在林曦兰面前奚落她一番,只听两个女人凑到一起“嘻嘻簌簌”了好一阵。

“珺姐,你可别小看她,云总说她是名牌大学的博士高材生,学问深得不得了,还说像我这样的智慧基础,这辈子也学不出来她那么多的学问,”林曦兰说话的时候漫不经心的抠着手。

夏珺的眼神瞬间晶亮了一下,“我说呢,果然不错,早就看她有点个异,原来是男人、女人、女博士啊!我的眼光还真的是独到呢”。

两人会意地笑了起来。

“那她的职位是­干­什么的?”夏珺对她果然产生了兴趣。

“我不说,说了你又该笑了,”林曦兰故意卖着关子。

“哎呀,快说,快说,急死了”。

“她负责公司形象推广……”

林曦兰的话音未落,夏珺就一口被水给呛得直咳嗽,直用手掌拍着自己的胸脯,“天哪,天哪,这个云溪是怎么了,脑子有病了吧,还是想把咱们公司的形象给毁了啊!”

看着她震惊的样子,林曦兰只是笑,又接着说到,“我也觉得是,来面试的人里面,她的形象是最差的,我也一直想弄明白云总招她的理由呢?到底为什么呢?你像上次和你说话的那个男的,形象好得不知道要比她强多少倍,真是不好说,也许她真的是内秀……”

“谁?难道就是上次……”夏珺的思绪一下子飞回到了那天两人相撞的时刻,意识缠缠绵绵不肯回到现实,带着满心的怨气说了一句,“哼,为什么?多明显啊,云溪是怕有人抢了他在人民群众心里的膜拜形象呗”。

自此以后,夏珺心里便对这个穿白棉袜子的女人生了深深的芥蒂。

不过,这人的脑子还真的是不开化的利害,要不就是感觉器官太不灵敏了,她每天就穿着那样的“奇装异服”在公司里面晃,一丁点尴尬、不自在的感觉都没有。工作上也跟做学问的时候一样,闷头闷脑的一个人忙个不停,从来都不会和同事们交流。

终有一日。

云溪态度谦恭和蔼的问道,“小刘,上周让你交上来的企划方案做好了没有?”

她不自然地笑了笑,“还没有,云总,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云溪的脸上现出了些许的不悦,“明天,就明天,已经是上个星期交代的工作了,再说了,你手头上也根本就没有安排其他的工作啊!”

翌日。

“小刘,你的企划方案今天能交上来了吧?”

从她脸上,能够看出明显的紧张,“还没有做好,”她说话的时候把头低了下去,像小孩子认错的时候一样。

“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一点没做,还是没有做好......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做,根本就不想要这份工作,”这次,云溪真的是动气了,他一向涵养极好的人,很少看到他这样的发脾气。

没想到,她的脾气也上来了,嗓门也跟着提高了八度,“你不要逼我啊,做好了自然会交给你的,每天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吵,你让我怎么做呢?我一点灵感也没有”。

云溪简直是哭笑不得,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工作这么多年了,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员工,对待上司交代的工作,竟然会用‘没有灵感’来回答,工作就是工作,并非文学创作,说好需要哪天交上来,必须就要交上来。你现在需要做的只是个企划方案,如果换成项目合同,耽误了公司的大事,你担待的了么……”

她无情的截断了云溪的话,“这个怪不着我,我以前也没做过类似的方案,你又没有跟我说清楚,你又没有跟我说应该写成什么样的,我又不是在完成你的家庭作业,你有必要这样对我说话么?”

他们俩说这一席话的时候,本来声音就大,况且门又是开着的,自然是一字不漏的被夏珺听了去,奇妙的快乐感觉又不知从什么地方直冒了上来。

十三、谁不好奇别人的隐私?

下班已经有一会儿了,可公司里面还有好几个同事,像是在忙着什么,迟迟不肯离去。

林曦兰不停的捣鼓着她那几个抽屉里面的东西,明明公司安排是用来放日常文件用的,可在那里面却找不到一件与工作有关的东西,每天还总是听她抱怨着自己的地方太小,想要再多霸占一个壁柜,跑到领导那借口说自己的文件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有地方放。

可不是没有地方放文件么?

看她第一个抽屉里面是满满的零食,喜欢吃的,不喜欢吃的,常换常新,数量却始终保持在最高峰;

第二个抽屉里面是化妆品和各种饰物,小玩意儿什么的,反正乱七八糟的,平时总是称呼它们“我的宝贝”,也是一样都舍不得丢弃;

第三个抽屉里面是女­性­生活用品,外加游泳衣,泳镜什么的,更是重要到无可替代了。

每天都看她在里面翻来覆去的折腾,好像不知道怎么摆放才好了,不过,这倒真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不知不觉,时光便溜走了。

她每天都会晚走一会儿,为的是等男朋友来接她,不过,夏珺可是每天踩着钟点上下班的人,一分钟都不会在公司里多逗留的。

林曦兰一眼就发现了夏珺的办公室里面还有光亮,便走了进去,盯着反常的夏珺问,“咦,珺姐,太奇怪了,今天你怎么还在呢?”

夏珺的脸上微微有些潮红,不无自豪地说到,“呵呵,我怎么就不能在呢?我是在等着明明来接我,今天他过来帮我把这两箱书送回家去”。

“哦……好幸福好甜蜜噢……”

林曦兰借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天哪,好大的两个纸箱子,就是搬家公司常用的那种大小,她走过去翻开来一看,里面的书装得整整齐齐的,用脚踢了一下,箱子纹丝未动,想来一定是死沉死沉的。

“你怎么会在公司攒下这么多的书呢?你们俩搬得动么?一定累死了,”林曦兰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担心与关切。

“我才不搬呢!”夏珺的口气陡转,语气中再不含一点甜蜜温情,“让他自己搬,不然要男人是做什么的?”

“那你看着他劳累就不会心疼他么?我每次看我男朋友­干­活的时候,就会心疼他,就想帮着他一起­干­,”林曦兰觉得夏珺说话的口气令她无法理解。

“呵呵,我为什么要心疼他啊?他的力气那么大,为什么不让他­干­活呢?再说了,我又不是天天让他做这些的,男人,本来就是拿来用的嘛?为什么要省着他?”夏珺说完,一扭脸,继续专注的看着电脑屏幕。

夏珺的话在林曦兰听来有如针刺一般,她与耿立明之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又或者根本就不存在着情感,她真的是无法理解,于是,说话的情绪也跟着急转直下,声音也小了,“珺姐,我觉得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他啊?你这样的做法,是不是故意的?”

“喜欢?什么是喜欢啊?傻丫头”。

“就是爱啊!两个人如果不相爱的话,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反正……我觉得你这样说话,好像就是不爱他”。

“爱也有很多种啊!”夏珺突然顿了下来,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很深奥的问题,“我就要让他把‘爱’表现在行动上,这样……我才会有真实的感受,你还太小,你还不到真正懂得爱的年纪。哼……都说是爱了,一分钟的爱也算爱,一天的爱也叫爱,都没用,都是虚无的毫无用处的东西,”说这话的时候,夏珺的情绪变得有些落寞,眼睛呆呆的一动不动。

“那我觉得你们就不是真的相爱,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一定会天长地久的!”林曦兰的眼神很笃定。

“天长地久?”夏珺的眼中转换出明显的讥讽意味,“别傻了,现在这个社会根本就不会存在天长地久了,那些话都是古董级的了。再搬到现代来说,目的就是为了骗人!

小林,我敢向你保证,‘天长地久’的事真的不会存在了,就算两个人表面上维持着相守一生的样子,就能保证其中的任何一方不会在外面有个‘─夜情’之类的事情发生么?就能保证没有面和心不和的情况么?你可以保证自己不变心,但能保证对方也不变心么?这个社会的各种诱惑太多了,多到无法招架,多到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也有机会失足……”

这是林曦兰第一次在心里对夏珺有了不满和戒心,甚至是对她的所作所为的一种深深的厌恶,“算了,你根本就没有经历过,我不跟你说了”。

林曦兰刚想转身离开,夏珺又开口了,“你说什么?我没经历过什么?”

“你就是没经历过。没经历过真心的相爱,没经历过两个人全情的投入,没经历过始终如一,就像我和我男朋友一样的,两个人从大学开始,从清纯到成熟,从校园到社会,我们两个始终很亲密、很真诚、很深很深的爱着对方……”林曦兰好像是不想看到夏珺的脸,侧身站在门框的地方说的这番话。

“呵呵,呵呵呵呵……”夏珺狂浪的笑声打断了她的话。

就在林曦兰刚要追问夏珺嘲笑她的原因的时候,耿立明已然走了进来,看到林曦兰,满脸堆笑,“小林,你好啊,怎么还没走呢?”

林曦兰真不想说话,但又觉得不好意思,可脸上也实在是找不到一点高兴的样子,“哦,没事,我在等我男朋友,”应付差事似的,说完就赶快离开了。

隐隐听到身后满心疑问的耿立明说到,“这小姑娘今天是怎么了?”

夏珺当然不会多解释什么,“她?没事儿,闹小孩脾气呢吧”。

回到座位上的林曦兰还是不得清静,刚想看看时尚杂志,张姐却又走过来了,她眼睛贼溜溜的冒着诡异的光亮,瞄着夏珺的办公室轻声问道,“小林,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啊?”

林曦兰抬眼看了她一眼,复又迅速将眼睑垂下,无聊的拨拉着杂志硬硬的铜版纸,“夏珺男朋友,”随口回答着张姐的提问。

“啊,原来她有男朋友啊?”听了林曦兰的话,张姐像是发现了什么珍奇宝藏一样的兴致大增,“他们交往多长时间了?”

林曦兰根本对这种问题就不想多说一句,手指还在不停的翻着杂志,随便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好长时间了吧?”

“那他们为什么不结婚呢?夏珺也老大不小的了,那男的看起来比夏珺还要大好几岁呢?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家里边不同意?不会吧?夏珺虽然说长得不是很漂亮,但也不难看啊?那男的长得也还是满­精­神的,不应该是这个原因啊……那是为什么呢?

哎呦,不会是身体上的原因吧?要真是这样,那两个人还这么摽在一起可不好,这不是互相耽误么?这日后,万一……

也许,说不定还是心理上的事儿呢?现在的人心理上都有残缺,你说呢?小林”。

林曦兰将手上的杂志往桌上一推,本想教训这个无聊的八婆几句,但又一想,又不是为自己的事,平白的得罪人倒不好了,还是找个其他的理由好了,“张姐,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你直接去问夏珺吧,我男朋友还在楼下等我,我先走了”。

说完,飞速的将柜子锁上,拎起包就走开了。

被甩在原地的张姐还不罢休,“什么啊?平时不是跟夏珺挺火热的么?怎么她都不知道啊,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到底是为什么呢?”

十四、老男人的寂寞

自那天口角之后,庄楠翔便被两个女人给甩了,很果断地给甩了,这样做还不算完,为了把事情做得更­干­净决断些,姜维这个老男人被她们邀请加入了一起吃饭的队伍,取代了以前庄楠翔的位置。

憋闷委屈的庄楠翔说了句,“一旦女人想做什么,比男人可狠多了”。

其实这事也真不怪夏珺她们太肆无忌惮,一听说可以和她们俩一起出去吃饭,不用每天中午再孤孤单单的,就瞧姜维那个高兴劲儿吧,前扑后迎的,那姿态真要用“殷勤”来形容。

看着他的那副嘴脸,夏珺轻蔑的“切”了一声,心想,男人还真是贱呢!

“今天我请客吧?”姜维对夏珺说,声音听起来是愉悦的,但透过那大大的墨镜却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干­吗要你请啊?AA制,”夏珺的口气很坚决。

“别啊,是我自愿的,我想请你们吃饭,你们能陪我吃顿饭多不容易啊?我要庆祝一下,行了,就这么定了,必胜客行么?”奇怪的是,姜维说话的时候从来不会在意林曦兰的感受。

“老先生,那也太远了吧,我们下午还要上班呢!”夏珺一向是非常守时的人。

“没关系,开车也就10分钟,走吧,”说着,就径直向停车场走去了。

这姜维,虽然已是人过不惑,但高高的个子,匀称的身材,中上等的长相,再加上那貌似艺术家的触肩长发,远远望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个帅小伙子呢?

可一等他摘掉墨镜,眼角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到两条无法掩饰的纹路,那两道深深的印记,记载着他的辛酸、他的孤苦过往、他的旧日伤痛、他纪念爱情的血与泪……

应该说他是个坚强的男人,因为在他脸上,再也找不到任何不愉快的痕迹,每日的他,只是笑,只是笑;

可他更是一个脆弱的男人,他宁可受尽一生的孤苦,也不愿意再触碰爱情,前车之鉴于他犹如遮天蔽日,单身四十几年的生活到底有多辛酸,多绝望,谁又能知晓?

“看,这不就到了么?多快啊,”姜维麻利的停好了车。

他们很幸运的,到的时候还找到了一张靠窗的四人台。大大的玻璃窗子是朝东的,虽然已近正午,但坐在这里的时候并没有一点点燥热的感受,只觉浑身暖洋洋的,真想慵懒的好好伸个懒腰。

姜维坐在夏珺和林曦兰的对面,只是一味的傻笑。

还是夏珺首先发话了,“吃什么味儿的?”

“你们点,你们点,我听你们的,我吃什么都行,”他倒是一副好商量的样子。

“你喝什么总要自己点啊?”夏珺说话的时候始终没有将视线从菜单上移开过,接着,向后一摆手,“服务员……”

姜维的目光忽然被什么给牵引住了,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着,口水险些都要流出来了。

“您好,请问您现在点餐么?”莺鹂般的声音周身环绕,娇柔好听的犹如天籁之音。

“点,”这一对比,夏珺的声音简直就是粗­妇­,“至尊,芝心的……”

“嗯,小姐,我们现在这款海鲜的有活动,可以参加抽奖,还有小礼物,而且这款也可以做成芝心的”。

听了她的介绍,夏珺一抬头,“你说呢?姜维”。

林曦兰一个人坐在旁边倒是自由自在,一会儿观望窗外,一会儿对着沙拉区正在拼命的人们做鬼脸。

姜维依然愣在那,好像根本就没听到夏珺在说什么。夏珺顺着他那贪婪的目光往上一看,原来身边的服务员竟是如此甜美动人的一个美丽女孩儿,眉眼笑的弯弯的,显得很是温柔和善,粉白的肌肤幼滑细腻,找不到一点点瑕疵,再配上统一佩戴的纸质皇冠,当真是个娇羞的美丽公主。

夏珺觉得就算她再好看,姜维也不应该是这样一副下贱的模样啊?一气之下,在桌下狠狠的踹了他一脚。

他登时回过神来,“哦,行,行,行,你点什么都行”。

莺鹂声再次回响,“先生,这款现在有活动”。

“好,好,就要这款,”说着,又对着人家狂献殷勤的笑容,满槽的牙齿差点都露出来了。

夏珺接着又点了­鸡­翼、薯格、洋葱圈、金枪鱼沙拉,和两杯橙汁,继而将菜单往桌上一撂,没好气儿的说,“你喝什么我就不管了”。

转身面向林曦兰开始嘀嘀咕咕的说话。

姜维自然是又和美女服务员贫了一会,才肯放她走了。嘴角带着残留的幸福,转向对面两个正在盯视他的女同事,看着她们的眼神,表情变得有些不自在,拼命的用傻笑来掩饰自己,“­干­吗?­干­吗这么看着我?”

夏珺带着诡邪的笑望定他,“怎么放人家走了?看我们­干­吗?继续啊”。

看着他们俩的样子,林曦兰一通的傻笑,“行不行啊?你们俩的样子真像是两口子在斗嘴,我可是坐不下去了”。

夏珺恶狠狠的冲她一抬手,“再胡说,我打你啊”。

十五、丑

“不过,”林曦兰转向姜维,“望梅真的能够止渴么?”

姜维没想到这小丫头会问出这么句直白的话,一下子窘在了那里,结结巴巴的说到,“什,什么,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林曦兰的表情看起来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只是觉得奇怪,你这些年一个人是怎么过的,难道真的不会觉得孤单寂寞么?反正,我觉得一个人生活是件很可怕的事情,这在我自己,是不可想象的,一天也不行”。

姜维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了一些,内心一直在埋怨自己刚才那放浪的行为,他真怕她还会说出什么更过火的话来,更不希望自己在小女同事心中的光辉形象会顷刻间被自己毁掉。

夏珺解围似的,突然接过话茬,“这没什么啊?我还不是也一直一个人过的么?没什么不一样的。现在这个世界不是太寂寞,而是太过吵闹了,人们更缺少的也绝不是沟通,而是独处。晚上回到家里,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挺好”。

“你不还有明明吗?”林曦兰知道夏珺不但不会介意她提到那个人,反而更希望她到处去说。

“呵呵,”夏珺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人家姜维没有另一个她呢?”

林曦兰眼珠一转,“也是啊!看我笨的,呵呵,”说完,俏皮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姜维刚要开口为自己开脱,只可惜,每次他的动作总是比夏珺慢半拍。

“怎么样?姜维,听说你们家房子特大,哪天让我们去参观一下呗,”夏珺的口气好像是在挑衅。

姜维无奈的捋着头发,“这,这,嗯”。

“别支支吾吾的,到底行不行啊?”林曦兰也跟着起哄。

“行,”姜维使劲咬着牙吐出了这个字,“不过,要等我收拾收拾,要不然你们也进不去啊”。

“是需要推土机开道呢?还是要给金屋藏的娇娘另寻个藏身之处啊?”

“打扰一下,您点的匹萨好了,”姜维的魂儿马上飘了过去,原因不是别的,肯定是期待着能够再次看到那张令人心悸的面孔呗,可这次偏偏叫他落了空,是个男人。

匹萨刚刚在桌子上落定,三个人一下子都傻眼了,不但花边儿被捏得歪歪扭扭的,而且那焦黄的颜­色­显然是过火的痕迹。

姜维老大的嗓门嚷嚷道,“你们这匹萨也太丑了吧?是必胜客的师傅做的么?竟然还敢端上来,不嫌丢人呢?去,把你们经理叫过来,”不用说,送匹萨的要不是男服务员,他也没有那么大的脾气。

但姜维这人就是有这么点好处,不管他实际上是不是真的动了气,面目表情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当然了,你也可以理解为皮笑­肉­不笑。

反正,他制伏别人的理论就是,“用软刀子杀人,笑脸看待人生”。

对面的两位女士只是一直嘿嘿的笑,其实真的不能怪姜维较真儿,面前的这张匹萨的确是太难看了。

这可把男服务员给难为坏了,站在原地,忙不迭的道歉,手指还在不停的抓耳挠腮,“先生,真的是非常对不起,可能是师傅烤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点,但我们保证味道是一样的好,您看,您说这匹萨‘丑’,呵呵,我去跟师傅反映一下,叫他下次做得漂亮一点,您看行么?”

要说服务员也是堂堂一七尺男儿,这一副求爷爷告­奶­­奶­的神情,看了也真是让人难受。

夏珺动手给自己盛了一块放到盘子里,切下一角,放到嘴里嚼了起来,“嗯,你还别说,味道还真不错,这过火的匹萨更好吃呢”。

那男服务员满眼的虔诚,看夏珺的眼神简直是对自己的恩人一样的崇敬、对神一样的膜拜,虽然未曾言语,但内心一定是深深感激她的解围。

又继续看向姜维,“先生,就这一次,我们下次一定注意,要不……我们会被扣工资的”。

正在斟酌间,那有如梦幻般的美好声音再度回响,“先生,您抽个奖吧,”美女服务员胸前背了一个大挎包,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神秘的东西。

夏珺冲着林曦兰一撇嘴,“快吃吧,别理他”。

不用问,风波肯定是到此为止了。这要搁姜维平时的脾气,不闹出个‘免单’是绝不会罢休的。这倒不是说姜维真的缺少那点钱,他要的只是过程,是一种非常充实、非常热闹、非常激烈的感觉,就是他平时一个人的生活中最最缺乏的那种感觉。

尤其是这次,居然让他给碰上如斯美女,以他的­性­格,哪肯轻易放过。

“那你教教我,怎么抽啊?”姜维咧着个大嘴看着人家,其实那连幼儿园的小孩子都看得明白。

……

一阵捣腾之后,终于从布袋里面抓出了一只球,“给”。

美女服务员仔细看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啊,先生,您太幸运了,您中了二等奖”。

“怎么是二等奖呢?有一等奖么?”

“当然有一等奖了,一等奖是全桌免单”。

“我知道,我是问你这袋子里面有么?是不是根本就没放进去啊?还假模假事儿的让人瞎抽呢,你肯定心想,你们就傻吧,这辈子也抽不到一等奖”。

“呵呵呵呵……先生,您太幽默了,真的有,我保证,昨天还有个人抽到了呢?他们是6个人用餐,真值啊”。

“你保证有?”

“当然了”。

“那你让我再抽一次”。

“这可不行,我们是有规定的,一张匹萨只允许抽一次的,再说了,要是被经理看到,我就惨了”。

“我就是想试一下。这样,咱俩打个赌,要是我抽到了一等奖,我手里这个就给你放回去,你不就还可以说我只抽了一次么?要是抽了更低的,那我就还要我手里的这个,怎么样?公平吧”。

美女服务员的威力就已经很可怕了,娇笑不停的美女服务员,简直就是杀伤中年男人的致命武器。

“嗯,好吧,不过,你不许说啊”。

“我知道,嘿嘿,就咱俩知道,”姜维的满脸堆笑,看起来可就寒碜多了。

……

又是一阵瞎捣腾。

姜维将球递给了美女服务员,接着伸长脖子说道,“是一等奖吧?”

“呵呵,呵呵,恭喜您了,您抽中了二等奖”。

“怎么会呢……”望着美女服务员跑开的背影,姜维发出这句深深地感叹。

“好了,”夏珺用餐巾纸擦了擦嘴,推开餐盘,“我们吃饱了,可以走了,谢谢你请我们吃饭”。

“哎……我……”姜维真是应了那句‘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十六、多长时间开始痒?

夏珺满满的挽着耿立明的臂膀,身体像橡皮糖一样软软的死死的挨靠着他,人几乎是斜着趴在了他的身上,他们俩这样的走路方式,心情是异常愉悦的,就连夏珺的脚步,都有着乐动的感觉。

“唉呀,沉死了,”耿立明费力地在夏珺的身前向上挺了挺肩膀,深深地喘了一口长气。

沉溺于甜蜜之中的夏珺,对于他说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戒心,娇嗲的说道,“我不,我就要这样,这样靠着你走路,我好舒服,好踏实,好高兴……”她索­性­微眯了双眼,全心全意全情投入着。

当然,她又主动将两人回复到了刚才走路的样子。

“明明,”她很喜欢这样称呼他。

“嗯”。

“我们今天去权金城吃饭好么?我好喜欢他们家烤­肉­的味道,还有鳗鱼、多春鱼,噢,还有最最好吃的火锅面,真是好吃极了,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呵呵,快走快走,”说话间能够清晰地听到她吸溜嘴的声音,好像口水真的流出来了。

耿立明睁大了眼睛看她,“宝贝,你怎么老是改不了吃吃吃的啊?再这么吃下去都快出栏了”。

夏珺一下子将身体立直,像是生生从他身上撕拉下来了似的,嘟着嘴说到,“什么?你是在闲我胖么?还什么出栏出栏的,这词儿能用到我身上么?你始终改不了你那农民出身的口头禅是吧?”

“本来就是胖吗?”耿立明说话的声音明显低了一些,笑容却是更加的泛滥了。

于是,夏珺依旧不很当真。

“我们晚上还是吃素吧,油腻的东西吃多了不舒服。

你不信的话,可以尝试一下,只要你连续一个礼拜都吃素,在某一天的清晨你会突然发现,你的心灵好像都被净化了,呼吸间是你从未有过的清爽感受。

你会发现树更绿了,草儿更新了,花儿更艳了……

你会更加的热爱这个世界,你会用一颗感恩的心去看待这世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你会很轻易的解开一些你以前揪心烦闷的愁事,恍惚间发现一些你从前无论怎样都不会发现的美好,原来真的是那样的美好……”

每每夏珺听到耿立明说到类似这样的话的时候,她真的会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一种很特别、很不一样的东西,说不清是什么,仿佛在他的身上有着什么特异功能,奇_-_書*-*网-QISuu.cOm站在他的身边,你会陡然间觉得他就是一个世外高人,或是一个虔诚的仁爱的信徒。

她很多次问他是不是有着想要皈依佛门的意愿。

他只是笑,笑得那样轻浅如浮云,朦胧似雾霭,身影虽然很近,却飘忽的让人摸不着。

这样的感觉让夏珺觉得很不踏实、很不真实、很不安定,每次见面她都拼命的想要抓住他,想要让时间停下脚步,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很快乐,却又过得很快,像倒计时一样,一分一秒的数着临近分离的时间,仿佛一不小心,他就会从她的身边飞走了似的。

“好吧,我听你的,”她的确是很听他的,他的控制欲很强,做事情很坚决果断,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侯,几乎都是她听他的。

终于开饭了,夏珺吃饭的样子开心得像个小孩子,其实,不管是荤是素,只要是好吃的东西,她都很喜欢。

她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一边叽叽喳喳的和他说着话,恋爱中的女人的大脑是澄静的,没有烦心事,没有疑神疑鬼,没有对未来的担忧,没有一切让自己会变得不愉快的东西……

有的只是深深被爱的感受,只是想要尽情地去挥洒、去释放、去宣扬,想要尽一切力量让别人注意到自己,知道自己的快乐。

耿立明像个大人一样,“你看你,吃没吃相,坐没坐相,饭粒子在脸上挂了好半天了也不知道”。

“啊?在哪儿,在哪儿,没感觉啊?”夏珺歪扭着嘴用舌尖在脸上一通的乱胡搂。

没错,她知道自己这样的动作很不雅,但是她就喜欢这样,就喜欢在他的面前可以毫无保留的完完全全的释放自己的感觉,这样真正自由自在的感受,就连在父母身边的时候,都不曾感受到。

“咦?你的牙那么不齐呢?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耿立明用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喜的心情扒着夏珺的嘴巴看。

“啊……”夏珺用手捂住了嘴,怒视着坐在对面狂笑的他。

晚饭后两人悠然漫步在夏珺家小区的花园内,自然平和的感觉不会让任何人看出异样,平淡得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妻俩。

“天也不早了,我们上去吧,”徜徉在爱河中的夏珺柔柔的说到。

“我今天就不上去了,你自己上去好好睡,啊,”耿立明留恋的抚弄着夏珺的头发。

“为什么?你有什么事儿啊?”

“真的不行,好了,听话,”他的口气一向是不容置疑的。

“不……”

“好了,别闹了,我真的得走了,”说完就将双手从夏珺那一双冰凉的小手中抽离开来,头也不回的向车的方向走去,他那样子,简直是在逃。

只是在车子启动的瞬间,才向夏珺施舍了一个含情脉脉的笑脸。

望着远去的车的背影,夏珺的心在一瞬间经历了冰火两重天。

难道就像任何一件崭新的器物都有用旧的时候,任何一处美好的景物都有凋零的时候一样,任何一对亲昵的情侣也都有厌腻的时候么?

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情谊是永恒不变的么?

不是说“七年之痒”么?这才多长时间啊,就痒了么?

她下意识地用那双依旧冰冷的手抚上自己的面颊,自说自话到,“刚刚他说我胖?说我贪吃?说我的牙齿太不整齐?

是啊,这些话他以前就是说过的,我为什么都没有在意呢?我为什么会不在意呢?哼.…..我真的是太傻了,也许,他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就和所有的男人一样……”

十七、何处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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