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夏珺将头侧着趴在会议桌上,这样,与她隔了六排长条会议桌的领导们,就根本不会发现她的嘴一直在动了。
“啊?”林曦兰学着她的样子,也趴了下来,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只能被她们两个听到而已。
“你觉得我胖么?”夏珺这个问题问得很突兀。
“还行吧,不算太胖,”林曦兰哪里知道夏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的这一句不算太胖,简直是在夏珺的头上又重重的敲了一棒子。
夏珺将头扭正了,不再说一句话。
林曦兰也继续摆弄着她包里面的那些小玩意儿。
散会后,夏珺拉住林曦兰的手,表情很是疲惫无助,她的样子,倒不像是一直坐在下面聆听的人,而是坐在台上从头讲到尾的人似的,“小林,晚上有事儿么?”
“没什么事儿?你怎么了?”
“我心情不好,能陪陪我么?”和夏珺认识那么久了,可从来没见过她像今天这样,用一种几乎是在乞求的语气说话。
林曦兰的眼珠儿来回的转动了几圈。
“嗯,好吧,不过,我得和家里讲一下,”林曦兰用很快的速度和妈妈通过了电话,挂了电话之后,表情变得很兴奋,像一只挣脱掉笼子的小鸟,“珺姐,我好了,我们去哪里玩儿?”
“去迪厅”。
“啊?”
“怎么了?不想去?”
“不是,想去,只是那里面人太复杂了,就我们两个女生,恐怕,万一有什么事儿的话……”
夏珺也觉得这个小丫头的担心不无道理,略一思量,说,“那你去叫庄楠翔一起参加,怎么样?”
“啊?他会同意么?我们这段时间连吃饭都不叫他了,说的话也少了很多,他会不会生我们的气呀?”
“所以才叫你去叫他呢,你是公司里面年龄最小的同事,再说了,你人又那么可爱,你一出马,他一定会同意的,不会拒绝你,放心去吧,”夏珺故意用话将林曦兰抬得高高的,好让她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
林曦兰拗不过她,自己也实在找不出更适合的人选,只得硬着头皮去找庄楠翔。
她追上已经步出大门的庄楠翔,把事情一说,谁知一说他便同意了,而且显得心情格外的好,好像是一直在等待着这次邀约似的。
三人一起简单的吃过了晚饭,席间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倒也全无半分的尴尬与不自然。
可时间还是早,于是,林曦兰一个劲儿的吵闹着要回公司去换双漂亮的鞋子,看着她反复摆弄着那双她新买的玫红色小鞋,着实无聊。
夏珺便正好趁着这段空档时间,用那本不怎么熟练的化妆技术,为自己那张隐含着忧伤的脸上布上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欣喜的颜色,画好后,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可怎么看都觉得别扭,都不能让自己的心情好过一分。
正要动手卸去,眼角余光却发现林曦兰和庄楠翔正一左一右的倚门而笑,“行了,别臭美了,该走了,哈哈哈哈……”庄楠翔一边说着一边上去就拽。
夏珺无奈,只得带着一脸令自己感到不舒服的红妆,被他们两个生拉硬拽的出了门。
也罢,反正也是为了找个地方宣泄自己心中的愤恨,这样一张不能轻易被熟人认出的脸,倒阴错阳差的成了自己与这个悲苦世界的隔离屏障,现在这个脾气古怪易怒的自己,别说是别人了,就连自己都不敢认了。
虽然冷气开得很大,人刚行至迪厅门口,便觉股股寒气从脚下喷薄而过,向上灌满大腿,但只要一听到那令人亢奋的音乐,身体还是莫名其妙的会感到燥热。
林曦兰一路颠儿着走在前面,夏珺和庄楠翔两个人并肩沉稳的跟在后面,一时间的恍惚,竟觉得他们像是一对父母在一同关注着自己活泼的孩子似的。
找了个离舞池并不是很近的地方坐下,因为只有这里才会让他们能够听到彼此之间的对话。
“珺姐,我先去玩一会儿,热个身,你们去不?”林曦兰微哈着腰对着已经坐下的夏珺说话,胸前衣服上的亮片摇曳间转出点点刺目的星光。
“你喝什么?”
还没等夏珺继续说下去,林曦兰已经扭头蹦着离开了,“随便,听你的,”她一边头也不回的说话,一边冲着夏珺的方向摆着手。
夏珺无奈的冲着庄楠翔笑了笑,“看罢,现在的小姑娘多善变,我说要来迪厅的时候,她还跟我说了一大堆不想来的理由,什么不安全那,色狼多呀,你看看现在,连人影儿都找不着了,哎……”
“呵呵,她肯定是高兴呗,我们也去吧?”庄楠翔坐在夏珺对面,脸上都笑开了花儿。
“我没什么心情跳,只是想找个地方,让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忽然就想起这里,越吵越好,大脑里都灌满了迫不得已必须去听的声音之后,就会变得麻木了,再也想不起来什么了……”夏珺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呆呆的望着同一个地方。
但庄楠翔顺着她的眼神跟着望过去,却发现那个地方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原来她是两眼发直,已经都呆了,看得出来,她是有什么烦心事。于是,心里隐隐觉得不忍,“要不,我也先不去跳了,陪你坐一会儿”。
夏珺听他这样一说,眼睛里突然又找回了些许的光彩,嘴角疲累的笑了笑,“我们要点酒吧?”
“好”。
夏珺要了一瓶红酒和几瓶啤酒,庄楠翔刚要在她的杯子里面也放上一些冰块和雪碧,却被夏珺拦下,她端起酒杯冲着他示意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庄楠翔急忙劝阻,“慢点喝,喝多了伤身体的”。
“呵呵,”阴暗的灯光下显得夏珺的冷笑很可怖,“我长这么大最遗憾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么?”她歪着头凝视着眼前的这个比她小了三岁的年轻男人。
“什,什么?”
“我没喝醉过,我怎么喝都没喝醉过,真的,”她笃定的点着头,“我很可怕,是么?我是个坏女人,是么?在别人眼里,我一定不招人喜欢,是么?”
庄楠翔笑了,“你怎么这么说呢?你是个特别好的女人,你善良、亲切、能干、漂亮,我觉得你是中国男人心目中完美女人形象的代表,和你在一起很踏实,将来谁要是娶了你,一定会很幸福,真的,因为,你会是那种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能干主妇”。
“呵,呵呵,呵呵呵呵......”夏珺笑着瞥了他一眼。
“笑什么?”
“没想到你这么小就会说谎了,具有坏男人的先天特质,将来一定不是什么好男人,更不会是一个好丈夫,油嘴滑舌,”夏珺又轻描淡写的干了一杯。
“谁骗你了?”庄楠翔的神色有点焦急,“再说了,谁会是小男人呢?我这个年纪,早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真真正正的男人”。
“真的?”夏珺顽皮的贼溜溜的看着他,似是有话未说出口。
没想到,庄楠翔倒先生气了,他愤然起身,“我也去玩儿一会儿,你自己先坐着吧”。
夏珺看着他那高大结实的背影出神,他说得没错,从背影看来,他的确已经是个男人了,而且是个很让女人着迷动心的那种男人。
十八、阴差阳错
那次之后,夏珺在公司里面总是有意无意的开始关心起庄楠翔来了,时不时的在他桌上放上一些零食,下雨的时候,为他多带一把雨伞,想再次邀请他加入到一起吃午饭的队伍,可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于是便故意制造出各种各样看似合情合理的巧遇状况来。
不过夏珺也是够背的,这么操心费力的忙活着,庄楠翔却跟没看见似的,对她连一点点想要亲近的感觉也没有。倒是林曦兰首先发现了问题,调侃的追问夏珺,“珺姐,你最近为什么对撞南墙那么好呢?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他的么?你是大发善心,还是情种发芽呢?再这样下去,我可是要吃醋了哦”。
夏珺突然听到这样的质问,直击自己的内心深处,一时竟没回过神来,脸一下子憋得通红,越是着急,就越是想不出合适的言语来应付,只得扭脸离开了。
可她心里却是很甜蜜的,不消说庄楠翔的人品、长相、气质,就说他肯对自己说出的那一番贴心的话,就已经很让人感动了。再往实际点说,庄楠翔的家境又是那样好,他的父母对自己的印象也很不错,说不定,自己要真是能和他在一起,便会就此改变人生悲苦的命运呢?
庄楠翔是个高干子弟,从小家里的生活条件就十分优越,但是父母的工作都特别的忙,很少有时间陪他。小的时候,他一直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隔背儿人只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照顾他的生活上,很少过问他的学业,再加上男孩子顽皮贪玩的个性,学习便就这样耽误了下来。
等到父母们返京工作的时候,再来抓紧督促他的学业,已是于事无补了,他便从此成了一个与大学校门无缘的人。
这也就成了父母们心中的一块心病,妈妈始终挂在嘴边的就是,一定要给他找一个正规大学毕业的女孩子结婚,儿子的一生已经无法补偿,只有想办法让他的婚姻生活过的幸福一些,能有个人在未来的人生道路上帮助他、支持他,这也算是给了他们两个不负责任的父母的一种慰藉。
夏珺的幻想确非捕风捉影,这还要从那一次的意外邂逅说起。
庄楠翔的妈妈知道他交了个女朋友,她迫切的想要见一见,一是为儿子把把关,看看女孩子是不是那种可以和儿子共赴一生的人,另外就是看看是不是符合自己内心设定的条条框框。
庄楠翔的确是有个女朋友,但他知道,她的条件肯定是不符合妈妈的要求的,虽然他算不上什么人才,也没有更多的学问,但是有一点,他是个绝绝对对的孝子,凡是做了以后,有可能会让妈妈不高兴的事情,他是坚决不会做的。
于是,他便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阻止妈妈和女朋友见面,更进一步想要彻底打消妈妈想见到她的意念。
可巧有一天,庄楠翔和夏珺一起外出办事,开车路过庄楠翔家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家里的电脑好像还没有关,便对夏珺说让她在楼下等一会儿,自己上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两人说话的过程,偏偏被买菜回来的妈妈给看到了,这个拎着菜筐的老太太,像参观世界珍惜动物一样,眼睛笑ⅿⅿ的,围绕着夏珺反反复复的来回看。
“阿姨,”夏珺被她看的很不舒服,却又摸不着头脑,只得满脸堆笑的问,“您认识我么?”
“呵呵,”庄楠翔的妈妈看这个女孩儿很懂礼貌,长的也是一副温顺谦恭的模样,心里便觉得非常舒服,“我是庄楠翔的妈妈”。
“哦,我说的呢?呵呵,阿姨您好,我是……”夏珺的样子看起来又惊又喜。
“我知道,我都知道,呵呵,楠楠还一直不好意思跟我说呢?”
“说什么?”夏珺的表情很茫然。
“走,跟我上去,干嘛站在这儿说话,”于是,不由分说,拉了夏珺的手便上了电梯。
开家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刚要出门的庄楠翔,他更是糊涂了,妈妈怎么会把夏珺给领上来了呢?刚要说话,却又是妈妈先开了口,“你这孩子,真不懂事,怎么叫人家在楼下等呢?”
庄楠翔急忙说道,“我只是想着马上就会下去,所以……”
妈妈根本没有听他把话说完,已经将夏珺让到了沙发上。
夏珺这才有机会好好的看一下这大的像广场一样的房子,仅凭目测,光这间客厅的面积,就得有二百多平米,被不同风格的家居摆设,巧妙的分割成了四个区域。自己坐的地方显然是会客区;远处较为僻静的地方,像是一个工作区;南面靠窗的地方摆放的都是中式红木家具,斜倚横塌照斜阳,好不惬意;再有就是看电视、电影的地方了。
这时,庄楠翔的妈妈已经拿了果汁和水果过来,夏珺赶忙收回了自己艳羡的眼神,换作一副视若平常的姿态。
“来,你看,光顾的说话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啊?”
“阿姨,”不知道为什么,夏珺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纤细了,“我叫夏珺”。
“夏珺,夏珺,”庄楠翔的妈妈反复砸摸着这两个字的滋味儿,“恩,透着那么一股独立刚强的韵味儿,好名字”。
“好什么啊?父母随便给取的,哪有庄楠翔的名字取得好呢?”她这一番话,带着明显拍马屁的意思。
但庄楠翔妈妈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很受用,就连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
“在哪儿毕业的啊?”庄楠翔妈妈说话一向喜欢直入主题。
“经济大学”。
“名牌院校毕业的啊?真不错,”她一下又拉起了夏珺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家里都有什么人呢?有兄弟姐妹么?”
庄楠翔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知道妈妈的毛病,要是遇到了聊得来的人,没有两三个小时,她是不会尽兴的,便上前一把拉起了夏珺,转身对妈妈说,“您能不能以后再聊天呢?我们今天还有正事要办呢?回去晚了,领导会说的”。
妈妈倒也是深明大义,“好好好,不耽误你们的正事,不过,”她转向夏珺,又从庄楠翔的手中把夏珺的手抢了回来,样子看起来格外的亲切,“夏珺,以后有时间一定要来家里玩儿啊?下次你来的时候,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嗯,好的,谢谢阿姨,那我们就先走了,”夏珺倒也是表现的一副依依难舍的样子。
“一定来玩儿啊……”电梯的门关上了,妈妈后面的话也没有听清。
庄楠翔一脸的歉意,“真不好意思啊,我妈她就是那么个人,跟人聊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你别介意啊?”
夏珺温柔的笑了笑,“怎么会呢?我倒是觉得阿姨是个很不错的长辈,对人很亲切,又很热情,我挺喜欢她的”。
听夏珺这么说,庄楠翔释然的笑了,心想,妈妈的更年期发作不要让别人讨厌才好。他哪里知道,这两个女人心里都是怀着怎样的鬼胎呢?
十九、春意浓
这天在集团公司开完会,领导安排大家一起用餐,圆桌围坐,宾客满棚,这种场合当然不是埋头苦吃的时候,毕竟身在竞争如此激烈的社会中,很少会有那么无欲无求的人了。
想要脱颖而出,让领导尽快的注意到自己,只要举杯,悄悄行进至领导的身边,恭恭敬敬的说些体面的客套话,而后仰头,痛快的一饮而尽,就算是辛辣溶液穿肠般刺痛,脸上也只能是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最后,报以开心的由衷的欢笑,顺便叮咛领导饮酒要适量,如果需要的话,自己可以代饮。
那一刻,谁要是还认为杯中满盛的透明液体只是酒那他就大错特错了,那绝不仅仅是杯单纯的酒,而是能够推动一个人顺利向上爬的载体,搭载仕途官运的河流。
这不,只要不经意的抬眼,就会看到时常有人起身奉迎领导,端满酒杯,手舞足蹈的说些好听但毫无实际意义的话,直哄得大脑袋们一个个酣畅的捧腹大笑,眼神中带上迷离而高贵的神情。
夏珺最反感这种场合了,更加厌烦什么所谓的应酬,她觉得做人真的没有必要成天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认认真真的把工作做好才是最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都没有意义,在她看来都很滑稽。
没错,夏珺就是那种一到开会的时候就往最后排旮旯里面扎的人,或低头看书,或偷偷聊天,或摆弄手机,或鼾声大起,反正对于那些充耳不闻的长篇大论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可是没办法,这种情况下,想都别想要提前离场,就算内心再不情愿,面对他人的时候,也只能违心的对每个人满脸堆笑。
最近,整个集团的各个子公司发展势头都很猛,企业正像是一艘风帆高挂,顺风顺水快速前行的巨轮,搭载的各个子公司的业绩节节攀升,盈利数字你追我赶,于是,这种歌功颂德的场合便更是比以往多了起来。
不经意间,夏珺发现会场之中有个男人很不寻常。
这人西服笔挺、形容皆好、精神卓卓,话不多但句句都恰好说在点儿上,在众人之中很是令人瞩目,领导们对他也很是礼遇,相继走到他身边,主动与他说笑欢饮,表现出一副非常亲密的样子,好像他是领导似的,于是,同事们也就跟着对他恭恭敬敬起来。
向身边人一打听才了解到,原来他是集团公司新来的律师,名牌学校、完美履历、出身干部家庭、杰出的工作能力……按照社会一般对人的评判标准,很是出色干练的一个中年魅力男人。
初次蒙面之后,夏珺对他的印象也并非深刻。
由于工作的原因,吴丽特别要求夏珺与集团公司的唐律师要多多接触,最好能和他拉上人情,以避免新项目上不必要的法律纠纷,日后如果出现什么麻烦,这个人的作用也会是非常关键的。
夏珺在不经意间一闪念,吴总所说的唐律师,会不会就是上次晚宴上看到的那个男人呢?
再一想,怎么可能?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律师,应该不会那么巧。
可等到一见面才发现,真的是他,果真是他,眼前正面对着自己的,就是那天仿佛有着光环一样的才俊人物。
和他聊了一会儿,不想他根本就不像外表显得那样高不可攀,竟然是个非常非常好接触的一个人,待人很是谦和温文,很敬业八五八书房,工作能力亦是出色,做事快刀斩乱麻,从不会拖泥带水,有了他的大力支持,夏珺今后的工作开展得一定会更加顺利。
和他一起工作,果真是心想事成,夏珺所负责的项目,合同很快便签署了,于公于私,夏珺都通过这个男人得到了一笔大实惠。
为表谢意,夏珺决定约他晚上一起吃饭,主要是想谢谢他在工作上的鼎力相助,唐朝洋欣然接受。
他人很守时,和夏珺一样喜欢川菜,习惯在公共场合随心所欲的大声说话,关键还是个肉食动物,这些都让夏珺感到舒服,不必每次一个人经历漫长的等待,不必在点菜方面费尽脑汁,不必顾忌这顾忌那的,她觉得和他在一起吃饭真是愉快!
心情愉快了,就连呼吸都觉得顺畅了许多。
和不同的人在一起,只要接触一会儿,便会从那个人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中感受到他是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态之下,唐朝洋就是典型的社会骄子,是这个社会缔造出来的宠儿,一切顺风顺水,春风得意。
这些在耿立明的身上都是找不到的,他那个人带给别人的就像他的生活状态一样,坎坷而挣扎,内心深处是拧巴的。
谈着谈着,两人的话题越来越广泛,唐朝洋对个人的事情毫无保留,上学的时候成绩一直很好,一路过关斩将,很顺利的就考上了名牌大学。
工作上似乎也没遇到过什么坎坷,有着非常好的人脉,遇到的领导也都对他很是器重、赏识。
父母都是干部,退休后生活很优越,从不需要他分心,有个妹妹也成家了,自己结婚十年没孩子,老婆在法国,说到这里,脸上现出了些微的凄凉。
他转而问夏珺工作之外的生活怎么样,夏珺忙把刚要脱口而出的话给咽回去了,“我的生活很单调,没有男朋友,每天只顾着上班下班,呵呵,三点一线,平时偶尔会和一帮朋友聚聚罢了,更多的时间还是在家里陪伴父母,”从夏珺那猥琐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她说慌了。
不过,夏珺的担心是有理由的,她不想破坏她在同事心中的美好形象,况且自己真实的个人情况,也实在没有必要向他汇报,再说,他是学法律的呀,对婚外情会不会很反感呢?
随着工作中的接触越来越多,一来二去的,他们很快便成为朋友了。
二人目光紧紧交汇的一瞬间,夏珺好像是从他绵绵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滋味儿,似乎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轻轻试探的信号,内心不由得欢快了起来。
难道,自己最近正是身处“桃花泛滥时节”么?怎么会接二连三的接触到条件如此优越的男人呢?假如他们同时都对自己表达情意的话,又该选择谁才好呢?
二十、风清清凉
“夏珺,快啊,加油,来,我拉你……”庄楠翔稳稳站定,扭转着身体脸朝后方看着她,借助山势,益发显得身形高大巍峨。
夏珺累得“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粗气,别说是爬山了,就算是在平地上和别人比赛走路,她也是不会有取胜的可能性,按理来说,她明知道自己的心脏不好,本不应该参与这种强烈的运动项目。
可是没办法,谁叫这次约她的人是庄楠翔呢?谁叫他已经悄悄出现在了自己甜蜜的美梦中呢?谁叫他一笑起来竟会无缘无故的让人家的心里酥酥痒痒的呢?
晨起出门,现在爬到半山腰的时候,阳光已觉刺目,夏珺小心的缓缓抬眼,却见庄楠翔脸上满满的洋溢着和煦温暖的柔柔笑容专注的看向自己,男人宽厚的身躯已将那刺眼的阳光一壁挡在了身后,只余几道失去炙热威力的放射光线从他周身边缘四散开来,这样仰脸乍然看上去,他倒成了身体会放散光芒的圣人一般神圣。
夏珺会心的一笑,心情畅达而舒宜,直直的向上伸了手去。
手心交触的一刹,内心深处竟微微的刺痛了一下,整个身体都跟着一凛,整个过程极快的便过去了,但却像是什么非常重要的时刻,残留在大脑中的那种感觉很久很久不能消逝。直直像有只细小绵柔的手指,时不时的便会在心上轻轻挠触。
难道,这便是初恋的感觉么?
像这样轻微细柔到微不可觉得甜蜜感觉,是和耿立明在一起的时候从未感受过的,其实她很清楚,这也根本不可能在他的身上感受得到,这种单纯而蠢蠢欲动的感受是属于像庄楠翔这个年纪的男人的。
于耿立明这种人到中年的男人来说,大概是不屑也更不会浪费多余的时间去感触这种男女之间无聊的小事罢,或许是心都麻木了,甜蜜摆在眼前都无法看到触到,转而只关心另一种更实际真切的感受而已。
可怜的夏珺简直是连命都快搭上了,终于在庄楠翔的搀扶下,一步一跌的登上了山顶。
立于高处,四周竟已不见了闷热,凉爽爽的清风徐徐飘来,温柔的灌进衣袖裤管。他们个个身上都是出了一层又一层的热汗,被凉风这么猛地一侵,身体来不及适应温度的急剧变化,直想打喷嚏出来。
看着夏珺依旧是满身满头的大汗,庄楠翔忍不住笑了起来,“哎呀,我说夏珺,你也太缺乏锻炼了吧,你知道咱们一共用了多长时间才爬到山顶的么?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啊!
你知道我们院的大妈每天爬山花多长时间么?
半个小时上山,半个小时下山,每天早上花一个小时打个来回,回家买菜、做饭、接孩子,一样都不耽误”。
“算了,算了,”林曦兰一路跑在他们俩的前面,虽然爬山的速度也不是很快,但却并未有异常疲累喘息的样子,“别提大妈了,就那帮退了休的大妈们,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比咱们的身体好。
报纸上不是说了么,现在,像我们这样每天坐办公室的白领,身体几乎都是亚健康,虚着呢,没办法呀?你说每天急急忙忙的上班下班,哪来的时间锻炼身体,好不容易到了周末,睡懒觉还来不及呢,还锻炼,哼,算了吧”。
“那这样,以后咱们每周都要抽出一天时间爬香山,只要坚持住,身体素质一定会变好的,就这么说定了,”庄楠翔严肃的向两位女士发出了邀请,亦是他个人独断决定的毛病又开始展露。
不过,这次夏珺很意外的没有过激反对的表现。
“得了吧,每周,我看每个月一次恐怕都无法实现。咱们那,还是顺随社会规律好了,现在呢,就趁着年轻多多挣钱、使劲往上爬,混的好呢,弄个一官半职的,不用再为了生计拼命,就肯定有时间锻炼身体了。实在不行的话,也只好等到退了休以后再恶补了,”林曦兰说这话的时候,嬉皮笑脸的扫挺着腿。
“咱们现在才多大?你怎么就想着退休以后的生活呢?”庄楠翔斜睨着她说。
“我就是说说嘛,”林曦兰嘟着嘴眼睛看向了别处。
夏珺终于是把气儿倒匀了,心里却始终还在不安的震颤着,自己有心脏病的事实断是不能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们的,一是碍着同事之间远不得近不得的面子,二一个吗?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庄楠翔……
可这爬山的事,当真是自己人生中最恐惧害怕的,要是万一,将来真和庄楠翔发展成了什么,看他那疯狂的样子,还不把自己这条老命都给搭上,算算也真不值得,正在犹豫间……
“珺姐,”林曦兰猛地一声大嗓门,“你想什么呢?都想傻了,呵呵”。
夏珺赶忙回话,“哦,没什么”。
“那还愣着干嘛,”林曦兰的眼中顿时光芒四射,“还不快把我们带来的好吃的都掏出来,野餐的时间到了,哈哈……”
夏珺释然的一笑。
于是,三人一起找了块平整的大石,不管不顾的都坐到了上面,又各自在包里翻翻倒倒的,夏珺眼疾手快,抢在他们就要把吃的东西倒在上面之前,飞快的在石面上铺上了一张花色的塑料餐桌布,继而用一种年长的口吻说道,“你看你们,不干不净的,吃的东西也这样乱放啊?”
“咦?”林曦兰一声尖叫,“珺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假干净的人啊,现在这是怎么了,被人洗脑了?”
“行了行了,自己不知道干净话还挺多,你就当是增添野餐的气氛好了,”夏珺哪敢说这些都是受到了耿立明的严格规板的呢?
置身自然山林的环抱,满眼的葱郁,满心的舒畅,就连平时不怎么爱吃的零食,滋味都显得越发的香美了。
“哎呀,”林曦兰一手抓起了夏珺带来的蜜汁鸡翅,足足的往嘴里塞着,直弄得她半张脸都沾染上了油腻,“我真羡慕原始人类”。
夏珺不解其意,“你这话当不当、正不正的,是什么意思啊?”
林曦兰赶忙把嘴里塞满的东西用力一咽,“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不用筷子,改成用手抓着吃东西,好香啊!”说着,还意犹未尽的来回吮着手指。
“你把这当成吮指鸡吃呢?”庄楠翔看她吃东西的样子实在是狼狈。
“她,呵呵,昨天晚上我在新闻上看非洲难民营的小孩儿,吃相就她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曦兰猛然绷脸,以示对他们二人讥笑自己的行为表示不满,“我吃的这么香,不正好说明我们珺姐的厨艺高超嘛?不过,将来哪个男人要是娶了我们珺姐啊,那还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不是说想要留住男人的心,要首先留住男人的胃么?”
夏珺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丝些微的不悦,“也就你没事嘴甜瞎叫,庄楠翔可从来都没有叫过我‘珺姐’”。
夏珺这句饱含深意的话,却并未引起另外两个人一丁点的注意。
庄楠翔看着林曦兰接着说,“那将来要是哪个男人娶了你,是不是特倒霉啊?”接着,手指指向林曦兰带来的火腿肠、方便面、薯片说道,“你们俩还不天天都是方便面就着火腿肠啊?”
林曦兰不屑的瞥眼,“切,你懂什么?重要的是两个人的真感情,如果真心相爱的话,就算每天都吃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我的那个男人也得说这是甘之如饴……”
二十一、心微微酸
此时已接近晌午,光照无遮无拦的披散下来,能量也是蓄足了,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撒在人的身上、背上,虽不曾觉得燥热,也是暖洋洋的让人犯懒。
山顶上的温度还是比市区的温度差上了许多,此时若身在市区的话,早已是躲进了有着凉凉冷气的屋子里面,谁还会有什么闲情逸致在外面赏什么景?
庄楠翔委顿的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的,都带出眼泪来了,“真舒服,呆在自然环境里,不冷不热的,这才叫享受人生呢?还真想睡上一觉,”说着,他倒是毫不客气,把身体歪向下刺棱了下去,头正好枕在了夏珺的大腿上。
他很正常很自然的做出这一系列的动作,没有询问夏珺丝毫,她倒是也没有不高兴。
丝丝凉风轻柔的覆着面,像儿时记忆里母亲那双无比温柔的双手,只带着宠溺与爱恋。
夏珺悄无声息的看着他闭目宁静的神情,眉峰直挺带着男人的英气,双目圆合,鼻尖挺起光滑的曲线,丰盈滋润的唇角微微上翘,越看越觉得这张脸的明朗宁和,细看下,这个年轻的男人,竟是个十足的温润的美男子呢?
虽然大腿被重量压得有些微微的酥麻,但夏珺小心的一动也不敢动,就连飞来的小虫都被她一并挡在了身后,唯恐惊扰到睡着了的倾心人。
二人尽顾着甜腻,却早已将林曦兰抛在了脑后,这小丫头也不以为然,蹦跶着到处招招花、惹惹草、摘摘野果、逗逗野虫,一个人玩的倒也好不快活。
阳光西斜,庄楠翔像是做了噩梦似的,一下子惊醒过来,慌张说道,“怎么了?我怎么睡着了么”
起身的一刻,身体正好撞到夏珺环抱着自己的手臂,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夏珺倒首先羞窘的低下了头,一句话也不说。
“我们下山吧?”庄楠翔的口吻似是有着征询的味道,随即环顾四周,急急道,“林曦兰呢?她去哪儿了?”
夏珺这才猛然想起来,确是有一段时间没看到她人影儿了,内心也不免焦急了起来。
“你怎么不问问她一个人去哪儿了?”庄楠翔说着眉头便紧促了起来,赶忙站起身,“我们一起出来的,她要是走丢了怎么办?”
听了这话,夏珺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怎么自己就好像是把他的孩子给看丢了似的,“我怎么知道她一时高兴去哪玩了?她是个成年人,对这儿比咱俩还熟呢?怎么可能会丢?”
庄楠翔也不再和她辩解,一个人开始四处寻寻找找。
忽而,注意力被一阵青年男女的说说笑笑吸引了过去,庄楠翔定睛一看,众人中那个最显眼的说的最欢的人可不就是林曦兰么?
夏珺已经走至了他的身边,“你看嘛,我说什么来着,人家已经和别人打成一片了呢?”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在他们,偏偏就把下山当成了一次好玩的娱乐活动。
庄楠翔站在中间,夏珺和林曦兰分在左右两边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三个人环扣着臂膀,紧紧的绑在了一起,一边说笑着,一边齐齐迈步,欢快而有气势的向山下走去。
他们之间的那种亲密的纯纯的友谊尽显,令路人无一不注目观望,无一不露出钦慕的笑容。
走过了大段大段的台阶,山势马上现出了一个急转弯,不过这一段鲜有台阶,全是水泥板路两边镶鹅卵石的路面。即便是一个人单独走在上面,都会不自觉的随着下坡的倾斜加快脚步,更别说他们三个全都摽在了一起,惯性加大,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简直是在冲的。
一开始还可以听到三个人的大笑,把这当成了一次开心的游戏,但后来,脚步越来越不可控,庄楠翔有点傻眼了,两个女生也跟着不再有欢笑了,眼神俱是呆呆,速度快的却已经无可挽回了。
不幸的一刻终于发生,林曦兰脚下一滑,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下跌了下去,庄楠翔还根本来不及抽手,顷刻间,便被外力牵引,也向下滑倒了,接着是夏珺……
等他们回过神来,却发现林曦兰已经被他们俩重重的压在了身下。
庄楠翔赶忙用手撑住地面,卖力的将自己和夏珺的身体撑起,这才听到了林曦兰急促的喘息声,“哎呀,妈呀,压死我了……”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好像是好久没有吸到氧气了似的。
“你没事吧?”庄楠翔急切的问道。
没想到,这种时候,林曦兰竟然还有心情冲他做了个鬼脸,“你想谋财害命,是不是?看你出的馊主意,呵……呵……”说着,就想一个人站起身来,刚一用力,复又跌了回去,“哎呦,怎么了,疼死我了……”
“哪里疼啊?是不是受伤了?”庄楠翔手忙脚乱的在她的身上来回的试探着,触到哪里,林曦兰都会机灵一下抽动身体,好像每个地方都受伤了似的。
夏珺这才Сhā上话,“小林,你到底哪里疼呢?是不是扭到脚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往事。
“反正浑身疼,呜呜……”林曦兰的眼泪来得倒快,大大的泪滴噼里啪啦的往下直掉。
“我来背你吧,”庄楠翔一把拉起林曦兰,蹲下,一扭身,用力一挺,就把她牢牢的背在了身上,“你搂住我的脖子,别乱动,要真的是伤到哪里了,就得马上下山找个医院,反正,呆在这里是不行的”。
也不知他是哪儿来的一股劲儿,背着人走得还极快,夏珺跟在后面,抱着三个人的背包,要用跑的才能跟得上他。
只听得林曦兰还不住嘴,“哎呀,你那么快干嘛?你慢点,再把我摔一下怎么办?我都快散架了”。
庄楠翔连声答应着。
按说庄楠翔这样关切的照顾林曦兰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但不知为什么,夏珺心里就是有那么一种怪怪的感觉,很不舒服。
天气本来就很热,再加上背着个人,不大一会儿,庄楠翔就已经是汗流浃背了,脸色也憋得通红,走到水潭边的时候,就已经算是下了山了,夏珺跟在后面也连连的喘着,“行了,休息一下吧,都快累死了……”
庄楠翔警觉的掂了一下背上的林曦兰,“你怎么样?还疼么?要不,我们就在水潭边稍微坐一下,好么?”
“好啊,好啊,就在这歇会儿罢,这一路撅着腰,累死我了”。
庄楠翔小心翼翼的把她从身上卸了下来,双手掐住她的腋下,轻轻的将她放坐在潭边的水泥台儿上,紧接着柔声问道,“到底是哪里疼啊?你怎么就是说不清楚呢?”
林曦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又摸了摸膝盖,又在浑身上下来回的试探了一下,“咦?奇怪,好像不是很疼了,就是这里,”她说着,轻轻将裤管卷了起来,“这里还疼,”她的手指刚刚指到右腿膝盖的位置,视线中便已现出大片挫伤的皮肤来,肉皮被挫的犯了白,卷起一绺一绺,中间还或深或浅的现出血迹来,看着看着,那犹如及时雨一样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庄楠翔赶忙像哄小孩儿一样的,在她的腿边吹着凉气,还不住地说,“好了,好了,不疼了,小娇气鬼”。
那凉风倒不像是吹在林曦兰的腿上,倒像是吹在了夏珺的心上,不管是他们自己还是在旁观人的眼里,此刻,夏珺的存在都觉很是多余。
二十二、见缝好Сhā针
这天的事情很紧急,唐朝洋办公室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夏珺只得打到其他同事的办公室询问,从同事的口中得知,原来唐朝洋病倒了,已经请了两天的病假了。
本不想打搅病中的他,可事出紧急,工作又没有其他同事可以替代完成,夏珺早已急得是火烧火燎的了,辗转无奈之下,也只得拨通了唐朝洋的手机。
听到夏珺带着异常急切的声音把事情叙述了一遍,唐朝洋二话没说,硬是撑着病痛的身体在家里完成了工作。
他完成的这件看似很平常的简单的小事情,却帮了夏珺的大忙,也帮了公司的大忙。
可是他的身体,本就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这下病的就更重了。夏珺得知后,内心百感交集,总觉得他的病与自己有着很大的责任,她思量着虽然不能减轻他身体的病痛,也总应该表示一下感谢才好。
下班路上,夏珺单纯的想到应该去看望一下病中的唐朝洋,他一个大男人自己生活,吃的应该不会很可口,而做一顿美食确是夏珺最为拿手也是最乐意去做的事情。
下了车直奔菜市场,专拣最最新鲜时令的鲜鱼水菜装了满筐,看着那满眼的绿油新葱,心情也喜悦到像是快乐的新嫁娘一样。
在家里着实忙活了好一通,她那蹦来跳去的快乐的样子倒不像是在做饭,而是在为家人准备着一份极尽精致奢华的礼物似的。
做好后,忙把食物一一装进了密封饭盒和保温桶,一回身,还不忘拿着那份需要唐朝洋签字的合同,一切准备停当,便打车来到了唐朝洋居住的小区。
浅浅暮色降临,出租车在一个环境优美、处处整洁幽静的小区前停下了,夏珺步下汽车,拨通了唐朝洋的电话。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夏珺会在这个时候来看他,忙跑下楼来,这是他最最脆弱的时候,是人生中最最需要别人关心的时候,一个人生活的这段时间,他早已尝尽了孤寂、尝尽了辛酸……
而此刻,迷蒙的双眼迎着暖暖斜阳,树荫处看到眼前这个温柔体贴的手拿饭盒的小女人,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那抑或是感激、抑或是软弱的重重感受,竟化作眼前三步并作两步的急冲过去的冲动,他紧紧地抱住了夏珺,那样用力,如获至宝,像是怕稍一松懈,她就会从眼前消失似的,热热的泪水在眼眶中来回打晃,一时禁不住,竟簌簌的滚落了下来,一点一滴的濡湿在夏珺的肩上,更是落在了这个女人的心上。
夏珺没有挣脱,她默默的感受着这个外表坚强、内心细腻的男人,感受着他那并不温暖的体温,感受着他带给她的那种伤伤痛痛的情怀。
那一刻两人的紧紧相拥,一切尽在不言中,再也容不下其他,只余周身微微泛凉的清风徐徐刮过。
夏珺心软了,冰封许是被男人的温热泪滴濡化了,又或许是再次在恰当的时间地点遇上了恰当的人吧?
她原本僵硬的呆呆垂立的双手,也开始一点一点向上,慢而轻柔的抚上了唐朝洋的背。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男女之间,可以就这样轻易而自然的紧紧相拥,不仅是身体,内心还分明有个声音同样催促着她要抱住这个男人。她的及时出现,于唐朝洋来说是最可宝贵的,而在她,又何尝不是呢?
看着他津津有味的喝着夏珺的红枣山药粥,唐朝洋脸上写满了幸福与希望,其实卸去了社会赋予人们的许多伪装之后,人与人都是一样的,最需要的不过是生病时的那一眼关切,饥饿时的那一口食物罢了。
二十三、炙烈
唐朝洋的声音极具柔情绵意,那样的殷勤客气,“夏珺,晚上我们去哪里吃饭呢?你想好了么?想好了快点告诉我啊?我现在就赶过去接你,好么?”
“今天算了,总在外面吃饭,实在是腻的慌......”夏珺显然是有话还未说完。
可唐朝洋却已经等不及了,生怕夏珺会因为点什么而不高兴,“怎么了,那些地方不好吃么?嗯,要不这样,今天我们去吃杭州菜或者是本帮菜,专拣清淡一些的,成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夏珺的口气含着一点点生硬,“今天实在是不想在外面吃饭,这样吧,我回家做饭吃”。
唐朝洋喜出望外,“真的么?我太高兴了,上次你给我送来的饭菜是那样的可口,我每天在梦里想起来都会流口水呢,今天你愿意为我下厨做饭,我肯定是有口福的了……”
“呵呵,”夏珺听到唐朝洋的一番话,也是十分的受用,“哪有那么难呢?看你说的,我很喜欢做饭的,真的,平时还发愁没有食客呢?你要是愿意,可以经常去我家里吃饭啊”。
夏珺的盛情邀请,于唐朝洋而言,简直就是漆黑深夜里的一盏指路明灯,数天来,他内心始终忐忑,从根本上而言,他并不是一个肆意放荡而为的男人,和夏珺的交往始终也是有顾虑的,他很害怕会遭到拒绝。
然而,夏珺今天的话语,无疑也是为他亮了一盏绿灯,抑或是一种暗示,“那么,正好也下班了,我现在就出发了……”
“哎……不用不用,我现在要先去菜市场买菜,你可以放慢脚步,等下直接到我家楼下等我就好了,”还好,夏珺的口气听来也是欢愉的。
“那就辛苦你了,”此刻,唐朝洋的心早已是魂不守舍,哪里还坐得住,恨不能一时飞了过去。
夏珺大袋小袋的拎了满手,走起路来也略略有些费力,正踌躇着如何腾出手来掏钥匙开门的时候,一瞬温暖气息倏然从掌心滑过,顿时,重量的负担减轻了不少,温婉抬头,正好碰上唐朝洋和煦柔缓的笑,“你已经到了?”
“到了一会儿了,怎么不打电话,我可以开车去接你,好不让你自己拎这么重的东西,”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柔缓而轻轻,透出分明的疼惜爱怜之感。
夏珺再不敢看他的眼神,他的神情是那样的迷人而深情款款,直想叫人依靠,她赶忙收住了眼,生怕自己会就这样轻易的被他俘获了去,“我倒也没那么娇气,”一句话草草了事,便急急的走在前面开门去了。
唐朝洋正欲伸手帮她择菜,却被夏珺生生拦下了,她的语气颇为郑重,而又含着娇哄的语气,“大男人家怎么能做这些呢?你呀,”说着,将电视遥控器递到了他的手上,“就乖乖的,坐在这里看电视,饭菜一会儿就好了,”说完,冲着唐朝洋莞尔一笑,转身钻进了厨房。
她手势娴熟麻利的择菜、洗菜、切菜、淘米……一样一样有条不紊的忙活着,脸上却始终带着欣然的微笑,仿佛倒不是在劳动,而是在享受,沉醉其间,自得其乐。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是那样的认真和专注,根本没有察觉到唐朝洋始终站在门边呆呆的看着她出神。
眼神有一瞬的游离,却独独迎上另一双脉脉温情迷离的眼睛,刹那,电光火花轮转,夏珺竟一时窘得低下了头,不知说什么才好,他的心,显然她已明了,一切尽在不言,“你,怎么,不看电视了,跑过来......”
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唐朝洋从身后紧紧地拥她入怀,那样的炙烈,那样的笃定,那样的深情,紧紧地,紧紧地拥住她的身体,弄得夏珺只余维持呼吸的力气,只缓缓觉得不绝的热气从耳后传来,一粟一粟的腐蚀着她的防御工事,一道道防线在顷刻间垮塌。
唐朝洋长长的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温暖气息,“知道么?曾经多少次,我幻想过,憧憬过,爱情、婚姻就是这个样子......并不需要过多的修饰,更不需要任何虚假的伪装,只是淡淡的、纯纯的,简简单单的两个人在一起,每天买买菜、做做饭、看看电视、说说笑笑……也许,你也会和别人一样,说我没出息,胸无大志,但事过境迁,我还是觉得这样的生活就很好……”
夏珺挣扎着扭转过身,却正好迎上唐朝洋那早已湿润微红的眼眶,想说的话,再次哽咽在喉间。
“呵呵,说真的,我真的是羡慕别人家里小夫妻间亲亲我我的小幸福,没有多余的,没有顾忌的,没有负担的,只是两个人在一起,你看着我,我望着你......那样的幸福,很干净……”看得出来,唐朝洋的眼里早已是满满当当的期待与渴望,“可就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在我,也不可得......”他抬眸,眼神看向了别处,而周身散发出来的酸酸瑟瑟却是怎样都无法掩饰掉的。
夏珺下意识的伸出了手,轻轻的抚上了他的脸,指尖微微一颤,正是触到了潮湿的东西,“呵呵,你,没想到你,也会过得这么不如意......我,还以为......”
唐朝洋猛然回过头,直直的正视着她,“以为我很幸福对么?”
尽管夏珺的眼神并未从他的身上移开,思绪却悠悠飘开了,她一时懵住,她从未接触过像唐朝洋这样敏感多思的男人,更未曾体验过这种被男人疼惜爱怜珍视着的感受。
他的心思是那样的细密,于点滴间便会触动心弦,竟弄得她一时怔怔,不敢说,不敢做,生怕会惊扰了他本就脆弱敏感的内心。
而此刻,自己竟成了男人的精神倚靠。
自己的爱情虽然不尽如意,但在耿立明身上体会到了初出少女的那样为爱而狂,不计后果;和庄楠翔挨靠时明了了揉搓肝肠的小女儿心思,牵肠挂肚;如今,面对情思悠悠倾泻的唐朝洋却又是另一番为他付出着的快乐,成长的快乐。
男人,当真是一个人,一首诗,一部曲。
看着夏珺精心备好的丰盛晚餐,唐朝洋更是不忍动筷,“人们常说的,普通人家的幸福,便是每日忙碌过后,一家人能够团团围坐,伴着粗茶淡饭的清香,不觉岁月悠悠、鬓生银发吧……”
“我只觉得,”夏珺竟也莫名其妙地跟着伤感起来了,“这一生中,能够遇到一个真心爱戴自己的人,就已经是幸福了......”她当然不是没有伤感的。
唐朝洋坚定的伸出他那厚实有力的大手,牢牢地将夏珺的手紧握在了手心,眉目间秋波光转,“那么,我要说,如今就让你遇上了呢?”
夏珺柔缓抬眼看他,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并不是不动心的。
谁又能不动心呢?
他的确是比耿立明好上百倍、千倍,并且懂得体贴女人,细致、温柔,重要的是,他懂得珍惜,他有的所有,都是耿立明并不具备的。
她的心也跟着开始酥软、沉醉、贪恋而不能自拔。
夏珺毕竟是女人呀,最近的一次和耿立明在一起还是在上个月……
比起耿立明对她的忽冷忽热、善变决绝,做事极端垄断的态度,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多么的深情体贴啊!
二十四、我最美
“你知道门票多少钱么?小林,”夏珺边走边说,手却已经伸进了包里开始摸索着钱包,她人一向就是这样,虽然没钱,但很大方。
“十五啊!不过,我的自己来,”林曦兰也开始从兜里掏钱。
“我们走西小门吧,只要说是去管理处的,就可以不买票了,”庄楠翔话说得十分确凿的样子。
“为什么啊?”林曦兰说话一向大嗓门,“要是让人逮住了多丢人啊?”
“不会的,我已经试过好几次了,再说了,就算被人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他认识你是谁么?即便是真的被人逮住了,不就是买张票的事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庄楠翔迈着四方步,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还不时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手上那一对大核桃转的早已现出了些许的亮光。
“你……”林曦兰眉头轻皱,样子很是不耐烦,“我说撞南墙,你没事闲得慌老转个破核桃干吗啊?老头子似的,”说完,狠狠的朝着他剜了一眼。
庄楠翔倒是不急不躁,手上的动作一刻也不会停下,听到林曦兰这么说,索性倒背起手来了,“你懂什么啊?你知道我这个大虎头花多少钱买来的么?像这样一对如此标致的玩意儿,哎,你看这花纹,看这颜色,你可着北京城打听去,我敢说你再也找不出来另外一对......”说完话,嘴一撇,脸扭向斜上方看着路边的一棵龙爪槐,如果不看他的脸的话,没有人会承认他还没有退休。
林曦兰当然不屑理他,声调也变得尖厉,“那您有钱买这么名贵的小玩意儿,怎么就没钱买门票呢?”她一脸凝重的盯视着他。
“我这是......”
夏珺抢先说话,“是人性的问题,不是没有钱,只是总想着钻社会的空子,没办法,这社会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她边说话,边径直走到了售票处,“三张......”
看着夏珺买好的门票,庄楠翔倒也不说什么,依旧迈着稳健的四方步,跟在两个女人的身后进了动物园。
刚一迈进大门,林曦兰便兴奋得开始又蹦又跳的,色彩明快绚丽的花裙子,借着微风,随着快步,一旋一旋的飞舞,叫人看得眼花。
“你怎么会这么兴奋呢?是从小没来过,还是出门前打了鸡血了?”庄楠翔说话的同时,总是能够听到那清晰的“嘎啦嘎啦”声,眼下漫步在浓郁密林之中,四周的寂静,把那声音衬得更响亮了起来。
林曦兰倒也不理他,回转身,笑容灿烂如花,“珺姐姐,你最喜欢看什么动物?”
夏珺略作思量,嘴角露出不经意的一笑,“猴山”。
“啊?为什么啊?”
“我喜欢看它们为了争夺食物上蹿下跳的样子,而且,它们看起来活得特别的悠然,一点烦心事也没有,整天悠来荡去的,个个都那么活泼可爱。
我更喜欢看它们互相之间抓痒,真的很有趣,你会发现它们其实也是一个非常和睦友爱的大家庭,它们其实就是一个和谐的集体,也许是一个社会,有分工,有头目,有年长的、有幼小的,有美的、也有丑的,但它们每天生活在一起,却都是快乐的,”夏珺说话的时候,神情变得异常恍惚。
“呵呵,呵呵呵呵......”林曦兰突然一个人笑得前仰后合的,手直捂着肚子。
“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夏珺猛抽回神,看着她,一脸茫然,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听你说起猴子,我,呵呵,我想起来,上次去峨眉山的时候,你知道么?那儿的猴子有......”林曦兰两手伸开,在身前比划着,“有这么胖,真的,特别特别的胖,胖得都走不动了,眼睛傻呆呆的,每天只知道蹲在地上等着游人们给它喂吃的,最可笑的是,我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它是一只猴子。我是从它背面看见它的,它还带了个草帽,一动不动的,我居然把它看成了我们团里的胖阿姨了,还,还要去拍它呢……”
夏珺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这个眼神啊!真无奈。对了,等有机会,我们两个一起出去玩,好么?”
“当然好,呵呵”。
半天听不到庄楠翔的声音,她们俩便向四周找去,林曦兰有些不情愿,“他也真是的,总是这么自以为是,现在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呢?真是讨厌”。
忽一侧首,却见池边垂柳掩映之下,庄楠翔正倚在柳树树干上,怔怔的望着一潭池水出神。
“喂,”林曦兰嗓门又提高了八度,“我说你真行,下次再这样,我们就不找你了,缺乏集体观念......”
庄楠翔依旧是一副痴痴迷迷,表情没有因林曦兰的叫喊而产生丝毫的变化,只浅浅的呼出了一口气,“原来自然处处是画卷,只要静心、静神、静意......”说着,缓缓转身看向林曦兰,“你没发现就是这么一池普通的泛着绿膜的水,水上浅浅盈盈的睡莲,忽隐忽现的绯红鲤鱼,还有那点滴触水的垂柳,那水面上轻轻晕开的一圈又一圈,那一只蜻蜓、一点小虫……一切的一切,只要你能做到真正的静下心来,都会发现它们竟是如此的美……”他略略刻意的伸长了身子,呻吟中身影犹似诗人般写意。
“唉呀,不要干别的事情了么?谁会有那么多时间呢?每天就像你一样什么都不做,站着发呆么?”
“所以,不是每个人都会发现美的,所以,真正伟大的艺术家才会少得可怜……”
“大哥,要上班的......”
“这样吧,小林我们去玩,叫他一个人在这里抒情好了,”夏珺说话一向是不留余地,伸手拉起林曦兰转身就走。
“哎......身于此地,求一鱼竿足以,人生至纯至乐,便莫过于此了,”扭脸看向与他越走越远的两个女人,迈步跟了上去。
“那你想看什么,小林,”夏珺主动问道。
“大熊猫,并不是因为它是国宝哦,我只是喜欢它那憨憨胖胖的样子,好纯好可爱,而且,我觉得大熊猫的心灵一定是像它的外表一样的纯净的”。
“这是怎么说的呢?”夏珺觉得她的话有点莫名其妙。
“要么洁白的纯粹,要么重黑的浓郁,没有模棱两可,没有中间地带,不是这样,就是那样,只剩单纯。我有的时候就在幻想,单纯的人们都是有福气的,就像大熊猫一样,心底的那一份彻底的纯纯净净、与世无争,乐在怡然的活了这么久……”
“你的想法还真怪,”夏珺低垂了头,一颗一颗地盯着慢慢向后移动的鹅卵石。
“怪么?我倒不觉得......”
“呵呵,也许是因为我们的心境到底不同吧?”
“呀,”林曦兰一蹦得老高,直直的小跑了过去,“好美啊!”
夏珺也跟了上去,原来她是捧着一朵艳黄|色的硕大月季花而惊喜不已。
林曦兰站的地方分明就是个月季园,好大的一片,盛放嫣然,烈焰的红、柔媚的粉、轻盈的白、温情肉色……好不娇艳,好不绚烂,林曦兰高兴的像个仙子,徜徉在快乐的幻彩中。
夏珺立在一旁直纳闷,如此美景,林曦兰怎会只钟情一朵呢?
繁茂花丛间,翩翩飞来几只五彩斑蝶,盈盈绕绕其间,亦真亦幻,林曦兰真的高兴坏了,她笑着、跳着、舞动着……
夏珺和庄楠翔惊异的对视了一样,之后,又各自不敢置信的望了过去,花丛间,并不是只林曦兰一个人,就在她身后,分明还有个舞伴。
那舞伴“呼啦啦”一声,帅气的将裙摆抖落开来,至真至美,阳光滑过的一瞬,光华万千。
那竟是一只高挑美丽的孔雀!
它高傲的昂首,胸脯挺得像个威风的将军,高抬腿,轻落足,一步一步间演绎着精湛的艺术,可笑的是,它就在身后,林曦兰却不自知。
庄楠翔突然喊了一声,“小林,回头......”
林曦兰张着嘴看了他一眼,“什么?”转身的瞬间,再次惊呼,“孔雀......”
她想要向前跨步,好离孔雀更近一些,谁知,那竟是一只如此骄傲不可侵犯的孔雀,它不但不躲,反而发力,小跑着就要冲林曦兰冲了过来……
这时,林曦兰才发现,原来那孔雀并不是在笼子里面,也不知道它是用什么方法逃脱了出来,身前没有任何阻拦的,朝着林曦兰奔跑着。
林曦兰吓傻了,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撒腿就跑,边跑边拼命的喊着,“唉呀,这只孔雀是归谁管的,怎么就跑出来了呢?要吃人啦......孔雀会飞啦……快来人啊……”
空气中弥漫着小小的紧张与大大的喜悦。
二十五、隐情
夏珺每天游走在两个男人之间,一遍一遍反复体检着耿立明的刚毅果敢与唐朝洋的温柔细腻,面对他们,她有一种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
尽管每天都要伪装自己,前思后虑的说些谎话,她却体味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一种尽情尽意挥洒着的快乐。
其实她这二十几年的人生,活得并不洒脱,更是一点也不顺心。受到父母压抑挣扎情绪的影响,她以前总认为人活着就是来受罪的,惟有现在,她才有了一种真真实实生活着的感受。
这种感受包括精神上的,当然,也有物质上的。
唐朝洋的富有给了夏珺另一番爱情和虚荣心上的享受,这虽然是她始料未及的,但她更乐于接受。
认识了唐朝洋以后,她穿上了以前从不敢企及的Prada,在谢瑞麟潇洒的买了整套的新款首饰,用上了法国Biotherm的化妆品,她可以大把大把的塞给妈妈零用钱,和同事一起比阔,走进五星级饭店门前也不再照镜子了,点菜时也不再首先看价格……
而这一切看在唐朝洋的眼里,只是淡淡的,微不足道的。
夏珺真的是被幸福冲昏了头,她本来就不是个十分细心的人,现在又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应付两个男人的事情上,这下,花在工作上的心思就少之又少了。
这天一早,一切像往常一样平静。
夏珺翻箱倒柜的寻找着资质证书,眼看着又一个项目拿下,只要一切进行得顺利,她的生活水平马上又会陡升一个层次,想着想着,她都差点笑出声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她来不及看一眼来电显示,不耐烦的说到,“喂~~”
“夏珺,晚上去哪儿吃啊?”
她气得差点就骂人了,“你不是刚打电话说过了么?才几分钟啊,又问一次?我这儿忙着呢,没时间陪你聊闲天啊!”
夏珺刚要急急忙忙地挂断电话,却听对方说到,“夏珺,我刚才没打电话啊?你怎么了?很忙么?”
她猛然抽回手,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天哪,自己竟然把耿立明当成唐朝洋给数落了一顿,心想不好,一定不要让他误会才是,于是,赶忙补救,“呵呵,我一时忙糊涂了,以为还是我姐夫呢?不过,你的声音倒是和他真像,我都没听出来,好了,现在我要忙了,最近工作特别多,晚上就不陪你了,拜拜……”夏珺慌慌张张的挂断了电话,生怕再出什么乱子。
偏偏在这个时候,电话又响了,她本能的以为是耿立明又忘记说什么了,抓起电话来就要发作,话还未出口,却是吴丽的声音传来,“夏珺,把所有的资料整理好,下午送到我办公室来”。
夏珺的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着,幸好自己的话还未出口,赶忙挤出笑声来,“好的,吴总,我已经全部准备好了,下午给您送过去”。
她强抑着自己内心的忐忑,还好,只要把资质证书复印一下,就完成任务了。
手指飞快地在文件柜里面翻找着,把资质证书取了出来,便快步向复印机走去。她也没看,打开来就往复印机里面放,盖好上盖儿,眼睛便扭向了身后,好躲过那强烈刺目的绿光。
正巧林曦兰走了过来,正看着夏珺傻笑,她特意放低了声音,“珺姐,你还忙得过来么?”
夏珺以为她是在关心自己的工作,听了很高兴,“还行,只要把这个复印好,这段期间的工作就顺利完成了,我也可以好好得喘口气了,呵呵”。
林曦兰露出诡邪一笑,“我指的又不是工作,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工作狂啊?”
夏珺这才恍然大悟,佯装生气的样子,“你过来帮我复印,省得你闲得没事干,还有精力编排我”。
“那你去做什么?”
“上厕所,”夏珺扭脸就走了。
“好好好,珺姐也有三急,我就牺牲一下我自己好了,”林曦兰边说边笑。
等夏珺回来,却看到林曦兰手拿着资质证书呆呆的看。
“都印好了么?”
“印是印好了,不过......”林曦兰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资质证书。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夏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是,珺姐,这个证书怎么好像已经过期了,你看,这里......”
听她这么一说,夏珺一下子傻了眼,一把抢在手里,瞪大了眼睛看。
公司一直就把资质证书交给夏珺保管,每年的报验审核也都是她的工作,可是这次,竟然鬼使神差的就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而且忘得死死的,她急得差点哭了出来,“唉呀,怎么办呢?下午要交给吴总的,明天就要送去招标公司了,可是,已经逾期快一个月了,我这下死定了......”
站在一旁的林曦兰也跟着手忙脚乱了起来,却什么忙也帮不上,“珺姐,你先别着急啊,赶快想想办法吧”。
“想什么想啊?你知道公司为了办这个证书花了多少钱么?要是这次让我给弄报废了,公司一定会跟我说拜拜了,烦死了,”夏珺没好气儿的说到,脚还不停的照着墙上踢去。
“那,那......”林曦兰站在一旁也真的没了主意。
“怎么了?”
夏珺抬眼一看是姜维,自己本来就心烦的要死,偏偏又看见这个话痨,真是烦上加烦,她紧皱了眉头看向别处,也不回答他。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姜维转而看向林曦兰。
“是,”林曦兰小心的觑着夏珺的表情,发现她并未有任何反对的样子,便继续说,“是这个证书,没有按时报验,过期了,可是,可是公司马上就要用了,珺姐为这事儿着急呢”。
姜维一边从林曦兰手中接过了证书,一边说到,“拿过来,给我看看,这个证书归什么机关管呢?”他的眼珠儿左右来回晃动了几下,证书上面那为数不多的字便都看清楚了,嘴上又开始絮絮的,“嗨,看你刚才那么着急,要死要活的,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看你差点都要哭了,工作就是工作,你再着急也没用,要真是解决不了的事情,哭就能管用了么?就能解决问题么?亏你还是有这么多年工作经验的人呢?都不如人家小林镇定……”
夏珺本来就心烦意乱的,再听他说这么多废话,差点就崩溃了,她一下子从姜维的手里将证书夺了回来,恶狠狠的说到,“你要是实在闲得没事儿,就找个凉快的地方自己好好呆着,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更不会让你看笑话,我到底有多少工作经验,也不用你来评价,神经病,”说完,又烦腻的剜了他一眼,转身就向前走去。
“哎......”姜维赶忙叫住她,“你着什么急啊?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你的话那么多,谁有时间听你说完”。
“真的,我真的还有句话没说完呢......”
夏珺却也不理他。
“我是说,我有个哥儿们正好是管这个的......”
夏珺听了这句话,身子猛地一震,像是被人从悬崖边上又拽了回来,转身的瞬间,脸上又换上了幸福甜蜜的微笑,看姜维的眼神,如临珍宝,“真的么?”
姜维亦笑,“你看你,还不相信人,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动不动就生气,你怎么那么爱生气呢?还总是不听人把话说完……”
“谁叫你不早说这句啊?”
“我不是就在跟你说么?话要一句一句的说啊?”
“行了吧?您刚才说了多少句废话啊?您数过么?就不能捡主要的说么?”夏珺到什么时候都是个振振有词的人。
姜维无奈的笑了笑,“行了,我们还不抓紧时间去找我那哥儿们,再这么说下去,就真的没希望了......”
夏珺终于开心地笑了出来,伸手抓住了姜维的手臂,忙不迭的说到,“对对对,快走吧,快走吧,我的救星”。
这两人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却丝毫没有理会立在一旁的林曦兰。
二十六、将错就错
“妈,”庄楠翔满脸的不高兴,脸上的皮肤皱得像个核桃,“我说您能不能不在这个时候拖地啊?再说了,您为什么老是围着我转呢?您没看到我在学习么?弄个墩布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想蒙骗谁啊?这地是用得着你来托的么?雇阿姨是不要花钱的?”他恨恨的摔了一下手上书,重摔之下的书页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我既然已经答应过您了,就一定会好好学习的,您也不用每天想出这种方法来偷窥我,自己看罢,我看的真的是课本……”
庄楠翔妈妈看到自己的小伎俩被儿子识破,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便开始转移话题,“楠楠,妈妈是为你好的,你也不能总是冤枉妈妈啊?”她轻柔的叹了口气,略顿了顿,继而语带辛酸的说到,“你也知道,妈妈是帮不上你的,真的是为你着急才会这样做,你说现在干什么不用学历啊?就算你爸爸现在在位子上,还有一些人会给他几分薄面,可是将来……你是个男人,你总是要依靠自己的啊?
再说了,之所以会是这样,你就没有责任么?当初上学的时候不用心,光知道贪玩,现在后悔了吧?这个时候倒跟我谈起用功来了……”
庄楠翔只是一味的低着头,也不说话,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妈妈继续说到,“要不这样,楠楠,你找个人帮你辅导辅导,你自己看不明白的地方,也许别人一讲你就想明白了呢?”
“谁会有时间帮我辅导呢?别想了,”说着,他又垂头丧气的拾起了书。
“就你们单位那个夏珺,我看就行,那孩子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上次来咱们家玩过之后,怎么再也不来了,是不是你得罪人家了?”妈妈真正的心思终于展露了出来。
“唉呀,您真烦,人家谁没有自己的事情呢?怎么可能牺牲休息时间来帮助我呢?再说了,我干吗闲得没事得罪她啊?”庄楠翔根本就没有了解妈妈真正的目的。
“那就好,我看那个孩子挺憨厚的,你一提,她准愿意,不信你就去试试......不然,你就说妈妈请她到家里来玩儿,她是个懂礼貌的孩子,你这样说她就会来的,到时候,妈妈再跟她说好了……”
“好好好,”庄楠翔烦的直想把耳朵捂住,“我知道了,一定跟她说,您就别烦我了……”
没想到,第二天,庄楠翔一提,夏珺就同意了。
一大早,夏珺还没有到,庄楠翔妈妈倒是先在厨房里忙开了。多年来内心积聚起来的极度的缺憾感和自卑,她是万万不能再看着这样的不幸在儿子的身上重演了,虽然在劳动,她却体味着异常的兴奋和快乐。
看到夏珺跟在庄楠翔的身后进了门,她竟然有一瞬的恍惚,以为他们已经是一对和睦恩爱的小夫妻了呢?
“阿姨”。
夏珺的声音清脆入耳,她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笑脸迎了上去,脸上的皱纹都跟着舒展了开来,“夏珺来了,真是麻烦你了,咳,都是我这儿子不争气,到现在才想起来要好好学习,呵呵,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学生,你好好帮助帮助他行么?阿姨谢谢你了......”
夏珺的手被庄楠翔妈妈的一双大手攥得紧紧的,略略有点不好意思,“阿姨,瞧您说的,我们是同事,互相帮助还不是应该的么?再说了,庄楠翔虽然学历是低了一点,可他在公司的人缘特别的好,干活不怕辛苦,还特别的乐于助人,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说他好呢!”
庄楠翔妈妈听夏珺这样会说话,高兴得差点乐飞了,颠儿颠儿的把家里所有的好吃的都往夏珺的身边堆,满心满眼的盯着她看,跟看不够似的。
“嗯,阿姨,”夏珺到底是年轻,哪里经得起别人母亲这样审视的眼神,她越是这样宠溺地看着自己,夏珺越是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跟犯罪似的,赶忙说,“我看我们还是先去学习吧,我也不知道庄楠翔到底学得怎么样了?在什么程度……”
“对对对,好,你看我都糊涂了,学习要紧,学习要紧,”她忙不迭的把夏珺往庄楠翔的书房里让。
夏珺这才真正看清楚了庄楠翔的家,原来,绕过沙发会客区的后面,就可以看见楼梯了,沿楼梯向上,过了两个紧闭的房门之后,第三间敞开着房门,房间内很是宽敞明亮,除了四架书柜和写字台之外,还有两只布艺的双人沙发,房间是朝南的,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阳台上盛放的花。尽管夏珺是打从心底里觉得这房子真的是太大了,更兼之舒适与豪华,但是在表情和言语上,没有显露出分毫。
“你们就在这里学吧,这间书房只有楠楠自己用,不会有人打扰的,”妈妈笑着说完话,转身出去了,继而,他们看到门被轻轻的关上了。
庄楠翔笑着看向夏珺,“你今天怎么这么夸我,我还以为你会告我的状呢?”
夏珺盯着他,脸上却不复刚才的温柔,霎时间变得一脸严肃,“我为什么要告你的状?”
庄楠翔用手胡搂了一下头发,“那天在动物园不是你说的么?你说我人性不好”。
“你也别太高兴了,”夏珺的眼睛看向了别处,表情有点不屑,“我那些话,只不过是说给你妈妈听的,至于你......可以不当真。而且,吴总也叮嘱我要多多帮助你,要不是看她们的面子,我才不会”。
“唉,女人真善变。我妈也是,今天的表现太变态了。难道,更年期的女人都这么可怕么……”
“咚咚咚”,门被轻轻地敲了三下,紧接着便被打开了,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超大的玻璃水果盘,“来来来,夏珺,也别光顾着学习,吃点水果啊!”
夏珺定睛一看,天哪,苹果、猕猴桃、哈密瓜、香梨、柳橙、香蕉……所有的水果全部都去皮,切成了小块,一块一块码放整齐,比在外面买到的还要精致精细,琳琅满目。一看之下,内心竟产生了点点酸楚,从小长大,别说没有人这样细致的照顾过她,就连舒心畅然的生活都不可得。
上大学的时候,看到别的同学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对时髦的衣服挑三拣四,大手大脚的乱花父母的钱……她不忍看、不愿听、更不让自己去想,每每这种时候,只有逃避,拿起背包去自己打工赚钱的地方,却对同学们说是出去玩儿……
“夏珺,夏珺,”庄楠翔妈妈端着水果盘子,看着眼睛直直的夏珺。
“嗯,阿姨......”她终于从过往的辛酸中回过神来。
“这孩子,想什么呢?”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的表情看来是异常的慈爱。
“阿姨,您真好,我长这么大,都没有人......”夏珺眼中有着明显的渴慕神情,不过,这句话倒是带了真感情的。
“咳,真是个傻孩子,这有什么啊?你喜欢的话可以经常来家里玩儿,对了,阿姨还要下去给你做好吃的呢?阿姨也很喜欢你呢?呵呵,咱娘儿俩真是投缘,”她说完,还不忘意味深长地在夏珺的肩上拍了拍,像是一种对默契的约定。
“终于走了,真够贫的……”
夏珺忽然冷眼说到,“你懂什么?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公子哥儿”。
二十七、鹊桥架错
“给,拿着,”夏珺把手上提的东西递到林曦兰眼前。
“什么?”可她看都不看夏珺一眼。
“葡萄,你最喜欢吃的”。
“洗了么?”林曦兰依旧专注的看着手上的时尚杂志。
“哐”的一声,东西便被丢到了桌子上,隐隐印出水迹斑斑,“太惯着你了吧?还要我喂到你嘴里么?”夏珺佯装生气的样子。
林曦兰赶忙放下手上的杂志,笑嘻嘻的塞到嘴里吃了起来。
“晚上跟我出去一趟,”夏珺俯下身子说话。
“干吗啊?”
“我想请姜维吃饭......”
“唉呀,珺姐,你能不能不要是饭局就拉着我去好么?你和谁一起吃饭,我都要Сhā一杠子,这算怎么回事儿啊?就算你不介意,别人就不觉得别扭么?我现在,只要一见了老耿和老唐就觉着别扭……再说了,又是姜维,我这耳朵又该疼了……”林曦兰一个人嘟嘟囔囔的说个没完。
“有你在好说话嘛,随你便吧,”夏珺真的有点生气了,转身就走开了。
“没我才-好-说-话……”林曦兰觑着夏珺的背影说话,声音小到夏珺根本就没听到,手里揉捏着一颗紫亮晶莹的葡萄珠,“唉,这才叫做,吃人家嘴短”。
他们找了家东北菜馆,上炕吃饭的地方。
姜维一向话多,又是他先开的口,“夏珺,你怎么想起来吃东北菜啦,你不是一向都很喜欢吃精细的东西么?”
“谁说的,我最喜欢的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地方,”夏珺只是一味的看着车窗外发呆。
林曦兰一个人坐在后排,听到他们说话,大脑袋从中间钻了过来,“哦......我知道了,原来珺姐是个假回民”。
“不过,高考的时候还真的给我加分了呢?”夏珺不无骄傲的说道。
转眼间,车子已经行至了饭馆门前。
夏珺和林曦兰径直走了进去,只余姜维一人寻找停车场地。
等姜维走进包间的时候,只见她们二人早已经盘腿在炕上端坐了,他一ρi股坐到炕边上,就要解鞋带。
“哎......”夏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动作异常迅速,吓了姜维一跳,“大哥,您还让我们吃饭么?您就在下面的椅子上坐着好了......”看着姜维被吓得满脸紧张,她不禁笑了出来。
“我脚没味儿,”姜维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不可能,哪有男人的脚没味儿的?”夏珺的嗓门更高了。
“真的......”
“行了行了,你们俩这么争下去,还让不让别人吃饭了,珺姐你就别拦了,他愿意上来就让他上来好了,也许他真的不会让咱们吃不下饭去的,看他这个年纪,兴许早就衰竭了……”
姜维的反应倒快,在林曦兰话出口的同时,就已经伸手过去轻打了她一下,“没大没小”。
酒菜转眼已上桌。
夏珺首先举杯,看向姜维,“姜维,那天的事真的要好好的谢谢你……”
抢话是姜维的一大本事,看到他要说话了,夏珺把手里举着的酒杯又放下来了,低下头听着,“唉呀,你真是的,你要是早说今天请我吃饭是为了那天的事,我都不来了,那有什么啊?一句话的事儿,哥儿们吗?我们铁瓷。
咳......我还只当是咱们平常吃个饭呢?聊聊天什么的,我来的时候都没往那方面想,哎,你哪儿来的那么多事儿呢?同事之间帮个忙还不是应该的,我告诉你啊,今天这单我买,你记住了啊……”
林曦兰实在忍不住了,一连试了几次,都Сhā不进话去,她突然挺直身子,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似的,强行打断了他的话,“你没看到珺姐把酒杯都放下了么?还真让她猜着了,您又把这当成发表演讲的地方了?能不能先让人吃饭啊?”
“又怎么了?”姜维从来都不认为别人对他话密的毛病会有意见。
“没事儿,来,咱们喝酒吧,”这要搁平时,夏珺才没那份耐性忍着他呢,她一仰头,一杯啤酒咕咚咕咚下了肚。
姜维这一惊非轻,“以前听别人说夏珺能喝,我还不信呢?原来你还真是好酒量啊,好,豪爽,”说着,自己也跟着干了一杯。
林曦兰坐在一旁只顾着抓了炖得酥香软烂的猪蹄吃,弄得手上脸上,到处都是粘腻腻的红油,丝毫不理会他们俩。
“小林,”姜维瞪着她看,“你有点太不像话了啊?什么吃相啊?我那上幼儿园的侄女儿都比你强,再说了,你也得跟着我们喝一杯吧?”
林曦兰手也不擦,抓了杯子在唇角抿了一下,复又放下,嘴里却始终没有停下大吃大嚼。
“差劲啊?”姜维依旧不依不饶。
“你老盯着我干吗?我本来就是配角”。
这时,夏珺赶忙岔开话题,“姜维,以后少不得还要因为一些事麻烦你那位朋友,他这次真的是帮了我大忙了......”
姜维又要张口说话。
“你听我说完,朋友归朋友,那是他和你,但我不能不有所表示,先不用说为公司免去了多少罚金,单就我,他是救了我,真的……”
姜维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你烦不烦呢?我都说了,不用你管,他那有我呢,你以后有事只管找他,他要是敢不帮你的忙,你就找我来,”姜维拍着胸脯说话。
夏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淡淡到,“那好吧”。
“老姜,你为什么一直没结婚啊?”林曦兰突然当不当正不正的冒出了这么一句。
姜维无奈的嗦了一下牙,“吃饭,吃饭,不该问的别问”。
林曦兰眉眼倒竖,倒来了兴致,“不是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不说话的么?我说话了,你又来劲了,”复又嬉笑,“哎,为什么啊?有什么隐情,到底是为什么啊?说......”
突然被她冷不丁的这么一问,只觉姜维别扭的脸没处放,扭扭捏捏道,“没合适的呗”。
“嗨,我当什么难事儿呢?这还不容易,我给你介绍一个,我这别的都缺,就是不缺适龄女性,说,想找个什么样的?只要你身体没毛病,想找什么样的我都能给你找来,”林曦兰一脸没正形,像跟哥儿们一样拍着姜维的肩膀说话。
夏珺却也不搭话,只在一旁偷笑,任由林曦兰刁难着羞捏的姜维。
他却也变得沉闷了,这倒是少见。
“以前交过女朋友么?”林曦兰更来劲了,一个劲儿的穷追不舍。
姜维的声音小得像只蚊子,“当然交过了,谁没谈过恋爱啊?”
“那是谁把谁甩了?”
“不合适,就分开了,”姜维始终不敢直视她们俩,像是犯了什么错似的。
“之后又交过几个啊?”
“没怎么正式的交过了”。
“哎呦,”林曦兰撇着嘴的样子,还真的像个媒婆,“真可怜,那你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啊?简直是煎熬阿......”
夏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嘴里的东西喷了一地。
姜维都不敢抬眼看她,窘得脸都红了。
“那你现在还想不想找?”林曦兰继续笑着说。
姜维不易察觉的抬了一下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夏珺的脸,“想啊”。
“那想找个什么样的?要漂亮的么?”
“什么漂亮不漂亮的,都这个岁数了,一般人就行了,顾家,会过日子的,只要人家不嫌弃我……”他再次抬头,看夏珺的眼神里面,多了些莫名的期许。
二十八、惊喜
“老姜,你太过分了......”林曦兰一声大吼,吓得周围几个同事都齐齐的抬眼看她,幸好他们到的早,公司里的人还不算多。
姜维却一声不吭的。
“你那么大嗓门干吗?”夏珺扭着她,回头向领导们的办公室方向看去,“幸亏都还没到,让他们听见可不好,你有什么事至于这么大声么?他得罪你了?”
“你问他啊,”林曦兰气鼓鼓的用手指着姜维。
夏珺顺势看向他,“到底怎么了?”
姜维依旧默默。
林曦兰把包往桌子上一摔,那架势像是要打架似的,“我昨天好心好意的给他介绍个女朋友,他也同意了,我就帮他们约好了时间地点,人家打扮得跟花儿似的去见他,他可倒好,放人家鸽子......”她气的胸脯一起一伏的,眼睛却不想看着姜维说话,“还以为自己是谁呢?有什么了不起的......”
“好了,好了,”夏珺搂着她走开了,一边走一边安慰着她,“也许他真的有事没去呢?就算你想跟他发脾气,眼下也不是时候,下班后再说吧,啊”。
“不是,”只听林曦兰的声音越传越远,“那个人还和我们家沾亲呢?他这么做,我怎么向人家交代啊,真是可恶......”
林曦兰果真一连几天都没有和姜维说话,每次碰面,都跟仇人相见似的。
夏珺晚上回到家,和平常一样,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累得蔫头耷脑的了,她怏怏的从包里掏钥匙开门,脚下却一个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硬硬的。
低头一看,竟是一只好大的纸箱子。
她觉得奇怪,于是蹲下来,仔细看着箱子上的字,还没等她看清楚,却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夏珺,喜欢么?”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正是唐朝洋站在眼前,于是,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要呆5天么?”笑着斜瞥了他一眼,“真过分,还躲在角落里,吓了我一跳”。
唐朝洋走上前深深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肩头,调皮的冲她的耳边哈着气,“人家不是想你了么?实在是受不了了,所以就回来了……”
夏珺望着他满含深情的大眼睛,略略有些不好意思,“难怪你想着,我那天不过是随口一说的,这东西也太贵了”。
“这有什么?只要是你喜欢的就好,再说了,你也是为了提高我们的生活质量啊?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呵呵”。
夏珺被他揽得太紧了,有点不舒服,便开门走了进去。
二十九、拯救激|情
唐朝洋一把将夏珺掼到了床上,用力吻上了她的唇,“夏珺,我爱你,我爱你……”欲火中烧的他,显得很是蛮力与鲁断。
夏珺突然奋力一挣,从他的身下逃脱了,带着半敞的衣衫和娇柔的喘息说道,“你看你,还没洗澡呢?脏死了......”和他在一起,她的内心总是有些不安,却又说不上来。每次,唐朝洋总是试图能够让她满足,可在夏珺眼里,他却总是哪里让她觉得别扭,又或是有些力不从心的做作。
“我去放水,你等着,”夏珺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唐朝洋也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满或疑忌,于是,她便起身离开了。
放好了水,她又在水里面放了好多玫瑰浴液,搅动出好多的泡泡,刚要起身唤唐朝洋,却被他一把扯下了浴衣,祼体抱进了浴缸里,洁白的泡泡漫过他们的身体,只余肩头以上还显露在外。
水下,唐朝洋肆意的抚摸着夏珺的每一寸肌肤,一点点进犯,一步步惹火,肌肤相亲的那一刻幼滑,令夏珺如痴如醉,她静静地,静静地等待着这个男人的迸发,由骨子里迸发出来的力量。
细碎紧密地呼吸声再次传至耳垂儿,“夏珺,我爱你,真的好爱你,特别特别的爱你……”不知为什么,唐朝洋口中的“爱”字,总是如此的廉价,“亲爱的,给我一把钥匙吧,好么?让我成为这个家的男主人......”
每每这种时刻,夏珺总是默不作声,她那难以出口的拒绝理由,更会让唐朝洋无法接受,“别说傻话了,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唐朝洋一把将夏珺从怀里拉开,使他们俩之间有了一小段距离,表情异常的严肃怔怔,“为什么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的?我说可以就可以,只要我们俩两情相悦,谁管得了?我就让你做我的妻子,”他再次一把将夏珺用力入怀,直要把她勒到窒息了。
忽而,又像小孩子一样的傻笑,“我去床上等你啊,你快点......”
夏珺无力地用浴巾擦干了身体,慵懒的光着脚在湿淋淋的地砖上挪着步子,翻来覆去的擦着头。
她的大脑麻乱一团,和耿立明在一起,已经把自己搞得差点身败名裂了,偏偏又背着他和别的男人偷情,她想不明白自己这是为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她归罪于命运的不公和自己的不幸。
刚要踏出厕所门的时候,却在不经意间,透过门缝那一条光亮的视线,看到唐朝洋正从一个小瓶子里面取了个药片吃了,她一下子傻眼了,原来,他竟然一直依赖着药物,怪不得自己总感觉……
她无奈的走了出去,感觉是把自己交给了一个令人厌恶的欺骗者,他的每一次喘息,每一次用力都会让自己感到生硬,感到厌恶,并且是深恶痛极。
她将头扭向了一侧,不愿再看他一眼。
“亲爱的,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唐朝洋的车轱辘话又来了,现在,这些话在夏珺听来,却换不来一点激|情。
三十、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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