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寝这种事,大了说也是太子爷的义务。到了那几天,太子爷也经常进几个妃嫔的屋子里呆一会。所以我才以为他和几个美人儿已经是发生了一些什么。这一次也不例外,太子爷就淡眉淡眼地随着宫女们,进了后头马才人的屋子。
我从门缝里满意地偷窥到了这一切的发生,转头就打发小白莲,“去柳昭训那里玩玩吧!”
柳昭训就住在马才人对面。
小白莲心知肚明地叹了口气,问我,“娘娘是又起什么心思了?”
小白莲和小腊梅虽然都很机灵,但这件事,我倒是还没有告诉她们:堂堂一个太子妃,居然要用阴招去算计底下的妃嫔,说出去也实在是太上不得台面了。
话说回来,我还真就是忍不了马才人,我恨不得下一刻她就飞得远远的,再也不能出来烦我。我就是这么任性这么无赖……又怎么着了吧?
我就高兴地告诉小白莲,“你不知道啊,上回马才人出宫祈福上香的时候呢……”
就把那一包不该有的药,告诉了小白莲。
小白莲和小腊梅听得双手捧腮,津津有味。
“今晚是她在东宫最后一晚上侍寝了,等她进朝阳宫去了。太子爷还会进她的门吗?”我不屑地说。“今晚再不用药……”
太子爷本来就是虚应故事,现在是没有办法,大家住在一起,他回来了,马才人不可能不知道。
等到移宫之后,难道马才人还打发人在这边整晚地等,和抓贼一样,抓到一次是一次?
今晚,是马才人最后的机会了,就算她还有过犹豫,在我的有意排挤之下,恐怕也要坚定了心意。
“而玉楼春呢,你当太子爷为什么那么喜欢?这酒味道特别的轻,不要说药了,就是一点点杂质,都会让回味变苦。”我又开心地将这一点告诉了两个宫人。“你们伺候的时间短,我又不爱喝,所以还不知道。在皇上身边服侍的老宫人们,再没有不清楚这一点的。”
皇上特别爱喝玉楼春,也就是因为它很安全。这种酒能成为皇家特供,多半也是因为这一点。
太子平时并不贪杯,要引诱他上钩,总得拿一点好酒出来——而只要下过药,玉楼春的回味就会变得特别苦。
这还是当年我们在咸阳宫的时候,姑姑教导我和王琅的。她拿了一瓶玉楼春,倒出十杯酒,每一杯里都加了一点点不一样的东西,我只能喝出五六杯的加料,而王琅却是十杯都尝了出来。
以他的敏锐,酒一入口,肯定就能喝出不对。接下来马才人自然就是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了:给太子爷下药,这罪可算不上小。而且还是她自己起意犯案,和我可没有一点关系。
我就满怀高兴地等起了后头屋宇中的那一声怒吼。
等啊等,等啊等……
等得我都有一点慌起来了,想打发小腊梅,“你去柳昭训那里看看去,小白莲怎么搞的,去了那么久都没有回来!”
小腊梅还没有应声,小白莲就慌慌张张地推开了殿门冲进来。
“娘娘,娘娘。”她急得有几分口齿不清,使劲地咽了咽口水,才把话说完。“太子爷往——”
也没必要说完了。
王琅就跟在小白莲后头,进了屋子,他俊颜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酒意,还是药力,一双亮得怕人的眼睛,死死地钉在了我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起不出标题了OTLLLL
另外,对世暖她姑姑发誓,这篇文真的就是一篇小白狗血天雷文,没有啥要表达的核心思想,或者说核心思想就是一对欢喜冤家在恋爱。以及伺机写一点文雅的肉。
写作初衷就是想写一本冰欺凌一样甜蜜的小点心文,这一点也不是进V什么的可以改变的!
24
24、请君入瓮 ...
我的舌头一下就打住了结,结结巴巴地,一点都说不出话来。
还是王琅沉得住气,他阴沉地吩咐小白莲和小腊梅,“都出去!”
见到两个丫鬟没有动,他索性上前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
“苏世暖,我早该掐死你算了!”
惨……果然,还是被他发现了。
现在的王琅已经不再是阴烧的郁怒,这个人简直就像是一把烧得极旺的大柴火,差一点要把我也跟着点着了。
他在我耳边如雷贯耳地吼了这么一句,吓得两个小宫人都不敢动弹,抖抖索索地想要求饶。此人又不耐烦起来,也没有继续和小白莲、小腊梅夹缠,直接就把我连拉带拽地拖出了西殿。
我想挣扎,虽然尽管觉得挣扎也没有什么用,毕竟我总不可能放着王琅不管,让他去找别人。只好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在心底惊悚地埋怨起了柳昭训。
该死,柳昭训分明说这药就是一整包全吃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不妥,顶多就是让人的兴致更高昂一些,并不会损伤身体,迷惑神智。我更以为王琅喝一口就能察觉出不对,可现在看他这个样子,他不但是已经喝了,而且似乎是全喝了,而且似乎这药的效力要比柳昭训说的更猛得多。
呜呼哀哉,昭训误我!
“王琅。”我一直断断续续地试图和王琅交流,“你人没怎么样吧——你说话呀,你没事吧……”
但是王琅好像更喜欢直接用另一种方式来和我交谈,这一种方式要更直接,也更——比平时更粗暴。
他几乎是好无耐性地为我准备了一会,就想要直接……嗯,直接进来。可是在入口就已经受到好大的阻力,我被他顶得气息都乱了,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闭着眼睛细细地央求他,“王、王琅……你轻一点……呜……”
他的喘息声更粗重了起来,一下咬住了我的耳垂,恶狠狠地研磨着。王琅一直不爱说话,却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沉默过。
我的耳垂一直是最怕痒的,他这样一咬,我又痛又痒,连脚指头都要蜷缩起来,王琅又顶歪了,他的,他的……嗯……又直直地擦过了我的……我的小豆豆……
我也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从喉咙里发出了哭一样的声音。王琅的动作开始更大,更刻意,更粗鲁,他的呼吸声也越来越重,然后……
这一次,他很顺利地就进来了。
“苏世暖,你真是!”在进来的时候,王琅似乎还咬牙切齿地这么说了一句,但我已经听不清楚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的所有五感似乎都已经不再有用,听也听不清,看也看不见,王琅的俊脸在我身体上方漂浮着,一时间又不知去了哪里……唯一能掌握到的,只有王琅的节奏。
到后来,他的节奏实在是太快了,我有些受不住,只能哀切地服输,“慢、慢一点……”
可等到他勉强慢下来的时候,我又吃不住力道,又要求他,“快一点啦。”
王琅就又咬住我的耳垂,愤愤地用了力,“明儿你看我怎么罚你!”
“呜……”我委屈起来,不过他到底还是听了我的话,将节奏又加快了一些,却没有快到我受不住的地步。
我们之间的这件事,从第一次起就一直很合拍,他从来没有让我太辛苦过,总是在我……呃……哭得不成体统一两次之后,也就释放。可是今晚他却特别兴奋,我整个人已经软成一滩泥,昏眩得站都站不住了,他才出来了一次,却几乎是马上又兴奋了起来。
该死,马才人到底是哪里弄来的药,居然这样刚猛!她就不怕她会……
我的思绪才有了一线清明,就又被王琅的动作,给戳得散了魂儿。
到最后我真的是受不了了,只好哭着求他,“你别动,你别动好不好……让我歇一口气!”
一边说,一边收紧了腿儿,紧紧地夹住了王琅的腰,不让他继续折腾。
王琅不满意地低吟,但到底还是顺了我的意思,他又最后摆了摆腰,在我身体上方悬停。脸上的汗,一滴滴落到我双颊。
我深深地呼吸了几次,这才慢慢地抬起头来,视野渐渐清明。
这个姿势,让我和王琅前所未有的贴近。我能感觉到他在我的身体里,欲求不满地微微进出,却还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动作,而他的眼睛也并不再亮得可怕,热度已经消退了一些,虽然依然晶亮,但我们从前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亮。
我舒了一口气,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没有事吧?王琅。”
王琅的眼神在我脸上游移,少了刚才那股勃发的热意,多了他惯常的清明,虽然依然是被欲.火蒸腾过的暖,但却不再烫得那么怕人。
他摇了摇头,忽然低下头来,封住了我的嘴。
“吵死了。”亲我之前,他还含糊不清地抱怨了一句。
这个人在床上真是性格大变,与床下那个彬彬有礼的太子爷比,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我先是哭笑不得,然后……然后我就……
王琅的吻,也总是和他的人一样,变幻多端,让人难以捉摸,今晚他的吻和心情一样,都充满了索取与欲求,只是一小会,我就被他亲得意乱神迷,气喘吁吁,绞着他的腿儿松了开来,身子也不禁微微扭动。
他如愿以偿,又加快了节奏,将我带进了新一轮的翻天覆地里。
到后来,他还体贴我,“老说我动得快,那你自己来。”
“死王琅……”
我只能气息奄奄地伏在他胸前,跟着他的动作起伏。“嘤……人家恨死你了!”
王琅足足闹了有小半夜的辰光,到了三更后,才放过了我。
我已经哭得嗓子眼甚至有一丝疼,脸上满是泪痕,他下床吹亮了油灯,翻找了半天,才从地上那一摊褴褛的衣服里找到了我的手绢,为我擦掉了眼泪——我是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琅难得对我这么温柔,甚至还有一丝愧疚地摸了摸我的腰,轻声问我,“酸不酸?”
现在就已经挺酸的了,真不知道明天我该怎么起来,我勉强点了点头,低声要求。“我要喝水。”
王琅皱着眉想了想,便披衣下床出去,没有多久,领回了一个焦虑的小白莲。
有小白莲在,什么事情就都方便得多了,我无须领教王琅蹩脚的服侍,小白莲自然一边跳脚一边压低了嗓子心疼我,一边神奇地变出了一大桶热水,将我和王琅赶进了净房里。“快去洗洗!”
有宫人如此,是幸事,也不是幸事,一激动起来就不分上下尊卑,明儿王琅又有把柄说我教不好下人了。
我本来昏昏欲睡,已经很有就这么囫囵睡去的意思,可是进了浴桶,被热水这么一熏,反而精神起来,由着王琅为我抹玫瑰胰子,自己靠在他胸前盘算着该怎么逃过这一回:别看王琅现在对我好,等他回过味来,还不知道要怎么罚我呢!
该死,怎么这个人这一次居然这样不灵敏,居然把所有药都吞吃了下去……
或者还是马才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私底下又拿到了什么刚猛的药,只喝了一点点,就有这样的效力。
可她也不敢吧!要是损伤了身体,就是王琅不找她算账,我也不会放过她,马才人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她了。
我心里的疑问就越来越多,险险就要问出口来,可是想到王琅未必有抓到我的把柄,肯定一切都是我的谋划。我要真的傻傻就这么问出口了,怕是他真也要罚我了。
可转念一想,我又觉得他要罚我,实在也可以以莫须有的罪名来罚,谁叫我前生恶贯满盈,今生做了他的太子妃?他就是杀了我,我也只能由得他杀。
不行,要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我还以为酒一进口,你就能尝出不对,怎么……”我就低声问王琅。
王琅本来已经为我擦过了胰子,正抱着我闭目养神,被我这么一问,他的手忽然一紧,好险掐得我喘不过气来。
“果、然、是、你、搞、鬼。”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
我一下又说不出话来了。
我、又、被、他、骗、了。
“你不知道?”我抬高了嗓音。“可是你——你——你又说过后你要罚我,你又要掐死我……”
王琅的态度,的确是已经把自己中招的事,全怪到了我头上嘛。
“噢。”王琅唇边浮起了一点得意的笑意。“那个呀。”
他又稍微放松了我,让我得意后退一点,死瞪着他湿淋淋的,透着心满意足、透着一点微微倦怠的俊脸。
“我早就知道。”他扬起唇角,笑了。“我身上的每一件意外,每一桩坏事,反正就直接算到你头上准是没有错的。”
我瞪着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又直接哑了火。
却是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王琅实在好过分,索性别开头不去看他,又扭动着要挣开他的环抱。
他一下收紧了手臂,警告我,“别招我。”
想到我酸疼的腰骨,我也就真的不敢乱动了,可是那股子不知哪里来的委屈,始终还是挥之不去,我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指责他。
“王琅,你就会欺负我,你坏……”
可是王琅到底坏在哪里呢?
他说的也都是实话啊……他一生中的每一件不好,似乎也的确都要算到我头上。就是这一次,他不由分说直接怪了我,也怪得一点错都没有……
我险险忍不住,就要让泪水掉出来。
又赶快在王琅光祼的肩膀上蹭了蹭,把未曾掉下来的眼泪给抹去了,吸着鼻子,不理他要顶起我下巴的举动。
王琅努力了一下,看我不理他,也就没有再要抬起我的脸。
他摸了摸我的后脑勺,顿了顿,又揉了一下。
“好好。”很有几分无奈的语气。“我坏,我坏。”
他又低声哄我。“我们家小暖最好了,是不是?”
就在这一刻,我心中电闪雷鸣。
该死,我又要想歪了。
我真的觉得,王琅他……至少是有那么一点点微乎其微地、若有若无地、喜欢我的。
可……
我咽了咽口水,又咽了咽口水。
想了想,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勇气。
娘的,除死无大事!
“王琅。”我故意还带了几分委屈,“你……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有几分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例牌起不出章节名字55555。
进来吃肉了啦,吃了肉要留言哦。
25、郎心似海 ...
王琅一下沉默下来,手指挪移到了我颈后,拨弄着我的一缕发丝,挠得我很有几分痒。
话既然已经说开,我也就没有顾忌,往后挪了挪,仔细地打量着王琅的神色。
从小到大,我们之间不知爆发过几千几万次冲突,我最爱的事就是撩拨王琅,而王琅也无数次地设计陷害过我,我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在我姑姑去世之后,世间不会有任何人比我更懂得王琅,也不会有任何人比王琅更了解我。
很多事,我们之间早已经不需要言语。
现在王琅的沉默,肯定就不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才能不伤害到我。寒星也似的眼眸半合——从他的眼角眉梢,我可以看得出来,他的思绪似乎已经游走了开去,不知飘向了哪里。
过了一会,他才轻轻地推着我,催促我走出浴桶,又跟在我身后,拿着细麻布把我包了起来,仔细地为我擦着身子。
我默默地听凭他安排,心绪也浮动了开去,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我和王琅的洞房夜过得很不愉快。
在洞房夜里,我几乎是疯狂地反抗着王琅要我做的每一件事,甚至于我们行完了结发礼,他将我压在身下,试图要和我和合的时候,我依然在挣扎扭动……一直到扭着扭着,气氛就扭得不一样了。
那时候王琅对我,也就是这么柔和了。我们的第一次,他并没有得到太多的愉快。
忽然间,我很介意他在我之前有没有过经验,当时我总觉得他虽然被迫娶了我,但私底下,说不定已经和他真正心怡的那个人做过了该做的事。所以自暴自弃,一点都没有试图阻止过王琅和别的女人好。
可是现在,知道东宫三美都是处.子,我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我开始以一种新的态度,来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
即使王琅……他喜欢那个人更胜于我,但也未必不喜欢我。
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总是有些情分的。
就好像十三岁的时候,我被他追到了太液池里,他把我打捞上来,当时御花园里还有元王、端王,我湿漉漉的样子,也不好见人,他只好把我领到假山后头,当时天气已经进秋,我十分冷,王琅就让我脱了外衣,套他下水前甩掉的外袍取暖。
当时才是九月,我只穿了菲薄的白绫中衣,裙子一脱,被风一吹,觉得湿衣服一下就贴在身子上,冷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而王琅却迟迟不把他的外袍递给我。我抱着手臂一回头,就发现他怔怔地望着我。眼中的无限情绪,似乎满得都要溢出来。
那时候我还小,不明白他的心绪。现在……毕竟已为人妇,回头想来,似乎可以体会到王琅在那一瞬间的感情。
所以,在我十三岁,他十五岁的时候,他毕竟还是喜欢我的。
而我……
我又能骗谁呢?
我似乎一直也没有忘记对他的喜欢,我能做的,只是拼命地告诉自己,要表现得并不喜欢他,表现得像一个得体的、冷酷的、无情的、毒辣的太子妃……
结果,这四大要点,我是一样都没有做好。
我一边出神,一边张开手让王琅给我穿衣服。
这也是小时候落下来的习惯,那时候我年纪小,有时候上了树下不来蹭了满身的灰,玩泥巴玩得一身脏,还要去蹭王琅的时候,他就会嫌弃地叫我站好展开手,然后剥掉我的外衣,给我换一件新的。
青梅竹马,就是这点不好,彼此间有太多故事,怎么去解读似乎都可以说得通。说他不喜欢我,有一大堆故事佐证,可要觉得他喜欢我,又觉得处处都是可以作为证据的小故事。
我又抬起眼去看他。
太子爷已经想好了什么,他弯□来,认真地为我系上了纽绊,眼神已经不再散漫悠远,而是专注得不得了。
这男人就连系纽扣都可以做得好像在盖国玺。
看他还半.祼着身子,我赶快也投桃报李,给他擦了擦身,套上了一件睡袍,踮着脚给他系好了纽绊。脚一动,又觉得腰身有些酸软。
索性就直接扑到了王琅怀里,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王琅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把我带到了怀里。
“苏世暖。”他在我耳边轻声说,语调带了我最熟悉的嫌弃。“你真是笨得我都不忍心了。”
这句话,我也是从小听惯了的。
我的心一下就飞起来了,也不知道是脚彻底使不上劲了,还是美得都踩不到实处,只觉得一下子就要瘫软到王琅怀里去。
“我……我就是笨嘛。”就好像以前一样,对他撒娇。“好王琅,你告诉我,你喜欢不喜欢我?”
王琅低低地笑起来,“现在就是好王琅,不是死王琅了?”
他搂着我,半拖半抱地出了净房,把我安顿到床上,又用薄被,把我捆了起来。
我就成了一条青虫,在床上奋力地蠕动着,试图蠕动出他的束缚,黏到他身边去撒娇。
在我和王琅断绝来往之前,我一直就是这样讨人厌的跟屁虫。
结果王琅下一刻就给我泼了冷水。
“世暖。”他柔声说,“马才人的事,你把你的思路,说给我听听。”
这一盆冷水是泼得真好,把我从意乱情迷里泼醒了过来,一下回到了冰冷的现实里。
人家我刚才还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搞得王琅大半夜的红着眼来敲我的门,就差那么一点点,他要是把持不住,马才人那个小贱人就可能成功地爬到他床上去了。
我不禁担心起了我那肿痛的小ρi股:太子这人,一向是言出必行,说要打我ρi股,那是决不会打折的。
赶快翻过身来,把ρi股妥妥帖帖地压在身下。
“嗯……”一边思忖着脱身的办法:就算要挨罚,至少也得等我,我的……不那么酸疼了再说。
王琅又怎么可能不清楚我的伎俩呢?
“世暖。”他说。
出乎我的意料,他的语气虽然有一点冷,但还算得上柔和,很显然,他正在按捺着自己的脾气。
从小到大,他对我按捺自己脾气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我一下反而更警惕起来。
“嗯?”就警惕地回他。
“马才人的药,是在大报国寺的时候,别人送进来的?”王琅不疾不徐地推导。
该死!
到底是我太笨了,还是我身边的人都太聪明了?想当年我在外冶游,扮男装浪荡江湖的时候,真觉得世上的人,大多都笨得要死。我苏世暖已经算是个聪明人了。可是从入宫之后,第一个太子爷把我压得死死的,第二个柳昭训把我管得没脾气,第三个我公公把我看得透透的,还有陈淑妃、瑞王、皇贵妃……要不是东宫这几个姑娘家根本完全在我掌握之下,什么事都瞒不过我,我真要觉得我自己也笨得无可救药了。
尤其是王琅!
你看看,人家都喝了几杯加过料的酒了,喝完了这几杯酒,还和我敦伦了那么久,脑子按理说正是糊涂的时候。结果呢?
随便一猜,我酝酿了这样久的又一个谋划,就这样被他给庖丁解牛一样随手剖析开来,清晰分明得不得了!
我扁起嘴,没有做声。
王琅只好帮我补完,“穆阁老眼看就要退休了,马才人即将失去靠山,心里肯定是很着急的。她带进了那份药,想必是没有瞒过……”
他抽了抽鼻子,才嫌恶地道,“柳昭训的耳目,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你……你又怎么知道我早知道了?”我不甘不愿地嘟囔。
“你不是早知道了,又何必在马才人跟前提起东宫进新的事,转头又在明知她当晚侍寝的时候,赏下玉楼春?”王琅勾起唇角。“苏世暖,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
唉,王琅真是把我从头到脚都摸得透透的了。
我只好翻过身来,把ρi股露给他。
“你打吧。”破罐子破摔起来。
王琅不禁失笑。
“好,你说,我为什么要罚你?”
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王琅和我说道理。
我叹了口气,只好深刻检讨。
“我不该拿你做枪,先把马才人赶出东宫嘛……好啦,要打就快打——轻一点哦,也不要用铁尺啦!”
王琅的声音里又有了一点忍俊不禁。
“要打你,倒不是打你这个。”
他不轻不重地在我的尊臀上拍了拍,手往上走,仗着我被捆着行动不便,挠了挠我的耳朵。
“这件事,你做得不错,酒一入口,我就尝出了不对。”他告诉我。“唯一的错处,是你挑错了时机。”
我赶快洗耳恭听:王琅教我的每一件事,都不是无的放矢,也一定有他的用意。
“穆阁老正是快告老还乡的时候,我立刻打发了马才人,这是在明着寒老人家的心。就算老人家要退了,往后几年内,他的学生们,总也会和老师保持来往。”王琅就不疾不徐地为我分析。“尤其还是以这样不名誉的理由,被撵出东宫。叫老人家心底怎么不留芥蒂?”
没等我回嘴,他就弥缝了自己的漏洞。“当然,我是东宫太子,身份尊贵,老人家就算和我离心,也未必敢和我作对……”
王琅拖长了声音。
我恍然大悟。
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一次,我又错了。
还真和王琅说的一样,错就错在时机上没有把握好。
现在的王琅,正背着我公公搞七捻三的,做着亏心事,是经不起我公公注意的。这时候得罪穆阁老,很可能就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你没有叫破玉楼春里的文章?”我闷闷地说。
恐怕非但如此,他还特地多喝了几杯,这才回来身体力行,给了我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王琅的唇又扬了起来。
我们谁也没有说穿这底下的一点用心和文章,但他似乎的确已经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了我那见不得人的揣测。
他的手指又在我脸侧摩挲了起来,阻止了我自怨自艾地将脸埋进枕头里。
“酒一入口,我就尝出了不对。”他继续说。“不过既然你挑错了时机,这件事,也就只能这样算了。我已经严词斥责过马才人,你这边也不要做得太过分,就这么私了是最好的。”
王琅这是侧面承认了我的猜测,又让我不要把事情闹到皇贵妃那里去。
所以这件事,我又得请表姑出山帮忙了。
我一下又自怨自艾了起来,倒在枕头上抽抽搭搭地问王琅,“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啊?”
说我坏,我无赖,我都无所谓,但我……我受不了别人嫌我愚钝,嫌我笨。
“你从小就不喜欢使心机、玩手段。”王琅还是没有回答我的话。“世暖,本性鲁直,并不是错,只是一个鲁直的姑娘,却一定做不好太子妃。”
他一下又捏住了我的嘴,阻止我回他的话。
“可是现在你已经是太子妃了,”他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淡淡的可惜。“所以太子妃该学的东西,你也不能落后……这几个月来,你的几次谋划,都有不对的地方,这不对,还是我可以为你遮掩,为你解决的。”
“可小暖你要记住,有很多事,我也没有办法护着你……而如果你想把整个后宫都握在手心里,有些事,你不能不学。”王琅的态度又郑重了起来,他松开了手。
我抿着唇,怔怔地听他往下说。
“你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从一个人的态度里,读懂他的心思。在这世上,没有谁会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心里话,告诉给另一个人,即使是你,即使是对我。”
我发觉我没办法反驳王琅的这句定论。
“而一个上位者,一个合格的太子妃,首先要做的,就是全盘读出下位者的心思。唯有如此,才能将下位者化为自己的棋子,有了在棋盘上落子的资格。”他在我耳边呵了口气。
“你的第一份功课,就是读懂我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爽过了记得回来补评论!!!!
26、变生肘腋 ...
要读懂王琅的心思,谈何容易?
王琅的这句话,一下就把我的睡意给打得散了,他大爷倒好,说完了这一番话,便安然闭目就寝,没有多久,呼吸就匀净了下来。
我本来有心和他捣乱,可是想到现在夜已经深了,而他明天一早,说不准还要到紫光阁去搞交际,心里一下就软了下来,只是支着下巴趴在他身边,借着床边的一点微光,细细地审视着王琅的脸。
醒着的时候,他从来不少威仪,天家太子的身份,仅仅在神色间就已经流露无疑。可是睡着的时候,王琅的五官出乎意料的柔和,这时候才能看出来他和屈贵人的确是呣子,两人的长相,都是十足的精致。只是当他醒来之后,凌厉的气势会压过长相中的柔和婉媚而已。
我禁不住轻轻地在空中描摹他的脸颊,小心地不让我的手指落到他脸上,惊了他的好梦。
王琅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在我心中的形象,毕竟是极为复杂的,当了解一个人到了这样的地步,就已经不可能用几个简单的词,来断定他的性格。
王朗是严厉的,但对我也有温柔,他对我是特别温柔的,可也特别的严厉。他实在是个变幻莫测的男人,从小就很有天家的风范。
我姑姑也的确曾经夸奖过王琅,“好孩子,这样小就能藏得住自己的心思。”
身为皇家子弟,又有谁不精通这一门绝技呢?就是我姑父的心思,除了我姑姑苏岱之外,又有谁能读懂?
我曾以为,他毕竟还是爱我的,从小到大,他虽然极力掩埋,但对我的在意,始终昭然若揭。就是瑞王,也都看得出来。
可……如若他是爱我的,那天晚上,他又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来?
我的心顿时就是一沉。
这几年来,每当我得意快要忘形,就要翘起尾巴的时候,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天晚上。
那还是一两年前,王琅选妃的时候出的事了。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月色特别皎洁明媚,低低地挂在太液池边上,水中清辉交错,一阵微风过处,月影粼粼而动,极是风雅可爱。
而只要一想到那晚的月色,所有的兴奋就会不翼而飞,徒留无边苦涩。
那一晚,几乎重铸了我的整个少年时光。
在十三岁之前,我是天之娇女,从小在咸阳宫里长大,帝国身份最高的男主人与女主人,将我捧成了掌上明珠。苏家如日中天,爹娘虽然身子不好,但对着我,却也是倾尽了万般宠爱。让我在宫里宫外横行无忌,度过了一段颇为飞扬跋扈的日子。
我从来也不曾讳言,十三岁之前,我并不大懂事。
从姑姑去世开始,几年间爹娘旧疾发作先后去世,哥哥又要披甲上阵到北疆征伐,我的世界忽然变了调,晴朗明媚的蓝天中,现出了灰而沉重的云彩。
而也正是从姑姑去世之后开始,王琅便渐渐地疏远了我,借口男女大防,也不许我和瑞王再多亲近。
当时我总是以为,他到底还是为我好的,将来我要入住东宫,在闺誉上就不能有一点沾污。所以我也尽量减少了入宫的次数,幽居家中,甚至还请了无数的教养妈妈,来教我宫礼宫规——那时候我已经渐渐懂事,明白我不再有任性妄为的权力,我们苏家,也不再是大云的第一门阀。这世间终究是有很多遗憾,无法用我的热情,我的天真去弥补的。
然而,当时我总是以为,我虽然也有不足,也有缺点,但总还是特别的。在这世上,有一个王琅,能够呼应我全心全意的热爱。
而为了这一天,我愿牺牲无数,只求与他白头。
那时候我还根本没有自知之明,而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又怎么能去读懂别人?
这一晚,我睡得很不安稳,在睡梦中几次又回到了那天晚上。
瑞王就走在我前头,他玄色的衣袖,在夜空中拂动着,他是受我之托,去问一问王琅对我的心意。
我紧着往前追赶,想要拉住瑞王,求他不要去问,不要再重演一遍我的难堪。可是在梦里他走得很快,而就算是被我抓住,他也只会为难地笑着,告诉我什么都布置好了,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就很没有精神,揉着眼坐在床边,看王琅在宫人们的服侍下,不疾不徐地穿着衣服。
等到他都开始套外袍了,我才回过神来,不禁惨叫:“小白莲,你死到哪里去了!”
王琅就似笑非笑地冲我挑起了一边眉毛,调侃之色,深埋在他那张八风吹不动的死人面具下头,只从眼睛里露出了一点端倪。
这个人真是过分,自己起得早,也不叫我起来洗漱,身为东宫太子妃,还要让太子等着一起请安,这要是传扬出去,我又要被表姑拎着耳朵背《女四书》了。
小白莲应声而入,慌慌张张地捧来了我的全套行头。王琅也没有理我,他先出外殿去吃早饭了。
“是太子爷不让奴婢们叫醒娘娘。”两个小宫人一边打水绞手巾准备伺候我洗漱,一边叽叽喳喳地解释。“说是娘娘昨晚累着了,多睡一会也是好的。”
去,现在还玩起体贴了?分明是想要看我出糗——
紧接着我就明白王琅这一次的确是难得地在体贴我。
我根本……我根本都快站不起来了。
“哎哟,本宫的老腰呀!”禁不住就抱着床柱子轻声抱怨了一句。对马才人的愤恨更深了一层:娘的,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处.子,这种药也敢下这么大的量?这是我毕竟还和太子磨合了那么半年多,要是半年前,我今天是别想下床了。
强忍着腰间的阵阵酸疼,我撑着直发软的腿儿下了床,才走了几步路就气喘吁吁地,恨不得叫小白莲把我背到净房去。就这样一边洗漱一边诅咒马才人,好容易又磨蹭出来,强忍着难受梳洗过穿了衣服打扮好了,走出屋子,太子爷早饭都吃完一会儿了。
他难得没有埋怨我拖慢了时辰,而是安顿我,“来吃个馒头再动身。”
我看了看屋角的自鸣钟:现在已经比我们俩平时到瑞庆宫的时间要晚一刻钟了。
“不吃了不吃了。”我心急火燎,“辇车来了没有?”就要直接往门口冲。
王琅安安稳稳地坐着不动,根本没有随我起舞的意思。我人都挪到门口了,回头一看,见他稳如泰山,只好又垂头丧气地挪回他对面坐好。
太子爷送了我一个大白眼,才慢腾腾地吩咐阿昌,“给太子妃上一碗杏仁茶,再配一个小馒头。”
杏仁茶是冬天的早点,这眼看着就要盛夏了,谁一大早喝这个?
王琅这是又要借题发挥来教育我了。我越急,他就越是不紧不慢,越要我急。
“你急什么?”从小他就爱这样问我。“什么事,是你能急出个结果的?”
我只好委委屈屈地浅啜了几口杏仁茶,将满心的着急给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作出了一副不紧不慢的态度来。
王琅果然这才满意,他挥了挥手,大度地告诉我,“天气热,杏仁茶喝不下去,就不要多喝了。一大早喝出满头大汗,也不好看。”
唇边甚至还难得地缀上了浅浅的笑意。
装!你再装!装成个大尾巴狼就遂了你的心意了是不是?
我气哼哼地白了他一眼,三口并作两口吃掉了小馒头,乘着阿昌和小白莲踱开了去安排辇车,才低声埋怨王琅。“还不是怕你请安迟了,皇上又要说你不恭敬——我难道还怕迟?”
我公公那么宠我,又怎么会忍心怪我请安去迟了,至于皇贵妃那里,最近她才被狠狠收拾过,也没有胆量借题发挥来为难我,我的急归根到底,还是为了王琅嘛。
如果在以前,我肯定要找出千般理由来为自己开脱:我不是为了王琅,我是为了自己,我讨厌他,又怎么可能为他考虑。
不过现在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我心里有没有王琅,难道我自己还不清楚吗?
一个连自己的心思都读不懂的人,又怎么去读王琅的心思?
王琅还是那不动清明的死样子,他正要说话,屋外忽然奔进了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跪下报信,“皇上请太子立刻进瑞庆宫说话,又带话说,太子妃连日辛苦,今日就不必进瑞庆宫请安了。”
我一下面红耳赤,又有些心惊胆跳:不会吧,皇上怎么对东宫的动静,就这么了如指掌?我昨晚上才……嗯……才被王琅这么恶狠狠地折腾了一番,他今早就让我别去请安了?
虽说这到底也还是为了疼我,可疼爱里,就透了丝丝缕缕的……不得劲儿。让人非但没有一点感动,反而很觉得毛毛的。
就是太子爷眼底也有了一丝讶异,他看了我一眼,神色稍作变幻,忽然轻声在我耳边道,“你别轻举妄动。”
便施施然起身,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就动身吧。”
我一下又被王琅给闹糊涂了,只得怔怔地坐在位置上,目送王琅远去。
总觉得他的情绪,就随着皇上的这一句话而变得很低沉,甚至周身辐射的气场,都由淡淡的愉悦温暖,一下冰冷了下来。
有了这么一个Сhā曲,我也无心再为难马才人,索性传话进去,让妃嫔们都不要出来给我请安了,又把柳昭训找来说话。
柳昭训老早就有过誓言,决不会再管我和王琅的事,所以尽管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揶揄,但却到底没有嘲笑我……
偷鸡不着蚀把米?似乎不对,那是马才人的心情。
搬起石头砸了脚?更不对,我和太子爷昨晚做的事,往俗了说那是恩爱,他要是不疼我,何必特地回来找我那什么什么。
总之她就是没有嘲笑我的谋划又成了空,而是很快坐下来和我商量,到底该怎么处置马才人。
“既然昨晚东宫已经严厉责骂,我看她自己也会知道羞耻,”柳昭训的话,意味深长,“我们再稍示警告,半年内,马才人是不会有什么举动的了。”
马才人虽然不聪明,但也绝对不笨。药都下了,太子爷也不肯动她一下,她还有什么手段能打动磐石一样的王琅?
既然如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能做的最好的选择,恐怕就是尽早出宫,免得碍了我的眼,继续被我收拾了。
我就和柳昭训商量,“她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你说,要不要挑明了告诉她,我这个太子妃,也并不只是件摆设?”
柳昭训的性子要比我阴险很多,最喜欢的就是做幕后的大阴谋家,她笑出了七八个褶子,“娘娘真是明知故问,又不是不知道,我柳叶儿平生最爱,就是——”
“卖了人,再让那人帮你数钱。”我为她补完,又沉思了一下,也觉得马才人既然已经不可能再成气候,继续欺负她,也没有太大的意思。
就叫了小白莲过来。“传我的口谕,让马才人有多远就滚多远,进了朝阳宫,就不要再出来碍眼了。等我腾出手来,再收拾她。”
被这么一吓,马才人估计也是真的再不敢出来碍眼了吧。
虽然说没有达到把马才人赶出去的效果,但不知怎么,想到王琅回来找我,而不理会她,我的心情就特别的好。
我美滋滋地偷着乐了一会儿,才和柳昭训讨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一大早皇上就把王琅单独喊到瑞庆宫去了。还说,说我近日里辛苦,让我今天都别去请安了——”
我的话忽然间就断了。
不顾柳昭训好奇的表情,我一下在心底把当时的话给倒了回来。
那时候满心只是觉得自己很不舒服,又很不好意思:被王琅折腾成这个样子,让我公公看到了,只怕又要打趣我。
所以小太监传的口信,一下就被我理解成:皇上已经知道了昨晚东宫的事,所以特地让我在东宫好好休息,就不要出门请安了。
可是东宫虽然不说是铜墙铁壁,但到了晚上,也总是关了宫门,东西殿的事,更是很少被外人知道。我公公就算要知道一点皮毛,那也绝无可能,会这样地快。
而且他不是让我别去瑞庆宫请安,他是让我‘就不要出东宫了’。
这是在变相地禁了我的足呀!
又着急上火地把王琅找到瑞庆宫去……
我一下又想到了王琅的吩咐。
我的心跳一下就快了起来,一叠声吩咐柳昭训,“我……我不能出宫,你到露华宫去问一问消息——看看皇上是不是又发作王琅了!”
柳昭训惊讶地问了一声,“什——”
她似乎一下也明白了过来,顿时就站起身来,默不做声地出了屋子。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柳昭训带着消息回来了。
皇上今天不让我去瑞庆宫,果然就是要私底下发作王琅。据陈淑妃说,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发落王琅的,只知道两个人现在还关在屋子里,外头的人是一个都不许进去。
表姑还带话过来,让我不要轻举妄动——“你也知道皇上的性子,你越劝他越发狠,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皇上让你别出东宫,你就别出门添乱了!”
到了关键时刻,不论是表姑还是王琅,是个个都比我更稳得住。
虽然心头就好像爬了几千只蚂蚁,但我也只能焦灼地在东宫等消息。
等到快吃中饭的时候,表姑又送了消息来:皇上罚太子在紫光阁面壁半个月,听说现在人已经被押送出去了。
我一下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要记得,在你们看三更的时候小香已经在双休日里写了以后几天的存稿,正一脸血地坐在大巴上疲惫地去外地办事(还不是玩乐),所以不要霸王我哟><
27、他是太子 ...
到了半下午,瑞王来东宫取太子爷的寝具和衣饰。
“人倒是没有事的,皇上虽然生气,但是到底没有动手。”瑞王第一句话,就让我一下宽慰了下来:我最怕皇上和太子两个人关在屋子里,没有人劝,皇上气起来,就像是对皇贵妃那样,对待王琅。
“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我问瑞王。
其实瑞王不说,我大概也可以猜得出来:肯定是吴肥猫和穆阁老的安排,东窗事发了。
瑞王就给了我一个为难的表情,他吞吞吐吐地道,“听说是和外头的差事有关,父皇忽然间嫌六哥差事办得太慢,就把六哥叫进去训斥了一顿,让他到紫光阁去面壁。多的话,也打听不出来。”
我的心又宽了几分:会先把从人们都遣出去,再想太子爷发火,可见皇上也没有太过气愤,并不想把这件事闹大。
王琅的太子位,终究还是可以保住的。
最怕就是皇上气得疯了,也不顾我哥哥还在边境打仗,就提起了废太子的事,到那时候,我就只有去跪咸阳宫了。
现在这样的情况,虽然棘手,但还好,还不到绝境。
见瑞王神色也很低沉,我叹了口气,谢他,“还是你想着你六哥,要不然,王琅今晚也不知道睡在哪里。”
瑞王勉强露出了一个苦笑,又低声问我,“现在六嫂打算怎么办?”
我一时来不及多想,就要告诉瑞王。
话要出口,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
这件事明面上是皇上在罚王琅办事不够迅速,实际上是罚什么,整个东西六宫,心底都不会不懂。
皇上最忌讳的就是王琅培植自己的嫡系,后日的皇帝,今日就要来夺他的权。王琅又始终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力量,两父子之间关系尴尬微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这一次王琅借着吴学士、穆阁老的安排,私底下检阅东宫派的预备力量,东窗事发,被他老人家责罚,也不能说是冤枉。
只是皇上为什么忽然间就知道了王琅在私底下闹的勾当?
那天我在太液池边和瑞王的对话,很可能是被王玲听去,回头告诉了皇贵妃,苗家私底下那么一查,就造成了今日的场面。
但王珑也决不是没有嫌疑。
我姑姑曾经教导过我,“什么事到了朝廷里,到了宫廷中,就不能有任何一点私人的好恶了。这不但是为了自己好,也是为了别人好。”
这句话我虽然并不太懂,但既然是姑姑教我,当然要奉如圭皋。有些事不告诉瑞王,也能让他不至于被我牵扯进麻烦里。
他可不比我,有金字招牌护身,皇上明知道我肯定是知情不告,也就是轻描淡写地软禁了我几天。
我就避重就轻地抱怨,“我现在心里乱得连一点头绪都没有,怎么办?还想问表姑,我该怎么办呢。”
王珑神色一暗,叮嘱我。“六嫂也别太难过了,至少六哥人没有受伤。”
他站起身告辞,“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母妃,这一阵子,难免麻烦柳昭训来回传递消息了。”
我心头就是一阵暖流:不论是表姑还是瑞王,都是我们东宫的一大助力。
哥哥在外打仗,虽然也能护得到我,但很多事,没有表姑帮忙,也办不到那么漂亮。
送走瑞王,柳昭训也从露华宫回来,告诉我,“皇上虽然很生气,但目前似乎还没有再责罚太子的意思。”
“重芳宫那里呢?”我赶快追问了一句,“有没有动静?”
柳昭训的脸上绷得紧紧的,连一点笑影子都没有了。“重芳宫当然很安静。”
她犹豫了一下,又说。“只是很多事,也不需要皇贵妃娘娘自己出面来办……”
这是当然。苗家那么大一户人家上百口人,也不是吃素的。
我要是皇贵妃,眼下就绝对会按兵不动,暗地里指使礼部奏请立后,这一招在这时候使,说不定皇上为了压一压太子,就会答应下来。
而这一个台阶跨上去了,以后要再操作什么举动,就更方便得多了。
不行!
我一下下定决心:这件事,绝不能这样发展下去。
尽管王琅叫我不要轻举妄动,但我不管,也没有人能管了。
我就叫了柳叶儿到我身边,低声吩咐她,“你找个人,去大同帮我送信。叫万氏赶快找个名目进京!”
柳叶儿一下瞪大了眼,就好像刚才吞了一个鸡蛋,吞吞不进去,吐吐不出来。
我白了柳叶儿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万氏这两个字,在我身边,曾经是最大的禁忌,我身边的人,无不对这两个字讳莫如深。
不过即使亲如柳叶儿,也不知道我和万氏之间其实一直没有断绝联系,就算是在关系最恶劣最紧张的时候,我还在私底下和她做了一个交易。
现在能帮得上我的人,也就只有万氏了。
柳叶儿使劲咽了几下,才把这份惊讶给咽了下去。
“成,我这就去办。”她回答得很爽快,“该怎么带话?”
“你就说,到她给我出力的时候了。”我笑了笑,“她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的!”
柳叶儿二话不说,站起身就出门去了。
太子受罚的消息,当然是瞒不住的,他头天才进紫光阁面壁,到了第二天,消息就和长了脚似的,传遍了东西六宫。
东宫妃嫔们当然也并不傻,除了马才人经此一役彻底偃旗息鼓,自动闭门思过之外,连郑宝林都来找我,问我,“娘娘有什么用得上妾身的地方,请千万不要客气?”
真乖。虽然眼睛老往外看,却很清楚自己是跟着谁吃饭的。
我立刻就决定要把君太医进宫扶脉的次数再加一加。
“等礼部有了动静,你们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办的。”我坦率地告诉郑宝林。“这也是宝林家里自己会明白的事,用不着咱们操心。”
郑宝林目光连闪,若有所思。
她忽然又问我,“不知道淑媛那里,是不是也和贱妾一个心思……”
你看你看,郑宝林是不是玲珑剔透?别看面上装得好,心里她是门儿清。
“淑媛就不像宝林这么担心了。”我缓缓地告诉郑宝林。
李淑媛娘家和苗家走得那么近,和郑宝林比,当然就要少了一份归属感。
其实这一点,也不是不能改变的。
当年的苗家,不也就是被皇上以怀柔手段,把皇贵妃的心给收拢了过来,才合家依附了当时的皇三子?
人和人的相处,本来就是你心换我心,太子对李淑媛那样冷淡,也就难怪李淑媛不痛不痒的了。
郑宝林低声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也就退了下去。
姜良娣也泪涟涟地来问了我几次,我懒得在这个时候,还要费心安慰这一朵纯洁可爱的小白花,直接叫小白莲和小腊梅挡了驾。接连几天,都在东宫修身养性,绝不敢出宫一步,再招惹来皇上的注意,免得给王琅惹来麻烦。
没想到这一番谨慎下来,竟是漏算了一个人。
屈贵人在事发第三天下午,直闯东宫。
皇上对我还是很给面子的,看我识相,他也就没有安排人来盯着我,所以表面上东宫的起居也没有多大影响,几个妃嫔们,也都在这几天陆陆续续地搬到了朝阳宫去。
所以屈贵人闯进东宫的经过,可能也就相当顺遂,伴着“谁敢挡我”这一声雷鸣一样的大喝,她精致的面容就直进西殿,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接着我才看到两个守门的宫人跟在她身后奔了进来,两个人都是一脸的气急败坏,“贵人娘娘!”
屈贵人哪里会在乎这样一点苍蝇叫一样的声音?她左右一扫,就揪住了我的衣领,“小狐狸精!你相公现在紫光阁受苦,你还在这里下棋?!”
我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自己摆了几个棋局来打发时间,现在桌面上就摆着一副残局。
我想说什么,但是领口被她揪住,实在是气促得不行,小白莲小腊梅赶快奔出来要拉开屈贵人,屈贵人何等力大无穷?随便一抖,这四个小姑娘就像是莲花开放一样,被她抖到了一边。
我早就说过,屈贵人如果去到北疆,肯定可以成为我哥哥麾下一员大将。
好在这几个底下人的阻止,也让我找到机会,从屈贵人身下溜了出来。
我赶快打发小白莲,“你们都下去吧!”
这才避免了屈贵人继续在底下人跟前,展览她的勇武。
屈贵人虽然看着似乎很想继续揪着我的领口大吼大叫,但到底还是维持了一点理智,等到宫人们退出了屋子,她就迫不及待地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小六子忽然就被关起来了!他没有事吧!”
她的着急,真是一览无余。脸上的担心,更是纯粹得连我都不禁被感动。
屈贵人虽然粗鲁,虽然讨厌我姑姑,虽然有数不尽的缺点,但她是真的很爱王琅。
“他现在很好。”或许是因为这一份感动,我第一次和气地告诉屈贵人,“皇上虽然生气,但到底没有动手打他。”
屈贵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肩膀一下就放松了。
她又问我。“我能做什么?”
这人虽然泼辣,但在这种时候,她也真能抓住问题的要点。
我也开门见山地回答她。“你能做的,就是什么都别做。尽量不要让皇上想起,王琅还有你这么一个生母。”
屈贵人一下就呆住了,她精致的脸上先后交错,浮现上了不解、怒气……眼看着,似乎就要再度发作。
我只好解释给她听。“自从先皇后去世,皇上独宠重芳宫,你儿子的位置,早就不是很稳当。他迄今还能坐在太子的位置上,是因为皇上到底还念着他是……”
“他是苏岱的儿子。”屈贵人居然也并不笨,她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其实她要是不懂得这个道理,又为什么平时从来不进东宫,更很少来找王琅呢。
在这个时候,屈贵人要是还闹得鸡犬不宁的,只会提醒皇上,王琅终究不是我姑姑的亲生儿子,他是有亲娘的。
屈贵人脸上就浮现出了一点落寞,让她娇艳的脸颊上,多出了一股难掩的怅惘。但这怅惘也没有持续太久,她转身就走,“那老娘走了!”
真是干净利落、来去如风。
忽然间,我并不再那样激烈地讨厌屈贵人。她这个人尽管很粗鲁,但至少并不太蠢。
走到门口,屈贵人又回过身来,担心地问我。“紫光阁是什么地方?有没有被褥?别看是夏天,晚上也很冷,小六子不会冻着吧!”
今时今日,所有人都在担心王琅的太子位是否不保。也就只有屈贵人,百忙之中,还记挂着王琅会不会受凉了。
忽然间,事发后第一次,我有点想哭。
“他能照顾好自己的。”我哑着嗓子告诉屈贵人,“毕竟,他是太子呀。”
屈贵人脸上神色变幻,她忽然狠狠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匆匆地出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要外出的关系,开V当天就要用存稿箱,还真是有几分不安啊,哈哈哈(擦汗
而且在开V前几天真的是赶得快死了,尤其是11月初家里又有白喜,存稿消耗了不少。
奇怪,开太子妃本来是为了调节,怎么现在反而被搞得很疲惫T T
好啦,开V了大家也别抛弃小香,该看的看该留言的留言啊,吆喝
28、我来看你 ...
又过了几天,元王妃万氏终于到了京城。
万氏是打着进京上香的名头回宫的,参见过皇上与皇贵妃,没进东宫,就立刻出宫去了大报国寺祈福,虽然她人到了,但却是没和我打一个照面。
不过听说万氏进京,我的心一下就落到了原位,见不见她,倒是无关紧要。
说起来,王琅已经被关进紫光阁七天,我也有七天没见到王琅了。
我立刻就觉得我实在是很想念他,更是很想知道他在紫光阁里过得好不好,用屈贵人的话说,就是“吃得好不好,有没有饿着,睡的好不好,有没有冻着。”
我告诉柳昭训,“今晚我要到紫光阁去看看王琅!”
柳昭训立刻就冲我翻了几个白眼。
不过她却并没有反对的意思。“我就知道娘娘不会安分的!”
王琅被关进紫光阁七天,我自我禁足,也有七天了。
这七天里,皇上也没有做什么别的事,只是催着穆阁老告老还乡,然后又亲自接手,从吴学士那里催出了军粮,就继续关着门,在他的瑞庆宫里逍遥度日。
我本来还报了一线希望,以为他是在和太子唱双簧,从两个吓坏了的阁老那里骗出军粮,再催老权相退休,其实并没有真的怎么生太子的气。现在看来,皇上他老人家打的是一鱼三吃的主意,是又要压太子,又要催穆阁老退休,又要催军粮。
真是个老狐狸,娘的,这三处如意算盘,也居然都被他打得滴答响。
哼,等明天他就知道厉害。
我也放弃腹诽皇上:如果腹诽有用,这几天皇上肯定早就被我咒出了一身的大脓包。
就和柳昭训商量,“今晚,你陪我去吧?”
柳昭训学表姑,跳起来要拧我,“娘娘,人而无耻,不知其可……”
好好好,不带柳昭训,不带柳昭训。
没有我的金字招牌,柳昭训也的确不好太招摇,这件事不是东宫自己的事,皇上要查,是可以查得到的。到时候,他就是叫御膳房再做几笼包子,逼柳昭训一个人吃了,柳昭训也不会太好过,是不是?
不带柳昭训,就只好请瑞王帮我打头炮了。
我就偷偷摸摸地打发小腊梅去找瑞王,请他入了夜来东宫,带我出内宫往紫光阁去。
就因为我没有派她传话,小白莲又气得一两个时辰不理我。唉,真是恶贯满盈者,当属太子妃。
从小到大,只要是我托他做的事,瑞王是从来没有回绝过的,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敲过初更的梆子鼓,他就准时进了东宫。
柳昭训和小白莲一个下午都在为我赶工,将王琅的一件常服改成了我的尺寸,我又梳了圆髻,找了太子的一个竹冠戴起来,烛光下乍一看……
乍一看,也看得出来是女扮男装。
实在不懂,都说江湖上的女侠,经常扮了男装四处走动,可我从小到大穿了男装出去,没有一次是被人误认为男人的。
算了,反正也就是故作态度,没有想要去瞒谁。
眼看天色入暮,我就和瑞王一道出了东宫,在小白莲充满了爱慕的眼神中,与瑞王一道出了东宫。
瑞王虽然依约前来接我,但脸色却并不太好看。
他腿脚不方便,或者是因为如此,一直很得皇上的宠爱与容让,从小到大,几乎是从不受罚。但是帮着我偷出内宫,去紫光阁看王琅——这件事,王珑身上毕竟还是担着风险的。今晚,他身边反常地没有带从人,恐怕就是顾忌着不想被太多人知道。
我们走了没多久,就拐进了两处宫殿间长长的秘道:从秘道出去,再顺着太液池走一段路,过一扇门,就到了外宫。曲曲折折绕几百步,就能进紫光阁了。
眼看太液池这一边冷冷清清的,并没有多少行人,我就低声谢他,“还是你肯帮我。”
王珑扫了我一眼,他微微一笑。
“还是六嫂肯帮六哥。”
他的声调,还是那样的温柔,但笑里又有了一点锋锐。“没想到为了六哥,连元王妃的大驾,六嫂都肯去请。”
我和万氏之间的那个约定,所知者不过彼此二人。在瑞王看来,当然是我为了王琅,不惜去信请求万氏出面,为王琅解围了。
由我们之间的过去来看,我的举动,的确是很不要脸,很……很没有面子。
我就干笑着想敷衍过去,“小玲珑你这话就说得不大对,我和王琅夫妻一体,王琅的事就是我的事,为了王琅,归根到底,还不是为了我?”
瑞王又扫了我一眼。
他又笑我,“就是一个月前,六嫂都不是这个说法呢。别看六哥不声不响的,私底下,想必是很疼爱六嫂。六嫂的口风,才会变得这样快。”
我的确也是太善变了一点,一个月前,我还口口声声,我一点都不喜欢王琅。
但是瑞王的说法,却使我并不大舒服,却又说不出不舒服在哪。
我不想再说这件事(泰半还是因为自己也感到很羞耻),赶快扯开话题,“小玲珑你今年也二十岁了,到了选妃的年纪啦。表姑打算什么时候和父皇提起这事呢?”
没有成亲的藩王,按例是不会就藩的,元王二十出头的时候一直还住在宫里,是娶了元王妃之后,才去的封地。端王去年成亲,今年也准备到封地去住了。瑞王可能是因为舍不得京城,所以才一直不提选妃的事。
想到瑞王成亲之后,就要远离京城,去他的封地了,我不禁一阵不舍。“唉,还是迟点成亲也好,要是你去了封地,要再回京来玩,那就难了。”
瑞王沉默了一阵子,才轻轻地道,“要出内廷啦,六嫂就别说话了。”
外廷禁地,没事是不会有女人的声音的,我立刻捂住嘴不再说话。跟在瑞王身后,从太液池边的小门里出了内廷。
今晚云层阴霾,除了瑞王手中的一盏灯笼,后宫的这一块区域,居然没有一点光亮。
我和瑞王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人,很顺利地就进了紫光阁。
太子在这里面壁,当然少不得人把守,我一进院子,就看到紫光阁偏殿门上,醒目地贴了一张红封条。
面壁思过,也不是说说就算了的,大云宫中凡是被罚面壁的,都要由宗人府出面,在幽禁其的屋外贴上红封,只是开一扇窗户传递饭菜,面壁期间,当然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出入的。
在偏殿外头,还有两个年轻太监矫首而立:这都是宗人府派出来看守王琅的人选,平时和我们宫中人是没有来往的。
瑞王和我走过去的时候,这两人倒也不敢气高,先跪下给我们磕了头,才恭恭敬敬地道,“王爷若是寻太子爷有事,就请先暂等待七日,太子爷正静心读书,奴婢们都不敢打扰。”
这是在客客气气地给瑞王吃闭门羹了。
瑞王好脾气地笑了笑,他望向了我,客客气气地道。“六嫂,您看现在该怎么办呢?”
这两个太监也就跟着转过头来,看着我,他们脸上都浮现出了无数复杂的神色。
宗人府,我小时候也经常去玩的,那时候年纪很小不懂事,甚至还砸过宗人府的大门,皇上到最后也没有把我怎么样。倒是宗人府内流传我的恶名,估计已经不止一日了。
我装出了一脸的凶神恶煞,狞笑了几声,没有说话。
这两个太监就很有默契地一个捂头一个抱脚,都告罪下去休息了。
我也请瑞王,“小玲珑你帮我把把风!”
就一溜烟地蹿到了偏殿边上,敲了敲冲着宫墙那一面的玻璃窗户。
估计是因为天气很热,宗人府也怕把太子爷闷死,所以窗户上都没有封条,可以随时开闭,只是在窗户外头蒙了一层窗纱,算是给太子爷遮挡蚊虫了。
我是有备而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水袋,一边等着王琅来开窗户,一边用手绢沾了水,细细地去润湿了窗纱下沿,没有多久,糯米浆就被我濡湿了,再一用力,轻轻松松地就揭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窗户吱呀一声往里打开,王琅探出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赶快向他伸出手,“拉我一把。”
他没说什么,而是弯下腰抓住我的肩膀,在我的配合下,将我提起来,让我巴住窗台,再一蹬,就翻进屋子,撞入他怀里。
这才发觉王琅好像刚洗过澡,衣服都还没完全穿好,露出的胸膛上,还隐约焕发着清爽的水汽。
我一下就无语了,“你怎么弄来水的?”
王琅瞅了我一眼,领着我绕过了一扇屏风,来到穿堂后头的小门处。
他一推门,门开了。
我赶快跑出去一看,才发现不知道谁也用我的办法,把糯米浆濡湿了,小心地揭开封条,这样就能维持封条不断而打开门。
这才想起来,紫光阁偏殿后门一直是锁不牢的:王琅那时候经常把自己锁在偏殿里,以便躲开我读书。我很不高兴,就缠着哥哥,让他帮我弄坏了锁头,这锁看着已经按死了,其实轻轻一拍就可以扭开。
既然可以扭开,以阿昌的能耐,每天给他送点洗澡水,简直是轻而易举。
……就算以我的脸皮,依然不禁为自己的愚笨而红了脸。
赶快转移王琅的注意力,以免他嘲笑我。
“我……我好想你!”我脱口而出,一下冲到王琅怀里,紧紧抱住他,借着冲力将他带开了几步,转过屏风,又回到了堂前。
以王琅的性子,这时候他不笑我,那才有鬼了,我本来已经做好了被他笑话的准备,没想到他非但没有笑话我,反而也紧紧地抱住了我,力道之大,甚至让我的骨头有点儿发疼。
一时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我靠在王琅肩窝上,忽然又觉得很委屈,忍了又忍,才没有掉下眼泪来。
讨厌的姑父,总是对王琅这样坏。
“你这几天睡得好不好?”我问他。
他居然还不放开我,我只好轻轻地推推他,他才不情愿地退开了一步,给我空间去打量四周的环境。
王琅从前也会在偏殿里小住,所以这里的铺盖被褥其实并不缺少,只是不如东宫舒服。我公公可能没有太生气,他没有把王琅锁在空无一物的东偏殿,而是把面壁思过的地点,选在了本来就有藏书的西偏殿。
东边的屋子里有隐隐的灯光,还有松烟墨的香味:这个人,让他面壁思过,他还读书不倦,真是不放过一点上进的机会。
跑到东里间看了看,见灯光还是很亮的,并不很伤眼,我总算满意了。
“不是叫你别轻举妄动?”这个人似乎从刚见面时候难得的感性里恢复了过来,跟在我后面,又皱起了眉头。“谁陪你来的?”
眼看着他眼中闪过深思,眉头越皱越紧,我赶快又抱住王琅撒娇。“我好想你,忍不住就来了……”
王琅只好无奈地再抱住我,他叹了口气,把下巴搁到了我头顶,“说了多少次了,男女大防不得不慎……你和王珑在深夜里跑来跑去,被人撞见了,瞧你怎么办。”
虽然在责怪我,但是他的语气却还算得上柔软。我就厚颜无耻地将他的责怪,抛到了脑后。
“没良心,人家过来,还不是为了看你怎么样……”我想到万氏进京的事,赶快把好消息告诉他。“我请了元王妃进京来,我看最早明天再晚后天,你就可以出来了。”
王琅一下就僵住了,他推开我,不可置信地望了我一眼。
自从和他重见以来,就浮在我心头的那股轻飘飘的喜悦,忽然间已经被一阵狂风吹走,消散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不知道取什么题目来得好……
就这个吧(不负责任。
呜呜呜,很怕太子妃会仆街啊,我希望不会,这样我就可以写系列文了,太子妃写得的确是很开心的~
29、轻举妄动 ...
“不是叫你别轻举妄动……”太子爷气得弹了我脑门一下,“你还不消停!”
我沉下脸,冷冷地退了开来,“我轻举妄动就轻举妄动,不服,不服你打我啊?”
眼看着王琅气得颜色都变了,我忽然间想起来,他的确是可以,也的确是打过我的。
还好,最近乘着他不在,我翻出他的那根铁尺,直接丢到太液池里了。现在偏殿里,也没有什么称手的武器。
我站起来说,“你不想出去,那就别出去好了,反正人我是请回来了。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临江侯是肯定会进宫来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与其怪我,你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在父皇跟前撒娇。”
一边说,一边转身要走。
才走了没有几步,身后脚步轻轻,王琅又把我抱到了怀里。
他的下巴一下又找到了我的头顶心,狠狠地研磨了几下。
“苏世暖,你真是……”王琅的话里,难得有了几分哭笑不得。
他顿了顿,才低声道,“真是个傻姑娘!”
我一下觉得很不舒服。
王琅就决不会说万氏是个傻姑娘,他见了万氏,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尊尊重重的。
他也决不会笑话万氏,决不会对她发脾气……唉,王琅见到万氏,总是会微微地笑,客客气气地叫她,“万姑娘。”
我挣扎起来,想要挣脱王琅的怀抱,但是他不肯放我走,两道手臂就像是铁打的一样,横在我腰间,我的挣扎,只是……只是加剧了我们之间的摩擦。
王琅很快就在我身后……呃……精神了起来。他轻声在我耳边说,“你动,你再动。”
我就一下僵住了身子,不敢再动。
却是越想越觉得生气。
只是问他有没有一点喜欢我,这个人都要布置功课,“第一份功课,就是读懂我的心思”。
可对万氏呢……
呃,好吧,王琅对万氏一直很客气,他们似乎没有私底下相处过,所以也谈不上有什么对话。
但是他就分明不会对万氏布置功课嘛!
还是很气愤,我抬起脚,很故意地将脚后跟落在了王琅的脚面上,“死王琅!”
王琅一点都没有被我踩疼——通常这样故意地踩一个人,反而会因为有所准备,身体自然而然进行调整,就踩得不够用力。
他反而低声笑起来,在我耳边吹了一口气,手也……手也滑进了衣服底下。
他轻声说,“小暖,我好想你。”
我就算再生气,也不能不承认,我也很想王琅。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我别过头,找到了王琅的唇。由着他的手,滑进了他自己的衣服下面。
很快,王琅就已经箭在弦上,几乎不得不发。但是想到外头还有瑞王在等着,我又觉得很别扭。就扭动着身子轻声提醒王琅,“东宫快下锁了……”
“见鬼。”王琅难得口出不雅,我忍不住笑起来。
没想到他就握住了我的手,反手压到了他的……嗯……上,要求,“帮我。”
我一下红了脸,但考虑到我们也有七天没有……呀……了,最终还是有些心软,勉勉强强地帮了王琅一次。王琅要投桃报李,被我躲开了,“还有正事呢!”
隔着里间的灯火,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王琅的脸上已是一片带了湿意的潮红,他靠在门边,头微微后仰,露出了修长的脖颈,似乎并没有在听我说话,只是虚虚地圈着我,大拇指在我的脉搏附近,打着圈圈。
又过了半晌,王琅才在我耳边低声问,“你请临江侯进来,是想把这件事彻底做个了结?”
我哼了一声,想到刚才他推开我,始终还有一丝余怒。“不然你当我真的舍不得你面壁吗?”
王琅面壁半个月,其实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刑罚。只看皇上关他到西偏殿,就可以知道他老人家毕竟不傻,没有在肉体上虐待亲儿子的意思。
这件事说到底,对皇上心意的影响,才最重要。他眼下罚王琅半个月面壁,再把军粮的功劳收拢到自己手里,好像是轻轻放过了太子。可是没准半年一年后,礼部要求立后,他就真的“顺应民心”,把皇贵妃扶正,到时候,我和王琅还真的要跪在咸阳宫前去哭姑姑吗?
还是要在事情新鲜热辣的时候,大家把话说开,提一提父子间的感情,让皇上知道,不仅仅只有福王一个人,是他亲生的孩子。
临江侯万羽就是办这件事最好的人选。
这一点我和王琅,也都心知肚明。
他对我的决定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声叮嘱我,“这几天老实呆着,还是别出东宫,父皇叫你过去,你就表现得乖一点,别和他顶嘴。”
王琅的吩咐,每一次都很有道理——只是我未必忍得住事事听他的罢了。我点了点头,很乖地保证,“我听话,我不顶嘴。”
一边说,一边仗着屋子里比较昏暗,冲他翻白眼。
却被王琅拿了个正着,又赏我几个爆栗子,这才罢休。
我从后殿偷溜出去的时候,瑞王已经等得很有几分不耐烦了,他靠着东偏殿的红柱子,坐在石阶上,抬起头看着天边的月牙儿,见到我从东偏殿后头绕出来,就站起身催促,“快到下千两的时候了,六嫂,咱们走快一点。”
瑞王腿脚不方便,其实是最不能走快的。我心中有愧,低声地道歉,“是我没注意时间……”
他的目光忽然在我的领口上停住了一瞬间,又转了开来。
我低头一看,才发觉领口被王琅弄乱,里衣敞开了一点,屋里暗,王琅帮我整衣服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发现。
虽然说在夏天,露出一点肌肤也没有什么,但这毕竟带了一丝淫,乱,我稍微有些不好意思,赶快低着头理好了领口。
瑞王一路都很沉默,带着我抄近道回了内廷,眼看着东宫在望,他就告辞,“那王珑就不送六嫂进去了。”
东宫那一块灯火通明,我们两个的确也不是很适合这样单独走过去,我谢他,“今晚多亏小玲珑帮忙了,等你六哥出来,让他请你喝酒。”
瑞王抬起眼来看我。
天边的乌云,似乎又遮掉了月光,周围一下变得很昏暗,只有远处东宫的光源,远远地照射过来,和瑞王手中的灯笼,交相辉映。
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的眼睛很亮,但余下的脸,都藏在了黑暗中。
可我等了又等,王珑也没有说话,他忽然又回过头去,一瘸一拐地消失在秘道里,连一声道别都没有说。
我表哥有时候的确也挺古怪的。
我目送他的背影绕过了一条秘道,只觉得瑞王在拐弯的时候,似乎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但因为距离太远,也看不分明了。
或许是因为我们都大了,我觉得瑞王的心思,也不像从前那样容易读懂。
我又觉得,也许我是读懂过一点点王琅的心思,可对王珑的心思,却从来沾不到一点边。
我猜得没错,第二天一大早,临江侯万羽就进了宫。
这位大爷没有二话,据说是直奔了瑞庆宫,就把皇上从美人选侍的被窝里拽了出来——至少到陈淑妃派人来报信为止,两个人还在瑞庆宫里谈天。
或者说是由临江侯来教训皇上,也不为过。
这个临江侯,也是个奇人,他虽然只是和皇上一样的年纪,甚至还比皇上小了一岁,但辈分却很高:他是我公公的小舅舅。
而且还是嫡亲嫡亲,与先太后同父同母的小兄弟。
两个人年纪虽然相同,可以说是一起长大,但天家规矩大,从小皇上就要叫临江侯一声小舅舅。等先太后并万家各种亲戚逐一离世,现在万家也就剩下临江侯一脉,是皇上的母族亲戚了。
也正因此,皇上一直很尊重这个小舅舅,甚至还把他的孙女万氏,许配给了元王做元王妃,来了个亲上加亲。在我姑姑去世后,如果说普天之下,还有谁敢揪着皇上的耳朵教训他,那么这个人也一定就是临江侯万羽。
万家人丁一向单薄,临江侯一出生就有传宗接代的任务,到了十三岁就娶老婆,十四岁上生了万氏的父亲,如今的临江侯世子后,因为尝到了女人的好处,就开始放浪形骸,在脂粉堆中打滚。
他有一个外号叫万人敌,这个万人敌,说的并不是他在战场上多勇猛……剩下的意思,也就不用多说了。
而等到皇上在二十八岁那年登基大宝,临江侯世子(也是十四岁)在当年就给临江侯添了个孙女儿,也就是如今的元王妃万氏。二十八岁做爷爷,这件事就让皇上在临江侯跟前很抬不起头来:皇上二十八岁的时候,不要说孙女儿,就是大儿子也不过才两三岁。
如今又是快二十年过去了,临江侯连曾孙都有了,已经是祖爷爷一级的人物,皇上却还没有抱上孙子。
或许是因为如此,他在临江侯跟前,总是很抬不起头来。再加上临江侯老是仗着自己辈分大,言必称‘前朝’、‘皇上你娘我姐姐’,又动不动把‘皇上你娘我姐姐’留下的一根龙头拐杖拿出来吓唬皇上,所以他说话,皇上总也还是听得很认真的。
由他出面和皇上谈一谈疼儿子的事,真是恰到好处:也就只有这剩下的唯一一个母族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小舅舅,才能毫无顾忌地说话,劝皇上别和王琅继续闹别扭,也疼一疼自己的儿子了。
不过要请动临江侯他老人家,也不是什么易事,此人一生只沉迷于万人敌的伟业之中,就是前段时间听说还添了一个儿子——这可是比曾孙年纪还小的叔爷爷……临江侯世子是气得几个月不肯见爹——也就只有万氏这个长孙女,可以把爷爷玩弄于股掌之间,令他言听计从了。
请万氏出面,也就是请她指挥临江侯,来卖我这个人情了。
我是见过临江侯的风采的,所以一想到皇上当时是怎么骂王琅的,现在估计就是怎么被数落,我就快乐得不得了,捧着脸颊遐想了一下,那边小白莲就来报,“元王妃来访。”
我立刻跳起来。“就、就说我不在!”
小白莲顿时堆出了一脸的为难,她剜了我一眼。
的确,我这几天一直在东宫闭门思过,万氏也不可能不清楚。
我就转着眼睛,开始寻找着躲藏的地方,一边吩咐小白莲。“那你拖一会,等我找个地方藏起来,你再领着她进来——”
迟了。
说话间,元王妃万氏已经款款步入了我的西殿,她冲我微微一笑,仪态万方地施了一礼,“万氏见过太子妃。”
30、别压倒我 ...
我只好硬着头皮,也装出了太子妃该有的贤淑样子,捂着嘴‘娴雅大度’地道,“三嫂请快起来。”
等到万氏站起身来,我又向她行了礼,口称,“三嫂的礼是国礼,世暖的礼是家礼。这一礼,三嫂可不能不受。”
这也不过就是客气话罢了,虽然王琅现在不大得意,但他毕竟还是太子,身份高出诸王,我身为太子妃,要向万氏行礼,是我客气。可按照常理,藩王妃是决不会受我的礼的。
万氏居然也就受了,非但受了,她还居之不疑,连一句客气话都没有,甚至反过来感慨。“一别一年,太子妃的礼仪真是进步了不少,真是叫人心中熨帖。”
我一下就很有掐她脖子的冲动。
这一位大小姐能做我苏世暖的情敌,又岂是简单人物?从身世到本事,万氏是没有一样比我差,只有比我更好。
说身世,她是临江侯最宠爱的长孙女,据说万家上到临江侯,下到临江侯世子一并万氏的几个兄弟,全都对她言听计从。
我……我在家的时候,不要说哥哥嫂嫂,就连柳昭训她娘我养娘,都可以拎着我的耳朵训我。
说长相,我苏世暖虽然不是绝世美女,但打扮起来,也不是见不得人,这一点不用别人说,我看着镜子,自己也能知道。
可该死的万氏,长得就很投合太子爷的胃口,虽然五官并不特别的美丽精致,但组合在一起,就别有一番诱人的风情,就是我看了,有时候都要心中一动。
我会这样讨厌马才人,万氏真是功不可没。
说手段呢,万氏也决不是一个乏味无趣的大家小姐,她甚至比我更高明一点,想当年我打马冶游,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苏家有个不听话的二公子——京城人民不知道,可高官显贵们谁都明白,苏家只有一个男丁在世,这所谓的二公子不是我是谁?要不是皇上把我嫁给王琅,我怀疑也就只有穷乡僻壤的官宦人家会敢娶我了。
万氏呢,虽然人家也三不五时地出门闲逛,但打的都是进香的旗号,四九城里说起她来,没有一个不夸奖‘真是一心向佛,心诚得不得了’,人家就连玩都能玩出花头,把自己的名声玩得更好。
也所以王琅会喜欢她而不喜欢我,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我是男人,我都会更喜欢她,不喜欢自己。
掐万氏脖子的冲动,很快就消散了下去,忽然间,我更想掐自己的脖子——叫你不争气,叫你愚钝,连你自己都不喜欢自己,谁会喜欢你?
这一心灰意冷,我连搭理万氏的心情都没有了,更别说和她斗嘴,只是扯了扯唇角,简单地回答,“三嫂心里熨帖就好,至少我们两人中有一个,心情还是不错的。”
还是没有忍住,小小地刺了她一针。
万氏掩唇一笑,不以为忤,“世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祖父既然已经进宫,你的太子爷马上就能从紫光阁出来了。恐怕眼下,就已经在皇上跟前认错,彼此之间消弭误会,和好如初了呢。”
她会过来,当然是为了给我带这一句话的:万氏是真的读懂了我的潜台词,非但让临江侯进宫为太子解围,更是要帮助太子来和皇上谈一谈父子间的感情,让皇上不要把这件事搁在心底,搁成了心结。
虽然我很不喜欢万氏,但也不得不承认,万氏办事,还是让人放心的。
“这件事,是我欠你的一个人情。”我也不是不服输的人,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向万氏表达了我的许诺。“若有一天,你担心的事发生,我也一定会为你出力的。”
万氏笑容不变,还是那样的坦然自若,似乎并不在乎那个可以说得上惊世骇俗的约定。“承小暖的吉言,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担心的事,可能也并不会发生。”
我一下瞪大了眼,坐直了身子。“你是当真啊?元王他——”
提到元王,万氏的表情一下就复杂起来。她本来一直维持着一张微笑的面具,现在这面具也已经被一种啼笑皆非的表情所破坏,“他总算大概是明白,夺位东宫一事,十有八九是绝对无望了”
看看,看看,这就是人家的城府,夺位东宫四个字,轻描淡写地就这么说出口了,连一个嗝都不打!
倒是我,还鬼鬼祟祟地东西张望了一下,生怕小白莲或者小腊梅进来送茶不小心听见了,又惹来了一场麻烦。
还好,这两个小丫头大约也知道我和元王妃关系紧张,早都不知道躲去哪里了,并没有进来打扰我们的意思。就连柳昭训,都罕见地没了声音。
“既然如此,那这份情,就算我欠你的,什么时候需要用我,你说一句话。”我也就毫无顾忌地展现出了我的江湖气概。“不过如果没事呢,你还是少来烦我,免得我们相看两相厌,又要闹出不好的事,累得我——”
我本来要脱口而出:累得我被王琅打ρi股。不过思及此话未免太落自己面子,到底还是及时吞了下去。
万氏就冲我弯了弯眼睛,似乎对我未尽之言心中有数,她笑着说,“好呀,我眼下就有一桩事要人帮忙呢。”
我不禁瞪大眼:“还有什么事是元王妃都办不成,要我来帮忙?”
万氏就望着自己的指甲,闲闲地道,“有呀,至少我这里有一个问题,就唯独只有太子妃能回答我呢。”
……怎么都两三年了,她还不肯放过我?
我跳起身来就要送客,“本宫忽然身体不适,元王妃先请回吧,我们改日再聊,改日、改日……”
眼看着万氏脸上一阵扭曲,原本的优雅似乎渐渐要被暴戾取代,我一下就慌了。一个转身,居然直接溜出了西殿,打算跑到柳昭训那里去避难。
好一个元王妃,原本的温柔贤淑果然全是装的,她完全没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着,立刻跟在我身后追出了西殿,还叫道,“死丫头,你别跑!今儿我不弄明白子午寅卯,是决不会罢休的!”
惨惨惨,万穗今天恐怕是铁了心要从我口中逼问出当年我和她绝交的真相了。
我和万穗这丫头自小相识,虽然说没有过命的交情,但因为万家和苏家关系好,从小一起长大,也曾经算得上是手帕交,她大我两岁,我就叫她‘麦穗姐姐’,一直到几年前东宫选秀为止,我们的关系都还不错。
而对当年我单方面断交的事,她也就一直耿耿于怀,想要问出个答案。
但是这么丢脸的事,我又怎么可能告诉给她知道?再说,前几年我一想到她,总是满心的酸意,见了她,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一来二去,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就很坏了。
没想到时隔几年,她又提起了当年的事,而且还是想问我要一个答案——这女人真是太执着了,活像是不知道死心两个字该怎么写!她就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吗?
我一边逃一边哭笑不得地喊,“没有什么缘故,你就让这件事过去吧,麦穗儿,我就是,我就是不喜欢你哎呀——”
这分神一喊,我脚下就慢了一步,险险被万穗踩住裙角,整个人往前扑倒,栽倒在了门槛边,到底还是没能逃出正殿。
要不然是我力气太小,要不然就是我身边的女人都是怪胎,麦穗儿的力气也很大,她很快把我翻过身来,无视我的挣扎,问我,“这个月小日子来了没有?”
这一问,实在是天马行空,问得我一下就懵了。
“呃,刚过去没几天?”一时不察,便弱弱地回答了实话。
麦穗儿掐指算了算,忽然掀唇狞笑,满是女人风情的容颜上,泛起了一股邪魅,她顿时恶狠狠地往下一坐,整个人坐在我丹田上,坐得我一口气都没有上来,顿时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你,你卑鄙!”我只好气息奄奄地指责她。
元王妃就不在意地哼了一声,“你是第一天知道我卑鄙?”
可恶!为什么我身边的人,全都是这样的厚颜无耻,这样的精明——衬托得我这个做太子妃的,真是弱到家了!
她也没有等我的答话,就继续往下说。
“小暖,你知道我一直是很喜欢你的,从小到大,我一向是把你当成了小妹妹看待。相处的十五六年间,也对你付出了不少感情。”
没有等我回嘴,她的脸色又渐渐狰狞起来。“我是个做买卖不亏本,买一斤白菜要饶两根葱的人,对你付出的这么多感情,忽然间有一天就全赔了进去,没一点回馈,你说,换了是你,你会甘心吗?嗯?”
我……我无话可说。
她也不需要我说话,径自又滔滔不绝起来。“我也不瞒你,如果你嫁给了随便一个路人甲,那么你不喜欢我,我也无所谓,顶多就在心中惋惜一番,你有眼无珠识人不清也就罢了。”
“可你偏偏又做了太子妃,而我身为藩王妃,是一定要和太子妃打好关系——”在正殿的阴影里,元王妃的脸上似乎满布了诡谲的笑,“所以你再挣扎,也是没有用的,快把你的心结说出来,让我和你打好关系,重建姐妹之间的交情。如若不然……”
她拉长了声调。
我禁不住就问,“不然怎地?”
元王妃阴阴一笑,我顿时就觉得腰部一阵剧痛:麦穗儿双腿用力,夹得我肋骨都要断了。无言的威胁尽展:如若不然,她估计就要把我的腰给夹断了。
“痛痛!”我禁不住痛呼起来,“麦穗姐姐,痛呀!”
麦穗儿安之若素,一点都不为所动,甚至还笑话我。“也就是太子爷会吃你这一套了,这一招对付我,有用吗?”
……也是,麦穗儿自己就是装腔作势的大行家。
我思来想去,只好屈服。
“好啦!告诉你就是了!让我起来!”
一边说,一边去扳动元王妃的大腿,犹自恨恨地道,“讨厌,夹得我痛死了。”
元王妃得意的笑声才起,正殿大门口忽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抽气。我们俩顿时扭头望去:只见皇上、元王、太子、端王四人,都站在大殿门口,这四个人脸上,都难得地现出了一片愕然。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回来了……
终于……
终于……
OTL,太子妃的存稿可实在是不多了|||
31、王妃风采 ...
难得地,连我都有了竟无语凝噎的感觉。
场面几乎一下是凝固住了,连元王妃脸上的表情都精彩得不得了——我还是第一次在麦穗儿脸上看到这样滑稽的表情。
不过,万氏毕竟不是池中物,她很快就换上了一脸的端庄,从我身上站起来拍了拍裙上的土,转身低眉敛目,对几个男人行礼。“万氏见过父皇、太子、瑞王。”
就留下我一身凌乱,依然是一脸愕然地半躺在地上,瞪着乍然现身的四个不速之客。
皇上和太子不在瑞庆宫里痛说家史抱头痛哭,到东宫来做什么?
等等,我怎么不知道元王也进京了,话又说回来,这父子四个人干嘛忽然间一起进东宫来,是想来做什么的?
无数的问题就在我脑海中开始发酵,险些就要冒起了泡泡。
然后我公公左看右看,就这么站在门口,他开始捧腹大笑。
这一笑,连王琅都很有点忍不住,和瑞王一起背过身去,肩膀一抖一抖的,不知道是在轻笑,还是在大笑——反正是笑那没跑的。就连这几个人身边伺候着的太监宫人们,也都忍俊不禁,笑声连成了一片。
唯独元王没有笑。
这个豹头环眼的魁梧汉子非但没有笑,还跑进殿来要打我,“就是你把穗儿拐进京的?可恶!今儿老子不捶死你这事儿可不能算完!”
当年我姑姑要选养子的时候,元王呼声一直很高——他是天永元年元月元日生,可以说是我父皇登基大宝的最佳祥瑞,九岁的时候已经可以开一石的弓,为人非常勇武,但是我姑姑最终还是没有选他。
就是因为她老人家慧眼如炬,看透了元王在勇武下的……嗯……
我能想到的最好听的词,也就是无谋了。
他火起来是决不会管男女的,也不会管我是太子妃,是他的六弟媳,说打那可绝对就要打。我赶快跳起来往王琅身边跑,仗着身形比较小,躲过了元王的拳头。“太子爷,救我!”
“哈哈哈哈。”我公公越发是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笑得连站都站不住,一下就蹲到了地上,拍着金砖地继续笑。“你、你们!笑死爹了!”
王琅倒是没有继续笑,他转过身来把我护在身后,冲元王喝道,“三哥不可鲁莽!”
就连瑞王,也都拖着脚上前一把抱住了元王,一边笑,一边道,“三哥,你看清楚,那可是你六弟妹,不是别人。”
有了这两个人护着我,再加上宫人们也都回过神来,一拥而上,抱住了元王,我的胆子也相应地增大了一点,从王琅背后探出头来冲元王做鬼脸。“臭王璎,连本宫你都够胆打?”
王璎怒吼一声,到底还是回复了理智,瞪了我一眼,不再想着奔来揍我:他也就比王琅大了两岁,说起来,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他再没脑袋,当然也知道我是打不得的。
然后这个人就显示出他不适合做太子的原因了。
御前失仪,他也不想着要向皇上请罪什么的,甚至连一句赔罪的话都没有,就直接转过身子,冲元王妃大吼起来。“一句话都没有就跑来京城!老子打猎回来,王宫里连根毛都没有。千里迢迢到京城来捉你,一进宫就看到你和野女人亲亲热热的,万穗,想挨揍你就直说,我成全你!”
一边说,那醋钵一样的拳头就捏紧了,发出了不祥的咯咯声。
要不说万氏是个人才呢,对着元王,我是怕得逃到了王琅身后,她却是一脸的冷然,不过是转过头去,淡淡地道,“有胆你就打啊。”
“你!”元王的拳头都已经扬起来了,宫人们连忙又一拥而上要阻止他当庭施暴,我吓得使劲推王琅,“快去帮忙啊!”
好吧,我虽然不喜欢万氏,但也绝不愿意看到她被元王这条汉子殴打的惨状。
场面正是乱的时候,忽然间咕咚一声,大家循声望去,却是我公公笑得连蹲都蹲不住,一下坐到了地上。
九五之尊,笑得连蹲都蹲不住,真是成何体统,王琅和王珑赶快去把他扶起来,老人家就势一下搂住两个儿子支撑着自己,继续哈哈大笑。
万穗扫了众人一眼,冷冷地道,“松开他,让他打!”
我猜她绝对是和元王吵架了负气跑来京城的——我说呢,怎么这边信才送去,那边她就进京了。
元王面目一阵扭曲,气得须发虬张,“好!好!好!我今儿还真就要开荤打一打女人了!”
他双肩一振,宫人们顿时散落了开去,无力阻止元王发飙,我一个弱女子,就算上前似乎也无法讨好,再说男女大防,拉拉扯扯的也不是个事,王琅和王珑又要支持大笑中的皇上。于是我们只好在皇上的大笑声中,看着元王吐气开声,蒲扇一样的巴掌,就往万氏娇嫩的脸颊上扇了过去。
我吓得一下捂住了眼睛,不忍再看。
却是等了又等,也没有等到那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于是又好奇地睁开眼。
就见到元王的手掌,停在了元王妃脸前几寸,就硬是没有打下去,倒是万氏冷冷地瞅着王璎,似乎是一点都不意外。
“你打啊。”她又说,竟把脸往元王的手上去凑,元王吓得倒退了几步,反而变成万氏步步逼近,“有胆你就打。”
“我——我——”元王急得口吃起来,他运了几次气,又一发狠。“打就打,你当我不敢打?”
就又运气挥起了一巴掌:这一次,我就没有闭眼了。
非但没有闭眼,我还赶快找到一个看戏的好位置,靠在柱子边上看起了这场好戏。
宫中娱乐活动并不多,难得有这一场最新鲜的好戏,怎么能不看个够本?
果然,元王看着威风,手挥到了万氏脸边上,不知怎么,又硬生生地止住了。
元王妃脸上闪过了一丝好笑,她抬起下巴,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元王,好像在说:就知道你不敢。
王璎从小到大,真是最受不住激将法的。这个人头脑之简单,连我都大感钦佩:从前我被王琅责骂过,感到自己很笨的时候,就一定会到他身上去找回一点尊严。
受了这样的激将,他居然还真的就打下去了。
不过与其说打,我倒觉得他更像是轻轻地摸了万穗的脸一下,这一巴掌,是连个响儿都没听着,万穗那精细的皮肤上,也没有一点红痕。
不过元王就已经洋洋得意起来。“你当我不敢打啊!”
他还得意地看了王琅一眼,好像在说:你就不敢打老婆吧?
元王妃倒退了几步,捂住脸颊,眼睛迅速就红了起来,“王璎,你居然打我!”
她的丹凤眼中,就蓄起了盈盈的泪水,“连我你都打,好,好!”
万穗一下就捂住了脸,‘伤心欲绝’地从我们身边擦过,奔出了正殿。
“哎,穗儿,穗儿!”王璎一下急得跳得半天高,“我,我不是……”
他也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跟在万穗背后追出了东宫,竟似乎已经遗忘他父皇我公公,还在一边大笑。
我们只好敬畏地目送这对夫妻一追一跑,逐渐从我们的视野内消失了。
唉,王璎还是一样,一点都没有变,还是被万穗玩弄于股掌之间。
皇上又笑了一会,才渐渐地止住了笑,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抱怨,“哎哟,老子的肚子——是真要笑破了!”
我们就赶快张罗着把皇上扶着坐下了,又上茶来给他喝,补充他笑出去的口水。
乘着瑞王在给皇上揉肚子,我就把王琅拉到一边低声问,“你们四个怎么凑到一块了!”
王琅就简单地给我介绍了一下情况。
临江侯万羽这一进宫,效果的确不错,他拉着皇上到紫光阁,让王琅给皇上认了错,又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当年我外甥媳妇临终的时候,让你们父子互相照顾。这句话外甥你可不要忘记,她跟随你多年,临终也就这么一两个要求,外甥你忍心让苏岱在九泉之下,都无法合眼吗?”
其实这句话,我也不是说不出,只是我没有这个身份去说。全天下只有临江侯一个人有资格对皇上说这一番话,也就只有他来说,皇上才不会发火。
千里迢迢麻烦万穗进京,归根到底,就是为了请人来说这一句话,折腾,也实在是折腾的。
但这句话的效果也非常好,皇上听了,顿时潸然泪下,将太子抱在怀中,哭得涕泪纵横,口口声声,“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娘睡着的时候,都没法安心合眼的。”
就是听着太子这样转述,我都感到一阵黯然。——皇上到现在都还是不肯接受我姑姑的去世。
接下来的事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太子认错,顺便也委婉地表示了一番对皇贵妃崛起的不安感,皇上对此表示理解,于是父子和好。皇上要亲自过来看望据说闭门思过了几天,很是憔悴的我,宽解一下我的情绪。然后在路上就遇到了元王和瑞王,元王是进京来找王妃的,听说元王妃在我这里,顿时气冲冲地要过来找元王妃算账。瑞王放心不下,深恐东宫酿出血案,就跟着元王一道过来。
接下来的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没有来得及发表任何评论,皇上就叫我,“小暖,过来。”
我赶快乖巧地走到皇上身边,跪下来请罪,“小暖让姑父担心了。”
姑父又揉了揉我的脑袋,才向王琅夸耀,“怎么样,爹的眼光不错吧?当时没有让万氏给你做太子妃,就是因为这丫头看着虽然文静,其实疯起来,是比小暖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小暖呢,平时虽然任性了点,到了关键时刻……”
他看了看我,嘴角抽了抽,似乎是在想什么夸我的词儿,又想不出来,卡了半天,才勉强地道,“至少不会和穗儿一样疯疯癫癫的。”
瑞王忍不住,又转过头去吃吃地笑起来。我哭笑不得,也很勉强地谢他,“姑父真是过奖,知道自己还不至于太疯,小暖真是太开心了。”
这一下连王琅都没有绷住,握着拳头放在嘴边,低低地咳嗽了几声。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上好,不知道说啥好了。|||
昨晚到家今天就拼命写起了太子妃的存稿呢5555好累,求安慰。
32、小别新婚 ...
被元王和元王妃这么一闹,皇上的心情显然就轻快了不少。
我估计他到东宫来,本来是想教育我一番,让我管教好王琅,别背着他老人家做一些敏感的事。再敲打我一下,惩罚我又背着他老人家,把万氏弄到京城来,破坏了他折腾王琅的好心情。
不过,在王璎和万穗的这一番表演之后,我想皇上多半已经得出了一个错误的结论:万氏只是因为和元王吵架了,所以才借口进香回了京城省亲。我这才顺势为之,请她出面来给王琅解围。
唉,太子难为,太子妃难道就不难为了?特地请万氏进京,我公公是肯定要敲打我的:居家过日子,讲究的就是一个孝道,我公公又没有拿王琅怎么样,只是随便关他几天,落一落太子的面子。我却还要小题大做,请万氏进京解围。他肯定会觉得我太闹腾,该打。
可是如果万氏恰好自己进京,我却又想不到利用我们之间的一点交情,辗转求助,请临江侯出面给太子挣回一点分数,我公公肯定又要觉得我太笨拙,都不懂得为王琅分忧,以后等王琅登位之后,我肯定只能拖他的后腿。
所以,现在这一番误会之后,我公公看着似乎总算是满意了,他只是摸了摸我的头,问我这几天在东宫住得无聊不无聊,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后,便施施然地招呼瑞王,“走,跟爹下棋去,让你六哥小夫妻俩也说些私话。”
这可真是万年难得一见的体贴。
瑞王就冲我和太子弯了弯眼睛,露出了一点调侃,“七八天不见,六嫂一定很挂念六哥,王珑就不阻你们夫妻相会了。”
当着皇上的面,他也有胆子调侃我偷偷去找王琅的事!
我心虚地瞥了皇上一眼,见皇上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唇,就知道我私底下去找王琅的事,宗人府毕竟是不敢瞒住。
该死,下回有了机会,非得揪几根宗正令的胡子下来!
太子扯了我一下,对着皇上恭恭敬敬地道,“容儿臣送父皇出宫。”
他和皇上在一起说话,就从来都没有福王话里的那种理所当然的亲热劲儿,但却又不同于元王、端王、瑞王对皇上的敬畏有加,往往在恭敬下头,还若有若无地藏了些别的情绪。
今天呢,藏在恭敬下头的,似乎就有一些不服气,让他的眼角眉梢中,透出了淡淡的挑衅。
这一份情绪,我都感觉到了,瑞王和皇上又怎么感觉不到?小玲珑左右看看,面上顿时现出了几许担心。我看在眼底,心头不禁一暖:王珑始终是很向着王琅的。
不过,皇上的心思,也从来都不是我们小辈可以蠡测的。他对王琅,很多时候非常严苛,不要说这样明显的不服,就是一点点小疏忽,都可以引来暴风骤雨一样的训斥。
但今天他却似乎为王琅的不服所取悦,唇边居然现出了笑来。
这笑意甚至还有几分欢畅。
皇上就抬起手,也揉了揉王琅的头顶,将他的玉冠给揉得歪了。
“朕对你说的那些话,你要记在心里。”他难得地用了朕这个自称,面上甚至还有了几许威严。“有些话,也不足以对外人道。”
见我和瑞王脸上都有了些讶异和不解,皇上似乎丧失耐性,又回到了自己往常的风格。“就算是你媳妇和你七弟,也得掂量着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要有个数!”
太子面上的肌肉跳了跳,他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父皇教诲,王琅谨记在心。”
我赶快也只好跪下来,目送皇上压着瑞王的肩膀,和他一起出了东宫。
“稀奇!”一等皇上走得看不见了,我就咋舌和太子感慨。“这还是皇上第一次教训你吧?”
虽然王琅七八岁就定位东宫,按理说,总有大把时间在皇上膝下玩耍,和他老人家培养出一份真挚的父子感情。但他到咸阳宫的时候已经七岁,这副寡淡的性子,早有了雏形,不要说和皇上,就是对我姑姑,也是恭敬的样子多,嬉皮笑脸的时候少。
可他越是这个样子,就越不得皇上的喜欢:我公公最喜欢的就是我这样没皮没脸的野猴子,其次是万氏那样,面上贤良淑德,私底下比我更野的伪君——伪淑女,对王琅这种冷淡克己的个性,没有一点好感。
所以虽然王琅也算是在皇上身边长大的,但皇上却几乎从来不Сhā手他的教育,从小到大,王琅只有犯了错被罚的份,我公公是从来不会告诉他他到底错在哪里,又该怎么做,才不会错。两个人之间虽然不是没有交流,但很多潜台词,却从来没有被说出口。
所以在我姑姑去世之后,王琅就真的没有人教他为人处事了……在我的记忆里,这恐怕真的是第一次,皇上私底下和王琅有了一番谈话。
王琅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瞥了我一眼。
“小王预备沐浴更衣,爱妃是否有意相陪?”他文质彬彬、客套冷漠地问我。
看来,这人心情居然不错,还维系得住自己的那张面具。
我考虑了一下,慎重地回答他。“伺候东宫,是妾身分内事,若太子不嫌弃我手艺潮,世暖愿给您擦背。”
太子爷眼里就现出了一点笑意。
似乎那天晚上,在紫光阁里未尽的事业,让王琅特别的心急,我们还没有进浴桶,他就已经要了一次,动作又急又狠,让我很有些吃不消他的力道。等进了浴桶,才休息没有一会,他又要索求,我很吃不消,只得告饶,“王琅,你轻一点,慢一点……”
每一次我求他轻一点慢一点,除非我真的不大行了,不然他只会更快,更沉——该死的王琅,似乎把欺负我,视为他的乐趣之一了。
第二次之后,我真的快不行了,气息奄奄地挂在桶边,拒绝王琅碰我。“要不是已经过去十多天了,我还当马才人那份药的药效还没过呢!”
想了想,又很怀疑地戳他,“你该不会是自己吃了觉得好,又私底下去访了几包来吧!”
王琅白了我一眼,拍掉了我的手。“苏世暖,我看你是皮痒。”
他的话里只含了淡淡一点警告,语调却还是很松弛的,我们静了一会,他又主动把我抱到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我的脖子,闭着眼,靠在浴桶边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到王琅这十几天来,也算是受尽了折腾,难得这样放松。我也就没有吵他,而是安分地缩在王琅怀里,盘算着我自己的心事。
又过了一会,他便问我,“元王妃这次进京,是被你请来的,还是和元王吵架,自己本来就有进京上香的意思?”
他一提到万氏,我必定是满心的不得劲儿。本来还想要挣开王琅的怀抱,没想到此人早有预料,双手用劲,又把我卡在了他怀里。
“世暖,这是说正事。”太子的语调里就多了一丝警告。
我赶快静下心来,品味着王琅话里的意思:自小到大,王琅是从来没有骗过我,他说是正事,那就一定是正事。
“你是怕元王听说了你被罚的消息,便上赶着进京,想要……”我拖长了声调,往后靠了靠,以便可以看到王琅的表情。
王琅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默认的意思,也相当明白了。
元王有意于东宫,在我们两人间并不是什么秘密——事实上,整个紫禁城,整个四九城,乃至全天下,恐怕都很明白,元王瞄准王琅的位置,已非一日两日。
如果他听说太子被皇上发作,在紫光阁被囚禁,很可能一激动之下,就会直接回京,在皇上跟前继续大谈特谈“立元王为太子的好处”,这番演讲,在过去的五六年间,元王是有机会就要来一次,一直到皇上听烦了,把他赶去就藩为止。
“以元王的心术,他要进京,肯定是大剌剌地直接进京来。”我提醒王琅。“他怎么可能懂得先把王妃派进京来,假装吵架,再追过来,又在东宫上演那一出好戏?”
一想到元王,我就觉得我其实真不算是个鲁直的人,和元王比,我简直是多智近妖。
唉,不过世上要找到第二个如元王这样缺心眼的人,也的确不太容易。
王琅就拖长了声音,长长地嗯了一声。
他的手指又开始摩挲我的脖子,心不在焉地,又往下游走了过去,我赶快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再挑拨我——尤其是在我们还谈着万穗的时候,那感觉实在是太怪了。
“那你觉得,元王妃之所以进京,是得了你的请托特地进京呢,还是原本就有进京的意思,顺水推舟,这才一接信就来了。”王琅也不以为忤,他抽出手来,梳理着我湿漉漉的头发,又深思地问我。
我一下就明白了王琅的意思。
万穗从小也时常出入宫廷,我们几个人,对彼此的性子和能力,都有一定的了解。万穗是个多厉害的女人,王琅心里肯定也很清楚。只看她以稚龄少女的身份,上管束祖父,下照拂侄子侄女,将万家一大家子照料得安安稳稳,家业生发,安享富贵荣华,便能窥见此女的厉害。
她和我说的话,是一点都没有错,万穗是一个买一斤白菜都要绕两根葱的人,从小到大,她要做的事,也从来都没有失败过。
这样一个女人,如果也愿意为元王的夺位大业出力,那么以后我们要防范的,就绝不止是皇贵妃的露华宫了。
王琅这是有了猜忌万氏的心思了……
“可万氏这一次进京,的确是来帮你的嘛。”我就和王琅绕起了圈圈,一边思忖着,是不是要将我和万穗的约定,告诉王琅知道。
这可是我背着王琅犯下的又一件坏事,要是被他知道了,恐怕ρi股难保,又要被揍了。
“元王妃是个难得的聪明人。”王琅就撑着头,若有所思地道,“一个聪明人做事,也总要给自己留几条后路的。”
我不禁以陌生的眼光打量王琅。
虽然我不喜欢万穗,但……万氏毕竟是他曾经喜爱过,现在也许依然喜爱着的人。
对这样一个人,王琅也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去防范吗?
忽然间,我想起了姑姑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深宫内廷,许多事,都不可以以常理论之,很多人变脸的速度,会比你想象的更快得多。”
万穗会不会就是这样一个变脸能手呢?
我们之间的约定,到现在还依然有效吗?
我就咽下了辩解的几句话:我总得先试探一番,肯定了麦穗儿的心意,再为她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上好……
忽然间又有了炖肉的冲动呢,对手指。
33、贵妃风采 ...
虽然说万穗回京只是为了进香,而元王回京的理由更不体面:为的是捉拿逃妻。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皇上比较宠爱的儿子,第二天晚上,皇上还是安排了一场家宴,给元王接风。
我和太子殿下当然也有份参与,而且为了表示隆重,我还带了柳昭训来,让她也见识一下元王的风采。——从前柳叶儿并没有进过宫,我和王璎走得又不算太近,只有在他想娶我的那段时间里,曾经经常到苏家走动。不过那段日子柳叶儿人又不在京里,倒是阴错阳差,一直没有瞻仰元王的机会。
太子殿下人又去紫光阁读书了,当然,他到底是去读书的,还是去和今天的主讲吴大学士互相埋怨的,那就没有谁说得清楚了。眼看着天色将晚,我就跑到朝阳宫把柳昭训叫出来,与她一起往蓬莱阁漫步过去。
“元王妃娘娘没有找您吗?”柳昭训显得很好奇,一边走,一边不断地问我,“还以为以那一位的性子,既然得到了您的许可,怕不是一应酬了元王殿下,就要来找您了?”
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麦穗儿和我虽然不算过命的好朋友,但怎么说,从前也是和和气气地相处着,她一直很介意当年我们决裂的缘由。而我这个人虽然有很多毛病,但言出必行,这一点还是做得到的。答应了要告诉她……虽然会想方设法地逃避,但她如果能堵得到我,我终究也是会屈服的。
所以这一天我都和惊弓之鸟一样,随时随地,打算一听到‘元王妃来访’这五个字,就跳起来往太液池边逃走。没想到准备了一天,万穗居然根本没来,非但如此,她连住处都没出,倒是元王一大早就跑去瑞庆宫给皇上请安。我与太子到的时候,他都请完安又跑去兵部晃悠了。
不过,也因为元王根本没有进重芳宫,我们去给皇贵妃请安问好的时候,她老人家的脸色就不是太好,让我不禁暗自一乐:元王这个人,有时候还真的是很可爱。虽然他一直对太子位虎视眈眈,但我还并没有因此讨厌他。
“唉。”就好忧郁地和柳叶儿感慨。“我都准备了一天了,打算麦穗儿一进屋,我就逃到朝阳宫去,由你来对付她。没想到她居然没有来,我这心里反倒是空落落的。”
柳昭训和小白莲不约而同地赏了我一个大白眼珠子。
“娘娘您这就叫做——”柳昭训拖长了声音,等我好奇地看过去的时候,她又白了我一眼,“自己想吧。”
就这样一边说说笑笑(主要是我被柳昭训笑),我们一行三人进了蓬莱阁,小白莲自动自发地去找各宫的下人们聊天了。我和柳昭训给皇贵妃行礼,“皇贵妃娘娘安好。”
今晚人并不如端午那一夜多,藩王也就只有端王两夫妻、福王,元王和元王妃都还没有到,妃嫔们除了我带来的柳昭训之外,也就只有皇贵妃和陈淑妃了。
我溜了室内一圈,意外地在角落里发现了屈贵人。屈贵人正靠着栏杆嗑瓜子呢,瓜子皮一把一把地往水面洒,见到我看过来,她赏了我一个大白眼,索性转过身去,面对着烟波浩渺的太液池,格格有声地磕起了瓜子。
唉,见到屈贵人,我总是头皮发麻,很怕下一秒她又闹出什么麻烦来。
再看了看皇贵妃娘娘:今早被元王无视,她的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好了。此刻故地重游,她似乎是想到了几个月前险险被掐死的经历,脸色正很不豫,一脸的风雨欲来,见到我望过来,也是反常地一瞪眼,把不快流露在了脸上。
好吧,今晚的皇贵妃也是要找麻烦的样子,屈贵人又是个会走路的麻烦,还有元王这个麻烦的代名词……
这一顿饭,有得好吃了。
我就低声警戒柳昭训,“一会儿你看着不对,就先把屈贵人带走。”
皇贵妃和元王惹出麻烦,我倒是一点不怕,毕竟这两个人出事,对我们东宫来说是有利无害。我怕的是屈贵人头脑简单,她能被我当成一杆枪,也就可以为别人所用,出头挑事。王琅这才刚从紫光阁偏殿里出来,万一屈贵人又闯了什么祸,皇上心情一坏,没准他又得进去呆着了。
柳昭训哼哼了几声,见我态度坚持,也只好不情愿地点了头,“放心吧,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也是,把柳叶儿带在身边,的确是正确的决定。
见陈淑妃对我打眼色,我就挪到她身边去,听表姑的教诲。
表姑明面上是给我倒茶——也不知道她做什么到哪里都要随身携带茶叶,动不动就泡一杯苦茶出来给人喝——私底下也是提醒我,“看贵妃娘娘的脸色,又有王璎这个二愣子,今晚怕是平静不了,你心里要有个数。”
我低声把柳叶儿这一招棋报告给陈淑妃知道,表姑很欣慰,“到底不是孩子了,虽然有时候还不靠谱,但心里也不是没成算嘛。看来,你总算是比王璎要聪明一些的。”
这个夸奖,和我公公在东宫夸我‘小暖毕竟没有万穗那么疯’有异曲同工之妙,听着一点都不像是夸奖,反而像是在骂我。
我抽了抽嘴角,不高兴地谢陈淑妃,“知道自己比元王聪明,小暖真是受宠若惊!”
陈淑妃露出一个绝代风华不染纤尘的笑,正要损我几句——话简直都要出口——就在这时候,皇上到了。
皇上是带着太子一道进来的,瑞王和元王两夫妇紧随其后。我们当下自然是一番见礼,我赶快又挪回了太子的席位上,作出一脸的贤良淑德,等着王琅坐到我身边来。
忍不住就偷眼去看万穗。
这丫头又是一脸的贤良淑德,似乎昨天坐在我小肚子上的那个人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穿了一身浅红色的袍子,头发束成元宝髻,只是略作装点,看着又清爽又高贵,还十分的优雅,虽然有一股妩媚风流的态度,但胜在气质端凝——马才人虽然和她略微有相似的地方,但比不上万穗,就在这一点上,她的风韵要比万穗更骚,也更俗了三分。
嘤……讨厌,死万穗,每次见到她,我都要平白地添了三分的自惭形秽。
赶快扫王琅一眼,见王琅若无其事地偏头和瑞王说话,我心里这才放松下来,但依然是酸酸涩涩的:万穗这样的美人,连我见了都要多看几眼,王琅还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分明是做贼心虚!
再看了万穗身边的王璎,此男高大俊朗,举动豪爽,虽然笨是笨了一点,但也是个堂堂八尺男儿,跪坐在皇上身边和老人家说笑,到了兴头上朗声大笑,更是豪兴遄飞,有一股勃勃的英气环绕周身,(虽然笨了点)但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了!
偏偏这个人物呢,是被万穗随手摆布,只看昨天在东宫里的情态,就知道万穗和王璎之间,绝对是王璎做的主更多……
可恶,可恶,可恶!
禁不住我就瞪了王琅一眼:就算我再无耻,再大言不惭,也不得不承认,王琅和我之间,王琅是又当爹又当太子,又当我的夫君,不但要为我擦ρi股,还要教我为人处事……唉,难怪他当年是一点都不想娶我做他的太子妃。
由于万穗昨天进宫匆忙,没有给几个长辈主位问安,在元王直接陪皇上就唠嗑起来的时候,她就很有礼数地给三个长辈们请了安:就连屈贵人,对万穗都很客气,握着她的手夸了十好几声‘万姑娘真是越来越秀气了’。
等到她归座的时候,我倒是看出来了。
这人之所以一天都没有来找我,完全是因为……她昨晚肯定特别的忙碌。
忙碌得到了现在,她行动起来的时候,体态都有些微的滞涩,虽然尽力遮掩,但行走时两腿也不如往常那样,并得紧紧的。
唉,王琅本人都不算太健壮了,兴致来的时候,都可以把我折腾得半死不活的。想来以王璎的体格,和万穗那柔弱的身子骨……
看到元王还兴高采烈地和皇上说着蒙古人那边的局势,我禁不住就给了他一记眼刀:男人们似乎都一个样,一高兴就只顾着自己销魂,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麦穗儿从小身子骨就不大好,折腾一夜,王璎是没事人,她豆腐一样的人,能受得了吗?
王璎虽然笨,但却决不迟钝,他接收到我的眼光,虽然似乎并不明白我的意思,但却迅速地回了我一记白眼,丝毫不甘示弱。
没错,从小到大,这个人是从来没有在任何时候服过输的,他也决不会有‘让一让女儿家’的觉悟,反正不管是谁,挑衅了他,他是一定要挑衅回来的就对了。
哼,别人怕他,我是不怕。反正有王琅在这里,他也打不了我。
我迅速又回赠了一个大白眼过去,元王气得哼了一声,居然直接问我,“六弟妹,你眼皮抽筋啊?做什么冲着你三哥老翻白眼?”
元王最可爱也最讨厌的地方,就是他不管做什么事情,在什么时候,都是一脸的理直气壮,就连这样的问题,都是可以直接问出口的。
我气得当场拍案而起回答他,“谁叫你把我三嫂打得起不来床——”
接下来的话,被王琅的一扯,扯得没了声音。
皇上眼底又现出了丝丝缕缕的笑意,他扶着下巴,开始饶有兴致地看起了戏。就连陈淑妃都捂着嘴轻轻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笑昨天的热闹,还是笑眼前的热闹。
这一次,倒是万穗先动了。
她掩口而笑,轻声道,“六弟妹真不愧是做太子妃的人,真是体贴人,就连三嫂你都这样操心,真叫人心里暖洋洋的。”
这么假的话,她说起来是情真意切,甚至还附带了一脸的感动。“不过,六弟妹你误会啦,妾身今儿没有出门,只是因为前几天转经辛苦,身上有些不舒服。”
皇贵妃和陈淑妃都信佛,就连皇上也是半信不信的,见万穗一脸虔诚,都纷纷道,“元王妃真是诚心!”
陈淑妃更夸万穗,“你心意这样诚,佛祖一定能收到你的心愿,让你心想事成的。”
唉,我和万穗比,差就差在这一点上了。我说瞎话,始终不如万穗,那是张口就来。
由于有元王在,这样的场面其实屡见不鲜,大家也都没有太当一回事。皇上让元王归座,又举杯道,“小三儿难得回来,大家满饮一杯,为他洗尘。”
于是我们纷纷满饮了一杯,我才放下杯子,去剥一个橘子来吃,就听到皇贵妃一声娇笑,感慨了起来。
“元王这些年来,这个性子是再改不掉的,真是坦率得可爱。”皇贵妃脸上带了一丝红晕,看着似乎是有了些酒意。“皇上啊,我早就说过,您当年是配错人啦,世暖的性子,和元王岂不是天作之合?偏偏您这乱点鸳鸯谱,又把世暖配给了太子,闹得后宫鸡飞狗跳的不得安宁,我们王璎呢,又远走大同,几年都不肯回来,我看啊,您该罚酒三杯才是。”
室内一下就静了下来,我的一口橘瓣险险卡在喉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皇贵妃这个事,挑得也太大了吧?
王琅也在我身边僵硬了起来:当年的事,如今宫中已经很少有人提起,更是从来没有人有皇贵妃的胆子,这样大剌剌地说皇上是乱点鸳鸯谱。
不过在我们任何人可以反应过来之前,万穗忽然笑了。
她笑得风情万种,有一股别样的魅力,可是叫人看了,心里却有几分发冷。
一边笑,一边按住了元王的手,于是元王大张的嘴,又啪地一声合了起来,只是一脸的愤怒,犹自未消。
她说。“难得良宵,有酒无歌怎么行?父皇,依臣妾来看,倒不如让女乐排班奏一曲《剑器浑脱》,让王璎给您舞剑下酒吧?”
我一下简直要五体投地去膜拜万穗了。
这丫头之狠,之刁,之毒,我苏世暖真是拍马都及不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我居然没用过贵妃风采!!!!
@@对了一直忘了说,要送分的朋友记得留言满25字然后说明一下要送分。
最好是在最新章留言,因为这样我会比较看得见噢。
不知道JJ发得出新章没有,提心吊胆ing
34、往事莫提 ...
皇上顿时意动,他瞟了皇贵妃一眼,并没有对皇贵妃发白的脸色多做评论,而是沉吟着道,“也的确有多年没有见到元王的剑舞了!”
元王身手高超,年轻时候还跟随几位老将军身边的长随学过武艺,不但身轻如燕,可以飞檐走壁,在舞剑上也有很高的成就。虽说和当年的裴旻将军不好比,但也的确做得到‘走马如飞,左旋右抽’。当年皇上和我姑姑喝酒的时候,就时常让小元王在一边舞剑,引为生平乐事。
元王怒视着皇贵妃,满口的牙齿,几乎都要咬得咯吱咯吱响,他请愿。“王璎最近也颇为学了几首新剑舞,父皇请让王璎施展出来,为您下酒。”
唉,皇贵妃这就是太冒昧了不是?没这个本事,偏偏要去捋王璎的虎须,提起他生平最痛恨的一桩往事,还要说得那么大声,让皇上都有了几分不痛快。
就连王琅,眼中也浮起了一点冷冷的笑意,他凑到我耳边轻声道,“这就叫自作自受。”
我强忍着就要冒出口中的笑声,伸出手找到了他的手,重重地捏了一下,低声警告。“你别招我!”
开玩笑,现在笑出来,好戏可就看不成。
王琅就投来了一个鄙视的眼神:这个人的表面功夫是做得极为不错的,分明也极为乐见皇贵妃吃瘪,但脸上却还是一脸的凛然出尘,如谪仙般慈悲。
再一游目望去,陈淑妃、瑞王、端王夫妻、柳昭训……都是一脸强装出来的云淡风轻,也就只有我这样熟悉他们,才能从他们眼中看出来一点点笑意,或者是一点点担心。就是屈贵人,也都尽量地掩藏着自己的幸灾乐祸,只是成效并不太好罢了。
皇上也是逐一望过众人脸上,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然后他又看向了元王,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很有几分忍俊不禁地道,“好啊,那你就舞吧!”
元王顿时精神一振,皇贵妃立刻面如死灰,皇上又竖起一根指头,慢悠悠地道,“不过,毕竟是大喜的日子,没事,还是不要见到剑锋。来人,削一根木剑给元王舞剑用!”
真是姜是老的辣,这一番安排,是又惩戒了皇贵妃,又预防元王过分激动,误伤到她老人家,酿出血光之灾来,事情难以收场。
我公公的心术,也实在是太老到了。
我不禁和万穗对视了一眼,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笑意:我知道我眼中必定也一样带上了丝丝缕缕的笑。
一时间又不禁有些可怜皇贵妃。以她的手段和心机,能在后宫中坐到皇贵妃的位置,还不是我姑姑心慈,放了她一马?
唉,要不是苗家实在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又是个很念旧的人,就是我,也都可以轻松除掉皇贵妃,令王琅的太子位,从此高枕无忧……
忽然间,我又觉得有点不对。
王琅的太子位坐得稳不稳,其实归根到底,还是得看皇上的心意。皇贵妃这样的跳梁小丑,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我们生活中的一点娱乐。又娱乐了我们自己,也让我们不得不随时跟着她动,以此来娱乐我公公。
别看我公公半疯不癫的,其实什么事,他都还牢牢地握在手心呢。
元王很快就得到了一柄木剑,他也换下了华服,穿上一身白色劲装,正在大殿中间空出来的一片空地上伸展着胳膊,挥动着这柄精致的桃木剑。——我公公虽然说要削一根给他,但堂堂大云皇家,怎么可能连一柄木剑还要现削?
经过一番调整,现在我们都换了高椅来坐,以便更全面地围观剑舞,皇贵妃领衔坐在左上首,我陪着太子坐在右上首,万穗因为是元王妃,而按排行说,元王的地位仅次于太子,所以她就坐到了我左边,正笑盈盈地看着元王在场内活动筋骨,时不时还和端王夫妻说几句话。倒是瑞王因为排行最低,坐到了末位,和我们的距离都比较遥远。不过他似乎也不大在意,偶然和我目光相触时,眼光中还微微露出笑意,似乎在嘲笑我今晚又被皇贵妃拉出来数落了。
我一点都不在意:皇贵妃想要侮辱我和王璎一样笨,其实有很多种办法,只是她却偏偏选了最坏的一种……她居然蠢得要提起当年的往事,来惹恼万穗。
不过,她恐怕也不知道万穗心里最介意的一件事,也就是当年元王忽然间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的疯,想要娶我的那几个月了。
我可以肯定,王璎从小到大,是绝没有对我有过一点喜欢。他叫过我最亲昵的称呼,也就是‘苏家那个疯丫头’!对我做过最友善的一件事,也就是……
哎,我居然想不到元王他有没有对我友善过!
因为年纪相近,又都算得上是皇家的亲戚,我、万穗、元王、端王、太子、瑞王这几个人,从小就经常在一块玩耍。只是因为大家个性不同,关系有的远有的近,端王人最老实,只喜欢侍弄花花草草,对我们的游戏没有一点兴趣,因此虽然一起长大,但和我们都并没有多少交情。
瑞王、太子和我,又因为年纪比较最近,而且和咸阳宫有关,自然而然也形成了一个小团体。元王与万穗就要游离一些,万穗性子好,对谁都很和气,也没有特别知心的朋友,凡是进宫,多半是在瑞庆宫里陪皇上说话。元王性子野,从小经常出宫去到京郊大营里游猎,也很少和我们在一块玩。
就是偶然在一块玩的时候,他也特别的……呃,不喜欢我,总觉得我一个女孩子,比男孩子更野,是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活该受到王琅的教训。
我是不止一次偷听到他怂恿王琅,“你多打她几次,她就听话了!”、“女人就是要靠打!”
——如果是别人,我就要怀疑,这是他故意想离间王琅和我姑姑之间的关系了。不过是元王嘛,姑且就可以认为,他是真的觉得我很欠打……
我说过,元王最大的本事就是理直气壮,从小到大,他从来也没有掩藏过对太子位的渴望,以及对王琅的定位东宫的不服气。但很神奇的,他和王琅的关系一直也都还不错。
我想这多半是因为全紫禁城,全四九城,甚至全天下都知道,虽然元王很想当太子,但却是绝对没有希望当这个太子的。
让这么一个莽夫当了太子,我看王家的天下,也就别想再坐下去了。
不过,就算全天下都明白这个道理,元王本人,却是一直都没有明白过的。在我十五岁,麦穗儿十六岁,我们参选秀女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娶了我,很可能会对他的太子征途很有帮助。
当然,这并不是说这个观点是错的。我苏世暖的哥哥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父亲、先伯父也都曾手握天下兵权,门生遍布大云,虽然说不上是大云第一门阀,但也的确不是一般的官宦世家。更别说有我姑姑先皇后的余荫,我姑父的格外垂青,能娶到我的人,是藩王,会格外有面子,是太子,位置也会更稳一些。
只是也从来没有谁会把自己的意图表现得那么明显就是了。
元王对我追求的第一步,就是把我找出去谈话,告诉我‘我想当太子,我看你对当太子妃也很有意思,不如我们凑合凑合,凑合成一对算了’。
……当时我也的确是很想当太子妃没错啦,不过我想当太子妃,是因为王琅是太子罢了……
他的第二步就是去求皇上,把我许配给他。据说皇上当时先惊后笑,笑声都快把瑞庆宫的屋顶给掀翻了。
——我姑父很多时候,真是太有幽默感了。
他居然还兴致勃勃地想要玉成此事,默许元王一次又一次地找我出去单独说话,试图说服我他会是个极好的太子,虽然他并不喜欢我,甚至还有点讨厌我的嚣张(真是个诚实的人),但毕竟还是会好好地对待我这个太子妃,保证我生下帝国未来的继承人。
就是由于这一份难得的坦诚,我虽然一次又一次地回绝了元王,但毕竟还没有太讨厌他,甚至觉得他也挺可爱的。
甚至连王琅都鼓励过我,“依我看,你和王璎倒还真的挺配的,两个人组成一对招摇过市,不也顶好?”
他说这话时,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他明着是在笑我,其实有点吃醋,甚至还很担心他会和元王爆发冲突,一再叮嘱他,“他就是发发颠罢了,你别管了,什么事,姑父心里都是有数儿的!”
我姑父的确也知道,我从情窦初开时起,心里眼里,就始终只有王琅一个名字。
现在回头看,或者王琅当时说这句话是真心的也未必呢?
我不禁就偏头看了王琅一眼,又很快转过身来,望向了场内的元王。
不,王琅是决不会高兴我嫁给元王的,不论他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喜欢我,他不愿,不喜欢我,他也不愿。
毕竟以我的身份,如果要嫁入皇家,这个夫君,也就只能是太子本人。不论太子位上坐的是谁,结局都不会改变。
就在这时,元王舒展身躯,急促的锣鼓声中,他开始舞剑。
深红色的剑光,顿时从这条精壮的汉子身边迸射了开来,在明亮的灯火之下,他的剑势矫若游龙,竟是直冲着皇贵妃而去。
万穗忽然在这时候凑到我身边,拉了拉我的衣袖,轻声说了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起不出名字啊……………………望天对手指。
35、元王风采 ...
就算已经知道元王舞剑,意在皇贵妃,但我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元王居然会这么直接,直接一剑就冲着皇贵妃过去了!
这个人也实在是太……太……太……
太有风格了!
你说就是项庄舞剑,也至少要把剑舞起来了,再徐徐接近刘邦对不对?可是元王这惊天一剑真是不管不顾,几乎是在刹那间就到达了皇贵妃跟前。
不要说皇贵妃,就是她下首的陈淑妃都花容失色,皇贵妃身后的宫人,更是已经惊呼了起来。倒是我公公神色悠然,唇畔含笑,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宠妃正要变成剑下亡魂,犹自跟随着鼓点摇头晃脑,打着节拍。
看吧,我早就说过,我公公他是……很有点颠的。
剑势险之又险,在皇贵妃鼻尖前一寸不到的地方停了下来,元王得意地咧嘴一笑,朗声问皇上,“王璎的这招收发由心,是越练越纯熟了,父皇看着如何?”
皇上呵呵地笑,“你这小鬼。”
却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接下来的事就可想而知了。
元王的剑舞本来就花样百出,这些年来也不知道他都在哪里又学到了好些新花样,什么仙人指路,舞剑如团,总之这仙人指的路,招招指的都是皇贵妃,舞剑舞出的团,也是围着皇贵妃打转。剑风纵横,乌光滚滚之间,皇贵妃的望仙高髻很快就狼狈地倒了下来,珠翠横亘一地,她老人家的脸色,也就随之越来越青,越来越青……
不过我和王琅却很能欣赏元王剑舞的美,我也放下了和元王之间的那点恩怨,时不时为他喝彩。
“三哥好剑术!”(剑尖又险险从皇贵妃那细致的脸蛋上擦了过去)
“哎呀,真是好漂亮的招数!”(这一次擦的是她老人家的鬓边,挑掉了皇贵妃的一枚金钗)“钗落而发不坠,真乃高招!”
“哦哦,来人,快取墨来,试试看是不是真的水泼不进!”(元王在皇贵妃身边纵横起舞,泼去的墨汁全被剑风鼓荡,吹到了皇贵妃身上)
陈淑妃一开始还用眼神制止我这不得体的行为,到后来她索性也放弃了,捂着嘴尽量不看皇贵妃,偷偷地笑。就连王琅,先警告着握紧了我的手,也渐渐地随着他不出声的笑,而慢慢松了开来。倒是屈贵人眼神晶亮,看来似乎和我很有共鸣,只是恨不能开口附和一二——一开始她是很想附和来着,不过柳昭训拧了我两下后,就迅速赶到屈贵人身边,把她控制了起来。
等到鼓声告一段落,元王神清气爽,收剑而立的时候,皇贵妃华贵的妆容,虽不说千疮百孔,却也是妩媚不再,徒留一身的狼狈,一脸的铁青……这一下,她老人家可真的是面黑如墨了。
皇上好像没有看到皇贵妃的表情一样,他大力鼓掌,称赞元王,“小三儿的剑术真是越发高妙了!”
又兴致勃勃地招呼大家,“来,为了小三儿的剑术,大家尽一杯酒!”
可惜今晚福王生病没有来,不然,场面应当更热闹。
我不无阴暗地怀想着福王在场的热闹,一边笑盈盈地尽了一杯酒,又吩咐女乐们,“今晚良辰美景,很适合吹一曲《龙凤呈祥》,载歌载舞,岂不是好?”
大云不比前朝过分重视礼教,家宴中主人宾客载歌载舞,也是很常见的事,我公公就很有大唐遗风,从前和我姑姑喝酒的时候,到了高兴时,他甚至会亲自下场,跳起舞来。
今夜他的兴致也特别好,立刻响应我的号召,起身欣然道,“好,小暖会点,居然点了老子最爱的《龙凤呈祥》——”
皇上的目光就在室内巡梭了一圈,落到了太子身上,“来,小六子,小三子,你们陪老爹跳!”
女子的舞,那是声色之乐,上不得大台盘,这样的场合,一般也没有男女共舞的。皇上要找人陪他一起跳,那就只有在儿子们中间找了。
我、万穗和瑞王、端王夫妻,甚至陈淑妃和柳昭训、屈贵人都不由得偷笑起来:王琅平时克己守礼,不要说跳舞了,走路走快一点,都嫌会冒犯他的太子威仪。
更别说元王这个大老粗,跳起舞来一直是鸡手鸭脚,非常的惹人嫌——这两个人,也都特别的不喜欢陪皇上载歌载舞的殊荣。
不过,皇命在身,也没有谁能违抗这样的要求。王琅使劲捏了捏我的手,拍了拍衣领,站起身来,淡眉淡眼地道,“是。”
便缓步上前,和一脸不情愿的元王一起,加入兴致勃勃的皇上:鼓点一响,三人顿时舞将起来。顿时席间笑声一片,宫人们也都兴致勃勃地围观着太子和元王难得的舞蹈。
不过,我却没有能多看几眼,就被万氏揪着腰间的软肉,带到了蓬莱阁突出于假山外的凉台上,只能隔着敞开的门窗,望着殿内的无限热闹。
“你刚才对我说了什么?”我这才想起来问她,“我竟没有听清楚。”
万穗于是白了我一眼,“我叫你跟我出来说话。”
我这才明白过来:刚才她想必是希望我们能乘着元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来密斟。不过我看得太入神没有听到,万穗只好乘着皇上起来跳舞的当口,把我揪过来。
“怎么,什么事你不能到东宫来说?”我问她,“难得回来一次,你们也多住几天再走嘛。”
“不住了。”万穗面色端凝,“蒙古人最近很有些蠢蠢欲动,你三哥不在,恐怕镇不住场子。”
王璎在武事上不但是个天才,而且还极为热衷于战事,这几年在大同带领一万精兵,几次主动出击都有斩获,大云能在和女金作战的同时,稳住西北边陲。元王无疑是有功的。
“好。”我也整肃了面容。“这是正事,的确不该耽搁。”
万穗又不由分说地揪了我腰间的痒痒肉一下,我唉唉叫,“做什么啦,我难道又说错了?”
她又白了我一眼,“你就是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你心里正乐呵着呢!”
……不愧是万穗,真是慧眼如炬!
我转着眼珠子,索性也爽快地认了下来。“我就是不想说嘛——”
看万穗的眉毛又要竖起来,我赶快又端正了一下态度。“要不然你现在和我回东宫去?被这么一闹,今晚场子上应该不会有多少麻烦了。”
万穗扫了屋内一眼,目光在皇贵妃身上定了定,她不屑地翘起了唇,“这么一个货色,也亏得你和她斗生斗死,换作是我,早就——”
今晚皇贵妃最不应该的一件事,就是戳到了万穗人生中唯一的一个痛处。
元王当年,也不想娶万穗为妃,虽然他的理由肯定和我的并不太一样,但我们的态度,也都一样坚决。只是我不想嫁王琅,王琅也的确不想娶我,所以对我态度高昂的回绝,他可以无动于衷,甚至暗暗配合。
但万穗却是个女孩子,她是受不住这种屈辱的。
而说来说去,元王之所以动念要娶我而非万穗,也是皇贵妃一再怂恿,她老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乐得元王把我娶走,好削弱王琅身后的力量。这笔账,怎么算,最后都要着落到她头上。
更别说元王本人,也把当年的往事,当作了生平的奇耻大辱,从不许身边人再提——而明知如此,皇贵妃还要把往事拎出来说,一个人能自取其辱到这个地步,别人不侮辱她,简直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了。
我禁不住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父皇护着她,我们也早就……”
我早就说过,我姑父是个极多情的人,这些年来,他是一直难以忘怀在最艰难的时候,站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苗家。对我们苏家,他固然是恩宠之极,但对苗家和皇贵妃,皇上也从来不差。
万穗嗯了一声,上下打量着远处的皇贵妃,她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
“你要小心点。”她忽然叮嘱我。“她虽然不是个聪明人,但以往却也不会这样笨拙。一个人表现得太反常的时候……”
“私底下,往往有别的图谋。”我不禁跟着万穗说完。
这句话,姑姑也经常对我说,“事物反常必为妖,举止反常,必有蹊跷。”
也就是这几年来,我才慢慢地发现,原来姑姑当年对我说的那些话,竟是字字珠玑。
万穗转着眼珠子,她又看了我一眼,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小暖,你长大了。”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又野又倔强的黄毛丫头啦。”
我红了脸,很有些不好意思。“当年不懂事的事,你还提出来笑我。”
“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万穗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只是觉得,岁月走得太快,很多事,或者我们尚未把握得到,就已经消逝在指间。”
在这一瞬间,从万穗眉宇间流露出的愁绪,一下狠狠地击中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我想到了几年前,我和她在太液池边一起仰着头数星星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才刚进宫选秀,一切纠缠还没有开幕,我夜里睡不着,便偷偷开了门,到太液池边纳凉,却恰好遇到一样走了困的麦穗儿。于是两个人就一道坐在太液池边,抬着头,在满天星辰底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家常话。
麦穗儿就望着星星,用用一模一样的语气,低沉而怅惘地说,“这世上有很多事,总是不能两全。你想做的事,与你要做的事,可能从来都不一样。”
我是在整整两年后,才明白麦穗儿话里的意思。两年间,我和王琅反目成仇,与万穗决裂,先后送走父母,在家守着两重的重孝,倔强而无望地抵抗着与王琅的婚约,那是我一生人最灰暗的日子,而我始终固执坚守的尊严,也在哥哥的请求下败下阵来。
我哥哥告诉我,“小暖,哥哥要去东北打仗。”
他没有再说话,但眼底无言的祈求,已经击中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我知道我想做的事,永远敌不过我要做的事,因为我是苏家的女儿,我是我爹我娘的女儿,我是姑姑的侄女,我有我一定要做的事。
所以,我终于屈服,点头许嫁,在三年孝满之后,嫁进东宫,成了王琅的太子妃。
我最终还是辜负了我对自己许下的誓言。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为什么再也不想见你?”
忽然间,我感到我的坚持已经再没有所谓。
万穗尽管有很多地方胜过我,但其实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可怜的人,她无法和她喜爱的王琅在一起,却不得不与王璎——并不愿意娶她的元王,携手共度一生。
我对她的责怪,其实多少,是有些迁怒了。
我就靠近了万穗,在她耳边轻声说,“或者你从不知道,但王琅其实的确,他是喜欢你的。我知道你一直想做太子妃……但我没有告诉你,其实当年,他,也想要你做他的妻子。”
万穗一下就瞪大了双眼,讶异之情,溢于言表。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上好~~~~~~~~~~~~~~~~~~~~~~~~~~~~~~~~~~~~~~
每次更新的时候好像都还处在吃完晚饭的醉意里……OTL,脑子晕晕乎乎的,想说啥都不知道。
老规矩啊,满25字说明SF/送分的,就送分~
36、心胸狭窄 ...
这还是我在当年之后,第一次和别人谈起当年的往事。
即使是王琅,即使是柳叶儿,即使是我哥哥,知道的也都只是一层表面的真相:在那一天之后,我忽然间就再不肯嫁进天家,做王琅的太子妃。但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也就只有我、王琅与王珑知道了。
我省略掉了所有伤人的往事,只是简简单单地在万穗耳边说,“是我心胸狭窄,我不肯见你,只是因为我没办法接受……比起我,王珑更中意你一些。”
我第一次看到万穗这样的表情,她的眼睛瞪得特别的大——嘿,知道什么?就算是风情如万穗,在这样瞪眼睛的时候,看着也一点都不诱人。
然后,万穗呆呆地问,“王、王琅他……更中意我做他的太子妃?”
“是啊。”我很歉疚(其实也没有太多歉疚)地对她说,“当时如果将这件事告诉你,可能结果又会不大一样了。”
万穗和王琅虽然互相倾慕,但彼此间却似乎并没有坦承过心意,她震惊地眨巴着眼睛,又过了半晌,才道,“我和你整理一下情况。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当年特别想做太子妃的。”
我使劲地白了万穗一眼,“我虽然不特别聪明,但也并不傻。”
不过,万穗想做太子妃,这一点我倒并不怪她。她毕竟有她的难处,太子妃这个位置,争一争也是好的。我们之间虽然有交情,但这交情还没有深到她会拿未来几十年的圣眷来换的地步。
当然,我这么想的时候,还以为太子妃之位十有八九,还是会落到我身上呢。站在赢家的位置上看万穗,就有了一点怜悯,所以虽然她和我比拼得很激烈,但我当时真的以为我们之间的交情,并不会受到影响。
那时候我十四岁,万穗十五岁,都还是|乳臭未干情窦初开的年纪,一起在紫禁城里住着,准备着当年的选秀。
虽然我公公一直贪花好色,但我和万穗这两个人是为谁准备的,大家心里倒也都有数。当时不少人建议我公公索性兼收并蓄,把我和万穗都配给太子——要不是皇贵妃竭力反对,说不定我和万穗就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了。老人家左右摇摆了很久,最终还是定了下来,我们两人身份高贵,哪一个都可以配得上王琅,东宫正妃,也就要在我们两人中间择其一了。
整个选秀整整持续了三个月,在这三个月里,万穗的改变,我也是看在眼里的。
她本来在打扮上并不太上心,外表只是维持整洁美观也就够了,可这三个月里,她是一点点地蜕变成了一个耀眼的、迷人的少女,眼角眉梢散发着的风情,让我这个女儿家都不禁有些心动。
十四五岁的时候,差一岁就是差了一岁,那时候和万穗比,我简直是个一无是处的野丫头。好几次王琅和我们在御花园里撞见,也都不禁欣赏地看万穗几眼。
……早在那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但我还是天真地相信,王琅和我之间早有默契,即使我什么都比不上万穗,毕竟我们之间的情分,还是比得过她的美貌。
然后,王琅的态度一天天在变,他对我一天天地生疏客气,见到我的时候,眼底再也没有笑意,只有一片的冷冰冰。而万穗呢,她什么都比我强,女红比我强,礼仪比我强,就是那一股女子的风情妩媚,也都比我强得多了……见到太子,她眼底也会钻出一只手来,一招一招地,让太子去看她……
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万穗在太液池边说的那一番话,用意就是在此。她知道我从小就喜欢王琅,但她也没有办法,能当太子妃,她为什么不当?
我姑姑说得的确没错,在宫闱之间,一个人往往会变得太快。
但即使万穗是这样想的,我也没有怪她,只要我和王琅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一点点波折,我无所谓……
可王琅他又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虽然我自小出入宫廷,紫禁城于我,就像是第二个家,但当时毕竟是在选秀,我也不好太明目张胆,四处去堵王琅,问个清楚。
我只好找瑞王帮忙,让瑞王帮我去问王琅,我和万穗,他到底更喜欢谁,到底更愿意娶谁。
王珑是很不愿意帮我这个忙的,或许是因为他早已经知道了答案,或许是因为……我也说不清,王珑的心思,我从来都没有看得太透。
我苦苦哀求,甚至不惜押上了我们之间的交情,瑞王到底只能屈服。那一天是一个黄昏,我这一生一世,永远忘不了那个黄昏。那一天的夕阳,红得就像是血。
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我假意回了屋子,又从小门里偷偷溜出去,在太液池边找到了瑞王。
王珑告诉我,王琅正在太液池边钓鱼。
太液池边当然是可以钓鱼的,那时候王琅没有多少事做,无聊的时候,常常在太液池边学姜太公,愿者上钩。
那一晚,他就钓起了王珑。
那时候我藏在假山后头,远远地听着他们的对话,风把王琅的声音吹到了我的耳朵里,虽然并不响亮,但却很清晰。
王珑问他,“现在宫中两个女儿家,每个都是一时之选,小暖身世高贵,和你青梅竹马,万穗温柔贤淑,和你似乎也很投契。六哥在这两个女儿中,到底更喜欢哪个呢?”
王琅一开始还并不想回答,他说,“婚姻大事,当然是父皇做主,我们做儿子的只有听命的份。喜欢不喜欢,很要紧吗?”
他的声音淡淡的,又有那种谪仙一样的出尘,我在假山后头露出了半边脸望着他,心中依然是心醉神迷,又带有一点点的甜。
那些年间,我望着王琅的时候,心里纵有很多的酸苦,散尽后回味起来,却到底还是甜的。
王珑就叹了口气,又问他,“可六哥你心里总是有个成算的吧。”
他又开玩笑一样地道,“六哥是哥哥,王珑是弟弟,做弟弟的不好和哥哥抢,这样,六哥你挑一个,剩下的那个,王珑明天就去父皇跟前求她。也决不让她走空,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当时他这一番话说出来,我心中更是大定:王琅那时候已经管我很严,不许我和王珑私底下往来,我想,他是再怎么样,都不会让我嫁给王珑的。
王琅就低低地笑了起来,他说,“那可不行,就是父皇恰好选了万穗,三哥对世暖也是志在必得,你要娶世暖,还得过三哥那一关。”
当时元王还做着‘娶个老婆当太子’的美梦,三不五时就来找我,希望我自己去和皇上说,我想要嫁给他。这一场闹剧娱乐了宫中每一个人,只是苦了我,又怕回绝元王太绝情,他恼起来真要打我,又怕王琅以为我移情别恋,不是个好姑娘……
听了他的话,我还以为他又在吃醋,所以才迂回地打消了王珑的念头,甚至还傻笑了一会儿,才明白了王琅话里的意思。
王琅是想娶万穗的。
“我还以为……”王珑似乎也有几分惊讶,“再怎么说,六哥和小暖青梅竹马,自小就……”
我已经不记得王琅到底是怎么回答的了。
因为我气得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当时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我要问个清楚,问明白王琅他到底他娘的是什么意思。
后来的事,在一团怒气之间,我记得并不太清楚。只记得我从假山后跳出来,直接就跑到王琅跟前,问他,“万穗和我,你选万穗?你选万穗!”
王琅的脸上有没有惊讶,我已经记不得了,他一直保持沉默,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别开眼睛,不去看我。
对王琅来说,那就等于默认。
好,他喜欢万穗,不喜欢我。忽然间所有事都有了答案,一个多月来,他对万穗越来越和气,万穗对他也越来越有礼貌,对我却越来越冷淡,老是躲着我,不理我,不和我说话……
我直接把他推到太液池里,自己回了宫中,哭了一夜。
那是我身遭世界崩塌的开始,我曾经坚信,曾经笃定的一切,似乎都开始片片分离。我曾经一厢情愿地相信,我和王琅互相喜欢,原来从一开始,我就错得厉害。
那过去的几年来,我对他的好,又算什么?我以为他是想要的,我以为他是珍惜的,我以为,我以为我的好,有送到他心底去……现在看来,全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说不定人家早就觉得困扰,只是不方便明说,才忍到了现在!
那我又算什么?我本可以逍遥度日,不管宫中的是是非非,可是为了王琅,我忍,我学规矩,我尽量作出娴雅大度的淑女样子来,即使谁都知道,这并不是我的本性……
如果姑姑还在,他又怎么敢这样欺负我!
我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就没有起得来床,迷迷糊糊发了高烧,万穗甚至还亲自来看我。她脸上的关心——最可怕的是——她脸上的关心,居然还是真的。
她想做太子妃,到底是因为万家的需要,还是因为她也喜欢太子呢?
忽然间,所有往事都变了颜色。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万穗和太子的年纪更加相近,只差了一岁,从小到大,两个人虽然没有特别亲近,但彼此之间也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万一,万一这才是互相倾慕的男女,表现出来的样子呢?
万一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这边一头热地棒打鸳鸯,妨碍万穗和王琅之间的姻缘呢?
我只想找一个地洞,把自己埋下去,最好再也不用面对万穗和王琅,免得每见一次,就要提醒自己一次:他们本来可以顺顺利利成就姻缘,还不是因为你痴心妄想,事情才闹到了这样尴尬的地步?
一边自怨自艾,一边又忍不住气王琅。
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难道很了不起吗?他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甚至连万穗也一并讨厌了起来。
如果早知道太子喜欢自己,为什么不告诉我,看我自以为是,很有趣吗?
整个世界在一瞬间,似乎都已经将我抛弃。在那一天,我下了个极重要的决定。
王琅既然并不喜欢我,那我也不要再喜欢他。我非但不会做他的太子妃,还要尽力成全他和万穗,我是苏世暖,苏家的女儿,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既然不是我的,送给我,我也不要!
不过,我到底还是心胸狭窄,没能做到光风霁月,我没有告诉万穗,其实王琅也想要她做他的太子妃。
作者有话要说:……试试看能不能成功更新。
37、有情眷属 ...
万穗一下就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待得殿内的歌舞已经告一段落,才轻声道。“我没想到你也看出来,我对太子妃一位,并非没有野心。”
“喂,我虽然不太聪明,但也没有那么傻吧。”我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宣言,使劲地剜了万穗一眼,“当时看不出你对太子妃有野心的人,只怕也就是皇贵妃了。”
皇贵妃素来忌惮我身后的势力,当年她似乎觉得两害相权取其轻,把万穗嫁给太子,总要比我嫁给太子更好一些。所以在积极撮合元王与我的同时,还把万穗叫去谈了很多次,似乎有鼓动她更加大胆一些,来争取太子的意思。
殊不知万穗早在她说这事之前,就已经展露了对太子妃的野心,反倒是被皇贵妃这么一鼓励,鼓励得越发谨慎起来,当着人简直都不敢和太子说话了。
“你当年为什么没有用好贵妃这一枚棋子。”一思及此,我不禁又问万穗,“我还以为,你会和贵妃密切合作,一面撮合元王和我,一面与太子亲近。”
既然话说开了,我也没有再小气的意思。当年说来还是我对不起他们两个,好好一对有情人,到底还是没能成为眷属。虽然我已经尽力喊着退出,但皇上最终还是没有改变主意,反而出乎意料,将万穗配给了元王,还是将我嫁进了天家。
万穗就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她伸出手来,狠狠地揪了揪我的脸颊,“你啊,说你聪明好,还是说你笨好?要是真靠着皇贵妃上位,我就算当成太子妃,又有什么意思?”
我这才明白过来:也是,靠皇贵妃上位,就算能成功入住的东宫,恐怕也是一辈子无宠。王琅毕竟是个太子,他就算再爱万穗,也决不会容忍她和自己的大敌勾勾搭搭。
唉,果然和万穗比,依然是什么都不如她。王琅喜欢她不喜欢我,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就酸万穗。“对不住哟,早知道,连选秀我都不会选,索性成全你们两个,你也不必委委屈屈,还被元王拒婚。”
想到那时候紫禁城里的热闹,就算我身在局中,依然都不禁有几分好笑。元王先追求我不成,后来被配给万穗,是天天去瑞庆宫求皇上,口口声声,“她那么好,我可配不上她。”
虽然这个大个子罕见地懂得了客气,但不愿娶万穗的态度,却做得不要太明白。
而我呢?皇上虽然下了旨意要聘我做太子妃,我却还是不管不顾地,每天侍奉了爹娘,就上街打马冶游,要不是没有多久爹娘相继去世,恐怕没等嫁进皇宫,要废我的呼声就已经高得不行了。不愿嫁王琅的态度,表现得不要太分明。
万穗和王琅这一对苦鸳鸯,恪守礼教的结果,就是彼此之间不了解心意不说,被硬生生拆散之后,还要背负上拒婚的羞辱。
说来说去,倒还像是我占了便宜似的,这四角闹剧里的三个人都被拒婚过,也就是我,先推元王后拒太子,不知道的人,还当我心比天高,是势要嫁给一个比太子更尊贵的人才肯罢休呢。
万穗白了我一眼,又去看殿内,她的视线先在元王身上打了转,就转移到了太子身边,神色莫测地注视了太子半晌,才慢慢地道,“苏世暖,你啊你啊。”
她忽然间又揪住了我的脸颊,恶狠狠地向两边扩展了开去,“说你看不懂,你看得比谁都清楚,说你看得懂,你又比谁都糊涂!”
我捂着脸,迟迟疑疑地看了万穗一眼,心头似乎有一点小火花,一闪就又灭了。
“你,你什么意思嘛。”我嗫嚅着道,“我警告你麦穗,现在我是太子妃你是藩王妃,你可不能再抬出姐姐的名分,硬是要欺压教训我……哎哟!”
她倒是没有再扯我的脸颊,而是干净利落地给了我一个爆栗子。
“我当年对太子妃一位有意,这倒没什么好说的。”万穗抱着手,靠到栏杆上,又抬起头去看天边的月牙,“在太液池边,我也早已经告诉过你,想做的和要做的,总是不太一样。”
她又冲我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笑得我脊背发麻。
“你说,以我的手段,如果我是真想做王琅的媳妇儿,还轮得到你苏世暖在他身边打转吗?连我的心意都看不懂,该打!”
眼看着那只白生生的手又要伸过来拧我,我赶快跳起来躲到角落里去,防卫地反驳,“我哪里知道你的心意,谁晓得你和王琅两个死人脸玩的是什么把戏。一天到晚郎情妾意的,见了面,好像要从眼睛里伸出手来握一握……”
不过心底却到底还是有了一股松快的感觉。
原来当年,我不是拆散一对有情人,万穗对王琅,其实是无意的……王琅本人不过是单相思罢了。
“你还说!”万穗看了屋子里一眼,似乎是肯定没有人在注意我们,便放下心来,伸手要拧我,“三年没有被我打,你还得意起来了?还敢顶我的嘴,胡乱编排我……”
到底当着我公公的面,万穗也没有过分,她把我逼近在角落里,狠狠地拧了拧我腰间的软肉。便姑且放过了我,犹自恨恨地道,“猜了那么久,猜你为什么和我生分。万万想不到是为了这种事,要是这样说,你和元王之间也有过婚约一说,你看我当时有不理你么?”
“那怎么一样。”我一边揉着腰,一边不以为然地道,“我自小喜欢王琅,这谁都看得出来,麦穗儿,难道你自小喜欢王璎?不喜欢,我们可没什么好比的。”
万穗转了转眼睛,没有答话,她又摸了摸我的头,忽然间感叹道,“王琅也真是辛苦,娶谁不好,偏偏娶了你。”
即使我自己私底下也时常这样认为,面子上却还是决不能承认的,我干咳了一声,俨然地道,“稀罕啊,又不是我上赶着要嫁他,谁辛苦谁不辛苦,还是说不定的事呢!”
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挽着万穗的胳膊,幸福地蹭了蹭她的肩膀,万穗嫌弃地抽出手,瞥了我一眼,道,“干嘛,才一说开,你就当我们和好了?呸,哪有这么容易,我也要生你的气,生足三年!”
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此女浑身上下,到底有哪一点和大家闺秀这四个字,有少许的粘连?凭什么宫中上下人等,都认为她会比我更有母仪天下的气派?
既然当年的事,对万穗这边来说,只是误会一场,那么说到底还是我理亏……
我正待再向万穗陪陪罪,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
该死,真的差一点被她绕进去了。
就算万穗不喜欢太子,她当时一门心思要跟我竞争,这件事总假不了,我就是心胸狭窄又怎么了,我的手帕交要和我抢男人,还不允许我生气吗?
本打算和万穗再唇枪舌剑几句的,但又觉得辫不过她,索性绕开锋锐,另辟战场。“你要是愿意和我再断交三年,我苏世暖又岂会怕你!”
我高高地抬起了头,作出了一副倨傲的样子来。
这里头的潜台词,万穗当然不会听不明白:当年我和她做的约定,虽然现在我们俩都还很当真,但终究有一天,王琅将登基为帝,执掌天下,到时候我居高位她为低,这约定到底还算不算数,就看我心情了。
也所以她这样着急,一定要和我解除误会打好关系,免得将来要用我的时候,我吝于伸出援手。要是再断交三年,我等得起,万穗却是等不起的。
万氏这女人,也实在是很喜怒无常,我这样下她的面子,她反而还笑起来,话语中有了一丝赞赏。“总算是比三年前聪明了一点,不会随便一吓,就吓得你六神无主的。”
她就主动挽住了我的手臂,笑着说,“好,不断交,不断交,我还指望你在关键时候,能够出来为王璎那个大笨蛋,说一两句话呢。”
我追着她的目光,和她一道望进殿里,看向了殿中的元王。
元王就坐在王琅身侧,两个人都刚跳过舞,脸上也都泛起了微红。
只是这王朗的红,是水淋淋的红,是情.色无边风流无际的红……
元王的红嘛,呃……
我看我还是不说他算了。
贪看够了王琅,忍不住又看看万穗。
万氏的眼神,却是极为专注,只在王璎身上打转,她脸上喜怒变换,时甜时苦,竟是难得地将情绪表现在了脸上。
忽然间,我就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看万穗这个样子,她、她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了王璎这个莽汉子吧?
等等,从小到大,她有表现过对王璎的一点特殊好感吗?似乎一点也没有呀!我和她虽然没有互剖心迹那样亲密,但毕竟往还也很频繁,如果她对王璎真的有那么几分中意,那也是无论如何,都瞒不过我的……
万穗感到我的眼神,她好像有点慌了。
“干什么。”她不自在地道,“都说了快半个时辰的私话,也该回去了。”
我嗯嗯地应了几声,还是盯着她不放,一边看她,一边又探索地去看王璎。“麦穗儿,你该不会……”
这下,麦穗儿似乎真的有几分慌张了。
她甚至难得地跺了跺脚,“苏世暖,我告诉你——啊!”
也不知道是我们运气不够好,还是蓬莱阁这个露台实在是太少人上来了,我们俩在这露台上一顿追逐跑动,打情骂俏,竟使得这突出于假山之外的露台有了微微的晃动,我们两个倒是都没有留意,麦穗儿又追着我到角落里,和我在露台最外头的角落上窃窃私语了这么久,再加上这一跺脚,露台一下开始不祥地摇晃,饶是以麦穗儿的淡定,亦不由得变了脸色,轻呼起来。
我更是比不上麦穗儿,这露台一晃,晃得我好生心慌,勉强稳了稳,才催促万穗,“快,我们乘着这东西没——塌啊啊啊啊!”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塌字还没有完全出口,木板迸裂声中,连接露台与屋内的小台阶猛地断裂了开来。这宽大的露台似乎也跟着受到影响,猛地往外倾斜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再试试看能不能,OTL
38、陌生情绪 ...
我和麦穗儿相比,身手要灵活得多:这打马冶游也是技术活,马骑得不好,很容易就变成被马拖着到处乱跑。
因此麦穗儿还在惊叫的时候,我已经拉着她躲开了往下滑落的木柱子,免得我们两个人都被这根柱子砸进太液池里去,一路压到池底喂鱼。
但我虽然身手灵活,却也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虽然躲开了柱子,但两个人这么一交错,就错过了躲进室内的最好机会,只听得周围一阵乱响,露台一边已经开始倾斜,整个和蓬莱阁分了开来,慢慢跟着底下的柱子一道,往太液池上空支棱了过去。
这么大的动静,当然也已经惊动了蓬莱阁里的人,我公公总算没有笑了,现在正在一脸严肃地大喊着什么,王琅、王璎、王珑等人纷纷一拥而上,就连屈贵人和皇贵妃都挤到我们这边来,或者是大声疾呼,或者是打开窗子想要够到我们:百忙之中我还捕捉到一个小宫人偷偷地将银酒杯塞到了自己袖子里。——嘿!瞧咱这眼力!
或许是因为太紧张的缘故,我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就在这一瞬间,我不但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甚至还打量着周围,寻找脱身之道。我是会游水的,现在天气热,太液池里的水也很清凉,就是不知道和这一大堆木头一起掉到池子里,我到底还能不能浮起来,还有就是麦穗儿她会水吗……
正在这样想的时候,王琅的喊声忽然间已经传到了我身边,他正在大喊,“跳下去!现在就跳!”
然后身边又有一股劲风吹过,麦穗儿的声音忽然顿住了,又有人喊道,“让开!给他们让开道!”
我忽然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刚才是王璎来把麦穗儿救回去了。
我去,当时口口声声配不上万穗,什么他想当太子我想当太子妃,我们正好凑一对。到了要紧关头,还是睡过的女人更重要嘛。
这露台越发往外支棱开来,王璎抱着万穗跃进蓬莱阁后,又要运气跳回来救我,这距离却已经是有了三四丈,他试了试又摇着头退了回来,我干脆就趴在露台边缘,不再搭理身后人的嘈杂和大吼,转过身专心致志地盯着水面,凝神准备起来。
王琅和王璎不一样,他根本不会武,指望他跳过来救我肯定是很不靠谱的,后宫里也没有什么身怀绝技的侍卫随时准备英雄救美,更别说什么太监高人了,要有这样的人存在,我公公第一个就睡不好觉了:他会担心这些人趁夜来杀他。所以我还是得靠自己来求生,与其听后头人七嘴八舌,倒不如鼓足精神,寻找一线生机。
这露台本来是以三根大木头固定在假山山体上的,和蓬莱阁本体主要是靠台阶那一溜木头连接,现在台阶断裂之后,整个台体也并不是竖着一下往下滑坡,而是慢慢悠悠地往湖心方向倾倒过去,我和水面的距离也越来越近,由原来的四五人高,到现在渐渐地只有一人高了——
是时候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将满屋子着急的人脸都收进了记忆里,又再巡视了一圈——居然却没有找到王琅。
说起来,刚才我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来着,除了叫我跳下去之外,他似乎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他娘的,老娘说不定这一下就不能活着上来了,在这时候他还要失踪?
再看了万穗一眼,确定她孤零零地站在台边,身边并没有王琅的踪迹,我这才稍微放心下来,至少王琅没有不顾我的死活,在这时候还去讨好万穗。
如果他胆敢没良心到这个地步,我就是做鬼也要回来吓死他!
眼看着水面越来越近,我也不敢再胡思乱想,深吸了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劲儿,在空中纵身一跃,尽量远离露台,往外跳进了湖心。
虽然时序盛夏,但太液池水不但很冷,其实还挺脏的,我这一下用劲不小,入水很深,不但被水面拍得浑身生疼,甚至还差点被几根水草缠住脚,今晚又没有多少月色,我摸着黑,好不容易在水底下把水草扯开了,这才浮上水面来,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尽量往远了游:我是看过沉船,那么重的东西往下沉,很容易带起漩涡,要是不游开一点,很容易被漩涡卷进去,那能不能浮上来可就难说了。
果然,远处惊呼声中,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闷响,接着我就感到我在做一件很有趣的事——我在手忙脚乱、手舞足蹈地往前游,可是游了很久,却还是在原地踏步。
虽然我年轻时候也经常打马冶游,但自从入宫做了太子妃,每天最多就是从东宫走到瑞庆宫去请安,长此以往,廉颇老矣,很快就觉得力不从心起来,身后的吸力渐渐也越来越强,就连蓬莱阁那边的叫声,也都听不清了。
我虽然常常会想,如果再做几年太子妃,说不定我就会和姑姑一样英年早逝。但我是怎么都想不到,我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夭折。
这也未免太倒霉了一点吧,将来到了地下,怎么向爹娘交待?对不起,因为没有听王璎的话,硬是不肯嫁他,于是今晚蓬莱阁年久失修露台坍塌时,他先救了万穗,我虽然奋力跳水,但因一年多以来懒惰逾恒,体力不支,最终还是被漩涡拖到水下,溺水身亡……
虽说我一生没有给苏家带来多少光辉,但至少也不能死得这么窝囊憋屈,让祖宗蒙羞!
我赶快又奋起了一点力气,迅速拨动水面,想要换个方向,往湖边游一游。并且寄希望于蓬莱阁那里至少有两三个聪明人,知道搞一条船来救我,如果一时间找不到船,那下来两个人也是好的。
就是这时候,头才一出水面,我就听到了哗啦啦的桨声,一股黄|色的微光从远处投到了我身上,与之同来的还有王琅焦急的声音。“苏世暖!再往前游一游!”
是王琅!他来救我了!
关键时刻,还是只有他靠得住!
我顿时精神大振,奋力往王琅的方向游了一会,只觉得身后吸力渐缓,索性停下来在水中悬浮着,等王琅来救我。
结果,这一不动,王琅反而着急起来,我听见他催小艇上的人,“三哥,快点儿摇!”一边又叫我,“苏世暖,你别走神!游过来!”
他的话绷得紧紧的,几乎都快断了。我忽然明白过来:很可能在他看来,我是挣扎无果,力尽身亡了。
我赶快就抬起头来告诉王琅,“我还没有死呢!”
又埋怨他,“你也不下来救我!”
王琅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我下水了,谁点灯照你?”一边说,一边小艇越来越近,我这才发觉原来船上只有两个人,王璎在艇尾划艇,王琅在船头举高了一个气死风牛皮纸灯笼找我。
在一片黑暗中,他的身影倒还真有了几分高大。我不禁失笑,“反正什么事都是你有理就对了啦!”
王璎把小船划得飞快,居然还有闲心附和我,“就是的,六弟就应该下水找你,然后和你一起双双在湖里淹死就好了——没了灯,这一片黑,你指望我找你们俩?不如直接淹死算了。”
……看看,这就是王璎,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想当太子的时候,他还能大大咧咧地讲这种话出来。要把我和王琅淹死在太液池里。
我很无语,索性不搭理他,只是叫道,“王琅,我在这里,往这里划。”
一边说,一边奋力迎着船头游了过去。
王琅又忽然叫我,“小暖,不要迎着船头游,不然你会——”
他话还没有出口,我只觉得迎头撞到了什么东西,耳际轰然巨响,一下什么力都使不上了,昏昏沉沉的,就要下沉……
然后,一双手,一双坚实的手一下抓住了我的肩膀,把我提了起来,放到了一个也是摇摇晃晃的地方上。王琅一下紧紧地抱住我,他的身子甚至有微微的颤抖。
我一边喘息,一边从心底泛起了一点陌生的情绪,这情绪似乎是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的……
然后王琅在我耳边接着说,“不然,你会撞到船头的。”
我只来得及对他翻一个白眼,就陷入了一片黑甜中。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桌边的油灯映得自鸣钟钟面一阵模糊,我眯着眼仔细地看了看,发觉时针已经指到了三上。
才一动,就觉得额角剧痛,伸手揉了一下,发觉那里鼓起了一个大包:想来是被船头撞到留下的礼物。
想到今晚我苏世暖先被麦穗儿逼供,再挨了她的毒手,腰际被掐了好几下,又在露台上受了惊,紧接着落水求生,这大风大浪都毫发无伤地走过来了,最后在获救之前额头上还要挨这么一下,就觉得实在是……好不甘心。
在湖里挣扎的时候,虽然没有喝几口水,但这一下起来,我还是很想去净房走走。结果才一动,身边的人就醒了。
王琅好歹还算有点良心,他虽然没有伏在床边睡,来表示他照看我的殷勤。但至少还是在我身边找了个地儿,不让我醒来的时候找不到人。
“小暖?”他话里还有一点迷糊,“怎么样,头疼不疼?”
“还好。”我揉着额头说,“太医怎么讲?”
“几个老太医今晚都没有当值,君太医来给你把过脉上了药。”太子咳嗽了一下,话里似乎有了一点笑意,“他说你和牛一样健壮,除了这个包,没有太大的事,就是这个包,没几天也就好了。”
……可恶,我和君太医无冤无仇的,甚至还很帮他,他就是这样回报我的?说我和牛一样健壮?
我立刻就坏心眼地决定,下回不让他给郑宝林把脉了。
“那就好。”我要翻过王琅下地,王琅又拦住我。
“你躺着休息。”这位大爷难得有服侍我的兴致,“是要喝水还是吃东西?我给你拿去。”
“我……”我嗫嚅。“我是要……”
“什么?”王琅已经开始悉悉索索地要下床穿鞋了。
“我要去净房!你把净房拿来给我吧。”我没好气地说。
王琅的动作一下止住了。
他忽然哈哈大笑,难得地现出了一点爽朗,又凑过来抱住了我,鼻尖努着我的头顶,亲昵地磨了磨。
“还好你没事。”他低声说。
话里到底是流露出了一点点后怕。
我不禁心旌摇动,只觉得心里又甜又苦,无限的言语,似乎都汇成了一股热流,直冲小腹……
“王琅。”我赶快挣扎起来。“我、我憋不住了,回来再抱,让我去净房啦……”
于是我就在王琅的轻笑声中冲进了净房。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抽好了没,网页评论能显示了没|
庶女的已经全部出来了呀,这边好像前台还是只显示手机评论
然后网页评论的大家就全都只能在后台给我看的样子?
39、生个娃娃 ...
从净房里出来的时候,我的脚步终于从容了不少。这毕竟是件好事,因为我发现走得太快的话,我的头会有些疼,一抽一抽的,虽然没有疼到要叫出来的程度,但也让人很不舒服。
王琅还在床边坐着等我,见到我进来,他又问我,“要不要吃些点心?”
我摸了摸肚子,感到在太液池里的确是喝了不少水,便摇头道,“还不饿。”
王琅挑起眉看了我一眼,接着就变戏法一样从枕头边上拿出了一个小匣子,打开来递给我,干脆地说,“那就把药丸吃了。”
……早知道就先吃些点心再说了!
“这什么玩意?”我一边往床上爬一边问王琅。
王琅还没有绝情到让我这个准伤员去倒水的地步,他下了床,在梅花桌前翻找了一阵,给我端回了一杯热水,还很体贴地说,“我给你调了一点点玫瑰露,趁热快吃吧。君太医说,你入水受了湿寒,要吃一丸生姜红糖厚朴团成的丸子来发发汗。”
这么大热天的,我还要发汗?我本想和王琅争辩一番的,但看他虽然态度比较温和,但却并没有拿开匣子的意思,只好深吸一口气,飞快地吞下了药丸,又冲了一大杯水下去,缓和那可怕的甘草味道。
“好乖。”王琅就摸了摸我的头称赞,“小暖最乖了。”
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最怕吃药,尤其讨厌甘草味道,宁可去喝冲鼻的黄连水,也不要太医开甘草来中和苦味。这一点王琅当然知之甚详,他捏着我的鼻子灌进过不少混了甘草的药汁。今天表现得这样好,他对我的称赞,也是我应得的。
我就很得意地哼哼了几声,告诉他,“我不但乖,而且还特别厉害。今天掉进水里的时候,差一点就被水草缠住脚了。要不是我临危不乱,弯下腰去扯掉了它,现在哪能在这里和你说话!”
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实在又是太幼稚了。
第一,王琅这样深宫内院里打滚的人,从小到大是步步惊心,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见识过,扯掉一点水草嘛,多大的事,人家根本不可能觉得我厉害。
第二,这种事自己知道就好了,干嘛要说出来吓唬别人?
王琅就真的有被我吓唬到,他俊朗的容颜上顿时多了几分严厉,丰润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然后……
然后他忽然敲了我的脑门一下,力度之大,是险些敲出第二个对称的包来。
“闲着没事,要和元王妃说小话,蓬莱阁那么大,何处不可以说,你就非得要到露台上去。还要在露台上追逐跑跳——”
他一边说,一边紧紧地扣住了我的脖子,好像恨不得把我就这么掐死一样愤慨。“今次能够平安脱险,真是你的运气!”
我赶快奋力为我的脖子挣扎,“死王琅,人家都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你还要来掐我。”
他又笑了,“我不但要掐你,还要……”
王琅的语气里多了一点点几乎不可辨认的情.色,可说到一半,却又收住了不往下讲,把我的心吊到了半空里,等了半天,又没有等到下文。
我气得捶了他一下,“要干嘛你明说,这样说一半留一半,什么意思!”
却是情绪一激动,又觉得头有一些疼,忍不住低声呻吟起来,向王琅抱怨,“和万穗在一起,真是没有一点好事。她倒是好,王璎身怀绝技,一下就把她拯救脱险,害我在太液池里扑腾了半天,又被船头撞了那么一下。”
提到万穗,免不得就关心一下,“她没有事吧?”
王琅想了一下,才并不太肯定地回答,“应当没有大碍。”
他的不肯定,实在是极大的取悦了我,我心头又泛起了那种陌生的情绪,这情绪就像是浓缩到了极致的蜜糖,虽然只是一点,但滴在舌尖漾开去时,却是无边无际的甜。
“你给我说说事情的经过。”我已经没有了睡意,索性纠缠王琅,往他怀里靠过去,趴在他胸膛上要求。“这露台到底是怎么会忽然间塌掉的,也实在是太古怪了吧?”
王琅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地回答我,“古怪不古怪,还要看父皇怎么说。”
我公公是一家之主,很多事大家心知肚明,却还是要凭着他定下的基调来办事,这件事要大办也可以,要小办也可以,反正是少不了要撸掉几个人的官帽子,至于要不要掉几颗人头,那就得看我公公高兴不高兴了。
我一下有些不寒而栗,可是想到跳水那一刹那,心头涌过的恐惧,又觉得心慢慢地硬了起来。
居家过日子,很多事该软的时候是得软,可都闹到这份上了,要还是和稀泥了事,那我苏世暖成什么人了?凭人欺负,也不是这样被欺负的。
“那你又是去哪里找到船的?”想到他站在船头手中提着一盏灯的形象,我不禁咯咯笑起来,“倒是挺大胆的嘛,你就不怕三哥到了湖心,索性把你也溺死了,自己拍拍ρi股做太子去?”
“三哥虽然缺弦,但也不至于缺到这个地步。”王琅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很多事,他也不屑去做。当时见无法横越过去救你,他便和我一道下了楼,从小码头那边拴着的几艘船上解了一艘,立刻划过去救你。改明儿见了他,你得谢谢三哥,没有他的深厚武功,恐怕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
“我还不至于那么没有力气,游一会儿就游不动了。”我不服气地说,“唉,想到要对王璎那个蠢材低头称谢,心里就不得劲儿。”
王琅低低地笑起来,他的手游走在我发间,不时轻轻按一按,问我,“痛不痛?”
我都只是摇摇头,又很担心地问王琅,“你说我不会被撞傻了吧?”
王琅考虑了一下,很慎重地回答我,“似乎没有比从前更傻。”
他很难得有兴致这样和我斗嘴,虽然面上还绷得紧,但每一句话似乎都在逗我笑,我也真的被他逗着了,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
本来想告诉他,就算我被撞傻了,他也只能认了命,想要再换万穗回来做太子妃,已经不可能,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话出口的时候,却整个变了调子。
我说,“王琅,咱们生个小娃娃吧。”
也是等到话出口了,我才愕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我真的想生个娃娃了。
从前虽然知道,以我们的身份,是肯定要尽快诞育子嗣的,但只要想到王琅和万穗之间的事,我就感到兴味索然。像王琅这样的人,如果他不喜欢我,一个孩子,又怎么能留得住他的心?
再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因为我的缘故拆散了这对两情相悦的鸳鸯,造的孽还不够大吗?要是全报复到孩子身上,孩子多无辜啊。
其实在内心深处,我也知道,这所谓的报复纯属子虚乌有,我也知道王琅和万穗之间的事,说到底不能怪我,不是皇上做主,我也不会嫁进东宫。但只要想到王琅两情相悦的对象不是我,我就觉得吃了什么不对味的东西,满心不是滋味。
可是……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万穗这个人和王琅很像,不该说的事,她决不会告诉你,但她一旦告诉你了,也就决不会对你说谎。她说她不喜欢王琅,那她就是真的没有中意过太子爷。
再说,我渐渐也有些怀疑,此女恐怕是真的对王璎有意——她一定是瞎了眼了,才会觉得那个莽夫可爱。
可不管怎么说,既然他们不是两情相悦,那么当年的事,顶多只能算是各取所需,万穗想要嫁给太子,延续万家的权势。而王琅呢?
我又想到了王琅的话。
他说,“第一份功课,就是读懂我的心思。”
王琅想必,还是很在意我的,他要是真的不在意我,今晚就不会这样着急上火地前来救我,他只会漠然地在蓬莱阁上,旁观着我的生死。
可他如果喜欢我,当年又为什么要选万穗?难道我真的不够好,真的不比万穗强,真的差到不配做他的太子妃,只有万般无奈之下,他才会选我?
忽然间我知道,或者我从来不敢面对的,都不是王琅对我的心意,而是我自己才对。我甚至连对王琅的喜欢都处理不好……这样的我,又怎能让他喜欢?
可毕竟,他对万穗的心思,也只是一份单相思,少了万穗的回应,这份情会随着时间褪色,会渐渐地沉淀进回忆中。和他共度一生的人,还会是我。
要稳住他的心,抓住他的眼神,又顺便再稳固一下东宫的地位,和我太子妃的地位,最好的办法,就是——
“王琅,我们生个娃娃来玩玩吧。”见王琅不回答我,我又重复了一遍,戳戳他的胸膛,扁着嘴道,“以后,你把睡我的日子往前排一排,别排在两次月事之间了。”
王琅还是没有答话,他只是捏住我的手,力道甚至大得让我有几分疼,半天,他才低低地说。“两次小日子之间的那一段时间,才最容易受孕。”
我一下瞪大了眼,愤愤地道。“胡说八道。分明是月事后的一段时间最容易怀上。这可是柳叶儿告诉我的!”
“柳昭训在你哥哥西征之前,想要怀上她家那位的子嗣,已经不止一月两月,你看她成功了没有呢?”王琅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淡:每一次提到柳昭训,他都是这样冷冰冰的。好像我乘着他不在的时候把柳昭训接进宫来,是犯了多大的错一样。“这只是坊间的误会,你问一问君太医就知道了,女人最容易受孕的日子,就是你平时侍寝的那五天。”
这消息虽然很平淡,但却震得我说不出话来,思前想后,又沉吟了半晌,等到天都大亮了,我才沉沉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说什么为好,要评论会不会太过分呀?
可是这几天评论都这么不正常,好想看评论啊OTLLLL,很怕更新了前台出不来,来大家一起保佑顺利更新……
40、请你别跑 ...
等我醒来之后,虽然还是很有心和王琅谈一谈生娃娃的事情——不管是用嘴巴谈,还是用身体谈——但是却很快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太子妃落水是件大事,不管我本人多么健壮,而在夏天晚上进太液池泡一泡又是一件多么清爽解暑的事,陈淑妃、柳昭训和太医院却都一致认为我“受到不小的惊吓,现在只宜静养”。
第二天早上睡醒,我是先被陈淑妃抱着哭了一顿,“你要是出了事,到地下我该怎么对表哥表姐交待,干脆表姑也跟你去算了!免得你哥哥回来,还要和我算账,怨我没有照顾好你!”
紧接着就是柳昭训上来哭天喊地,“您要是出了事,大将军这回京之后还不得掀起腥风血雨?以后再不要这样鲁莽了!”
奇了,什么时候去露台上谈谈心也变成鲁莽了?
不过我总是没有来得及提出这个疑问,就被她们滔滔不绝的盘问给逼得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陈淑妃和柳昭训都觉得这件事背后肯定有鬼,好好的露台,绝无可能忽然间从假山山体上断裂了开去。而我能逃出生天,简直是因为我姑姑我爹娘给我积了无数的德,并非因为我自己足够镇静,可以在水中扯掉缠住脚的水草。
当然我也不是不能反驳,只是面对联手中的陈淑妃和柳昭训,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不能直撄锋锐,所以我就只是捂着头说了一声,“头疼”,便成功地将这两个过于兴奋的女人给打发到了外头去。不过代价是又被灌了一大堆的安神药,苦得满嘴发麻。
在这样难熬的日子里,唯一可堪告慰的消息是听说万穗也和我享受了一个待遇,被安神药给包围得无处可逃。元王亲自让她躺着压惊,是一步也不许她起来。
考虑到我好歹还有一个大包需要静养,万穗除了受到少许惊吓之外,却根本没有什么不妥,所以我觉得在紫禁城里,还是有一个人比我惨的。
这件事也让我公公很生气。
他大概是在第三天亲自来东宫看了我,但当时我刚喝完一碗安神药,又时值午后,睡得非常的纵情,小白莲和小腊梅就差没有照脸打巴掌了,却还是怎么都叫不醒我。所以我公公就握着我的手含泪感慨,“小暖平时和活猴一样,只要醒着,有什么时候不是四处活蹦乱跳的?这一下可怎么得了,我看着精气神都比以前差了好些!”
这话还是小白莲转告给我的,听得我哭笑不得:老子儿子一个样,不管是夸我还是心疼我,总之要说得像是在骂我。
当然,万穗那边也作出了足够虚弱的情态,所以等到第四天上,宫中已经俨然是一片腥风血雨,这蓬莱阁露台的倒塌,就成了紫禁城里最大的案子。
这件事还是君太医告诉我的:王琅最近很忙碌,早上来看过我后就要出门去,要等到晚上才能回来,小白莲等人更是绝口不提外面的事,要我‘娘娘还是安心静养为好’。
也就只有君太医会和我东拉西扯地说一点闲话了。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让君太医来治病。此人虽然才高八斗,年不过弱冠,就已经在河北道有了很大的名气,但毕竟年纪尚浅,说起来不过是正七品的小供奉,还没有混到院正级别,当然也就不够资格给我这样位次的人治病。也就是东宫的妃嫔们,或者是东西六宫刚受宠的选侍们有了小病小痛,会找他来扶扶脉。
要不是今次我受伤得很突然,太医院里只有他在值宿,而王琅又怕半路换了医生对病情有碍,也轮不到他来照看我头上的大包。
这位小供奉今年可能有二十五岁了,一张白净的脸上似乎永远带着笑,倒是将眯眯眼强调得特别醒目,身材微胖,并不太高,看着有很强的亲和力,距离风流倜傥等词语有迢远的距离。也就是这样,我父皇才放心他给后宫妃嫔们看病:他虽然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但肯定还是要比君太医更有风度得多。
“娘娘安康。”给我问过安,君太医就起身小心地按了按我头上的血瘀,那一块地方现在已经青青紫紫十分骇人,搞得每次王琅来看我,我都要学李夫人,不肯转过头来和他对视。“淤血已经消散不少,娘娘还是每日里敷上药膏推拿片刻,再以静养为主就最好了。”
我又伸出手来给他扶脉,一边问他,“最近这宫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吗?君太医。”
君太医哈哈笑着说,“没有什么新鲜事,要说有,也就是又有几个工匠被锦衣卫押走问话去了。”
唔,我就说吧,这蓬莱阁露台的倒塌,肯定是要牵扯到一批人的官帽子,和另一批人的脑袋。
“就这点事儿?”我兴味索然地道,“我还当我姑爹又要大发雷霆,把谁的官帽子现场撸下来呢。”
“娘娘真是爱说笑。”君太医掩口做葫芦状。“这样的事要是天天都有,也就说不上是新鲜事了。”
他顿了顿,又道,“听说现在还是在太液池里打捞木梁柱,是要看看梁柱到底是被虫蛀了,还是被谁给动了手脚。”
我不禁也犯起了沉思。
这件事最怪异的地方,倒并不在于梁柱被动了手脚,而是这梁柱被动手脚的话,针对的到底是谁。
蓬莱阁是宴饮的地方,没有什么喜事,谁也不会上去玩乐,宫中的几个主位不会,我不会,王琅也不会。
皇上倒是有时候会带了几个选侍到蓬莱阁饮酒作乐,欣赏美人的歌舞,但他老人家也不会在露台上待太久——我姑爹深信君子不立危墙,那露台下无支持,悬空而立,对一般人来说是如同仙境,对他来说则只可远观。
所以就算有人动了手脚,恐怕倒霉的人,也还是会在露台上跳舞给我公公欣赏的美人选侍了。
可这些选侍,往小了说,不过是伺候我公公的玩物,没有谁会认真把她们当回事:连王琅这个行六的儿子都二十多岁了,就算选侍们还有生育,也绝不可能对太子位发起多少冲击。顶多是添一个藩王,多一份支出而已。
又有谁会这样处心积虑地对付她们呢?
可那几根柱子虽然不是金丝楠木,但也是以坚固出名的铁力木,要说它自己会就这样支棱出去,那也是谁都不相信的事。
这几天仔细寻思,我就越来越明白王朗的意思了:这件事是往哪头说都可以,只看皇上他到底想怎么说了。是意外,不是也是,不是意外,是也不是。
看我姑爹的做法,他到底还是不觉得那是意外。
可万穗和我会到露台上说话,也完全是出于巧合,除非那个人是万穗自己……那也说不通,要是我没有推她一把,她就要被倒下的梁柱砸死了。万穗是决不会冒这样的险,只是为了来杀我的,要干掉我,办法可多得是。
我实在是很笨,这件事后头的弯弯绕绕,已经把我绕得昏头昏脑的,思忖了一会,觉得头又疼起来,索性就懒得去想,一边甩着手腕,一边问君太医。
“太医年轻有为,可以说是大云不可多得的年轻俊彦,不知道婚配了没有呢?”
当太子妃的好处之一,就是我虽然比君太医小,但却可以用长辈的语气和他说话。
君太医正在低头给我写脉案,听到我的问话,他的手顿了顿,平静地回答。“君某乃不祥之人,少失怙恃,一年前才服完两重重孝,家无远亲,就是想成亲,也没有人能做媒。”
难怪没能及时把郑宝林给娶回家中,不过话说回来,君家家事应该很普通,恐怕郑家也看不上君太医的门第。
一样都是少年失去父母,我对君太医顿时起了几分好感,就又和气地问他,“现在看上谁家的闺女没有?若有,本宫给你做主!”
君太医居然白了我一眼,他拿捏着腔调问我,“娘娘看来是很想吃一丸甘草人参丸,补气凝神啊。”
噎!
我顿时被噎得喘不上气了,该死,这小子还真大胆,根本我们还不大熟悉,他就懂得用甘草来噎我。
想想又很释然:没这份胆子,他也不敢偷太子的女人嘛。
反正我从小到大,被人挟制威胁,也已经受得惯了,所以我非但没有生气,甚至还兴致勃勃地问君太医,“太医真是胆色过人,有没有兴趣到我们东宫来做个典药局郎呀?”
东宫乃是诸王之首,编制当然特别的完备,也有自己专用的医生。只是这职位虚悬已久,自从老人退休之后,许久都没有人来接任。王琅有病,多半是随便在太医院里找一个太医来问诊,并不指定是谁。这当然也有他的考量,不过我和君太医这几天相处下来,却觉得这个人非但医术不错,也很有胆,更重要的是,他很有趣,又很有用。
我还真是很好奇,他到底打算怎么把郑宝林带出宫廷,和他双宿双飞。
君太医眼神一闪,他笑眯眯地说,“哦?娘娘恩赏,君某真是承担不起。”
我开出了我的条件,“当然也不是没有用心的,太医院毕竟要承应禁中上下人等的医药诸事,且不说人多口杂,就说这个忙字,几不得本宫的欢心。想本宫入门也有两年,实在应该为皇家生育子嗣,才能站稳脚跟,从容施展手段——君太医应当明白本宫的意思。”
想要带走郑宝林可以,哼哼,先把我的肚子搞大……呸呸呸!
想要带走郑宝林?可以!先让王琅把我的肚子搞大了再说!
这话里的潜台词,君太医也听得很明白,他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难色,“娘娘玉体安康,底子深厚,堪比耕牛,实在是没有一处需要调理的地方。至于这么多年没有身孕,是否与他事有关,小臣不敢妄言,但和娘娘您的身体,是绝没有一点关系的。”
我一下很有几分吃惊,“可我和王琅……”
差一点就要脱口说出,我们的时间和次数,都绝没有问题,不过君太医和我到底不很熟,所以我就咽下了话头,慎重地问他,“君太医有没有把过太子爷的脉象呢?”
君太医脸上顿时现出了几分犹豫,他慢吞吞地道,“脉倒是没有把过……”
瞥了我一眼,他又转了话题,“娘娘,这种事恐怕还是要随缘,脉案在此,小臣这就下去开药,娘娘您请安歇吧!”
竟是一边说,一边逃也似地飞快起身,奔出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能不能成功更新呢?
我感觉每一次更新都像是一种赌博,OTL
41、疑云重重 ...
君太医那天的表现,一下就给我添了不少的心事。
如果真的是王琅有问题,那该怎么办?
虽然说我当年打马冶游的时候,还是个不经人事的女儿家,但我都会打马冶游了,该听不该听的事也实在是听了不少的,什么某家的老太爷一辈子美姬无数,却是无儿无女,连个怀孕的姬妾都没有,好容易生了一个,孩子一落地,和隔壁王家的砍柴工长得简直一模一样,某家谁谁谁,又是孩子生一个坏一个,不是夭折就是傻子,等等等等,这样的故事,足以让我明白,这世上生不出孩子的缘故有很多,很可能是女人不会下蛋,也很可能是男人天生就没办法留种。
可是王琅也不至于吧!
我公公不多说了,这辈子是专拣儿子生,唯一一个女儿是和我姑姑生的小公主,虽然万千宠爱在一身,但却也是不到两岁就夭折了。他就是个生儿子的命。
屈贵人呢,承幸次数可能没有超过五晚,就已经有了龙种,这个生育能力还不够非凡吗?这两个人生下的王琅,又怎么会是个……会是个……
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且不说我生不生得出娃娃了,首先对王琅的地位,就是个极其猛烈的冲击。甚至要比皇贵妃这些年来汲汲营营给王琅营造的打击,都要来得更惨烈得多。
一个帝国不可能没有继承人,如果王琅不能生育,那我看元王和福王就都要笑了。
当然,这种事也不能光听君太医一个人的说法,而且我也调阅了太医院的脉案,以君太医的位阶,他倒是还真的没能给王琅扶过脉。
再说,要是光靠扶脉就能扶出来一个人能不能留种,那君太医就不是太医了,他大可以游走天下,光靠这一手神脉来混饭吃。
所以君太医当时的那一番话,还是不能简单理解成他扶过王琅的脉象,知道王琅不能生育。
接下来的问题就更可怕了,如果王琅可以生育,那君太医又是为什么吞吞吐吐地不肯告诉我问题到底出在谁身上,还吓得一回去就自己告病,说他‘染了风寒,发起了高烧’,连着三天,都不肯进宫来见我?
现在我对这件事的关心,已经远胜于对蓬莱阁露台坍塌一事的在意了。反正不管是谁来害我,就算他真的处心积虑用了那么不靠谱的办法来害我,毕竟也没有害着,我还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除了额头上一块乌青之外屁事没有。
但要是孩子生不出来,这可是很要命的呀!
先不说到了年底我要还没有怀孕,屈贵人肯定要杀到东宫来逼我押王琅上别的女人的床。就是我自己都要不好意思了:一两年没有孩子那是正常,要是三四年五六年没有孩子,王琅的太子位还不是照样不稳?
再说,我哥哥已经开始准备今年秋天的大会战,等到会战打完,不管是赢是输,我在宫中都不能再像现在一样横行霸道,在皇贵妃跟前,也得稍微收敛点了。不乘现在怀个娃娃,难道要等到那时候来被皇贵妃欺负?
一连两三天,我都在全心全意地考虑这件事,就是瑞王来看我的时候,我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一边说话,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连瑞王将我的一条大龙从中截断,都没有引来我的惊呼。
我虽然平时运筹帷幄并不大行,但围棋倒是很有一手,从小到大,那是杀遍四九城都没有敌手。只因我不但下得好,还会一个他人无法领会的绝招:我特别会赖子。
“还以为六嫂会悔了这一步呢。”瑞王一边说,一边弯着眼睛笑,似乎是想起了我悔棋时候那不堪的表现。
我冲他扮了个鬼脸,“何必,我现在学会新招数了。”
一边说,一边就用衣袖把整盘棋子都拂乱了,又数落瑞王,“明知道你六嫂是个病号,你还好意思来赢我的棋,小玲珑,你太不够意思了!”
又向王琅撒娇,“太子爷您可要为臣妾做主!”
王琅白了我一眼,数落我说,“落子无悔真君子,下棋要悔子也就罢了,眼看要输竟拂乱棋盘,简直没有风度。”
王珑轻轻鼓掌,喝彩道,“还是六哥公道。”
我们三个人也很久没有聚在一起这样说闲话了。
当然,没有王琅在一边陪着,王珑也不可能和我单独下棋,我们毕竟是叔嫂,平时相处,还是要遵守男女大防的。
王琅数落我,那是天下最常见的景象,他一天没有说我三次四次,肯定是因为不在我身边。我也不以为意,笑嘻嘻地道,“没意思,小玲珑你棋艺不如我,你们两兄弟下吧,我钓鱼去。”
今天天气比较凉爽,我又在屋内闷了足足七天,感到很不舒服,正好王琅也没有出东宫。我就央求他带我到太液池边垂钓,正巧遇到了瑞王,一来二去,鱼没钓几条,倒是下起棋来,又搞得我无心去盘算心里头的事。
索性让他们两兄弟相亲相爱,我自己踱开了十多步,在岸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来,甩了钓竿,盯着那没有饵的吊钩发呆。
王琅喜欢学姜太公,真是有自己的道理,似乎所有的杂念,在这样枯燥的一瞬间,都被排了开去。我的脑海一片澄澈,好像没有什么事,是这一刻所琢磨不出来的。
君太医还是个小供奉,无法为王琅扶脉,就算有过扶脉的机会,肯定也无法从脉象里判断出他能不能生育。
但他又对王琅能否生育的问题反常的逃避。
所以他还是知道一些宫闱密事。
君太医又有什么渠道来知道这些连我都不知道的事呢?
啊,他毕竟是太医院的供奉,太医院的脉案和药方,都是要公布出来,给众位院正供奉仔细斟酌议论的,对王琅的身体情况,他肯定也是有了解的。
但如果连他都明白这里面的猫腻,我又为什么一直没有收到风声呢?太医院里,可也不是没有我苏家的人。
看来还是他有了奇遇,才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又实在是事关重大,他不可能口无遮拦贸贸然地告诉我。
除非……
我姑姑教导过我很多道理,其中一大部分,被我奉如圭皋,但她并不是唯一一个曾经教导过我的人。我爹我娘,我表姑我哥哥,甚至是我姑爹,我嫂嫂,我养娘还有柳叶儿,也都言传身教,将他们立足于世的宝贵经验,告诉给我知道。
不过这个道理,却是我自己悟出来的。
一个人站在什么位置,就会从什么角度来看风景。
高踞马上,望着远方的画舫游船是一种心情。手握玉杯,在甲板上倚红偎翠是一种心情。身披粗绳,在岸上一步一步拉纤又是另一种心情。
当然,等到船沉的时候,高踞马上看热闹的还是在看热闹,可甲板上的豪客与河边的纤夫,当然又会换一种心情。
要改变君太医的心情,只要把他换个位置,让他下了马,到河边来和我们一起拉纤。我看那也就很够了。
把君太医调进东宫做个典药局郎,本来只是出于好玩,想要调戏一下郑宝林,现在看来,这一步棋倒还真是非走不可了。
这样的澄澈心境,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因为我已经得出了结论,而一下破碎了开来。我身边的世界渐渐地又清朗了起来,太液池面的微波,也在我眼中荡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就听到了王琅那边传来的几句对话。
似乎是王珑在说,“六哥你看,六嫂又发呆了。”
王琅淡淡的声音,“一天不走几次神,打几个盹,她还叫苏世暖?”
还是那嫌弃的语气,唉,王琅一天不说我几次,他还叫王琅?
瑞王似乎被王琅的话逗笑了,他清风一样的笑声,从王琅那边,一直吹到了我耳边,却又像风一样,打个转就又不见了。
我听见他说,“六哥要真这么嫌弃六嫂,那天晚上又为什么那么着急就奔下了蓬莱阁?这么沉稳的人,都要险些在楼梯上一头栽下去,要不是三哥扶了你一把,当晚昏过去的恐怕就不只是六嫂了。”
王琅一阵沉默,并没有回答王珑的意思,过了一会,瑞王自己又说,“蓬莱阁的事,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查出了头绪没有?这件事到底是……”
他没有说完,但话里的意思却已经昭然若揭。
我本来已经要跳起来过去奚落王琅,顺便再腻一腻他,但是听到瑞王这样问,又一下维持不动,假装我还在出神。——王琅一直让我安心将养,不要多管蓬莱阁的事,什么内幕,他也都绝口不和我说。
“柱子上的确是有一些刀斧挫磨的痕迹。”王琅的语气还是那样八风吹不动,“不过经过这些天的浸泡,到底是不是刀斧痕,又毕竟很难说清。父皇听说了之后,又再叫人细查,还吩咐了锦衣卫做事。再细,就连我也不清楚了。”
锦衣卫!
宫闱中的事,怎么连锦衣卫都惊动了!
就连王珑也一下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才轻声道,“我听说,羊选侍新练了一首曲子,就是在露台的阑干上头跳的,皇上当时很喜欢,还说过:等羊选侍跳舞的那一天,他愿意为羊选侍吹箫相伴……”
我公公一向很有文化素养,他的箫声也算是大内一绝,往往夜里在瑞庆宫弄箫,箫声竟能传到东宫。
而要吹箫相伴,那当然要在羊选侍身边了。羊选侍身姿轻盈,可以在栏杆上来回行走无碍,甚至于跳起舞来:这也是极其风雅的一回事。
可是如果被她来来回回的行走跳跃,把露台搞塌,这件事的风雅意味,肯定是荡然无存了,至于性命之忧的部分,自然是不言而喻。
虽然我表面没有挪动,但却不禁跟着王珑的说话,绷紧了脖子。
难怪皇上那样生气,原来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他自己。
王琅又是很久都没有说话,过了半晌,他才在棋盘上敲下了清脆的一子。
我回过头去,刚好听见他说。“王珑,下棋的时候最忌心有杂念,这一盘,是你输了。”
区区棋盘上的输赢,瑞王当然也不会太在意——他又不是我。
他就很坦然地认了输,又笑着恭维太子,“六哥棋艺见长。”
太子看着他笑了笑,这一笑,居然被我读出了无限涵义。让我不禁一下怔在了当地。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该说啥好,如果买V有问题一定要让我知道!
虽然我也不知道让我知道有啥意义……但是还是想知道,OTL
……抽啊,MD
42、反应太慢 ...
又过了几天,元王和万穗联袂来看望我。
虽然一样是受惊遇险,但万穗的遭遇肯定是要比我好得多,才受了一点点惊吓,就被王璎给英雄救美,救到了蓬莱阁里。只是在床上躺了两三天,就已经收了惊开始四处走动,甚至还去大报国寺又参拜了一番,现在要和元王一起回大同去了。
见到元王,我一向是没有好话的,今次却是例外,在王琅的利眸之下,我规规矩矩地爬下床,给元王行了一个深深的蹲礼,“谢过三哥出力救我。”
我为什么对元王没好话呢?这个理由很快就显示出来了,王璎一撇嘴,哼地一声,“别谢我,要是六弟不拖着我,我才不救你。”
你看看,你看看,这个人实在是……他划艇的时候怎么不惦记着这句话了?小船划得飞快——天下间居然也有王璎这样不讨喜的人物!
“不奇怪,就你这个胸襟,要是没有人催,自己就来救我,那才叫有鬼呢。”我冲王璎扮了个鬼脸,王璎啧啧连声,抬起手来威吓地对我挥了挥。
“好了好了。”万穗连忙出来打圆场。
王琅也赶快起来招呼王璎,“三哥,我们到东殿说话,这里就留给女人家说话。”
王璎一边走,一边还普及王琅,“你看,她额上带伤,可不就要乖乖听话,省了你多少心机?女人就是要靠打……”
我气不过,冲到门口迎着王璎的背影喊,“你有本事就打一打王妃给太子爷做榜样,哎哟,你又舍不得,碰一碰都要穗儿穗儿地叫——”
王璎冲回来就要揍我,万穗和太子只好又把我们分开。“都少说一句。”
“三哥,东殿里已经准备了好酒呢!”
等到我和万穗一起在西殿坐下的时候,万氏总算舍得感慨,“当时你没嫁王璎,实在是看得透。”
如果当年许嫁,现在我的坟头真的可能已经都长草了。我也不禁擦了擦额前的冷汗,问万穗,“你为什么会喜欢王璎那样的大傻瓜?”
更多的评价,本来要随着大傻瓜这三个字,一起喷涌而出的,但看了麦穗儿的眼神,我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麦穗儿也冲我威吓地举起手来,撮指成爪,微微一晃,她感慨道,“难怪王璎老是忍不住要打你,你呀,实在是……”
一边说,一边蠢蠢欲动,又要拧我。我赶快捂住了额前的青紫装可怜,“嘤,人家额头还在痛呢,你还来欺负人家。”
这一招最近已经帮我避过了陈淑妃的拧耳绝技,柳叶儿的四字成语攻击,以及七八天的请安,对麦穗儿却不大管用了,她还是拧了我的脸颊一下,才沉下声音道,“你还是要小心。蓬莱阁这件事,背后并没有这么简单。”
她和元王毕竟只是过客,明天就要启程回大同去了。比不得我和王琅就在紫禁城生活,任何一个阴谋,都不可避免地会把我们两个牵扯进来——谁叫我是太子妃,而王琅又是太子。
麦穗儿的这句提醒,倒真的是出自她的好心。
我也低沉下声音问麦穗儿,“知不知道背后到底有什么猫腻?”
麦穗儿就看了看我额前的青紫,我赶快摆一摆手,“这都几天了,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再说,不过是外伤罢了,耽搁不了动脑。”
“你有脑筋能动吗?”麦穗儿到底还是笑了我一句,才低声道,“听说……”
“等一下等一下。”我忽然想起来,赶快又叫了停,“我把柳叶儿叫来,免得一会儿还要再和她学一遍。”
麦穗儿就不以为然地道,“是谁叫你把她带进宫来的?”
“王珑啊,怎么了,难道这一招棋我又没有走对?”一时间,我倒是有些慌起来。
“那倒不是。”麦穗儿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我的脸,“小暖,你是大姑娘啦,也不能指着谁一直给你出主意,你得自己照看自己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柳昭训脑子那么好用,我干嘛浪费。我不以为然,还是把柳昭训叫到了身边,才推推麦穗儿,“继续说吧。”
麦穗儿就把羊选侍的事,用自己的话再说了一遍,抛掉一点细节,大体内容和我知道的那些话,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柳昭训听得面沉似水,半天都没有说话,好半晌,才缓缓透出了一口凉气,和麦穗儿交换了一个眼神,低沉地道,“还好事发的时候,您二位正在上头。”
我一下又有点跟不上了,挥舞着双手,无助地道,“你们谁能给我解释解释?”
到底还是柳昭训好,麦穗儿就只会鄙视地看着我,她虽然……虽然也鄙视地看着我,但到底还愿意给我解释。
“皇上要是出事,明摆着谁吃亏,谁占便宜,娘娘难道看不出来吗?”
柳昭训一句话,真是一下就点破了我心底的那一层薄膜,有一种很冷的东西一下就流了出来,冷得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所有的轻松,都跟着不翼而飞。
我公公要是中道崩殂,最大的受益者,当然是王琅啦!
这一点,就是我自己都没有办法反驳:恐怕王琅心底,也是希望皇上可以早一点去世的。
毕竟就是我姑爹他做太子的时候,恐怕也都暗地里盼着先皇能够早些下世。世间的太子有不做此想的,那才怪了呢!
还好,还好当时我和元王妃都在露台上,并且我还成功逃生,基本上是已经洗脱了王琅的嫌疑:如果王琅安排了这一切,他肯定会事先把我和万穗叫回来,不会让我们两个在露台上打情骂俏跑跑跳跳。
“还好,还好。”我从心底后怕了起来,却又遭到了麦穗儿和柳昭训的教训。
“反应太慢了啦。”
“这样的事,娘娘一听就应该想明白才对。”
唉,好吧,要不说我讨厌见到麦穗呢,每一次和她说话,都感到我是这样的愚笨并且迟钝……
我就沮丧地垂下肩膀,没有回嘴,反而有点自暴自弃。“反正我就是这样笨……你们不服气就杀了我好了!”
柳昭训似乎真有磨刀霍霍的意思,却是麦穗儿拦住了她。
“算了。”她说,又拍了拍我的脸。“你就是被养得太好了,这一双眼啊,是只看得到好,看不到坏。”
她又低声地道,“要不是这样,你又哪能人见人爱,连王璎私底下都有几分喜欢你。”
王璎喜欢我?
我翻了个白眼,感到麦穗儿可能也是犯了和我一样的错误:所谓的以情障目,不见泰山。王璎要是真的喜欢我,他就绝不会是眼下的这个表现了。
正想要指出这一点,又觉得以麦穗儿的聪明,有些事她不会看不明白。这话里的喜欢,未必指的是男女间的喜欢,我便只是说了一句,“太好了,只是有几分喜欢我,就动辄挥着拳头冲过来,要是他全心全意的喜欢我,我看我的坟头草现在都要有一丈高了。”
看得出,麦穗儿是很想要绷着脸的,但在柳昭训吃吃的笑声下,她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总之你要记着。”她又流露出了自己锱铢必较的本性。“我已经帮了你一次,要是你和王琅没有保住位置,以后我要账的时候你还不起……哼,苏世暖,你就等着瞧吧!我和你说的话,你可别忘了!”
看着柳昭训的表情,我就知道惨了。
万穗可能以为,我什么事都会和柳昭训商量,所以这番话已经说得很白,等于是暴露了我和她之间的那个约定。
但这个约定,我还真的没有向第三人透露过,即使是柳昭训,也都一无所知。
元王第二天就带着万穗回了大同,我因为额前的青紫还没有消,就没有出去送她们,而是让柳昭训做了东宫妃嫔的代表,跟在太子爷背后,将元王两夫妻送上了车辇。
也不知道我公公的心情到底如何,他的幽默感倒是似乎又因为柳昭训而发作了,等到中午,还特别让他自己的小厨房送了包子,分赏东宫诸位妃嫔。
我乘机叫人把郑宝林请来见我,口称“想找个人说说话”。
蓬莱阁这一番折腾,当然也惊动了东宫诸位妃嫔,除了马才人始终闭门不出之外,李淑媛和姜良娣是见天地往东宫来探望我,当然,时间也都选在了王琅可能会在东殿的那几个时段。郑宝林就来看过我一次,知道我没有大碍,便也没有再上门。
得到我的宣召,她很快就过来谢恩。
“谢过娘娘赏下的豆腐皮包子。”郑宝林一边说,一边捂着嘴笑,做掩口葫芦状——我倒觉得她这个笑,和君太医的笑有几分相似。一边还若有若无地看了柳叶儿几眼。
柳叶儿生平是最不会介意人家说她像包子的,她又笑出了三十二个褶子,站起身说,“宝林喜欢吃就好,若是不喜欢吃,有没有吃完的,尽管送来给我。我最爱吃瑞庆宫做的豆腐皮包子,皮薄馅大,又满口清香……”
一边说,她一边飘出了屋子,又随手合上了门扉。
自从知道了我和万穗私底下做的约定,这丫头非但没有骂我,反而很是夸了我一顿,也要比以前更听我的话了。我说我要和郑宝林私底下说说话,她也就真的没有问我这私底下的话,到底是什么话。
等到柳叶儿合上了门,我就开门见山地问郑宝林。
“你和君太医到底打算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对了,大家要送分的话,记得写满25个字然后说一下送分,因为不满25字按钮出不来的。
妈的,更新又有问题了,不知道能不能更上。
43、不解风情 ...
蓬莱阁的事,我已经想明白了:王琅之所以不让我知道,的确有他的道理。
这种事,绝不是我可以随意Сhā手的,很多清白的事被我这一Сhā手,也就不清白了。与其如此,我倒不如还做那个什么事都不知道的太子妃,傻是傻了一点,但却很能让我公公安心。
既然如此,多想也没有用,外面的事,自然有王琅处理。我这边应该着手要做的,是查明君太医的态度背后,到底藏了什么隐私,王琅究竟是不是不能生孩子。
当然,现在我还是让自己相信:王琅肯定是可以生的……因为如果他不能生,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要钓出君太医,最适当的饵当然就是郑宝林。
我也正想和郑宝林说一说君太医的事:我很喜欢这个姑娘,至少不讨厌她。要我抓住君太医这个把柄,把她发落到冷宫去,我不忍心。可要把她赏给君太医,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郑宝林被我这一问问得很不知所措,但她不愧是郑宝林,这姑娘这么得我的赏识,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没有和我装傻,也没有闪烁其词,只是看了我一眼,又沉吟了片刻,就字斟句酌地道,“走明路,是肯定走不通的。”
她当然是要考虑得比我周详得多了。
国朝也不是没有把妃嫔送出宫去赏人的事情,尤其是前朝驾崩,新帝登基之后,更是时常有将冷宫妃嫔、带罪宫女这样的苦瓤子放出宫去,听其自由择配的故事。比如说我公公刚即位的时候,就把他父亲去世前只是临幸过几次的选侍们都放出宫去了。这件事在当时褒贬不一,有人说这太没有规矩,一点都没有顾虑到女子的贞洁,也有人觉得这是我公公的过人之处。不过不管怎么说,王琅还活着的时候,郑宝林要想名正言顺地被放出宫去嫁进君家,那就是在做梦。
就算王琅死了,以郑家的门第,也绝无可能接受郑宝林放着天家这样辉煌的归宿不呆,眼巴巴地跳出来嫁给一个小太医的。
“要走暗路,也不是那么好走。”我就帮郑宝林把话说完了。“错非里应外合,也很难遮人耳目。”
郑宝林又闪了我一眼。
这个病恹恹的、精致得就像是一尊瓷像的女儿家,似乎忽然间迸发出了一种光辉,使得她多了一股霸气,她斩钉截铁地对我说,“难走?难走,也要走!”
然后郑宝林就跪下来,请我,“请娘娘成全郑氏一片痴心。”
真是不明白,君太医到底哪里好,值得郑宝林这样的女儿家这么痴心一片地,只是想要嫁他。和王琅比……
如果王琅知道我把他和君太医放在一起比较,肯定恨不得杀了我,他和君太医还真不是可以比较的关系:身份地位,长相才华,全都差了那么多,有什么好比的?
但我又不禁有些庆幸,郑宝林并不喜欢王琅,一门心思只想出宫嫁做君家妇。
如若不然,太子妃这个位置,我就未必能坐得这样稳了。
我赶快扶起郑宝林,笑眯眯地告诉她,“这件事,我是一定会帮你的。”
紧接着话锋一转,又做忧急状,“不过你也知道,有李淑媛和姜良娣在,本宫的位置始终说不上很稳,很多事就是想帮你,也有心无力。”
郑宝林清秀的脸上就浮起了两朵笑花。
“李淑媛心思简单,易于揣摩,姜良娣纯真无邪,没有靠山。这两人又怎么会给娘娘带来多大的麻烦呢?”
她语带深意,“再说,能给娘娘带来麻烦的马才人,不也已经被娘娘给……”
郑宝林这家伙,还真是旁观者清。
我失去了和她打太极的兴致,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可是没有一个儿子,走了你一个郑宝林,再来两三个张宝林、王宝林的,我也吃不消嘛。”
东宫妃嫔,是有定数的。太子爷已经借口要专心读书,推掉了好些美人儿,可是如果郑宝林‘去世’,东宫妃嫔出缺,要挺着不进新人,我眼下的这点筹码,还真未必够用。这话虽然是推托,但也实在是实话。
郑宝林就蹙起眉头,楚楚可怜的望着我,似乎在说:即使如此,我一个弱女子,又怎能在此事上帮您呢?
“虽然这件事,宝林也无能为力。”我告诉郑宝林。“但君太医出身杏林世家,一手的脉息是出神入化……”
我绞尽脑汁,又夸了君太医几句,才道,“我想将他调进东宫,做个典药局郎,为我将养身体,想来一年半载之后,一旦有身,很多事都更好安排。宝林觉得怎么样?”
这是一双两好的事,一旦君太医成为东宫典药局郎,东宫妃嫔有不舒服,请他扶脉,自然是题中应有之义,郑宝林也不必还要去麻烦别的院正、供奉们,三次犯病,只有两次能见到君太医了。她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喜色,又跪下来要给我磕头,“娘娘真是大度贤明,妾身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不要紧,我笑眯眯地想,只要你姘头知道该说什么,那就好了。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郑宝林,我又和柳叶儿下了几局棋——毫不例外地惨败于柳叶儿手下,还没到吃晚饭的工夫,王琅就回了东宫。
他最近一直不算太空闲,除了那天特别拨出了半天,陪我在太液池边玩耍,一直是早出晚归,也不知道是在紫光阁念书,还是去了别处。
难得这么早回来,他也没有进西殿看我,而是直接进了东殿,反而让我有点不舒服。
当然啦,就算他进来,我也还是会介意额头上的伤痕不好看,不找个东西遮着,是不会和他见面的。就是那天和他出去玩,也都是找了一顶帷帽来遮住了额头。
但是他进来找我,我不马上见他,是一回事。他不来找我就肯定是另一回事了。
可恶,他最近对我还挺不错的呢,处处都照顾到我有伤在身,对待我虽然不说很宠溺,但也绝对很温柔。怎么我的伤还没好,此人就已经故态复萌了?
越想越觉得很有些不舒服,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再一次肯定青紫基本只剩下一点点残余,不仔细已经看不出来,便换了一件衣服,又撒了一点点香露,吩咐小白莲和小腊梅。“去,一边玩去,别等本宫回来吃晚饭了。”一边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东宫。
不得不说,我公公将几个妃嫔一并以大挪移手挪移到了朝阳宫,对我还是很有好处的,东宫现在虽然依旧狭窄,但还是要比以往更安静多了。王琅回来之后,因为隔得太远,这些妃嫔也得不到消息,不像以前,他一回来,一个个就都找到了事情跑来见我。现在的正殿,就要比以前都阔朗得多。
我拎着裙子,蹑手蹑脚地进了东殿,却没有发现王琅的人影,倒是发觉阿昌在整理王琅的床,看到我进来了,小太监一脸痴呆地望着我,张口就要喊,“娘——”
我赶快横过一眼,低声啐道,“别那么不解风情,死阿昌,你主子在哪?”
阿昌顿时很解风情地指着净房的方向,又悄悄地捂着嘴,退出了东殿。
这小太监要比他主子来得更可爱得多了!
我一边想,一边靠近净房,贴着门去听里头的动静:我不想满脑门子美男出浴地闯进去,却发觉王琅在官房上坐着。
听了一会,也没有听到哗啦水声,门那边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在动一样。我正打算退回屋子里等王琅,门却一下敞开了,王琅跨出门来,正好接住了往门里栽倒的我。
“你回来啦。”我只好傻笑着和他打招呼,又想起来埋怨他。“都不进西殿来看我。”
王琅的确是刚沐浴过,天气热,他身上只随便披了件袍子,发髻也歪了半边,脸颊带着红润,又有了那**的情.色感,听到我的问话,他就冲我挑起了一边眉毛,低声道,“我进了西殿,你就会见我?”
我把额头露给他看,得意地道,“你看,今早起来,柳昭训又给我揉了一遍药,现在痕迹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
王琅果然就站在门口,扳着我的脸仔细地看,我们靠得很近,他的双腿甚至将我隐隐夹住,天气热,我也穿得很薄,甚至能隐隐感觉得到,他……他没有穿亵裤……
还有他的呼吸,火热而且潮湿,吹拂着我的鬓发,带了好闻的澡豆味道……
我一下就觉得周身的玫瑰香味,被他身上传来的热气,蒸腾得简直太浓郁,让我混混沌沌,舌头似乎被糨糊黏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结结巴巴地道,“王琅……”
王琅忽然间又放开了我,若无其事地道,“嗯,是好得多了,看来明天起,你可以和我一起去请安。”
没有了他的掌握,我差点摔倒,这个人居然就不管我了,他往屋内走,甚至不顾袍子的系带,刚才已经被我无意间扯脱了,随着他的走动,半边袍子被吹了起来,露出了他劲瘦的身形,与……与两腿间那片若隐若现的阴影。
突然,我口干舌燥,恨不得有一杯冰水可以一气喝完,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紧走几步赶上了王琅,又指责他,“一、一点都不解风情……”
王琅睇我一眼,又别开眼,他笑了。
这笑里有太多太多意味,似乎就在刹那间充满了我的胸臆,让我的心甚至有了一点酸胀。然后我听到他说,“小暖,这一次,你自己脱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啊,送分要满25字然后说SF
昨天要送的应该都送了, 没有的留言和我说下,估计不是系统就是我看漏了。
明天有什么东西吃,大家心里都很明白了吧?
44、枕头风吹 ...
我和王琅虽然在这种事上一直很大胆,但这份大胆,一般都来自于他的急切,和我……我差不多一样的急切。我们还从来没有这样慢慢地做过这种事情。
更不要说,我……我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脱、脱衣服给他……
才解开一个扣子,我就很有些后悔我为什么就这样沉默地答应了王琅。
虽说天气渥热,我为了贪图方便,只穿了一袭家常软花绸衣裙,但毕竟是宫中衣物,花式华美之余,系带也不能说是太简单,要是先从腰带解起,还不知道要解到哪一年。
于是我就自以为很聪明地解起了衣襟上的暗扣……
而王琅的眼神,似乎竟随着这一个扣子的分离,而多了几分热度,他几乎是紧绷地靠在床边,眼神紧紧地锁着我。看得我……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苏世暖,居然也是个腼腆的闺女,在王琅这样的眼神下,我竟是羞得有了几分无地自容。
别开头不去和王琅对视,我将暗扣全都解开,又深吸了一口气,将绸衫缓缓地推下了肩头,又抖着手去解亵衣在颈后的小结。
王琅的眼神已经深得看不出琥珀色了,他丝毫也没有遮挡的意思,就这样大方地展示着他的……他的龙威,更让我有了几分羞赧。这个结,我就解了很久,才解了开来。
腰间腰带打的死结,我一时半会还真的动不了,只好将手探进衣内,抽开了腰后亵衣的活结,却是怎么都没有勇气将亵衣抽出,只好央求王琅,“差不多了啦!死王琅,你还要欺负我到什么时候!”
王琅就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你是解不开腰带吧?”
这话实在是说得我无话可答,只好扭过头去不理他。反正我手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要是不服气,大可以……大可以自己来解。
他果然就自己来解。
非但自己来解,他还让我跪在他身前,一边解我的衣服,一边好整以暇地问我,“不是说要和我生个娃娃?连衣服都不脱,怎么生?”
我简直窘到极点,恨不得把王琅的嘴缝住,可惜手头没有针线,只好以牙齿做针,试着咬穿他的唇,让他再也不能笑话我。
“连衣服都要我自己脱,你呢?就躺着、躺着……”一边咬,一边还是忍不住反驳。
王琅就在我耳边低声地笑起来,他叫我,“小暖。”
这声音暖得就像是正午的日头,我就是窗台上的糖人,就算隔着窗子,也暖得都要化开了。
自从出事以来,我们还没有敦伦过。一开始我头疼,当然没这个心情,后来头好一些了,又开始担心王琅看了我丑陋的样子,会失去对我的喜爱,每次见面都要把额头遮起来不肯给他看——带着帷帽做这样的事,的确很怪。说起来,也有十多天没有做这件事了。
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一次我特别吃不消,他又一开始就让我……让我夹着他的腰,把他缓缓地吞进去,这个姿势,让他太过深入,他稍微一动,我根本就连跪都跪不稳了,只能趴在他胸前细细地求饶。
可是王琅却不放过我,他不断地顶起我的身子,让我和他对视,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烫,锁着我的瞳仁,几乎要把我的眼珠子都烫伤了。他还叫我,叫我小暖,叫我世暖……紧紧地抓着我的腰,好像一松手,我就会溜到别的地方去。到最后我已经泣不成声,软成了一滩烂泥,哽咽着求他,“王琅,王琅你别闹了……”
他才渐渐地慢了下来,又抬起手来,抚摸着我的额角,低声吩咐我。
“躺下来。”
这一次,我们是真的从字面意义上实现了‘从床头闹到床尾’、‘颠鸾倒凤’、‘翻云覆雨’这几个词儿,要不是到最后我实在腿软,我看王琅是很有兴致,让我们再实践一回,‘从床上到床下’。
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已经累得不成了,在他胸前趴着,含糊地埋怨他,“人家来找你,是有事要和你说的嘛!就只会想着这件事……”
“有什么事,值得让你换了新衣服,喷上玫瑰花露来找我?”王琅一边摩挲着我的额头,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我。
没有等我回答,他又若有所思地说,“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喜欢你穿蓝色。”
的确,王琅从小到大很少夸过我,唯独几次他夸我长得好看时,我不是穿着雨过天青色,就是穿着湖蓝色的袄裙,这件事我其实一直暗暗记在心底,不过从前记住这件事,是不许自己在他跟前穿出蓝色来。现在……现在就不一样了……
我没好意思搭理这个话茬,直接跳到了他前头的问话,嘻嘻笑着和他说。“我想呀,我们要生娃娃,衣食住行上,当然不能和以前一样不讲究了。不如把君太医调进东宫来,做个典药局郎,给我们开一点药膳调理身体,这样也好生娃娃,王琅,你道好不好?”
王琅的身子僵硬起来,他又敲了我一下,问我,“你该不会是已经把什么事都安排好了,才来问我吧?”
……奇怪,这个人他分明长得俊美贵气,和鳞介一族没有半点关联,为什么总是和我肚子里的长虫一样?我说一句话,他就能猜出我的全部盘算?
我一时还不想告诉他君太医的古怪,因此只是厚颜地道,“能够排除一个异己,我为什么不安排?再说,郑宝林好端端的小姑娘,为什么要在深宫内院寂寞一生,有机会,还是要把他们安排出去的。”
王琅又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问我,“安排出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其实把郑宝林安排出宫,对我来说还真的没有半点好处,反正她就是在宫里,也不会主动邀宠,王琅更不会去宠她。她的死活,和我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我看着一个小姑娘在我身边愁眉苦脸的,就觉得很碍眼,不行吗?”我强词夺理地道,在心底不禁又对王琅起了一丝抱歉:摊上我这个太子妃,有时候的确是苦了他。
想了想,又赶快未雨绸缪地补上一句,“你可不要说什么受了宠幸,她就不会愁眉苦脸这种话。人家心里可看不上你,你要是想招惹她,准碰一鼻子的灰。”
王琅索性就不理我了,我倒有些心虚起来,过了一会,又推推他,“喂,你怎么不说话?”
“话都被爱妃说完了,小王能说什么。”他一边说,一边找到了我的……嗯,茱萸?狠狠地用指甲掐了一下,痛得我是一个哆嗦,才数落我。“她心里没有我,我还会碰她?苏世暖,你未免把我想得太下作了。”
“你爹年轻的时候,可也没有人想到他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和他抬杠,“这人要变起来,是变脸如翻书,我可不能不未雨绸哎哟!王琅!人家那里可还酸着呢……”
“真的吗?我揉揉。”这个人现在又开始故作体贴了,一点都没有刚才打我ρi股的狠劲。
我赶快蠕动着躲开他的禄山之爪,“不要闹了啦。”
又忍不住问他,“蓬莱阁的事,皇上查得怎么样了?”
王琅嗯嗯哼哼的,心不在焉,只是对我上下其手,我又问了几次,他才慵懒地答,“反正父皇不说不查,底下人也就只有继续查的份。这件事我压根就没有管,知道得也并不多,你更不必知道太多,一问三不知,那是最好。”
我不禁多添了几分担心,“这可不是你不管就能了事的,你不管,重芳宫是巴不得来管,最好管出无数不利于你的证据……”
话说到一半,我不禁有点奇怪:王琅的手忽然停了下来。我又感觉到他在看我。
一抬头,果然发觉王琅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我的头顶心,见到我抬起头来,他竟罕见地啄了我的额角一下,轻声道,“苏世暖,你有长进嘛,总算懂得把人往坏处想了。”
对于皇贵妃,我是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她的。我哼地一声,神气活现地说,“小看我啊?”
又忍不住沾沾自喜起来:王琅可真的很少夸我。
王琅没有搭理我的话茬,“这件事,我自然有安排,有你表姑盯着,重芳宫也不至于太过分。再说,父皇心里也是有数的,你就别多管了。”
虽然王琅很少Сhā手政事,但我从来很少怀疑他的能力,我觉得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将天下握在手心。后宫里的区区小事,自然更不在话下。
一思及我竟嫁给了一个这样厉害的人,我就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催逼着我:像我这样又笨又憨,反应还不很快的人,虽然有几分坏心眼,但要玩得过他,却很不容易。
要达到有一天可以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个目的,还不知要付出多少努力!
一边想,我一边闭上眼准备睡一会儿,见王琅的眼睑也慢慢下垂,在我额边抚弄的手指,更是滑下了脸颊,知道他快要睡着,我忙又轻声请示,“君太医的事,就这么定了?”
他发出了一个模糊的嗯声,长长的睫毛降了下来,贴到颊前,呼吸渐渐匀净,很快就翻了个身,把凉被扯到了身上。
我赶快在心底做个眉批:枕头风是要这样吹,才吹得有效验。
才记下来以后要多加实践,一股睡意涌上,我也就跟着王琅,坠入黑甜。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几天真是知道什么叫做写文写得要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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