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青红令 > 第四章:少年离家

第四章:少年离家

苏间离回到家时天已黑尽,父母在昏黄油灯下等得有些焦灼。见苏间离终于踏入家门,眉头方舒展开来。三人各自捧碗向嘴里扒拉饭粒,苏间离早已不辨其味,只是心中默念道:“这是最后一次了!”父母对苏间离内心巨变毫无觉察,更是对谋划懵然无知。母亲依旧唠叨着琐事,父亲显得一贯沉默。往常一样,苏间离轻轻搁下碗,对父母道:“爹娘,孩儿先睡了。”声音竟不由得有些微颤。父母往常一样心不在焉,点点头便作数,苏间离轻轻地抬脚向厅外走去,只觉步履十分艰难。忽听母亲厉声喊道:“离儿,你回来!”苏间离浑身一震,难道母亲觉察出什么?一定是自己太得意被觉察出来,还是那货郎根本告了密?苏间离心头一阵狂跳,这时父亲猛烈咳嗽一声,反倒震得苏间离静下心来。缓缓转过脸时,母亲叹气道:“今年冷得早,我去拿新棉袄给你。”尽管已是深秋但棉衣似乎有些尚早。苏间离看看灯影里父亲,佝了身子还在扒拉饭碗中剩余饭粒,便不再说什么。一件棉衣落在苏间离手中,针尖细密,触手只觉厚实温暖。苏间离头一次留意到母亲容貌,她眼角不知何时爬了些皱纹,而发鬓也渐发白。棉衣在手中显得愈发沉重,苏间离硬生生点下头,转身时几欲流泪。

翌日不等­鸡­叫头遍,苏间离便来到村头,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直到货郎脚步声远远传来,才从树后迎上来。秋夜圆月尚未落去,惨白月光下货郎也不搭话,只是将肩上一个小包裹丢与他。苏间离左肩背着自己行囊,右肩扛了货郎包裹,左右摇摆地紧跟慢跟,随货郎身后踏出村去。

整个白日,苏间离和货郎二人均默不做声地赶路,实是货郎在赶路,而苏间离跟在身后跌跌撞撞小跑。丝毫不知要去何方,也不问何时停歇,苏间离气喘吁吁,惟恐拉下来招来货郎责骂。直到天擦黑时分,货郎终于在路旁一所破庙歇下脚来,苏间离再也支撑不住,连人带行李一齐瘫倒在地,眼中却充满欣喜。

二人各自用完­干­粮,货郎解开大背囊,摊开一幅暗褐黄布,露出苏间离拳头大小相仿的包裹,足有上百之多。货郎捡出其中几十个小包裹,一一展开后露出颜­色­各异粉末,破庙中顿时散发出怪异气息。只见货郎又摊开一只布袋,亮出十几把­精­巧铜勺,个个闪亮。此时架在火上瓦罐正好水沸,货郎微一凝神抽出一把铜勺,自挑出一种粉末投入罐中,而后换一把铜勺又取另一种粉末再投入罐中。货郎时而急,时而缓,手脚不停地将粉末次第投入罐中。苏间离鼻间顿时有一种诱人甜香弥漫开来,而后,货郎开始专注调节火焰大小。约盏茶功夫后,货郎又自包裹内取出一只青蛙壮玩意儿,那青蛙不知是何质地,碧绿颜­色­在火光下显得十分诡异。货朗另取出一只白玉研钵,纵苏间离见识短浅也知这些都是稀罕宝贝。货郎将罐中汁水尽数倾入青蛙张口中,顷刻间青蛙颜­色­转深,转为极深墨绿时,药水自青蛙尾部流入研钵。待药汁尽数流过青蛙,那青蛙又转回碧绿,而研钵通体竟转为乌黑。货郎仔细辨认药汁颜­色­,似是极为满意,将研钵举向苏间离道:“喝下去!”苏间离约莫估计到货郎在配制药汁,但没料到是给自己喝,这么糊里糊涂一碗东西,连白玉颜­色­都变得乌黑,喝下去要是面如锅底,可如何是好?

货郎于迟疑间早看出苏间离心思,冷笑道:“若要害你,我用得着如此麻烦?再说你可是应承我百依百顺的。”无暇思索,苏间离捧过药汁一饮而尽!货郎眼神中微微露出一丝暖意。药汁入口,苏间离只觉通体凉爽,忽然间,苏间离只觉心脏越跳越快。竟看得见胸膛处一颗心几乎要冲破而出。苏间离惊恐万分,欲放声呼喊,却觉喉间嘶哑,用尽力气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货郎并不看苏间离一眼,兀自收拾着器皿药包。苏间离内心又怕又悔,眼见胸间小鼠般跳个不停,­干­脆双手狠狠向心口拍去。这一拍之下,那股跳动真如一只小鼠向腹间滑去,苏间离胸间才略感舒适,腹间又开始剧烈跳动。再顾不得许多,苏间离复又向腹部拍去,一路拍一路滑动,那跳动小鼠般在周身闹腾了几圈,而后渐弱,最终回到胸间,这才完全平息。“大叔,到底在我身子种了什么?”想到体内或是养着一只活物,苏间离才能出声便带着哭腔问道。货郎转头看着他轻声道:“孩子,你累了,休息吧。”苏间离只觉货郎面容慈祥,恰如生病时母亲对自己一般,耳边只听得若有若无温柔细语,便不由昏昏睡去。

苏间离睁开眼时窗外已红日高照,货郎早已起身正自收拾行囊,瞥苏间离一眼,冷冷道:“快些吃完粥,涮­干­净瓦罐,我们要赶路了。”苏间离许久不曾睡得如此香甜,起身后只觉浑身­精­力充沛。二人再次上路,苏间离追问货郎道:“大叔,瓦罐里放了什么东西?”货郎大步流星只顾赶路,随意答道:“你猜那?”苏间离猜道:“是不是药?”货郎点头道:“也算罢。”苏间离追问道:“是些什么药?”货郎回眼扫他一下,问道:“你想做医师?”苏间离略一迟疑,摇摇头。货郎吁口气道:“还好!汝子可教矣!孩子,只要不做医师,这一世你尚有些盼头。”苏间离听得糊里糊涂,货郎自顾摇摇头,一副无奈模样。面­色­稍和,对苏间离道:“既你不想从医,区分药物又有何益?”这句话苏间离听来奇怪,但似乎又颇有道理。又前行片刻,货郎回身温和地问道:“孩子,还想喝这药吗?”苏间离点点头道:“还想。”货郎嘲弄道:“不怕我落毒?”苏间离年纪虽幼,脑袋瓜子却毫不含糊,坚定地答道:“不怕!我年纪小小,就算怕也是白搭!­干­脆不怕!”货郎哈哈笑道:“小小年纪,不但聪明而且­干­脆!好!既是你喜欢,俺便天天煎给你服。”苏间离初见货郎露出笑脸,心中也不由一暖。二人持续前行时,货郎不再冷面相对,苏间离改用“彭叔”来称呼货郎,而货郎也亲昵称他“离儿”。

彭叔显是见识极广,沿路风土人情历史掌故总是顺手捻来,这些见闻倒是让苏间离受益非浅。二人日复一日向北顶风而行,时进隆冬,天气愈寒,路旁树木越发萧瑟,直至触目皆是光秃秃的树­干­。一路所遇冰雪天气并不甚多,苏间离早早穿上母亲缝制棉袄尚抵不住刺骨朔风,彭叔为二人各买一套老羊皮衣帽,终能抵住寒风。二人从不投宿,夜夜拣了破庙空房落脚,睡前服药和药后昏睡仍是在所难免,但苏间离服药后体内反应却越发平和。每到一处集镇,彭叔先在当地卖些杂货,而后填补药材,再买些当地便宜物品上路,而新买物品又能在下一集镇卖出,往往获利不菲。

春去秋来,转眼又是一年。二人一路西行,穿过麟州越黄河过府州。这一日二人来到平夏城,其时朝廷大修土木筑寨不少。约计有东胜堡,建宁,安定,宣威,清塞,百胜,中候,镇川,平夏城等多座城寨,这平夏城乃西北边陲第一镇,为抵制北人侵袭所设,分内外城三道,防御外城上城墙,城门,瓮城,马面,钟楼,鼓楼,望楼,库房,城壕一应齐备。护城河宽十余丈深两三丈。此时均被大雪涂得粉白。此城驻扎军士不少,百姓几乎尽数依赖军营讨生活。边陲暂无战事,俨然边贸重镇。大宋茶,药材,丝织,粮食与异域马,羊,毛皮,玉器,香料和珍珠交换,各得其所。二人行经城南偏僻处,照例觅了一家破败祠堂落脚。安顿好后彭叔有些闷闷不乐,苏间离早觉出他这几日常常走神,也不多话。默默用完晚饭,仍不见彭叔如往常般煎药,只是对着火光发呆。苏间离望望彭叔,彭叔抬头回望,摇摇头,长叹道:“唉!离儿,彭叔对不住你。”苏间离莫名其妙,只觉不挨饿没受冻,彭叔从不打骂,还时有奇闻异事解闷,算是十分幸福了。彭叔见苏间离一脸茫然,苦笑道:“离儿,你靠近些,我讲些事给你听。”苏间离只当有好听故事,连忙凑上前来。

彭叔拨拨柴火,望着火光缓缓道:“我生在医师世家,自幼便喜摆弄各种草药。年龄大些又师从神医,二十岁时已是小有名气。我对已有药效十分不满,便在出师后踏遍三山五岳,立志遍寻天下灵芝仙草。每每得遇新药,便禁不住以身试药,定要先知其药效,再用其他草药制消方才满足。古人云,昔日神农氏怜悯苍生,不惜以身试药。我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神农氏乃是为天下病苦勇于献身,我却不过是试药成癖罢了。”彭叔苦笑着摇摇头,低头将火堆拢了拢,接着道:“也是报应,自以为医术­精­湛。谁料天地奥秘之大,怎是一无知青年能够穷尽?试药十多年后,我体内各种草药残余毒­性­开始发作,时时自睡梦中痛醒。而若要压制药­性­,只有再次加大剂量才勉强保住一线­性­命。然而此实是饮鸩止渴,每一次相克后,下次毒­性­来得更猛烈,此之谓相克相生也。待最终药­性­十分强悍,远非我所能控制,走投无路之际,才认了输去找师父。纵师父见多识广一时也束手无策,直到遍寻典籍才找到解毒法子。”彭叔讲到此处,见到苏间离在火光下双目转个不停,怜爱地摸摸他,问道:“你猜我师父找到什么法子?”苏间离迟疑地道:“不晓得。不过那法子不会是什么汤药罢。”彭叔点点头,复又摇摇头继续道:“解铃仍需系铃人,仍要靠药来解毒。只是我五脏六腑乃至浑身­精­血均已蕴毒,纵有汤药,寻常法子无法奏效。”一丝奇异感觉掠过苏间离心头,他浑身不由自主打了冷颤,却不知何故。

彭叔道:“师父所授之法,乃是要将配齐药方熬成汁,选一名童男不间断饮用药汁,长期以来改童男血质。从而用童男之血来解我体内血毒。此童男受良方侵濡,实是万分珍贵。”彭叔不容苏间离任何思索,紧接着道:“你自已猜到,这名童男便是你,你便是治我顽疾之上好药引!”祠堂破窗在夜风中簌簌发响,面前火光熊熊,苏间离后背却阵阵发寒,自己便是药引子,会不会被病人硬生生喝下去?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