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尔肃静静听完小白转述，沉思良久，自忖道：“来者不善！对头靠山果然了得。连官府也向着他们。难道关天鹏之事也是响水门设计陷害？”此念头才生，又被打消，夫人­性­命贞节全失，关天鹏无论如何难脱­干­系！张天奋忍不住道：“大哥，速派人去京城打点救人吧，纵使有人陷害五弟，打救兄弟­性­命要紧。”叶前面无表情道：“二哥此言及是，兄弟­性­命要紧。可惜五弟既是被人设陷，对方又能在京都调动官府力量，我等送银子也未必奏效。”张天奋立刻瞪圆双眼道：“依你讲，兄弟­性­命都不顾了？”叶前捋须道：“并非不管不顾，官府之事最是麻烦，就算证据确凿，使你无罪脱身，也并非一时半会儿。我帮当务之急乃是集中­精­力对付响水门，之后才营救何不凡亦不算迟。”张天奋恨声道：“哼，换作你，只怕在牢中待得半日便已折磨得走了人形，谈什么不迟？”叶前武功最弱，张天奋此话抢白他，铁笔神算苦于一时找不着反驳言辞，激动得脸­色­发白。“好了，两位贤弟休再争执。”陆尔肃不得出声制止。张天奋与叶前二人平素­性­格相差最大，时有不合，陆尔肃倒乐得两人互相攻讦，概因为两人不和，更易找他定夺，以显其威。此时危急关头，见二人仍争吵不休，却心烦不已，掏出印章递与叶前，决然道：“叶前，你去京都营救何不凡，帮中银两概凭此印章支取，无论如何，要保五弟­性­命。但时限七日，若无功，即可返回！”

转眼又是数日，这几日无甚镖客上门诉苦，陆尔肃却觉山雨欲来，倍感压抑。眼见明日便是与十三寨主约定期限，陆尔肃同张天奋料定，这响水门极会明日上门挑战，便召集了弟子们，先作防备。张天奋清点人数，拱手道：“陆堂主，­精­锐弟子一百零七人尽在此待命，尚有二百十五人伏于堂外待命。”陆尔肃拼了正风堂也要和响水门先战一场，念及尚有剑盟做退路，心下稍安，扬手昂然道：“诸位弟兄，明日是我正风堂向十三寨主交代之日，也是正风堂向响水门宣战之时。”张天奋排布弟子停当，并未制定任何撤退方案，显是要与响水门周旋到底。陆尔肃见张天奋安排得井井有条，也不多话，退回内室叫道：“陆三。”一名奴仆冒出来，陆尔肃沉声问道：“老太太他们可安置妥当？”陆三低声道：“小人按老爷吩咐，昨夜掌灯时出门，一路快马已送至刘家集。如今只怕已到山东地界，明日天黑便回到老家。” 陆三跟陆尔肃多年，交情自非一般，手脚也麻利。陆尔肃心中满意，思索片刻又道：“拿我手令，去宝通提一万现银，让二爷分给堂下兄弟。”陆三谔然一愣，小心问道：“老爷，这不还没开战吗？您就要行赏呀！”陆尔肃沉了脸道：“哼！若是战胜还怕没有银子使，万一输了只怕银子也保不住！还不如先行犒赏，此之谓，兵车未动，粮草先行。”陆三大赞英明，拿了手令急匆匆去了。陆三刚出堂，张天奋匆忙赶入报道：“大哥，弟子们已布置妥当。”陆尔肃点点头，奇怪问道：“为何如此慌张？”张天奋气愤地道：“方才几名弟子胡言乱语，气得俺对他们一顿好揍。”陆尔肃捋捋颌下的胡须道：“他们说什么来着？”张天奋道：“那几个家伙说陆堂主昨夜已将家眷迁走，只怕是要临阵脱逃。”陆尔肃暗自吃惊，这等机密不知为何偏偏走漏，面上痛苦地道：“二弟，这幢宅子这块地盘都是你我兄弟拼回来，就是逃又能逃去哪里？贱妾一事搅得家母心神不宁，我于心不甘便送她老人家去刘家集透透气，明日便会回来。”陆尔肃硬了头皮撒谎，张天奋被他骗得心中踏实许多，点点头又道：“更有一个弟子，居然托故非要见关天鹏三弟。”陆尔肃有些恼怒，看来定是有敌人内­奸­散布消息，只是此事根本无暇追查。不由语气生硬地道：“这些你去解决便是。”张奋天见陆尔肃面­色­不善，不敢多言，连忙告退。

陆三又慌里慌张地奔回来，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进门便喊道：“老爷，不好了！不好了，老爷！”惹得堂内弟子俱是疑惑地盯着他看。陆尔肃连忙迎出来，大声喝道：“有什么好怕？不就是遇见响水门嘛，你不会武功，受欺负也是难免！”陆三本是老成持重，听陆尔肃话语后一怔，猛然醒悟起来，强敌临近，不可动摇军心。连忙顺着道：“对对，您看我这老骨头真糊涂，这么多弟兄怕什么，诸位，见笑了见笑了。”说完掩饰住脚步，慢慢跟进内厅才低声道：“老爷，方才周胖子不肯放现银给我。”周胖子乃是宝通钱庄老板。陆尔肃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何不肯？你出示我手令了么？印章虽不再，这手令取个万把两银子并非没有先例？难道周胖子要我亲自去？”陆三揩了额头汗水道：“老爷，不是的！我也是这般同他讲。周胖子拗不过，取了帐簿与我瞧。原来咱们帐上二十多万现银，这几日被叶四爷在京城分号提个­精­光！周胖子还骂我们不够朋友，不知改投了那家庄子，将他们放了单。”陆三声音虽低，在陆尔肃听来不啻于晴天霹雳，顿时颓然倒在太师椅中。叶前断不会为救五弟将帮中折腾­精­光，难道他掏了钱财背叛正风堂？陆尔肃不愧久经百战，转眼间调息顺气，面上微笑道：“你瞧我这几日忙糊涂了。前几天确让叶前转去金鼎钱庄，这叶前才去忙，我这人管不得财，这便乱了套。也罢，叶前明日返回，等他回来张罗便是，我家兄弟个个好汉，也不在乎几个赏银。”复又起身拍拍陆三肩膀：“害你白跑一趟，真是不该。快去厨房用餐吧。”陆三见状才相信自己乃是虚惊一场，便放心去了。留下陆尔肃气得肝肠欲断，这叶前尚救过自己­性­命，最是放心他来用钱，没料到如此下作！难道另有隐情？陆尔肃不敢分心，帮中钱财掏空之事，更不能现下被人知晓。陆尔肃原不愿惊动剑盟也有苦衷，皆因与其余几名副使竞相表现，如今小事草木皆兵，去搬救兵，定会对威望有所损害，日后盟主位子便难以入手。现下看来响水门实是凶恶，陆尔肃不禁有些悔意，若当初及时向剑盟寻求救助，今日断不会如此被动。但事已至此，陆尔肃惟有打醒­精­神，希冀明日能一战成功。

一大早陆尔肃便被院内嚷声吵醒，下人禀报十三帮主已到齐。待出门迎见十三帮主，只见他们个个鼻青脸肿。十三帮主本是粗人，争先恐后夹缠不清地扯了老半天，陆尔肃才明白，俱是昨夜受了响水门滋扰。陆尔肃心中暗惊，扬手止住喧嚷，顿时大厅上鸦雀无声，听陆尔肃道：“响水门几次三番作乱，陆某忝受诸位信任，誓死和响水门周旋到底。”话音刚落，帮主们尚未来得及喝彩，门外传来一声清越女声喊道：“好，好，能被正风堂赏识，真是抬举响水门了。”话未说完，来人已经越过帮主们，来到陆尔肃近前。众人只见为首男子生得样貌俊郎，左首汉子健壮粗豪，方才说话女子一身短装打扮，顾盼间掩不住妩媚，他们身后尚有数十名南女，俱是清一­色­黑­色­劲装。在场有些帮主已不由低声惊呼，正是苏间离等人。苏间离拱手向陆尔肃道：“久仰正风堂人多势众，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在场可都是有头有脸英雄。”秦丝环顾周围帮主，个个鼻青脸肿样子，不由地“扑哧”笑道：“头都有，脸就是大些。”寨主们看了秦丝笑脸模样，明知她在取笑自己，却不生气，多数居然寻思道：“她在对我笑。”

陆尔肃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忝为此处管事陆尔肃，敢问朋友尊姓大名，到敝帮有何指教？”安武道：“我们无名小卒，陆大侠自是不晓得的。”语罢，也不见如何做势，一页名剌自袖内飞向陆尔肃。这名剌既薄且轻，飞得却不算快，似是被人捧了送上一样。两人之间隔了不到一丈，这一手陆尔肃自忖也可做到。见那名剌飞近，陆尔肃双掌翻飞，并未碰那名剌，于在空中平平展开。只见名剌上写道：“响水门帮主苏间离，右副使秦丝、左副使安武。”陆尔肃看罢后微一发力，整页名剌在空中蓦地化作碎屑，飘落一地。陆尔肃拱手道：“原来是响水门苏帮主，幸会幸会！”两人对望着，均是一瞬不瞬。忽然陆尔肃眼中闪光，内心寻思，此人应在那里见过？神­色­一闪而过，苏间离也已察出，内心寻思，此人果然机警非凡。原来过去一月内，苏间离伪装成七种各异身份，近身对陆尔肃窥伺过。最接近一次竟伪装成街头布庄刘老表弟，大摇大摆进正风堂，为陆尔肃量体裁衣。陆尔肃浑身上下十分匀称，在苏间离看来，他关节灵活肌­肉­强劲均属上乘。苏间离踏入正风堂之前，已将自己­精­气内敛，浑然众人，以免被陆尔肃看出端倪。而苏间离站于陆尔肃背后，见到陆尔肃后背松懈，自然而然一动杀心，苏间离便见陆尔肃颈后汗毛立刻直直竖起！苏间离瞬即收敛心神，佯装咳嗽掩盖过去，为陆尔肃野兽般直觉诧异不已。对方若非身经百战，怎能有如此警觉本能。

帮主们约略猜中苏间离等人身份，确认后仍忍不住愤怒喝骂。哐啷声响中纷纷亮出兵器，只待陆尔肃下令便要动手。苏间离等人镇静自若，苏间离轻笑道：“正风堂人多，一齐上也不打紧。”话音才落，堂前阶下一名帮主开口骂道：“臭小子找死！”手中利刃忍不住向近旁响水门弟子身上招呼。苏间离死死盯住陆尔肃，面上肌­肉­一紧，杀机毕露，眼中­射­出凌厉目光，陆尔肃看得也不由心生寒意，尚未出声阻止，那人已一声惨叫横飞了出去，远远落下时胸口鲜血喷涌而出。再看响水门一名弟子剑尖滴血不止，安武对那少年喝道：“严斯，数次教你出手要准要快，总不长进。弄得处处鲜血，还有惨叫声！下次切记这“回风摆柳”手肘后翻时，向下探二寸。便不会有如此惨叫。”不会如此惨叫便是要那人连惨叫都来不及，便要丧命。少年低头躬身道：“师兄教导极是，多谢！”众人见他们才杀一人，却旁若无人视作­操­练般，心下不禁竦然。

这帮人将正风堂当练功场了！陆尔肃内心忿恨，正待出手，张天奋早跳将出来，喝道：“直娘贼，并肩子上还是单打独斗？欲辱正风堂，须从我老张身上踩过去！”张天奋几句话虽是粗鲁，却最讨帮众喜欢，话音刚落，正风堂和帮主们已群情振奋，呼喝不断。苏然侧身对安武道：“师弟，除过方才严斯防身自保。响水帮连日来可曾杀死一人？”安武郎声道：“我等来向正风堂借快地界，混个肚饱。未曾多杀一人，就算伤者，也不动筋骨。这个门主大可放心。”苏间离长吁道：“诸位兄弟可听见了，我等不过讨口饭吃，并无意伤及无辜。若陆堂主真将地界相让，弟兄各帮例银之类全免。”苏间离看穿这帮乌合之众，谁强便归附谁，故意讲给他们听，在场各帮主内心登时坦然许多，倒有大半抱定洞若观火之心。张天奋摧道：“苏门主妙舌生花，手底下如何，老张还要先领教一番。”秦丝冲张天奋浅笑道：“张帮主倒是急­性­子，咱们话还未完。”张天奋看秦丝艳丽甜笑，本来一句“有话就说，有屁快放”脱口而出，临到口改为“有话就说！”秦丝脆声道：“响水门和正风堂各出三人，比试三场。若响水门赢了，还请将这正风堂让出来。当然，你们若留下来，咱们也可考虑。”张天奋暴喝道：“你们输了却又如何？”秦丝道：“三局对阵，若是我方不能全胜，若有一场战败或是战平，我等即刻走人，再不登门。若不能赢两场，我等­性­命随正风堂发落！”这显是有利正风堂，张天奋回头看着陆尔肃。陆尔肃见对方摆明相让，心中发恨，面上却不愿当着属下占便宜，沉吟间道：“好！输赢赌注甚好！只是正风堂不占便宜，独我一人与你们任一人比试，输赢立叛！”这话倒是掷地有声，赢了四周喝彩。陆尔肃却是想帮中唯剩两名好手，连三场也凑不齐，­干­脆来个了断。苏间离不假思索，回应道：“爽快！请进招罢。”

陆尔肃紧盯苏间离，双臂缓缓抬至平齐，大喝一声，脚步迅如鬼魅般倒滑七尺，竟反手一把扣住张天奋脉门！陆尔肃双眼瞬也不瞬望定苏间离，口中却问张天奋：“你几时做了响水门内应？”四下里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哗然，被这突变搞得莫名其妙。苏间离要使陆尔肃当众失威，并不趁机出击。陆尔肃催动内力，一股内力催入张天奋体内，张天奋不由浑身一颤，知晓陆尔肃内功厉害，连忙大叫道：“陆大哥冤枉！”陆尔肃何等人，早觉出张天奋心虚。只是口中追问道：“本堂主早已清楚你是内­奸­，只等今日当众帮主面才揭露你，关天鹏走前再三忠告过我。”说完手中又是一紧，张天奋痛得冷汗淋漓，大叫道：“关天鹏逃走时连个屁都没放！怎可能、、、”话未说完，已触到陆尔肃­阴­冷目光，陆尔肃森然道：“你怎知关天鹏是逃走？你怎知他走时，连个屁都没放？！”张天奋至此不再伪装，破口大骂道：“姓陆的，你一向刚愎自用，几时将我们放在眼内？我张天奋是想整垮你，我还­操­了你夫人、、、”陆尔肃纵是木头，也无法忍耐下去，“噗”声左手挥出，一计重手竟将张天奋颈骨劈段，顿时毙命。苏间离清楚见到陆尔肃手掌忽而黑如浓墨，颜­色­复又转回，看张奋天被劈断脖颈也隐约发黑，正是昆仑派镇山绝技“寒云手”，陆尔肃已是深得真传。

张天奋本是独脚大盗，早年被陆尔肃收服。陆尔肃最初势单力薄，亏得张天奋这员闯将打得地盘，后来陆尔肃越来越强，手下这才多了几人归顺。张天奋为人鲁莽，又自恃老二地位，平日尽惹麻烦，陆尔肃虽念旧情时时迁就，但心中对他渐渐厌烦，张天奋焉能觉察不出？心中常怨陆尔肃过河拆桥。秦丝弄清这层龌鹾，便威逼利诱，拿了他许多为非作歹把柄，这才逼他就范。又派入几名­奸­细助他。那日待陆尔肃出门，便迷倒关天鹏和陆氏，此药也是秦丝所供，中药之人昏昏沉沉，手足无力，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耳却能听。张天奋将关天鹏和陆氏搬入内室，偏等陆尔肃快到，拿捏时机，­奸­污陆氏在先，又假意被人撞破，佯喊道：“关天鹏！你这­淫­贼！”关天鹏躺在一旁，动也不能，明知被人陷害却无计可施。那陆氏受辱，耳中听得明白，只当便是关天鹏所为。待陆尔肃已回，便偷偷使关天鹏嗅了解药，关天鹏起身后已觉百口莫辩，­干­脆逃出正风堂。而那边着人杀死陆氏，伪作自尽情状，此计才算周密。

眼见正风堂尚未与响水帮交手，先行内讧。秦丝脆声道：“陆帮主这几招功力非凡，佩服，佩服。”苏间离正­色­道：“陆帮主内务繁忙，不若我等改日再比罢。”说完拱手欲别，显是不想占陆尔肃便宜。陆尔肃大患既除，内心始安，对苏间离生硬地道：“苏门主好意心领。今日正好，你我来个­干­脆罢。”苏间离也不多言，两人再次下场。

陆尔肃凝神聚气，欺身上前，左手飘忽不定向外划去，右脚却突向苏间离腋下踢去。足下微尘竟被他卷起，正是“昆仑三十六掌”中探路式。这三十六掌由昔日昆仑名宿风尘双侠所创，参悟昆仑山中绵延山势与常年凛冽寒风自然变化而得。掌法凌厉却变幻莫测，施展开来时又能揉和“寒云手”绝技，威力更强。陆尔肃手掌挥出后，忽觉得腋下或是胸前直生生多出一个拳头。“若乎其离，若乎其中”正是苏间离直拳要旨，出拳之时要眼光犀利，拳拳切中敌人要害。起手落拳间更需奋不顾身。高手过招相差分毫之间，若非久经磨练，对方攻击逼身时无不心生恐惧退缩，这丁点分神便将直拳效果打了折扣。转眼间陆尔肃绕着苏间离已将三十六掌用尽，却讨不得半点便宜。苏间离拳法看似简洁明了，着着俱有玉石俱焚气势，这种盛气让人心惊。陆尔肃顾及自身，财银尽失，兄弟内讧，多年苦心经营竟似无甚价值。若是如此，值得为此­性­命相博么？心情复杂难以言表，“重于内而拙于外”，手脚上自是慢下来，苏间离双眼似笑非笑，嘲弄目光似是对他内心早已洞悉。陆尔肃内心越发动摇，手脚更是放缓。陆尔肃功力尚未曾尽，却不知不觉中了苏间离“分神术”。“分神术”乃是一种­精­神控制心法，是在表情手足配合之下，凭借潜藏内力制约对手。寻常高手若有所觉察，早早摄定心神便难以发挥功效，陆尔肃却连日因帮中内务频频失措，方才尚在清楚内­奸­，内心自是易受影响。只听苏间离轻声道：“陆帮主，你太累了。”语气十分温柔。陆尔肃目光有些游离：“我累么？”陆尔肃内心受制越深，便愈觉疲惫不堪，木然将三十六掌又勉强走一遍，双手攻击虽不停止，明眼人看来却不过生硬重复，已是毫无攻击之力。苏间离轻声道：“陆帮主，偌大一个正风堂仅你一人苦苦支撑，兄弟们却各奔东西，你不累吗？”陆尔肃又划一掌出去，口中竟附和道：“是有些累。”苏间离轻轻挡开来掌，接着道：“你不是因我而输，你是因帮中兄弟而输，好兄弟啊。”至此，陆尔肃已完全丧失斗志，竟附和道：“输了，我输给自己弟兄。”手脚终于停下来，顺了苏间离目光望去，见一旁张天奋尸体横陈，顿时一种莫名悲怆涌将出来，痛哭道：“老天爷！我竟杀死自己弟兄！正风堂就这样毁于我手？”一时万念俱灰，伸出手来，反手向天灵盖拍落去。

陆尔肃手掌离头顶尚有数寸时竟拍不下去，苏间离眨眼间已封死他上下十三道大|­茓­。正风堂主便木立着，既无力杀敌也无力自尽，周围帮主们和帮中属下万分沮丧。苏间离道：“陆大侠一时承让。响水门也非赶尽杀绝之人，陆大侠倒不必自寻短见。”此话便是挑明二人交手已有胜负，陆尔肃心神既不受控制，才慢慢体味到方才入了别人迷障。只是交手已败，这正风堂定是要应诺相让。陆尔肃见大局已定，心中反倒一片轻松，开口道：“苏门主技高一筹，手段果然厉害。”这句话明里认了输，却不是尽讲武功比试，也是讲对方工于心计。苏间离哈哈大笑，猛拍陆尔肃一掌，道：“如此甚好，陆大侠请自便了，在下此处颇多俗务处理，恕不奉陪。”说完施然地走上正厅，大咧咧坐在中央太师椅上。

安武扬声道：“正风堂上下俱已输给响水帮，不知在场各位可有不服？”众人面面相觑，目光仍齐齐落在陆尔肃身上。陆尔肃方才被苏间离拍了肩膀，浑身大|­茓­倒是解了，同时一股浑厚内力潜入体内，竟如江湖决堤，奔流不息。陆尔肃默运内气，竟荡然无存，竟不知对方施了何手段，恐怕功夫不是尽失也是大打折扣。低头沉默片刻，陆尔肃在众目睽睽下除掉长衫，解下腰间正风堂令牌，头也不回走出正风堂去。

众人正犹豫间，忽然一人自人群中跪倒，口中喝道：“小人刘彪以苏堂主马首是瞻。”看服饰原来正风堂一头目，口中喊“苏堂主”自是认他做正风堂主了。既有人开头，立刻又有数人跪倒，更有人惟恐跪得慢了。片刻间只剩下廖廖十多人没有跪下。跪倒之参差不齐地喊着：“苏堂主英明，光大正风堂”等等­肉­麻话语。苏间离面带微笑，心中却觉十分腻味，看来正风堂果真是乌合之众，甚少骨气。苏间离一扬手，待众人稍静，缓缓道：“今日改换门庭，全赖老堂主陆尔肃以大局为重，深明大义。想我正风堂也好，响水门也好，定能更上一层楼。兄弟们有人待得太久，若要要离去，今日告辞本门主概不追究。若要留下来，明日起便要按新帮规行事。”犹疑间四五人走出院门，却又有几人最终跪倒。至此，苏间离不折一人，接管了正风堂三百里地盘。

趁秦丝一旁指挥清点帮中人员，安武轻轻走到苏间离近旁，低声问道：“苏师兄，何不凡及叶前现今如何处置？”苏间离并不看安武，语气平静地道：“后患必除，不但何不凡和叶前，乃至陆尔肃以及方才走出之人，尽数除得­干­­干­净净。一个后患也不能留。”安武点头正欲拔腿离去，苏间离又道：“陆尔肃虽武功尽失，却并不可让剑盟抓住把柄，怪到我们头上。”安武连连点头，快步走出去。

青红令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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