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响水门

七月襄州，天地如熔炉，风似流火。城中繁华处一所大宅格外惹人注目，门前大槐树下，十多匹健马栓在门前马桩上，静静站立着歇息。两丈阔门厅两侧，十八条壮汉挺胸直腰而立，石人般纹丝不动。自门厅入内，绕过照壁，穿过数十丈方圆巨大空场，宽阔正厅里此刻也是鸦雀无声。厅堂高高牌匾上书“正风堂”三个大字，数十名豪杰在堂上分坐两旁，目光全投向主座一人身上。那人生得身材颀长，不怒而威，名叫陆尔肃，正是中原武林年轻一带翘楚。此刻他显是正在思量，左右汉子们大气也不敢出。陆尔肃曾挂名北少林俗家弟子，更是昆仑剑派掌门大弟子。陆尔肃八年前出师，点点滴滴积累起这正风堂。如今正风堂已俨然方圆三百里内武林霸主，陆尔肃以下共有六位当家，均是靠他一手一脚击败之后，被他赢过来。正风堂也算江湖白道，数年间与当地黑道互相制衡，地面倒也安宁。非但镖师们大大方便，他们往往只要缴些规费，便可放心穿行这几百里地面。就算平常人家，若是家中被窃贵重物品，只要能和正风堂兄弟搭上钩，使点规费，莫不完壁归赵。

“克老俠，您老接着讲。”陆尔肃停了思索，对身侧一白发老人讲道。克连山乃是西山连蛟帮当家，而今已年近古稀。克连山发须皆白，一双细眼­精­光四­射­，克连山伙同七个儿子盘踞西山也有数年，原本家传武功是为看家护院所用，到克连山这辈不知怎地练就一身“七星刀法”，已堪堪跻身于江湖一流高手行列。克连山将克家发扬光大，成立帮派再强取豪夺一些地界，便成了当地土霸王。当初陆尔肃初来襄州，老头子着实帮过不少忙，如今正风堂人多势众，却也不曾难为过这老头。上月初九克连山大事­操­办七十大寿，实是想扬扬威风，顺手敛些小财。其时宾客盈门，不料冒出几个年轻人，宣称是响水门豪杰，要求连蛟帮归顺，每年抽一成红利。克家仗人多势重便动了手，那料他们本是有备而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重创克家三个儿子，并扬言道：“七日内答复，若不顺从，便将连蛟帮连根拔起！”陆尔肃微微颌首，堂所坐均是本地大小十三个帮会头目，此刻齐齐望定他，这些人近来所遇麻烦于连蛟帮极其相似。这些弱小帮派能存活下去，均是依附于正风堂大势。今次响水门举动，其意应是冲正风堂而来。陆尔肃也已分派头领外出探查情况，约定午时返回，故此才约齐他们齐商对策。

午时刚过，正风堂各位当家陆续赶回，却均是神­色­凝重，草草打了招呼，便进了内堂，陆尔肃也暂时告退。正风堂仆役端上饭菜，众人入口形同嚼蜡，一边心不在焉地闲聊着，一边焦急地等待商议结果。偏生老天无眼，骄阳似火般烤了众人，个个更是增添闷气。

内室­阴­凉不少，陆尔肃与属下几名头领一起边用饭一边商议着。何不凡坐在下首，抢先开口报道：“大哥，这半月来依您指令。分别拜会了少林和江南金家以及西北大豪温堡主等各路武林头领，对响水门进行了详考。” 老五“流星剑”何不凡虽最年轻，但剑术奇佳，正面交手能和陆尔肃不分伯仲。“结果如何？”张天奋不耐地追问。二弟“赤云手”张天奋，素以急先锋自命，万夫不挡其勇，平日负责正风堂门下弟子训导。“毫无头绪！”何不凡摇头道，“这响水门竟似凭空跳出来一样。”“玉笔神算”叶前推测道：“若真如此，此事恐怕更为复杂。”老四“玉笔神算”叶前曾高中进士，不知为何流落江湖，心计之深赛诸葛，为正风堂主管运财生财。 “管他个逑！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张天奋粗了嗓子嚷道。叶前觉得陆尔肃眉头微皱，连忙岔开张天奋胡乱嚷嚷，转而问关天鹏道：“三哥又何高见？” 老三“袖里乾坤”关天鹏，心思缜密铁面无私，掌管内务以及刑罚褒赏，将偌大帮派整得井井有条。关天鹏不开口，只是伸出枯手指向上指。“三弟是指京都？”陆尔肃不耐地反问，语气略显紧张。“极有可能，”关天鹏点点头，“这响水门帮众年纪虽轻，却个个武功高强，行事老辣，背后靠山只怕来头非同小可。”各位筹划良久，到后半晌才密谈结束。

正风堂斜对角乃是一条狭窄歪斜小巷，百十户人家拥挤其中，大都是挑担脚夫和小营生商贩。掌灯时分，呛鼻炊烟在巷内弥漫，地上污水四下横流。孩子们在迷宫似窄巷内玩耍，奔跑时往往冲撞得行人喝骂不止。小巷深处一间客栈，牌匾已烟熏火燎字迹莫辨，门口挂一条污黑布片随风轻晃。客栈小小门厅内灯光昏黄，柜上一个小二浑身油腻，对进出房客也不正眼瞧一下。侧边一道狭窄楼梯通向上面客房，楼梯又黑又脏，行人上下时只觉摇摇欲坠，足下不住发出吱呀声响。二楼走廊几个闲汉喝饱老酒，满面红光，正大声闲聊着，不时爆出阵阵粗俗笑声。二楼最末房间内，两男一女却正谈论着。中间一名青年男子斜靠椅背，面上略显削瘦，两只大眼定定望着房梁，正是苏间离。

梅广绮自尽后苏间离终过“猎杀”一关，走出云城为越王府效力。初时是一些次要角­色­，再到短兵相接谋杀，乃至策划指挥行动。苏间离卓而不群，三月前荣升为越王府金牌统领，这等统领乃顶尖级别，越王府统共不过八名。他扮做一名脚夫，上月来到这间客棧。早在一年前，客棧主人以及上下伙计，已被越王府人马渐次替换完毕，作得不露痕迹。如今要务在即，客栈内所有房客也尽是越王府人。“安武，你先讲。”苏间离有些慵懒。左侧青年男子样貌粗豪，此刻正襟危坐，语气恭敬地道：“十三帮会今日齐聚正风堂，但不果而散。陆尔肃应承他们，半月后重新聚首，再行商议。”“秦丝，你处情况如何。”苏间离冷冷问道。另一少女面容俏丽，虽着了粗布农家服饰，仍掩不住丰满体态，正是苏间离云城中同队学艺女弟子秦丝。秦丝也是语气谦恭，脆生生声音十分如耳，“何不凡上月所去拜会人物，虽在武林有一定势力，却对越王府一无所知。密谋后何不凡骑了陆尔肃火龙驹向北去了，已有人追踪。”苏间离望着房梁发呆，片刻后，苏间离收回目光望着秦丝道：“他能去哪里？”秦丝胸有成竹地道：“陆尔肃只是派了何不凡外出，并非去昆仑和少林方向，也不是剑连盟总坛。此次外出应非调遣支援。”苏间离点点头，秦丝接着道：“依此推测，陆尔肃仍觉有把握对付我们，只是暂时按兵不动。”苏间离道：“正合我意，安武手下行事分寸正好。”安武受苏间离夸奖，高兴地道：“我按苏师兄指示，­骚­扰十三帮时故意显得十分费力。”秦丝接着道：“若并非寻求支援，却又派何不凡快马而去，应是去较远地方，处理紧急之事。”苏间离道：“若没猜错，何不凡定是去了京城。”秦丝看着苏间离，思索片刻展颜笑道：“佩服！”安武搔搔后脑问道：“休将俺蒙在鼓里，如何断定何不凡去了京都？”秦丝笑道：“安武，若是你觉得有人相扰，这来人实力却是平常。你会怎么想？”安武不假思索地道：“来人实力明显弱，却敢滋扰。或是有靠山不定。”忽然醒悟道：“嗯，以陆尔肃谨慎从事，他动手前定会先查我们底细。这不奇怪，只是又如何断定他去了京都？”秦丝摇摇头道：“你小子还是懒！何不凡已去拜过武林同道却毫无所获，以他们有‘剑盟’靠山，他们从不担心会冒犯江湖兄弟。只须打探一下，若查不出朝廷根基，这才放心大胆动手。苏师兄，我讲得可对？”

“剑盟”由江湖上最负盛名六大剑派所组成，他们是昆仑，点苍，青风，雪山，衡山和辽海六派。宗旨乃是匡扶正义，除暴安良。六大剑派根基丰厚，门下弟子众多，十年来剑盟已隐然领袖武林。六大剑派各推一人为执事长老，发号施令，之后推六名年轻一带弟子为副执事，共同襄理事务，这陆尔肃便是昆仑派所推副执事。安武道：“既如此，我等是否该由他查寻？这边依旧不显山露水，尽量使他们轻敌？”秦丝道：“我不觉此为上策，以陆尔肃江湖老道，若丝毫线索全无，只能让他心中不安。若他不正面接受挑战，纵时摧垮他们，任务也只能算完了一半。”苏间离点头赞许道：“秦丝所言及是。要有意泄露些假消息给何不凡，或是进一不，要善用何不凡独自赴京这个机会。”越王府今次任务格外看重，和以往行动不同之处在于，今此要赢得大大方方，将正风堂及十三个小门派纳入“响水帮”门下。如此大张旗鼓，乃是试探“剑盟”实力，也算与剑盟正面交手前预演。铜牌统领安武负责滋扰小帮派，给正风堂形成正面压力。银牌统领秦丝用尽各种手段，暗中摧毁正风堂内部力量。金牌统领苏间离领衔主事，最终以响水门主身份，公开战败正风堂鲁尔肃，夺取正风堂这方圆几百里地内江湖地位。

三人谋划完毕，安武急匆匆告辞。秦丝唤小二送饭菜上房。“为何不掌灯？”苏间离捧起碗筷时天­色­已黑尽。秦丝静静地坐在苏间离对面，动也不动，只有轻微呼吸声在房内响起。“掌灯做什么，你当是石头坐在对面好了！”秦丝幽怨地道，全然没有方才安武在场时拘谨。在云城时，秦丝便鬼使神差地靠过来，见苏间离和梅广绮形影不离后才疏远。但梅广绮身故后，秦丝又时时向苏间离亲近，正巧越王府多有安排二人搭档，秦丝更是借机相近。然而，曾经沧海难为水，苏间离内心平平，似是浑身感情已随梅广绮一起葬送云城，故此对面对秦丝柔情万种，心中却掀不起半点波澜。苏间离见秦丝又闹脾气，他已是习以为常，也不为意，只是内心叹口气，黑暗中捧起碗，默默用饭。

转眼数十日，陆尔肃心情有些烦躁。自何不凡去京打探，几日来不断接到数名过路镖客上门诉苦。他们均遭遇响水门滋扰，不是被夺镖，便是被伤了人。镖客均交了例银买过平安，此刻出了乱子，言谈间颇多抱怨，丝毫没有十三小门派那般客气。亏得“铁笔神算”叶前鼓着三寸不烂之舌，约定一月内满意答复，才勉强糊弄住。这日陆尔肃起床尚未盥洗，又有三名江陵府过路镖客求见，料想不是好事，陆尔肃教人唤叶前应付，独自自后门上马出城散心。

城外北山“灵云寺”主持寂圆大师乃是方外之交，陆尔肃闲时多来手谈。寂圆让进上房，只见窗明几净，一股檀香沁人心脾，两人照例摆开棋盘。今日陆尔肃心神不安，捉不到几十手已觉头晕脑涨，看看盘中大势已去，­干­脆推盘认输。寂圆乐呵呵笑着，晃了肥大脑袋问道：“陆施主今日大失水准，莫非有事挂怀？”陆尔肃强笑道：“不过凡俗琐事，那比得大师参得透，在这里逍遥。”寂圆手中佛珠转得哗哗作响，笑道：“陆施主见笑。事无巨细，上心即耗神，神不定则不安也。”

陆尔肃不愿多讲，欲岔开话题，便起身在室内踱一踱，见到案上一册发黄线书，封面篆笔写着“黄公神数”，似是古书。好奇道：“大师也信算命先生伎俩？”寂圆一笑，回道：“凡事信则有，不信则无。故此有我辈整日价敲鱼焚香，也有陆施主这般鬼神不敬，却照样多善好施。贫僧初识皮毛，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该神数占卜往往暗合真情，想是天下之事，理理相通罢了。”陆尔肃平素一贯自信，鬼神不敬，近日被响水门一事困扰得心情恶劣，不由有些气馁，便道：“左右无事，不如大师占一卦耍耍。”寂圆点点头，问道：“陆施主不必讲出所占何事，待贫僧先小试一把，看能否估个大概。”递与陆尔肃三支木签，展开一方黄布，布面分了九格，示意陆尔肃道：“请施主静心默思片刻，而后掷签下来。”寂圆待落签后，一边翻书一边又翘指默算，片刻后开口道：“陆施主，此签暗含五行，有签落火位，不妙之处却是水门洞开，水克火，恐此事和水有关。施主所思之事，或是对方姓名含水，或是其命格含水。”陆尔肃半信半疑，响水门自是含水字，老和尚连这水字都能算出？还是他瞎蒙？颠三倒四想着，陆尔肃慢慢觉得心中越发混乱茫然。寂圆自顾笑了道：“陆施主，休当真，开玩笑尔。”陆尔肃回神道：“不妨，不妨！大师所测确是暗合，不知大师能否测出吉凶？”寂圆道：“吉凶大势，最是艰难。贫僧尚未窥得门径，只能猜得关要事项能供施主参详。”看陆尔肃微微点头。寂圆接着道：“不如陆施主选一字，贫僧代您拆字。”陆尔肃心念一动，顺口道：“就选大师名号中‘寂’字，请恕不敬。”寂圆一笑：“无妨。只要是施主所选，都可以。”只见他闭目将手中念珠转了半圈，睁眼道：“这寂字乃是叔下上出头。施主需防姓名中含‘叔’之人。”陆尔肃故作轻松道：“姓名含‘叔’字？除去前朝秦叔宝，在下可是见也没见过一个。”寂圆一笑，接着道：“或是排行第三之人，此乃按照伯、仲、叔轮数之缘故也，只此一言而已，陆施主见笑了。”平素听来纯属臆断之词，此时陆尔肃听来居然觉得颇有见地，面上仍装着不已为然，又和方丈闲扯片刻，这才告辞回府。

寂圆在寺庙山门目送陆尔肃行得远了，回身来到厢房，抬手正要叩门，门已自内开启。却是秦丝扮作寻常农­妇­，笑道：“大师不愧博学，顺便一个字也拆到那个上面。佩服，佩服！”寂圆脸面发红，低头道：“见笑，出家人不打诓语，罪过，罪过！”秦丝自背后取出一本发黄册子，递给寂圆道：“本姑娘说话算数，这本经书归你了。今日之事、、、”寂圆两眼全盯在经书上，手有些微微颤抖，生恐秦丝手中经书飞掉，连忙接道：“贫僧知道利害，请姑娘放心吧。”“你好自为之！炉中所剩‘神摇香’你要即刻销毁，若是陆尔肃醒悟过来，回身杀你我可不管！”原来秦丝早知陆尔肃平素机警，便预先安置迷香乱其心志。方才陆尔肃在禅房时，那炉中檀香实是“神摇香”，此香不会使人昏迷，却可使人心志动摇，陆尔肃对寂圆越来越信也和此香­干­系甚大。

陆尔肃一路策马而回，寂圆话语在心中挥之不去，烈日照在身上竟毫不觉热。这排行第三之人便是老三关天鹏了。难道老三暗投响水门？平日里老三沉默寡言，和帮中兄弟谈得少，板脸多。陆尔肃回到府中不由召集手下察看帮中内务，那料竟找不着老三，陆尔肃本已心情糟糕，如今多事之秋，老三负责警戒，居然不见踪影，陆尔肃心情大为不满。草草吩咐几句便遣散了众人，觉得身体十分疲惫，便退入后堂歇息。那料身子才转过内厅，关天鹏飞也似地自后堂跑将出来。后堂均是陆尔肃安置家眷之处，关天鹏为察防务也常出入。关天鹏见陆尔肃便停下脚步，陆尔肃见关天鹏浑身慵懒，衣冠不整，不由皱了眉头问道：“老三，如此慌张做甚？方才为何不见你？近日帮中警戒如何？”关天鹏支吾着道：“无甚、、、无甚大事。劳大哥­操­心。”陆尔肃身体既觉疲惫，也不想多谈，挥别他步入后堂。后堂寂静无声，娘子也不似平日来迎，小厮都不见一名，陆尔肃微觉意外，寻到内室才看到娘子仍在床上歇息。夏日午后小憩也不为怪，陆尔肃推了推娘子道：“日头都要西斜了、、、、、、”忽觉不妥，猛地掀开薄被，娘子居然赤身昏睡！娘子昏睡不醒，陆尔肃拿来凉水泼面，又点她|­茓­道，好一阵才醒过来。先是望了陆尔肃片刻，转而放声大哭道：“夫君，奴家对不起你。都是那关天鹏，这衣冠禽兽东西！他糟蹋我、、、”陆尔肃头脑顿时“轰”然做响，关天鹏这厮平素好­色­，喜和丫环们调笑也罢了，居然如此­色­胆包天！寂圆果然神机妙算，占卜居然不幸成谶！

陆尔肃奔出外厅连忙问左右道：“可见关三当家。”门外有人报道：“禀报帮主，关三当家骑着快马出门了，赶得十分之急。”陆尔肃料想关天鹏要跑，派这帮脓包即便追上，也拦他不住。眨眼间内心疾转，招来负责防卫大小头目道：“关三当家另有要务，尔等日后俱听我直接调遣。若是见到关三当家，即刻请他前来见我。”大小头目虽心中疑惑，也不敢询问。遣散大小头目，陆尔肃又召来向张天奋和叶前，撒谎道：“响水门来势汹汹，我已遣三弟去剑盟总坛，看能否找些消息。”陆尔肃大事为重，又约束二人严守家门，将帮中事务又一番安置，已是申时。陆尔肃这才想起安慰夫人，推开内室却见到一片殷红，只见夫人横尸血中，已手持利剪自尽多时。桌上黄铜镜面上，夫人用胭脂廖廖写着：“既无完璧，如何奉君”，这用胭脂在镜面写字本是陆尔肃夫­妇­两人平日玩耍行径，那料如今却是夫人绝笔。陆尔肃银牙欲碎，恨声道：“关天鹏！待本人此事了后，那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此时门外叶前急急唤到：“大哥！”叶前进得门来见到血泊骇了一惊，陆尔肃强自镇定地问道：“惊慌何事？”叶前目光盯着血泊，吃吃道：“小白，小白回来了。”陆尔肃皱眉，发力拍了叶前一掌，叶前才恍然回过神来，陆尔肃问道：“小白？小白是谁？”叶前紧张得咽口唾沫：“小白？小白是何老五剑僮。”陆尔肃一听，立刻转身向外走去：“走，我们去见他。看五弟带了什么消息回来。”拉紧门大步迈开几下，回头见叶前钉在原地不动，吃吃问道：“这、这、这个如何处理？”陆尔肃微一沉吟道：“谁也不许讲！闩牢房门，连屋子烧了！休要将火势蔓延别处！报称失火，待大事毕了，再超度夫人不迟。”

小白年纪约莫十几岁，一双大眼骨碌转个不停，见陆尔肃等人坐定后，定神开口讲述起来。那日何不凡骑了陆尔肃千里马先到汴梁，小白马劣擦黑才到约定客桟，这东盛壳栈二人时常落脚，倒是熟门熟路。小白马匹才停，店小二一把将他扯过一旁。这小二识得小白，他低声道午后何不凡才被衙门解走。小白听闻慌神，塞给小二碎银，又叫几声亲哥哥。小二将小白带入柴房安置，天黑透时才来，转告小白听讲何不凡已在大理寺落了狱。小白一夜未能安睡，天亮后去大理寺上下打点一番，这才见到何不凡，何不凡被铁链缚了四肢，雪白长衫素来一尘不染，此时也布满泥泞血渍。昨日何不凡甫入东盛客栈，隔壁房间传来­淫­荡不堪调笑声，何不凡素来为人耿直，青天白日那忍得这不堪声音，用力捶墙后那边才略有收敛。何不凡洗漱后正待歇息片刻，又自隔壁传来争吵声，似是嫖客妓汝为嫖资发生争执。何不凡心下恼怒，那争吵声又转为低沉挣扎和呼救声。未及多想，何不凡踹开房门，只见那名嫖客已掏出锋利匕首，恼羞成怒正要行凶。何不凡怒斥之，那嫖客见来人气宇轩昂，不由慌乱起来，将匕首逼紧妓汝脖子，以求自保。“流星剑雨”如何身手，起落间一个“凤点头”，猛然间剑便到了那凶徒喉间，迫他放过妓汝。那凶徒看似慌张，武功却也不弱，跳窗前一把匕首Сhā入妓汝背后。何不凡气忿至极，追身上一掌重重拍在凶徒胸间，凶徒狂吐鲜血破窗而逃。何不凡回身查看，妓汝已是不治身亡。待店家叫过衙役来后，何不凡只好随衙役去官府落案。寻常江湖人多有恩怨仇杀，最是头疼与官府来往，何不凡自不例外，只是此事要做人证，只好去官府讲个明白。那料入得官府，三两下被上了铁链，糊里糊涂转入大理寺，这才醒悟有人设局陷害，但已是Сhā翅难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