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路遇强敌
马车颠簸不已,聂不平头缠白孝,怀抱父母灵坛木然前行。聂尚仁故乡在凤翔府,离京都府逆黄河而上已行几日,这路似是遥遥无期。聂不平早几年尚随父母回过一次故乡,路还依稀记得的。只是聂尚仁自幼便是孤儿,故乡只有乡亲,并无亲戚,因此聂不平丝毫没有归家感觉。聂双留在京都料理宅地,本是坚持要随了不平去的,不平却执意孤身上路,概因为总不能依靠别人一世。何况聂不平讲得明白,聂双卖掉府地后,将部分钱物存在约定钱庄,其余便做聂双生活用度。“我将父母骨灰安放老宅后,自己也不晓得能去何处,你不必再为聂家守终了,趁早谋了营生去罢。”聂不平不顾聂双哀求,再三坚持道。聂双拗不过他,也只能作罢。
这一日马车进了河南府,此时正是年关前,正是无论穷苦贫富均要破费的喜庆节气,因此城内人来人往,个个喜气洋洋。聂不平寻了酒楼正用饭食,听得窗外马蹄声声,一队黑衣人马急驰而过。不平看得仔细,那帮人胸襟上绣小小朝阳徽记,微一皱眉,知晓乃是晴天堂帮众,想必他们真是势力强大,遍布天下。聂不平念及曾和晴天堂在出虎水误杀他们少主之事,心中不由一凛,忆及方才马队过处,其中一人有意无意向自己瞥来,难道他们不忘旧恨,要难为自己?转眼寻思道:“哼!我若是他们依旧寻衅,大不了拼一场,无论输赢,也算有个了断。要他们晓得,我聂不平并非依靠父亲威名苟活!我自是不愿惹人,但却也不怕别人来惹。”聂不平三两下扒些饭,却遣散马车,自顾去街市觅了匹马,转为单人匹马。这样一来,万一和晴天堂起了瓜葛,也无须伤及马车夫性命。
聂不平策马出城,数里地正是一山坳转角处,前后路人稀少。不平心道:“若是晴天堂要进攻,这里倒是好地势。”正思量间,马鸣啾啾,杀出一队人马将自己团团包围,正是方才那队人马,冲出来阻住去路。为首正是言老三,聂不平冷冷地看了诸人,言老三上前干笑数声道:“阁下可是不平公子?晴天堂言老三这里有礼了。”言老三虽不敌向风和金顶候,那日在城下高台被向风杀得甚是窘迫,但已堪算江湖一流高手,聂不平见对方假客气,也只能拱了手道:“在下聂不平,公子称号却不敢当。不知言英雄有何见教?”言老三道:“好!阁下可曾记得在出虎水曾杀我晴天堂一人?”不平冷哼道:“晴天堂好汉喜好打报不平,那日在下幸得刀下求生,还要多谢贵帮手下留情。”言老三不由老脸微红,说道:“若是寻常帮众,凭聂信候面子也就算了。只是那人不巧正是俺家少主,这事还真令老朽为难。少不得要带阁下回总坛复命。”聂不平见言老三提及“聂信候”三字,心中莫来由愤慨,冷冷地道:“阁下动手罢,晴天堂人多,抓得到我便。”言老三面色一沉,沉吟道:“今日若是齐齐动手拿了你,你必定不服。这样罢,你我交手切磋切磋。若是你能在我言老三手下走三十招,我言老三今日便放你。若是不能,却请阁下同我乖乖回总坛。待我家主人和你论那出虎水一事。”这言老三和丁胜相比已算有理得多了。横竖都要动手,聂不平干干脆脆跳下马来,其余帮众连忙让出一片空地来。
聂不平虽性情激动,但心思缜密。心中回想那日言老三和向风交手情况,觉得言老三固然经验老到,功夫应比不上师傅天童子,但比丁胜强了许多。聂不平当初在出虎水被丁胜一招就擒,概是久战疲惫兼之未曾防备所致。寻思片刻,想起禅宗六十三路回风剑法,倒是和向风当日克制言老三剑法神似。回风剑法深得曹洞宗真谛,施展开来绵绵不绝,若是能侥幸施展开十路,后续招数只强不弱,只要能先走十招,撑得三十招便不在话下。对方既是要生擒自己复命,应不会痛下杀手。聂不平主意已定,决意一味强攻便是,却不必太顾忌自身性命。心念已定,便亮出长剑。言老三那日新败向风手下,寻思若是今日连这小子也擒不住,当手下面过于难看,也不敢轻觑聂不平,留意专心对敌。
聂不平起手便是“拔雪寻梅”,利剑平平抹向言老三胸口,言老三未料及不平出手如此之快。连忙先避一步,聂不平回手反削言老三左肩,身子近乎飞纵起来,正是一招“风过疏竹”。言老三虽已见到聂不平这招施展得不够精妙,左方空门已是大开,却不得不先挥剑化去聂不平攻势。聂不平见两招奏效,也觉察出言老三练得多是下盘功夫,上身闪避并不十分灵活,聂不平此番判断倒是和楚圆那日感觉不谋而合。
聂不平专心施展回风剑,净挑了攻上盘招数猛攻。言老三先前安排一人侧旁数招,此人不甚老实,凡是过于精妙或是一招未老便已改换便不记。片刻间聂不平已过了三十余招,早超出言老三所夸海口,那数招之人才数到二十二招。纵如此,言老三依旧嫌他数得快了,言老三只见聂不平一剑快似一剑,纵使聂不平防守上稍有漏洞,那快剑早已闪电般向要害处袭来,言老三又不想为擒了聂不平而甘心犯险,故此反倒打得束手束脚。看看三十招将满,聂不平越战越勇,催动内气,扬剑欲将五招精妙杀着连贯使出。这五招杀着一改曹洞宗回还绵延之风,乃是揉和临济宗风,尚机锋峻烈,招数分别是“单刀直入”,“棒喝齐施”,“铁锤击石”,“五雷轰顶”和“顿见真心”。这五招本需极强内功方能发挥出至强攻势,而一旦五招施展完毕,尚无法取胜,出招之人必败无疑。故此,禅宗门下并不敢随意施展。聂不平此时那顾得这么多,只要畅快淋漓,哪怕拼个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待聂不平手中长剑忽地直Сhā言老三胸间,那剑出手颇快,居然发出锐利破空之声,惊得言老三出了一身冷汗。此招正是“单刀直入”。言老三上身向后猛然弯去,堪堪躲开。聂不平不待对方喘息,紧跟着下腿便横扫对方下盘,正是“棒喝齐施”。此时一旁记数之人,再不情愿也要数到“二十九”,聂不平快腿击在对方腿上,那觉对方下盘稳健远远超出预料,这一腿好似敲在铁柱上。这一招虽不奏效,却也未落败,聂不平足下借两人一击之力蓦然翻身,跃起时双手擎了宝剑,直直向下戳去,正是刚猛无比“铁锤击石”。聂不平眼看便要赢了这第三十招,忽然下肢一麻,真气无法上提,气力不济,攻势顿时消解。言老三单掌上击,直直将聂不平推得飞出去,聂不平胸口一热,待从空中跌落时已是浑身酥软,言老三反手便封了聂不平手足要|茓。聂不平心中惑不解,这招练得颇熟,纵是内功基础尚未够火候,也断不会如此气力不济,难道是双腿相击时中了言老三门道。
旁边记数之人此时叫道:“恰恰三十招!言护法真乃功力高超,一直不肯下杀手,乃是要看这小子底细罢。”这个马匹拍得可算厚颜无耻,连言老三也听得刺耳,喝斥道:“少废话,押这小子上路罢。”心中暗叫“侥幸”。原来言老三初时看聂不平剑法并不甚精妙,确实略有松懈。那料十几招后,见对方来剑似山风初起,而后到了愈发凛冽之势,此时又不肯冒险相拼,故此只能被动拆招。二十余招过后,若想取胜却是更难。言老三至此后悔开端不该如此托大,无奈之下按动剑柄处暗藏机关,一种迷|药便自剑旁发散出来,此迷|药名叫“迷天散”,粉末极为细小,言老三施放后凭内力催动剑风,作形成一圈迷|药雾团,兼之后退,将聂不平完全堕入迷|药雾团内。待到聂不平施展杀着,吸气提力,便不觉间吸入迷|药,此也是为何不平感觉言老三腿如铁柱,概因为早已中招酥软无力之故。言老三这一招乃是不传之秘,一旁晴天堂帮众那知内情,故此瞒得了众人耳目。聂不平江湖经验浅薄,更是弄不清这些伎俩。
马车遴遴,聂不平被缚,被人木桩般丢在车内。聂不平内心寻思,这帮人倒算客气,专门寻了马车坐。聂不平那知晴天堂诸人做贼心虚,这聂信候新亡,江湖好汉越发对聂信候崇敬有加,那日城下上千豪杰又见过聂不平,若是押了不平招摇过市,不知一路要惹出多少麻烦。聂不平在车内被围得严严实实,也懒得去想将被拉往何方,只是呆呆坐了运玄元真气,希冀能让内伤稍好些。亏得言老三见他伤势不轻,只是缚了手脚,点了双足|茓道。聂不平运足玄元真气,调节吐纳默默存念,渐渐身体却如云端般,声音在听与不听之间。
黄昏时分,一名晴天堂众进得车来,挥手封了不平上身|茓道,却将他身上所缚取掉,又解开双腿|茓道。聂不平看此人在晴天堂中普普通通,挥手点|茓解|茓却干净利落,想来晴天堂纵横天下也非偶然。待聂不平被推出车时,言老三和另七八人早已换了寻常百姓服饰。停在道旁一间客栈,想是今晚打尖之处。言老三走过来,压低声对聂不平道:“委屈阁下了,若敢造次,小心性命不保!”聂不平冷哼一声算是回应,寻思道:“我聂不平怎会厚了脸皮讨人相救,你担心什么。”
客栈不大,楼上两层客房下面厅堂摆着几张圆桌。时近年关,店中客人并不多,店主早早将两只大红灯笼挂在门楹,给这荒野小店平添点喜庆气氛。言老三等人装做一队挑夫,正要赶回家过年,要了四间上房,见厅中冷落,不过三四个旅客,这才坐下点菜。两名晴天堂众左右挟了聂不平,一刻也不放松,惟恐他飞了似地。待聂不平才落坐,又不厌其烦,先封他双足|茓道,才解开手肘以下|茓道,聂不平勉强能拿得起碗筷而已。一会儿等小二上了饭菜,聂不平心中暗叹,这帮家伙倒不肯委屈自己,所点饭菜远远超出寻常挑夫整年所得,这伙夫也扮得太差劲了。既来之,则安之。聂不平老实不客气,大口大口享用起来。言老三和其余帮众疑神疑鬼,再三检视饭菜这才敢下筷,待他们下手时,弄得好似在吃聂不平剩菜。
正用饭时,自楼上传来一片莺莺燕燕笑闹之声,众人回头看去,正自楼梯上款款落来几名女子,个个涂脂抹粉,艳丽非常。此处僻静,不似闹市客桟,此时见到这些女子,言老三行事谨慎,示意手下后堂打探。店中空桌颇多,那些女子偏偏靠着他们邻桌落坐,落坐后却不点菜,顺便要了茶在一旁只顾低声调笑。她们一边频频向这边瞟来,几次三番好像讲到开心玩笑话,突然齐声大笑,直笑得花枝乱颤。一会儿手下回报言老三,这些女子乃是做皮肉生意。言老三低头苦笑,摇摇头不以为怪,其它帮众正年轻气盛,那里还收得住色心,见艳丽女子不住抛媚眼过来,个个有些心旌神摇。过一阵,那几名女子细腰轻摇,摆了过来,为首者伸出白生生胳膊,拉住言老三衣襟娇声道:“喲,大爷。好久不见,近来不知那里发财,连我们姐妹都忘了。”言老三老脸顿时一红,只觉手下正直愣愣望着,面色一沉喝斥道:“姑娘想是认错人了!老夫头一次路过此处。”话未说完,另几名女子已在手下身边或依或偎,晴天堂人见言老三在此,虽不敢立刻有何动作,却似也不忍推开。
聂不平头脑一动,假装吃惊地道:“言老伯,难道不是这里?咱们好不容易寻来,这几个姑娘却是不识。难道老相好不在?真是白白跑了一趟!”继而面上佯装失望神色。那领头姑娘娇笑一声,更是不依不饶,揪住言老三胸襟不放,道:“言大官人定是挂记月红姑娘,可惜月红姑娘上月才走了,大官人可真是重情重义。”气得言老三面上红白相间,见不平一旁窃笑,一股内力轻轻运在胸前,顿时将那领头姑娘玉弹开了,恼怒低声地到:“阿三,阿四,不平身体不好。你俩先带他上楼歇息。” 押送聂不平两人极不情愿,起身挟了他上楼去。言老三扫视帮众一眼,并不言语,也自顾先上了楼。至此,无论姑娘们如何相缠,帮众们虽年青气盛,却不敢再和姑娘们套近乎,自顾低头快快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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