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上船
两人上了马,岳瑾问道:“如今我们去何处?”聂不平道:“我已思索多日,总觉师兄妹遇害凶手最可能是晴天堂。”岳瑾早先已约略听闻事情经过,点点头道:“单凭晴天堂曾拦路害你,便确实值得一查。只是师傅她们不在,恐我等不是他们对手。”聂不平默然半晌,却是因念及杨芊婉而痛心,沉声道:“那也要去找找他们,舍了命也要查清楚晴天堂是否凶手。若晴天堂真是凶手,我们再做打算。”岳瑾觉察出聂不平内心黯然伤神,知劝他也无用,只好道:“好,我们便闯一闯。不过我们不可硬闯,要安排一番才可。”
二人先离开出虎水,天色快黑时在路旁一个小客栈落脚,待天色黑尽,二人换了夜行装束,蒙了脸面跳窗而出,又折返回出虎水。二人将马匹在城外僻静处栓好,施展轻功来到晴天堂。据岳瑾所知,晴天堂在出虎水约有四五十号人,丁胜便是领头。聂不平修习《周子全书》后功夫实是提高不少,忆起丁胜那日借冰面施展“隔山打牛”精妙招数,内心不禁跃跃欲试,颇想能和他对决一次,不过又想到丁胜当着寇三娘面前,已断一臂,恐他功力要大打折扣。
晴天堂分坛却是黑灯瞎火,二人四下探查,不过只见三五个闲看门人。聂岳二人大失所望,岳瑾内心不甘,跳下去点倒一人,将该人挟出城外,严加盘问。那人虽被岳瑾整得奄奄一息,却只知丁胜他们不知何事,早已撤回总坛。聂不平思虑再三,决意去闯晴天堂总坛,岳瑾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早先听得寇三娘提过,那晴天堂总坛在岷江旁菱州,两人便向西南方而去。
这一走便是月余,聂不平不愿节外生枝,早取了人皮面具覆在面上,也胡乱将岳瑾脸面涂得又黑又丑,和岳瑾二人并不张扬,却也一路无事。聂不平既有心事,并不似在寇府中心情轻松,亏得岳瑾一旁不时讲些笑话逗他开怀,内心烦闷稍歇。这一日二人来到江陵府,这江陵府乃是水陆枢要,南下一两日便到了洞庭湖,可去岳州潭州,东去顺流不出半月可直抵淮南。自江陵而西路途险峻,行客均在此处寻船逆流而上,却是必经之地。聂不平一刻不愿停顿,便去码头上觅得船只,约定次日一早出发。
天色才亮,码头上已是人头攒拥,二人费了功夫才寻到昨日落订船只,正待解绳起锚,听到岸上有人远远招呼。一名少年跻身前来,说道:“双耳兄,在下姓苏。在凤翔曾有一面之缘,难道不记得了?”聂不平听对方提起故乡凤翔,心中一突,正疑惑间,见对方挤挤眼。聂不平内心恍然明白,对方称“双耳兄”乃是将聂姓拆开来。对方正是苏间离,这人皮面具便是他所赠,难怪他认得出来。聂不平正踌躇间,苏间离已道:“在下和舍妹正要回菱州老家,那知寻不到船只,不知可否同行?”聂不平望去,只见苏间离背后带了两名女子,内心一动,不顾岳瑾偷偷掐后背,扬声道:“原来是苏兄啊,半载不见都快认不出了。在下正要回菱州老家,恰好同路。”
趁苏间离他们正指挥船家,手忙脚乱地将行李搬入船舱,岳瑾悄悄怨道:“你傻子么?刚才我掐你没觉察到?”聂不平道:“师妹的‘兰花千指捻 ’内力非凡,想是平时掐跳蚤惯了,差点没将我一块肉掐下来。”岳瑾忍不住嫣然一笑,聂不平便约略向岳瑾讲了和苏间离相识前后。岳瑾低头思索片刻,问道:“若是如此,你和苏公子也算一面之缘。却为何相信他,肯让他上船?”聂不平搔搔头说道:“老实讲,苏间离年纪虽和我们差不多。但见识本领,高出数倍。若是他们想害我,当日回凤翔时半路上他早就得手了,根本不必如此麻烦。我让他们上船,却是想他们或许能帮到我们。”岳瑾对聂不平言听计从,便不再多问。不多时,船家收拾停当,扬了满帆,自拥挤码头荡开,在号声中滑入淼淼江水。
苏间离等人安置好后,便凑来船头,拱手谢道:“多谢聂兄。”聂不平道:“在下和苏兄原本道不同,如今却又同路,真是凑巧。”苏间离低头卸去人皮面具,诚恳地道:“不瞒聂兄,在下已在江陵盘桓多日。一为准备停当,二却是专为等聂兄前来。”聂不平见苏间离坦诚,口中也不好意思过多为难,卸了人皮面具,说道:“有劳苏兄了,只是苏兄心中所想恐在下已知一二。在下要去菱州所为何事,以苏兄机智,也可猜出一二,我们彼此心知肚明便是。”苏间离畅快大笑道:“数月不见,聂兄已变得如此快人快事。如此甚好,你我至少不会互相为害,兴许相互帮忙也未可知。”聂不平道:“好!在下正是此意。”岳瑾忽然Сhā话道:“只是这船费,你却要分担。”苏间离笑道:“这个自然依岳姑娘,不知这些够不够。”言罢,自怀中掏出一把银钱,岳瑾接过数一下,恰好正是半数,内心骇然,不由问道:“你如何知晓我们用多少银两?你怎知我姓岳?”聂不平笑道:“师妹,苏兄有通天彻地之才,这一点和你不相上下。”几人说说笑笑,顿时不再觉得生分。只有那苏间离带来女子,背对了他们,静静依了船舷面对江流默默无语。
苏间离向那两名女子唤道:“秦丝、水月,过来见过聂公子和岳姑娘罢。”聂不平曾和秦丝曾有一面之缘,那被唤做水月的姑娘转过身来,初升太阳映得她面色绯红,向二人欠身道:“水月见过聂公子,岳姑娘。”语气轻柔悦耳,只是冷冰冰毫无暖意。聂不平忽然心中如受了大捶撞击,面色苍白,吃吃道:“杨、、、你可是姓杨?”那水月讲话声音,分明便是杨芊婉的,这世上再无人能如此让聂不平铭记在心。岳瑾见聂不平突然失态,有意无意拉紧聂不平手臂,笑道:“师兄你可是没听清楚,水月姑娘自然姓水。”聂不平臂上感到一紧,头脑顿时清醒许多。一旁苏间离笑道:“水姑娘,可否卸了面上人皮面具,恐吓着聂公子。”水月伸手缓缓将面上人皮面具取掉,露出一张圆圆雪白脸庞,小酒涡若隐若现,两只大眼闪闪发亮。聂不平双眼发红,声音颤抖地道:“杨芊婉,你果然是芊婉!你还没有死?”若不是岳瑾早有防备,将他紧紧拿住,只怕早就扑了过去。那边水月被聂不平吓得不知所措,猛然躲去苏间离背后,苏间离微皱眉头,不解地问道:“你俩早就相识么?水月,你为何原来不曾和我提起。”水月躲在苏间离背后,紧紧扯住他衣袖,露出半边脸,可怜巴巴地眨着眼道:“水月和这位聂公子确是初次相识。”聂不平一颗心顿时跌入冰窖里,她果真不是杨芊婉。再看水月,虽声音样貌和杨芊婉酷似,举止神态却毫无杨芊婉那般天真烂漫,难道这世上真有如此相似之人?岳瑾不失时机地解围道:“想是师兄认错了人,还望水姑娘和苏公子见谅。”苏间离豁达地道:“不妨事。天底下相貌相似者有之。”岳瑾便赶忙告别,拉了聂不平回船舱歇息。
聂不平回到船舱,便呆呆望着舱顶一言不发,岳瑾默默无语陪他半晌,最后轻声问道:“杨芊婉是你谷中师妹罢,你想必很喜欢她。”语气竟似有些伤感,聂不平此刻那里觉察得到她语气伤感,只是接了话头道:“是啊,水姑娘明明和她生得一模一样。奇怪,那神态却差得远了。”岳瑾讥讽道:“那是自然。在你心目中,天底下定无人能比得上芊婉姑娘了。”聂不平专心思索,连岳瑾语气中讥讽之意也听不出来,忽然间兴奋地翻身,执住岳瑾玉手道:“或是杨芊婉当着苏公子面,不愿认识我。或是她受了什么伤,不记得原来事情。师妹你聪明,能帮帮我吗?我要试探她几次。”岳瑾垂首点头,轻轻拨开他,答道:“好吧,那你告诉我,她最喜欢什么,我们来想个法子试探一下。”
天气炎热,午饭便由船家送至各人舱房食用。聂不平苦于无机会和水月相见,急得坐卧不宁,岳瑾看在眼中,也不理会,自顾坐在窗边,看碧绿江水川流不息,和两岸绵延山峦慢慢地倒退而去。好不容易熬到掌灯时分,聂不平再忍耐不住,越发急躁起来。岳瑾说道:“聂师兄,我们上甲板纳凉而后用晚膳罢。”聂不平口中连忙应道:“好,好好。”而后径直先走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暗,船家已在近岸水边落了锚,岸边俱是黑黢黢群山,显得无比寂廖。船家正在甲板上忙碌,为众人摆置酒席,待聂不平和岳瑾落坐后,苏间离三人也上到甲板。几人寒喧几句后落坐用饭,那水月极为乖巧,全副心思却放在苏间离身上,眼光一直盯着他,还不时挟些菜给苏间离碗中。这边聂不平却面色惨白,紧紧盯着水月一笑一颦,目光再也难以移开,只是苏间离向他讲话时,才胡乱应付两句。秦丝却埋了头,只顾独自默默用饭,似对周遭环境浑然不觉。岳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若有所思。
席间,岳瑾去挟水月面前一盘菜时,忽然发出清微一声脆响。这声响不大不小,却也引得众人不由注目,却是岳瑾腕间天青玉镯无意间敲在碟沿上。水月目光追随了那玉镯片刻,转而笑着问道:“岳姐姐的玉镯好漂亮,可否借来看一下?”那边聂不平内心剧烈跳动起来,只因这玉镯正是在谷中杨芊婉案上所取,岳瑾故意佩戴来试探水月。岳瑾答道:“自然可以,水姑娘若是喜欢,送给你好啦。”说完将玉镯除下来递与水月。水月将玉镯套在皓腕间,大小正合适。水月把玩着,将那玉镯拿起,对了月光细细地看,眼内神色莫测。
“水月,将玉镯还给岳姑娘。如此贵重东西定是岳姑娘至爱,可不能随便拿了。”秦丝姑娘忽然冷冷地说道。不待岳瑾张口,苏间离却道:“不打紧的,岳姑娘也是一片诚意。水月若是喜欢便先收了,明日靠岸时,买一副更好,还赠岳姑娘便是。”水月这才回过神来,将玉镯褪下来道:“还是岳姑娘戴了漂亮些。”手递到半途,却被聂不平接了,聂不平道:“佩玉一事,也讲求缘份。”接过天青玉镯,缓缓捧起岳瑾玉手,轻轻将玉镯套在她腕间。岳瑾此时满面通红,娇羞无限。水月见状,双目内似有异光闪动。苏间离面带微笑看着他们,秦丝目光依旧冷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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