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不平默默听天原沉声道:“这三幅画描得乃是暗含我朝典故,及当今天下大势。”聂不平回身再看看墙上悬画,似懂非懂。天原踱回左首道:“此幅百兽伏虎图乃是说我朝太祖平息战乱,消除割据之奇功!”天原又踱回正中道:“此幅对弈图明讲太祖和希夷先生对局,借输棋分封华山之典故。实是说太祖、太宗在世时,天下大势虽面上平和,暗中所藏之凶险。”天原不待聂不平Сhā话,复又奔至右首画前,道:“此画却是指当今天下群兽狰狞!自昔日‘澶渊之盟’为始,朝廷岌岌可危之局面。”聂不平心中暗道:“这和我父亲冤屈又有何干?”天原似是看穿他心思,长叹道:“这些天下大事本是你担不起的,只是你却出了不少力气!”聂不平心中顿生疑窦。天原捋须道:“晴天堂、弥勒教、越王府、雷门、金顶候、正剑盟乃至禅宗,近几年江湖上折腾之大事已休,如今江湖可是安静多了。”聂不平惊讶地问道:“道长将他们比做百兽?!”天原目光一凛,道:“蓄藏死士,飞檐走壁,夜行百户,眨眼间可取人性命,杀人如草芥,目无王法!这等人横行天下,不是狰狞百兽又是何物?”聂不平辩道:“不是的!武林败类若晴天堂、弥勒教、越王府等作恶多端,乃是鱼肉乡里,殃及百姓。但若正剑盟和禅宗等本身便以善为本,兼以锄强扶弱,匡扶正义为宗旨,二者怎可相提并论?”天原哈哈笑道:“聂不平,你所讲并未全错。以你来看,确有善恶之分。但以朝廷而论,凡为朝廷所用者便是忠,不受制而自行其是者,无论初衷如何,均是奸!”聂不平心中一颤,竟一世时对天原所说无从辩驳。天原又道:“仁宗在位时借你父之力,上下齐心钳制之下足有十余年,这狰狞百兽虽能压制一时,但终无法根除。”聂不平冷笑道:“恐朝廷是不愿而非不能。”天原厉声道:“不错!初时仁宗取了聂尚仁方略,怀柔放纵,可谓仁至义尽,希冀这狰狞百兽可体谅朝廷苦心,渐渐化解各方力量。那料虽平安了十多年,那料这各方豪强暗中添兵,扩充实力,强占地盘,势力反而越发强大!待朝廷要收拾他们之时,已是无能为力!若要除去他们,上上策便是让他们自相残杀!”聂不平只觉浑身发冷,天原慨然道:“想必你也料到,若要他们自相残杀。首要便是以饵相诱,其次更要除去箝制,使他们敢于胡作非为!”聂不平终自迷雾般疑团中突出,转念间额头已涔涔流出冷汗,似是想起天下最可怖之事,问道:“依道长所言,莫非仁宗和先父便是这‘钳制之物’?难道刺帝和先父殉难乃是有人有意而为?难道这竟是朝廷方略?!道长所言简直荒谬绝纶!亡了先父也罢了,谁肯以天子万乘之躯为赌注?!”
天原缓缓踱到窗前,推开窗,目光盯向远处群山,沉声道:“聂不平,你果然有大智慧!这等奇谋也被你悟到了!是的,不错!越是荒谬绝纶之筹措,越有意想不到之功效!纵天子万乘只躯,有人仍肯这般做!且这世上也只有他能做到!此人便是仁宗自已!”聂不平心中一震,头脑中登时一片混乱,只觉嗡嗡做响,良久才吃吃地问道:“仁宗本人?密谋暗杀他的竟是他本人?!难道不是越王府么?”天原点头道:“也是天意罢,越王府确是密谋暗杀仁宗,但聂尚仁早已洞悉阴谋,并禀告仁宗。但仁宗并未取信之,反借其他藉口,使聂信候无法加强戒备,从而除去隐患。此不过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罢了。”聂不平愣了半晌,难以置信地摇头说道:“这将计就计可真乃绝计!仁宗虽不是千古名君,单凭此绝计,在帝王中也算空前绝后了。”聂不平又愤恨地摇头道:“只可惜,先父竟死得如此不值!他并非被越王府所害,他实是被仁宗所害!枉他披肝沥胆十余载,若知自己实是被仁宗所害,他在天之灵又作何想?”天原喟然道:“仁宗被刺,此计才算泰半,待信候殉命才算大功告成。只是你仍估错一点,仁宗遇刺前信候固然毫无防备,但信候殉命前,他却已查出此计缘由,他并非懵懵然而去的。”
聂不平双目顿时模糊,热泪滚滚而下,痛声道:“他自尽前竟是已知这缘由?他已追查出越王府,只是为仁宗大计,甘愿蒙受奇冤而死!?”天原静待他哭罢,叹道:“聂不平,你父能以大局为重,舍弃性命而成大事。此等胸襟古往今来也不多见!当初本道长也劝过他,他却道‘无论有无大计,又不论是否查得真凶,单单护驾失职便是灭门重罪,夫复何言?’”聂不平奇道:“先父殉命前确是来过此处?莫非他当初已知九旨密令?”天原摇头道:“那玉雕本为信候所有,乃是仁宗昔日自先祖皇帝处所得,而后转赐与他。他若要活命,当日早已出示此玉雕。他是凭自己本领追查到此处,此地乃是他追凶终结之处。”聂不平不解地问道:“可此玉雕是我拼集残玉而成。”天原叹道:“不错!此四块残玉最终果是被你集齐,并寻出其中秘密!这一点,你父亲果是料事如神!那日,他断言道‘我要将此玉雕分做四块,将其中三块送到海角天涯!要巧妙地让几股势力获得,并放出风去,宣称此玉雕内蕴藏惊天宝藏!’”聂不平叹道:“这个谣言确是更能助长江湖纷争,这恐怕是他老人家这一世,唯一一次撒谎了。”天原目光追寻着山顶上落日余晖,缓缓道:“当日你父亲对我说道‘若有一日,我儿能集齐四块残玉。你便要告知他最终真相!也算我对他和他娘有所交待!’因此事后才加设了这九旨,而你凭这九旨今日才可寻到此处。”聂不平喃喃道:“他老人家果真如此讲?难道他对我有如此信心?”那九旨摊在几上,黄绢上廖廖几行字,赫然竟是:“聂不平见旨后急赴华山希夷祠,天原道长可解聂尚仁冤屈。”此黄绢依稀竟是聂尚仁手书,以他之能,应是临终前暗中将此绢藏如九旨密匣中,聂不平手抚黄绢,心中只觉无限痛楚,复又无比凄凉。
良久,聂不平缓缓起身,向天原道长拱手告辞道:“有扰道长清修,若无他事,在下告辞了。”天原道长目中怜惜之情一掠而过,正色道:“聂不平,你是否仍怨老天对你父不公?”聂不平摇摇头道:“在下心中原有不平,如今却不知该怨谁。”天原点头道:“晴天堂、雷门、越王府,这些密谋刺杀之人如今也烟消云散了。纵有怨恨,也算报了。而那始作俑者实是仁宗!你对他也毫无怨恨?”聂不平摇摇头道:“道长方才也提及,先父也曾说道‘无论有无大计,又不论是否查得真凶,单单护驾失职便是灭门重罪,夫复何言?’先父一生重诺轻生,我原先糊涂,我早该想到他会如此讲的。他之死,不可怪他受了谁人算计,不可怨老天不公。毕竟他未能尽全职,这失职之过便已让他绝不可苟活!这道理我原先便应明了的。”天原击掌道:“聂信候有子如此,也可告慰在天之灵了!”
天原长吁一声道:“聂不平,你可听你父亲提及十多年前单枪匹马闯皇宫之旧事?”聂不平看着天原道:“先父不肯多提旧事,在下倒是自母亲口中听得一二。”天原迎着傍晚清风,面色激动地道:“你父亲当年一人一剑,闯禁宫如无人之境。最终仁宗和他以性命相见,二人化敌为友,成就君臣千古佳话!”聂不平点头苦笑道:“君便是君,臣便是臣。庙堂之高迥异江湖之远,江湖人尝以性命相见,君臣间自有纲纪伦常,却别有不同。谈什么性命相见,不过是帝王家笼络人心之手段罢了。”天原一怔,也苦笑道:“你这番话倒也不错。本道今日重提旧事,乃是希冀你承尔父遗风,佐太子赵顼!攘内而后安外,富国而后强兵。平定四方,统一天下,洗国耻,扬神威!”聂不平道:“在下如何能望先父项背?在下向来懒散惯了,怎堪当此重任?”天原哈哈冷笑道:“聂不平,你怕!”聂不平默然。只听天原迎了晚风慨然道:“有乃父前车之鉴,你怕天意难测!你怕伴君如虎!可你又知何为仁义?”聂不平心中一震,只依稀记得《周子全书》最尾处提及“仁义”二字,但思来想去和武功无关便置之不理。天原并不待他回应,自顾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天子也是万民的。尔等侠义之人,也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人于水火之中。但可知否?扶佐明君一人,便如江湖中救千万人于水火之中!当年,你父亲便是明白这一点,才应承仁宗,退出江湖。”这番话不啻醍醐灌顶,聂不平只觉心中千头万绪,竟不知所措,低头喃喃道:“扶佐明君一人,便如江湖中救千万人于水火之中!扶佐明君一人,便如江湖中救千万人于水火之中!”反复再三,抬头说道:“道长所讲在下从未想过,容在下思索再三,才作决定。”言罢复又拱手告辞。天原扬声唤来引路壮汉道:“天色将晚,你带聂不平出去罢。”
聂不平才走出室外数步,听得天原又在窗内唤道:“聂不平,留步。”聂不平转身,听天原道:“你方才心中尚有一疑,是不信君臣也可性命相见?从而总是信不过皇帝家罢?”聂不平想了想,只是说道:“信与不信又有何妨,仁宗和先父都已是过眼烟云,是与不是惟有他二人知晓。”天原叹道:“不错!是与不是惟有他二人知晓。想千秋万代后,旁人若能念及此事已是难能,当年真伪又有何妨?也难怪你如此淡然处之!”
天原捋须问道:“本道问你,仁宗当年和乃父性命相见,后来乃父总归是被仁宗所害。若在江湖上,这种事该当如何处置?”聂不平淡淡答道:“在下不敢讲。”天原点点头,苦笑道:“好!好一个不敢讲!足见你为人之真!”转身抚胸仰天长叹道:“赵祯,赵祯!今日大事已毕,你再无偷生之理!”聂不平正听得如堕云雾中,那带路壮汉已飞身扑向天原,口中呼道:“不可!万万不可!”只见一柄亮晃晃剑尖已自天原后胸透出!聂不平连忙上前,只见利剑自天原正胸Сhā入,鲜血正自剑柄沽沽流出。壮汉挥手间已封住天原胸间要|茓,天原面色苍白,吃力地道:“朕已服了丹顶红,纵剑伤止住,也毕死无疑了、、、”聂不平头脑中轰然作响:“道长、、、不,赵祯。皇上?仁宗先皇?!”大汉双眼已沁出泪水,痛声道:“不错!他便是仁宗先皇,昔日被刺死的,只是先皇替身而已。”此时仁宗胸间创口血流虽被堪堪阻住,口角却又缓缓流出黑血,仁宗面露苦笑,勉力道:“聂不平!乃父自尽后这一年多来,朕心中无一刻不是受到煎熬!在愧疚中苟且偷生,只为百兽未除、、、今日朕终于可还他一命,快哉!快哉!”聂不平跪倒,叩头痛声道:“万岁!恕在下无知,方才言辞多有冒犯!”聂不平心中自责道:“我竟将他逼得自尽了!仁宗早已死了,他如今不过一老道士而已!我何苦如此相逼。父亲既已去了,我何必如此耿耿于怀?我口头总是不相饶,这难道也是父亲所期望的么?这算什么‘仁义’?”
三月初五,出虎水寇府内外装葺一新。禅宗各分支已陆续聚齐,十多年变迁,物是人非,与当初聂尚仁同寇三娘拜见丹霞子之时已大不相同。岳瑾属天台宗,尚有洪敏、庆昭及智圆三师叔在世,临济宗冷方会、章慧南二人领衔,海山法师已仙去,华严宗觉苑和道辰二人为尊。曹洞宗天童子既去,一时却并无翘楚人物。若论功夫,冷方会最高,若论禅宗修为,智圆为先。但禅宗上下莫不被岳瑾之智谋及筹划方略之能所折服,这禅宗掌门并无甚实利所得,但责任重大,众议之下均觉寇三娘所托实为上选。
晌午时分,岳瑾听得门外报道:“苏间离来了。”忙不迭奔出来,蓝铃却早已抢先迎了苏间离,岳瑾只见苏间离孤身一人,却不见聂不平人影,心中顿生惆怅。苏间离架不住二女盘问,茶也不喝,将那日情形讲了一通。蓝岳二人听得当日廷上凶险,不由为聂苏二人暗自捏把汗。岳瑾最终听到苏间离接密旨而去,心中再无半点奢望,不由轻轻道:“那他应是赶不上这禅宗大会了。”蓝苏二人早见她面上掩不住失落神色,又不便宽慰,只是道:“此等大事,聂不平自有分寸。”岳瑾摇摇头道:“我知其心,聂不平如今虽和我等一般飘泊江湖,四海为家,无拘无束。但他禀性和聂老信候毫无二致,如今受了封,朝廷又正在用人之际,皇命对他而言才是真正大事!”蓝苏二人也觉有理,又不敢点破偷听了岳瑾在三娘灵前誓言,只有岔开话头去扯些旁的。岳瑾忽道:“苏兄,你可曾记起三娘有封遗书与你?”苏间离想起那日客栈中岳瑾确是提到,只是后来忙于聂不平之事,便无心去理会,便点头道:“不错。你们可知三娘本是我亲娘。”岳瑾蓝铃闻听一惊,蓝铃继而高兴地道:“我早觉你天资聪颖,又无比慧根!难怪,难怪、、、”苏间离却黯然道:“如今,我却、、、”转而收了话头,正色道:“那封遗书我已约莫估得到。娘与弥勒教同归于尽,本为匡扶江湖正义之举,但她老人家只身前往,又先退出禅宗,并不累计旁人,盖因其存了私心。她要以此举换那少林老和尚助我提升功力之故。”岳瑾和蓝铃唏嘘不已,岳瑾道:“好!你今日终不负三娘厚望!”苏间离道:“我正要提请加入禅宗,听闻岳掌门提及曹洞宗人才凋零,我虽不才,愿为光大禅宗起勉薄之力,以赎前罪。”蓝铃叫道:“不可!你要出家?”岳瑾笑道:“好妹妹,放心好了!禅宗门下虽修佛法,但如居士般可居家修行。祖师爷传下来规矩,单单只限掌门一人不可成婚。”蓝铃笑道:“如此甚好!”岳瑾点头道:“你要入禅宗最好不过。我与数位师叔合议一下,应无大碍。”苏间离道:“多谢!”心中却想起一人,那便是舍身勾引天童子的秦丝,听聂不平转告秦丝与天童子之间曲折,自己虽自始至终不曾对她心动过片刻,但心中总是存了欠疚。若能替天童子做些事,也不失为对秦丝缅怀些许罢了。
午饭后,岳瑾将苏间离之事提请众议,禅宗诸人均有佛性,见苏间离一心向善,也可告慰寇三娘在天之灵,便无不应允。岳瑾主持下在寇三娘灵前行了入门礼,苏间离便算正式入了禅宗。礼毕待众人散去,岳瑾自怀中取出书信,递与苏间离道:“如今你我和聂不平彼此同门,这三娘遗书你拆看便是。待他日遇见聂不平再转与他即可。”苏间离触手只觉厚厚一迭,那边岳瑾已出了厅,剩他孤零零一人。苏间离再向母亲灵前拜了拜,这才拆开书信。
岳瑾刚到院中,听得有人遥遥唤她,原是梁玫来贺。梁玫笑眯眯地调笑道:“岳掌门,好威风啊!小妹拿不出请柬,差点进不来。”岳瑾见她身后一人坐在木轮椅中,细看下吃了一惊,那椅中人竟是向风!向风赧然地拱手道:“恭喜岳掌门!”岳瑾只得还了礼,迟疑地望着梁玫,梁玫嘻嘻一笑道:“岳掌门,瞧什么瞧,这是小妹夫君向风先生,难道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他了?”岳瑾见那向风坐在椅中,想他非但武功尽废,恐行动也是不便了,梁玫能不离不弃,这份情义实在难能。心道:“这向风虽作恶多端又武功尽失,也有人如此爱惜。这真是多少世的缘分。”
苏间离一人在三娘灵前正百感交集,遗书中所提弥勒教之事果是和自己揣度一致,不过最诧异莫过于苏间离身世之秘,苏间离生身父亲竟是聂尚仁!“对的,是他!果然是他!”苏间离喃喃道,双眼尽被泪水模糊。难怪和聂不平有一见如故,又心念相通,原来和他竟是同父异母弟兄!念及父亲竟是如此英雄!苏间离倍觉羞惭!念及幼时擅自闯荡,饱尝江湖艰辛,出生入死间多少次误入歧途,如今尚能归入禅门正宗,真可谓不幸中万幸! “不平,不平。好兄弟,你在何处?”苏间离恨不能立时和他飞到一齐,叫他一声“亲兄弟”!
京兆府向东官道上聂不平策马扬鞭,一路赶来风尘仆仆。春日里日头虽不狠毒,正午时分却已十分懊热。岔道弯处一棵山桃树横竖盘延,枝叶茂盛,遮下方圆过丈荫凉处,正是休憩妙地。树后几条青石上躺着些过客,正自酣眠,聂不平落马向茶摊讨了口茶喝,守摊老汉搭讪道:“晌午日头正劲,公子也不歇息片刻?” 聂不平笑着摇头不语。此刻两位过路客询问道:“老人家,这岔道该如何走?”老汉笑眯眯问:“客官要去何处?”一人道:“俺要过出虎水出关去!”另一人已嘟哝道:“咱们要去出虎水在北,自然是向北这条道了!”聂不平听得“出虎水”三字,心头不由一跳。只听老汉答道:“呵呵!亏得你问了老汉我。出虎水在北不错,却要先走向东那条岔道,过了三十里地才绕北去。”另一人奇道:“向北那条又去何处?”老汉答道:“向北那条再走十里地便绕山南下,通的却是京都!”两人谢过老汉,又讨了茶喝,见聂不平一旁气度不凡,不由问好道:“公子要赶去何处,若是同路正好做个伴!”
聂不平抬头望了望天,一阵细风正扬起道上轻尘,面上顿觉凉爽不少,低声喃喃自问道:“我要赶去何处?我究竟要赶去何处?”
(全文完)
初稿丙戌年三月十三
初改丙戌年七月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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