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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青衣 > 第三话添加了些原来没有的细节:一、关于苏娘伏魔手的破解方法(这是想让文章显得更有侠气一些,汗)

第三话添加了些原来没有的细节:一、关于苏娘伏魔手的破解方法(这是想让文章显得更有侠气一些,汗)

二、姬羽凰到杭州的原因略作修改,避免前后bug(关于后面根据这个所做的修改会尽快填充完善)

三、姬羽凰对沐青旋的初印象(原来的欣然接受——现在的早有防备,这样能顺理成章地承接后文她对沐青旋态度的转变)

四、两个人居然研究起《玉树后庭花》来了-皿-

原来这话是2400来自,现在大概是2900左右,但是变化不甚大,各位若不细看,可能也很难发现的= =+,不过我还是稍微细致些会比较好~

不要霸王,不、要、霸、王!!!无论是整合还是更新俺都非要抹泪求各位读者大人,此文已经够冷了,求你们不要霸王啊啊啊!!!

四、身陷囹圄

西湖苏堤,入夜。

丝竹管弦之声渐渐又响彻了湖面,画舫上又掌了灯,一盏一盏,天­色­未曾暗尽,湖面的倒影却早已胜过繁星。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虽然微微有些料峭春寒,但却如同炎夏,一个简单的动作便会激起一层薄薄的汗。

目光所及之处,一名中年男人当中坐着,怀内佳人无数,言笑晏晏之时,竟不知死期将近。薛怀义,苏杭地带谁听到他的名字不胆寒?据说此人不但好欺压良民,□掳掠等丧尽天良之事,也­干­过不少。不止如此,这人还趁着战乱,劫走军粮倒卖给黑心商家,大发国难财。狼子野心,若有此报,也算是老天有眼。

只不过,不知为何,姬羽凰自潜入船内,躲在屏后,便一直心有不安。独行江湖这么多日夜,刀下亡魂不计其数,都只冷眼看待,像这样的惴惴之意却还是第一次。好像自己心中已隐隐知道,此行并不会太顺利。

想到此处,姬羽凰不禁探手在贴身小衣上摸了一把,身体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羊皮纸传到手心,让她微微地安了心。

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

这时,舱内一声呼号,姬羽凰赶忙屏气凝神,留心不让自己暴露痕迹。她所呆之处虽是狭窄,视野却很宽阔,能够把外面的情状看得明白。

只见苏娘足下如腾云驾雾,体态轻盈,在薛怀义和他的打手之间随意穿行,如入无人之境。一对匕首,在袖笼中若隐若现,暗藏杀机。看到此处,姬羽凰的心头不禁多了几分钦佩。心想纵然自己功夫不弱,但与其交手,短时之内,恐怕也难以取胜。

念头转过的几个瞬间,又有几人被她刺杀在地,见她­唇­角含笑,想来这次行动尽在她预料之中。

“苏姑娘好本领,难怪当日珠儿不敌。”

见最后一人应声而倒,姬羽凰才款步走出屏风,青衣无尘,鬓上珠翠,勾起了苏娘眼中的浅浅惊惶。

“你……”

“难道珠儿不曾告诉过你有人不久便会与你相见么,”姬羽凰轻笑,绕过薛怀义的尸身时,没有半分斜视,只盯着苏娘细细打量,最后终于赞道,“苏姑娘果然如传闻中一般艳冠群芳。”

苏娘冷哼一声,赶忙敛起方才的惶惶之意,换作几分淡漠:“这位姐姐谬赞了。”

姬羽凰眯起眼睛,盯着苏娘那张俊秀的脸沉吟了片刻,才笑道:“谬不谬赞,我不敢断言,但苏姑娘那双调琴的白玉小手上,怕是沾了不少血腥吧?”

语毕,冲着舱底平仰着的薛怀义努努嘴,眼角充满了玩味。

“姐姐今日前来,难道只为了在口舌上逞一时之快?”目光,如同一把利刃,似要穿透姬羽凰的胸膛。

“当然不是,”姬羽凰掩嘴轻笑,衣衫晃动间,手中已不知何时多了一对峨嵋刺,她微微地挑起柳眉,道,“只想试试传闻中的‘青衣’的功夫究竟是不是真的那样出神入化。”

苏娘不答,见刺尖奔着自己的要害而来,立即转身避开,接着双臂上抬,左腕轻回,匕首锋芒已现。姬羽凰淡笑着赞一声“好”,人却已运着巧劲格开了一点寒星。但见她跃起身来,小腿向前一撩一拨,直攻苏娘下盘而去,苏娘一惊,连连倒退几步,脚下步法顿时乱了一乱。

船身轻微地晃了几下,苏娘面­色­一寒,赶忙稳了稳脚跟,屏气凝神,注意着姬羽凰的每招每式。然而姬羽凰面上却始终挂着薄薄的笑意,招数路数总是攻向出其不意的地方。她气定神闲地与苏娘拆招,像是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这招如何?”见对方气息粗重,姬羽凰心头渐宽,当下飞身斜刺,那角度之钻,竟是苏娘见所未见的凶险。

刺尖夹着劲风紧逼面门,苏娘哪里闪得开?眼见这美貌歌妓的一张俏脸顷刻间便会鲜血淋漓,姬羽凰却忽然往后跃开,变为收招,不再进前。

“苏姑娘,你输了。”

苏娘盯着一脸桀骜的姬羽凰,顿时心灰意懒,一面喘气,一面扔下袖中匕首,丧气叹道:“若是要取我­性­命,那便取吧。苏娘罪孽深重,早该料到会有此报。”

姬羽凰略微勾起了嘴角,笑道:“罪孽可算不上,那些人也算死有余辜。只是,我依然有一事要请教苏姑娘。”

苏娘一怔,随即道:“你想问什么?”

“你分明是梨香院中屈指可数的高手,”姬羽凰的笑里多了几分寒意, “却为何要冒充‘青衣’?”

苏娘摇摇头,并不回答。

见对方不语,姬羽凰的神­色­止不住又冷了几分。踱步片刻,姬羽凰才又开口问:“莫不是,你们梨香院另有隐情?”

眉角上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煞气。

“梨香院有没有隐情无所谓,只是,”舱门口突然出现一个­阴­恻恻的男音,惊得姬苏二人心里均是一跳,“真假二位‘青衣’,此番只怕须得跟我走一趟了。”

姬羽凰与苏娘相视之间,已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两个人此刻都在心中暗忖,这人究竟是是谁,在那么从旁潜伏如此之久,两人都没有发觉?

点点头,随即会意。哪知那男音却有如鬼魅般,幽幽地萦绕于舱内:“两位姑娘莫不是想一同逃走?”

也便是此刻,姬羽凰忽地感觉到自己体内似乎有一股温热的气息在四处游走,并且不断地撞击着周身大|­茓­,让人一阵阵暖意,又一阵阵痛楚。紧接着,突如其来的睡意如潮水般袭来,手脚的气力也在瞬间脱去。

是翠羽散——

脑子里如闪电般跃过的念头告诉姬羽凰这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难怪方才一直没有察觉到有人存在!

她拼命想睁开眼睛,却听见两声沉闷的坠地声。然后,世界变得模糊,自己的眼皮再也承受不住,缓缓地垂了下来。

暖暖的温度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明显的寒凉,一阵战栗过后,眼睑跳动起来。姬羽凰尝试着抬了抬眼皮,刺眼的光线投­射­过来,天­色­大亮。

缓缓地睁开眼睛,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还算灵便,看来翠羽散的药力早就已经过了。姬羽凰支起上身,环顾了片刻,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铺设华丽的大床上,四面都掌着琉璃灯。

大理石屏风、红木雕花家具、­精­致紫金香炉、隐隐的上等檀香,无一不在显示着此间的奢华。

房内空空无人,姬羽凰赤脚走下床来,在圆桌旁立住,望着桌上一盘­精­美的点心兀自发着呆,心里想理清短时间内发生的所有事情。

正惊疑不定间,有人轻轻地拨开了房门。当先有四五名黑衣劲装的蒙面男子匆匆进来,在姬羽凰惊诧的目光中列成一排,垂手侍立,接着,门外踱进来一位身着灰衣的男子。但见他一头黑发,目光炯炯,样貌却甚是清秀,看不出具体多少年纪。然而姬羽凰却觉得这人脸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戾气,而他的目光,恰如一道道芒刺,扎得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禁不住立了起来。

这人招了招手,便有一名蒙面人搬过一只圆凳,服侍着他坐下。见他脸上气度,如此之尊,想来身份自然非同寻常,因而,姬羽凰在没有开口前,内心里便先忌惮了几分。

“姬姑娘一路辛苦,”这人懒洋洋地一笑,语气里却没有半分的歉意,“纪某招呼不周,还请姑娘多担待些。”

“敢问阁下却该如何称呼,招待玉嫣来此所为何事?”姬羽凰答得不紧不慢,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不迫,不至于在这场对峙中轻易地落于下风。

“在下纪旸,草字文墨。”纪旸弯着嘴角,脸上却始终罩着一层寒霜。

“与我同来的那位姑娘呢?”忽而想到苏娘,姬羽凰又问。

“自然有人好生服侍,”纪旸的神­色­里全是狡狯,让姬羽凰完全猜不出他的想法,“我倒是有些奇怪的事,想请教姬姑娘呢。”

姬羽凰面上微有冷峻,语气里带着疏落:“奇怪什么?”

“一个口口声声要与苏姑娘为敌的人,此刻却如何关心起别人来了?”眼睛危险地眯成一条缝隙。

“不过是想知道她为何冒充‘青衣’而已。”姬羽凰淡淡道。

“果真只是为了这个?”纪旸笑了笑,道,“还是有其它别的想问她的?我猜,在你查苏姑娘下落的同时,也知道了些别的讯息吧?”

姬羽凰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好几步,手不知不觉间已爬到了胸口,指尖的触感让她的心猛然凉到了底。

东西哪里去了?

那头传来一阵哈哈大笑,纪旸的笑中带着浓浓的玩味:“莫非姬姑娘是在找这个?”

“你——”姬羽凰瞪大眼睛,望向纪旸手中那块泛黄的残破羊皮纸。

“山河社稷图,”纪旸脸­色­一沉,音­色­嘶哑而冷酷,“原来姬姑娘也有兴趣么?”

仿佛一道闪电闪过头脑,姬羽凰心头忽地一片澄明:“你们是五回门人!”

作者有话要说:第四章整合完成不要霸王!不要霸王啦呜呜呜。。。。。

修改了:一、薛怀义的恶行。

二、各人的对话矛盾之处。

五、初会南宫

银盘里盛着各­色­­精­致小点。松子糖、桂花酥、绿豆糕,无不散发出甜腻的香,茶盏里有散发着清新香气的碧螺春,无一不是上上的货­色­。门外的婢子依旧抚琴调唱,乐声悠扬,歌声婉约,让人听了心神荡漾,喜不自胜。

如此软禁,可见纪旸已费尽了心思想要撬开姬羽凰那张守口如瓶的嘴,然而姬羽凰却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七日已然过去,完全的与世隔绝。七日里,姬羽凰已经知道,这是一所修缮过的官家邸宅,也知道,苏娘正同自己一样,在同一屋檐下的某个地方,过着相同的日子。只是自己一旦问起,所有的人都含笑着摇头,没有再给过她更多的讯息。

纪旸日日会来见姬羽凰,或是盘问关于山河社稷图的秘密,或是盘问她的身份,或是简单的攀谈,然而无论他如何盘问,姬羽凰依旧不露声­色­。纪旸也不着急,只简单笑笑便飘然而去,翌日再来。

姬羽凰便如此刻,日日举着茶盏,兀自出神,浑然不觉杯中茶水早已凉透。待到回过神来时,烛火不知何时已经灭了,屋外早已没了琴声,四下里一片寂静,似乎绣花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得清晰。

也只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有一道黑影从窗口夺入,直扑姬羽凰而来。姬羽凰微微一惊,急忙习惯­性­地伸手去模兵刃,却猛地想起自己那一对峨嵋刺早已被纪旸收走,现下手无寸铁。

那黑影来得好快,顷刻间便袭到姬羽凰身后,姬羽凰提步欲走,但房间何其狭小,加之近日来纪旸总用翠羽散入食来牵制她的行动,纵然姬羽凰有一身­精­妙的轻功,此时却半点也施展不开。只转瞬之间,姬羽凰的脉门已被那人牢牢地扣住。

“什么人,闯进五回门,难道想有去无回么?”装出来的有恃无恐,只有她心里才明白此时的自己其实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那人压低嗓门悄声道:“姬姑娘噤声,在下是来带姑娘离开的。”

说完,此人松开手来。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已有一根火折子被点亮,微弱的光顿时映照出这人俊秀的面容。

“谁让你来的?为何要带我走?”姬羽凰并不贸然跟随,而是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人,低声盘问。

“有人让我转告姬姑娘,苏堤之约,你可是误了,”这人脸上有隐隐的笑容,随即又从怀中摸出一块丝质的手帕递给姬羽凰,然后补充道,“此外,珠儿小姐也让我一定得把这个给你看,否则你便不会跟着我走。”

听到此处,姬羽凰心中终于大石一放,接着轻轻笑出声来:“这丫头倒是机灵得很。不知道阁下与沐青旋沐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南宫佩,字斐然,与沐兄虽萍水相逢,却甚是投缘,只当对方是兄弟。”

“沐公子现下在何处?”姬羽凰又问。

“在此间二十里外树林处接应,眼下耽搁已久,只怕他已经等得着急了。”

一路并未有人拦截,虽然也知道,已有不少人被南宫佩事先料理掉,然而这样顺利的过程与过于静谧的气氛,却让姬羽凰心里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异样。

“姬姑娘,”南宫佩借着月­色­往正南一指,声音显得有些清冷,“这段路恐怕不太平呢。”

姬羽凰点点头,胸中涌起一阵莫名其妙慌乱,言语中居然有了微微的怯意:“须得小心行事。”

南宫佩当下会意,腾出未曾执剑的手来轻轻附在姬羽凰手背,然后捏了捏,示意她不必惊惶。嗅着对方身上浅浅的男子味道,姬羽凰脸上迅速飞起红霞,幸而在黑暗中无人看得清,才不至于显得那么窘迫。

“后面有人跟着,”南宫佩似乎并未察觉到姬羽凰的羞赧,反而凑过脸来,附在她耳边悄声道,“你手中没有兵刃,所以待会儿切不可混入战局,明白么?”

姬羽凰急忙向后一缩,耳根发烫,飞快地点点头,不再言语。

南宫佩笑笑,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黑暗朗声道:“明人不做暗事,这般做法可折了阁下名声。”

黑暗中传来两声大笑,声音还在空中盘旋着,纪旸便已从树上一跃而下,含笑望着南宫佩与姬羽凰:“姬姑娘要走,怎么不告诉纪某?让在下送送也是好的。”

早有鼻音从南宫佩那方哼出来,他晃晃手中的长剑,人已直奔而上,瞬间连进了几招,速度飞快绝伦,即便是早有戒备的纪旸,也忍不住惊了惊,急避而开,道:“阁下师从何方,可否告知在下?”

南宫佩脸上漾起一阵奚落的神­色­,撇嘴道:“先赢了我再说!”

纪旸闻言眼中一寒,迅速拔出软剑,挽一个剑花,然后糅身迎上,转眼便和南宫佩斗在了一起。两人的剑招均是快打,只一个刚毅,一个略显绵长。一时间,白光闪动,两把剑顿时在夜­色­里幻化成两条长蛇,在半空中蜿蜒爬行,看得人眼花缭乱。

斗到酣处,只听得纪旸大喝一声,随即一股甜腥味扑鼻而来,姬羽凰急忙细看,但见南宫佩的衣袍上隐隐泛着血光,竟已受伤!

随着这一击的成功,纪旸的攻势越来越狠辣,南宫佩的动作在剑光的笼罩之下,却越发显慢,只顷刻间,便落了下风。

姬羽凰心中一沉,哪有时间多做考虑?当下飞身而起,也不顾自己真气不足,体力不济,纵身便跃向两人之间,想要隔开战局。一时间,清影迷离,兰馨馥郁,南宫佩与纪旸同时惊叫,急忙收力,想要拨回剑尖。然而两人的剑法是何等之快,纵然能撤回一招半式,姬羽凰只怕也难免血溅当场。

说的迟那时快,一道身影飞速闪过,姬羽凰只觉得自己轻飘飘地便被推了出去。待到回过神来,纪旸与南宫佩的兵器竟不知何时已被击落在地,两人之间也忽地多了一名蓝衫男子。

见到此人,姬羽凰心中不禁一阵诧异,冲口便叫出声来:“沐公子?”

“方才真是乱来,若不是在下及时赶到,你却哪有命在!”沐青旋皱起眉头望着姬羽凰,听他的语气像是有些责备。

“可是,若让一个初识之人为我平白无故送了­性­命,我便是活着,也不会开心。”姬羽凰正声道。

“这么说,姑娘是为了别人着想?”沐青旋微微笑着,言语中却有几分奚落。

“沐公子未免太抬举‘青衣’了,”姬羽凰冷冷回敬道,“我不过是不喜欠人人情而已。”

“久闻‘青衣’姬羽凰姬姑娘素来特立独行,对人冷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纪旸拾起软剑,语调微讽,接着他走上前来,在沐青旋跟前躬身行了一礼,脸上挂着复杂的神情,才又道,“沐师兄,许久不见,你的功夫可又­精­进了不少。”

南宫佩与姬羽凰闻言,均惊了一惊。方才沐青旋劈手夺剑业已表明他的功夫还在纪旸之上,若此两人是师兄弟的话,那姬羽凰与南宫佩便是Сhā翅也难飞出地行门的手掌心。想到此处,两人的目光已急速投向沐青旋。

然而沐青旋却满脸坦然,微笑地冲着纪旸回了一礼,道:“纪师弟别来无恙,许久不见,没想到整个地行门竟然都已是师弟的囊中物了,不知师父可会后悔将门令交予你。”

纪旸细长的眼睛里闪着­阴­冷的光芒,如同一条吐着长信的毒蛇,伸着尖利的牙,随时准备冲着沐青旋咬上一口。然而,纪旸却还是用他那一如既往的冷漠口气,|Qī-shu-ωang|漫不经心地道:“师兄怎么这么说?师父早有将整个五回门都交予你的打算,你与他如此关系,我和地行门对你而言,哪还有威胁?”

沐青旋伸手轻轻在纪旸的软剑背上一弹,弹得那剑铮铮作响,神情微冷:“咱们五回门到底为何存在,师弟忘了么?”

哪知纪旸轻轻一笑,将剑Сhā回剑鞘,凑近沐青旋的脸,弯起嘴角,带着一股怨毒,轻轻挑起眉毛:“我只知道,纪旸与地行门从知道那件事情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不是五回门的一部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五章整合完毕。

鲜花~鲜花!!偶要花花!!!!

修改的部分是:1.翠羽散的神奇疗效。。囧2.姬羽凰原来写的时候在这章过于小女儿样态了些,所以对她的­性­格描写有所改动,主要是体现在她与沐青旋的对话上3.姬羽凰与沐青旋之间还是不信任,以前写的那个很矛盾~

4.纪旸对沐青旋的态度和台词会涉及到后面写的内容,略作修改~

嘿嘿~~

六、锦衣侍卫

马车颠颠簸簸地上了路,江南最终化为一抹浅绿,消失在了无边的大道尽头。

方向正北,三人正是结伴奔着相同的方向而去。

这一日,马车刚至天津地界。

大道被车辙碾过,痕迹深深,厚厚的沙土被风卷扬起来,如同壁障,沉沉重重。天地一片令人焦灼的黄,姬羽凰轻轻挑起帘帐,探出一点头,不由得觉得那风沙有些眯眼。她不禁向后缩了缩身子,接着有些恹恹地问那车夫:“咱们还能有多久才能到京城?”

车夫扬了扬马鞭,头也不回地答道:“还须得一晚上。姑娘可是着急得慌?”

“不,”姬羽凰断然道,“不急。”

“你且宽心,”南宫佩盯着来路,忽然开口对姬羽凰道,“沐兄既然说能救回苏姑娘就一定能。”

姬羽凰却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信不过沐公子,只是……”

“只是?”南宫佩扬起了眉毛。

“我见着这一路荒凉,心头却闷得有些慌。”她低声慢语地答。

又隔了许久,她终于微微叹了一口气,却不言语,只小声地唱起了曾经听得熟悉的一曲《山坡羊》——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歌声虽不若苏娘般甜美婉约,然而从姬羽凰的喉咙中冲出,却自有一分莫名的苍凉。触景伤情,一时间,车内的三人都各自沉默着,谁也没有出声。

马车又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慢慢停下来。南宫佩当先跳下马车查探,又同车夫交谈几句,才又回来掀开车帘,对车内两人道:“此间是处野店。下车来打尖,顺便吃点东西吧。”

姬羽凰点点头,缓缓地挪出车来,感觉浑身上下酸痛酥麻,十分不适。再回头看看紧跟着蹦下来的珠儿那微有些发青的眼窝,她不禁道:“很累么?”

珠儿伸着懒腰,愁眉苦脸道:“都快累死了。”

“再一日便到了,”姬羽凰笑了笑,但她自己也知道她的笑容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只安慰道,“等到了京城,便不会这么辛苦了。”

珠儿撅起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然而却没有再说什么。

车夫将虎口架在­唇­边,打出一个响亮的呼哨声,那拖着大车的几匹马就好似听懂了什么,赶紧便跟着他去了马肆。珠儿瞧得有趣,顿时也提起了点­精­神,扯了扯姬羽凰的衣袖,道:“小姐可见过这么听话的马?”

姬羽凰闻言,颇有些好笑,但也懒得与她多说,只道:“见过,倒是你少见多怪了。”

珠儿吐了吐舌头,冲着南宫佩眨了眨眼睛,却不多话,只当先奔进野店。姬羽凰与南宫佩也跟着走了进去,随意找处空位坐下。早有店小二招呼上来,热情道:“这边三位,想来点什么?”

南宫佩往桌上放了一锭沉沉的银两,微微笑道:“什么好的都尽管上。”

语毕,伸出手来指了指姬羽凰与珠儿,又补充了一句:“两位姑娘早饿得慌了。”

小二瞪着那锭白银,使劲咽了咽唾沫,眼睛睁得如铜铃般大,仿佛从没见过出手如此阔绰的人。姬羽凰从旁看着,纵然疲倦至极,也不禁再一次微微颔首:“快快整治好酒菜,这银子自然便是你的了。”

店小二喜逢贵人,几个大躬都埋下去很深,他欢天喜地地跑开,因为激动,连吆喝也显得有些口齿不清,显得有些疯疯癫癫:“快——有什么好的都快上!”

然而,觉得这店小二当真好笑至极的却不止姬羽凰他们三人。那小二还未消失,便听见隔壁桌飘来阵阵粗鲁的笑声,语气里充满了讥讽:“看这小子,莫不是失心疯了么!”

这话听着粗俗,来得也突然。姬羽凰忍不住将目光侧移了几分,才发现,原来相隔不远的桌旁,正坐着两名带刀的锦衣卫。两人均是满脸虬髯,宽额厚­唇­,面目粗犷,一看便知是赳赳武夫。而他们各自所坐的条凳之间,依稀还有一团灰­色­的物事。

道上逢到皇城的锦衣卫吃酒打尖,让姬羽凰不禁有些在意,尽管说不出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但二人的那一身服­色­,却突然勾起了她内心深处某一条敏感的神经。她眯起眼,正想看看清楚,坐在对面的南宫佩却忽而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随即低声道:“别看。”

姬羽凰一惊,连忙转回视线,望向南宫佩,脸上露出询问的神­色­来。

南宫佩摇摇头,悄声道:“待会儿再说。”

见他面­色­凝重,姬羽凰当下闭嘴不言,只慢慢地喝着茶,不动声­色­地听着二人的交谈。

两个锦衣卫也不说什么官腔,满嘴的粗言秽语,所谈的话题也不过是京城哪位官家的小姐好看,那家窑子的姑娘销魂之类的荤话。姬羽凰皱着眉头,觉得这两名锦衣卫说话除了粗鄙,倒也没什么特别,也不知道南宫佩方才的话中所指的到底是什么。

“客官,上等的女儿红——”

不多时,店小二已捧着一坛子女儿红奔过来,谄媚似地笑着,替南宫佩斟上。便也是此时,那其中一名锦衣卫忽而高声道:“兄弟,你说这是什么味道?怎么那么香?”

另一人忙接茬道:“自然是酒香。”

第一人又道:“非也非也,你我这盏酒分明是这么个混账味道!”

另一人道:“我有说过这是我们这罐酒的味道么?”

第一人故作大奇,道:“那你说是谁的酒这么香?”

另一人这时才忽然转过脸来,冲着早已被吓得面­色­惨白的店小二突然一笑,道:“小二,不如你来给爷们说说,是谁的酒那么香?”

店小二手中一抖,酒早已泼洒了出来,他战战兢兢地把酒坛放在桌上,迎着两名锦衣卫,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地顺着他的鼻梁滑落:“……二位官爷若再贴几两银子……小的……”

“要你斟你就斟,”第一名锦衣卫忽长身立起,大步走到姬羽凰所在的桌畔,一把揪住小二的衣领,“官爷们的钱,你也是受得起的么?”

“官……官官、官爷,”小二在他手中兀自发着抖,求助的目光投向正气定神闲地喝酒吃菜的南宫佩一­干­人,口齿也不伶俐了,“您、您松开手,小、小的……这就去、去……不、不敢要……要钱……”

“爷们今儿心情好,就绕你狗命,快去快去!”锦衣卫心满意足地咧开大嘴,松开了手,目光却顺着小二的视线顺便往桌旁的三人脸上一溜,最后停留在姬羽凰身上,再也不移开。

“……官爷……”小二的舌头像是打了结,但他毕竟还是道,“若是您要找姑娘呢……”

“怎么,今儿你真是不想活了?”这人瞪着店小二,张开的大口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店小二呆了片刻,终于发出一声惨呼,夺路而去。那锦衣卫望着他狼狈的背影,突然发出一阵狂笑,又道:“你看这妞儿皮白­肉­­嫩­,生得还挺标致,正好可以给咱哥儿俩陪酒。”

南宫佩闻言脸­色­微变,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了佩在腰间的兵器,哪知姬羽凰却当此时,款款站起,冲着那锦衣卫盈盈下拜,接着掩面微微一笑,眼角媚­色­如丝:“二位官爷真想要小女子陪酒?”

那人哈哈大小,几分醉态此时更是显露无疑,他伸出手来,一把扯住姬羽凰的衣衫,将她拉到自己跟前,用臂环住:“岂止是陪酒那么简单!”

姬羽凰声音如同发腻的蜜糖般,牢牢地黏住了那人的目光:“就算要我与你同赴鸳帐又有何妨?只不过嘛……”

“只不过?”那人微愕。

“要买我一夜,可是很贵的。”姬羽凰勾­唇­浅笑。

那人恍然笑道:“贵到什么程度?”

姬羽凰格格娇笑,一蹲身从那人怀里钻出来,接着伸出纤纤玉指,往那人眉心一点,道:“贵到要拿你的命来换!”

这一下变故来得太突然,南宫佩与另一名锦衣卫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姬羽凰跟前那人便已软软地瘫倒在地,接着双眼一翻,竟再也没了呼吸。

唯有珠儿清脆的笑声破空而过,字字吐得清晰:“小姐,你这招叫什么?”

姬羽凰微微颔首,眼睛闪着奇异的神­色­,道:“伏牛式。”

珠儿明知姬羽凰是在说笑,却故意拍拍手,一面跳着一面赞道:“伏牛式专杀野牛,真是­精­妙!”

余下的那锦衣卫已是惊疑不定,此刻那容得二人再多说半分?只听见一声脆响,那人拔刀砍将过来。

姬羽凰长袖挥过,峨嵋刺已然在手,她眼光一寒,道:“那桌下铐着的是何人?”

原来方才起身时,姬羽凰便已看清了那团灰­色­的物事,竟是一个蓬头垢面,手脚都加着镣铐的犯人。而那犯人的身边还有一样圆圆的东西,姬羽凰递着眼波却看得明白,那圆圆的东西,赫然便是一颗首级!

作者有话要说:整合完毕。

请表霸王啊!!!

修改部分包括:一、添加兩名錦衣衛的對話(要不我覺得兩人的潑皮無賴不夠生動)

二、將姬羽凰cos歌姬那節拿掉了,因為有點幼稚又有點莫名其妙……但是她的假裝媚態是保留了的,並且還有所增加~~此外還故意kuso了一下伏牛式……

~額~差不多這章加了一千字左右~各位……可以看看~下一章的修改也是比較多的~

七、皇城闻变

姬羽凰看着那首级,创口处的鲜血还没有完全凝固,像是刚被砍下没多久。那对眼睛到最后都没有闭上,像是有许多不甘与绝望。

这个人到最后都不曾瞑目!

“说,”姬羽凰跃动步伐,如流星一般闪身而过,几步晃到那锦衣卫跟前,一拖一带间,峨嵋刺的刺尖已经逼在了那人的咽喉,“他们犯了什么罪?”

“他们犯了什么罪岂是你们能知道的?”死到临头却还嘴硬。

这时,南宫佩走上前来,一脚将刚被姬羽凰杀死的那人踢翻过来,扯出他的衣襟,指了指上面画的纹路图案,忽而对着那人微微一笑,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想假作锦衣卫?”

那人脸­色­有些复杂,道:“我们原本便是锦衣卫,又何须乔装?”

“那么,这个纹路是怎么回事?”南宫佩步步紧逼。

尽管被姬羽凰挟持着,那人却依然忍不住哈哈笑道:“难道你们不知道,地行门中有一大半都是锦衣卫么?”

姬羽凰挪过视线,看了看那纹路,顿时难以再离开,刺尖却又逼近了几分:“地行门与朝廷还有牵扯?纪旸派你们来­干­什么?”

那人的颈项上顿时流下了黏稠的血液:“我不说。”

“你就不怕我要你的命?”姬羽凰的言语有些危险。

那人闻言,不禁狂笑道:“若你不要我的命,迟早也会有人要我的命!”

姬羽凰森然道:“谁?”

那人微笑着望向姬羽凰的瞳孔,忽而神秘地一笑,轻轻道:“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杀了我们。”

“你……”姬羽凰一怔,还想再问什么,却哪知那人居然一下向前倾过来。

南宫佩忙走上前来,将此人架住,却发现他脸­色­发黑,早已经断了气,只得一松手,任其倒在地上,摇摇头道:“死了。”

“他嘴里咬着毒药。”姬羽凰弯下腰来,掰开那人的嘴­唇­瞧了瞧,接着叹了一口气。

南宫佩盯着那人嘴角的一缕黑­色­血液,迟疑道:“不知道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姬羽凰撇撇嘴,看看地下瘫着两具死尸,颇有感慨之意。停了许久,方走至两人刚才坐的那桌跟前,扶起地下的人,道:“你是谁?现下怎么样了?怎么会被他们抓来?”

这才发现那人瘦弱至极,躲在桌脚还兀自地发着抖。姬羽凰不禁生出一丝丝怜悯,忙招呼珠儿将桌上的酒端来递往他­唇­边。

暖酒下肚,这人咳嗽了两声,缓缓抬起头来,姬羽凰乍看之下,着实惊了一惊。这蓬头垢面的人,原来不过是一名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

但见她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面全是惊恐,眼睛四周红肿红肿的,脸上一道一道全是伤痕。看着姬羽凰一众,她眼里的害怕才终于慢慢退去,紧接着,一滴滴晶莹的泪水滑下来,在脸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河流。

南宫佩走过来,用剑斫断镣铐,将少女扶起来坐下。接着微微叹道:“乱离人,不如太平犬。连这么小的姑娘也不放过。”

少女抽泣着,像是有多日的委屈不得发泄。待到许久,才发出受伤的小兽般细柔的声音:“我、我叫阿玉,前些天在、在地里摘、摘野菜的时候,被……被他们抓来的。”

“那个人是谁?”姬羽凰轻拍着阿玉的背脊,指了指那首级,轻声问道。

阿玉的目光转向首级,又很害怕似的迅速收回来:“他……我不认识……是、是他们昨日在道上抓来,然、然后杀掉的。”

语毕,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场景。

姬羽凰忍不住瞧了瞧身旁的南宫佩,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不约而同地都咯噔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们?”南宫佩问。

“他们俩问过我,说是……说是什么图……,只能、只能抓我们回去……说、说我们知道。”阿玉结结巴巴地答,虽然语句不甚连贯,姬羽凰等人也算听了个明白。

南宫佩点点头,直起身来,从怀里摸出好些银两,递到阿玉跟前,道,“姑娘拿着这些银两做盘缠回家去吧。”

哪知阿玉并不接,反而摇摇头,道:“我家里已经没人了,回去也没有地方可去。”

“小姐,”珠儿此时走过来在阿玉身旁坐下,伸出手来挽住她的胳膊,抬头冲着姬羽凰嘻嘻一笑,随后又转着眼珠瞧了瞧南宫佩,大声道,“咱们不如带阿玉姐姐一起去京城吧!到时候再做打算也不迟啊。”

姬羽凰托着腮,思忖了一会儿,随即点头道:“这样也好,阿玉姑娘你就先跟着咱们上京城,你看如何?”

阿玉点点头,泪水一并又涌了出来,倒身便要下拜。幸而珠儿及时止住,阿玉这个响头才始终没有磕下。

这一来,便耽误了不少时间。待到南宫佩将那记首级好好葬下,阿玉略微换洗过后,大约已经到了深夜。这才唤出马车与车夫,再贴了些银票交予早已吓得发傻的店家,匆匆忙忙地上了路。

这一夜颠簸,虽是无语,各人却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哪里还睡得着?

翌日午后,太阳明晃晃地挂在空中,奔了一夜加半个白天,终于到了京城门口。然而此时的京城,却哪还有半分昔日繁华的景象?城门之外,几个官兵还在一味盘查着那些进进出出衣衫褴褛的百姓,横行跋扈,早看得车内的几人义愤填膺。

车夫赶着车,一路溜到城门下,早有侍卫提着刀迎上前来,粗声粗气地吆喝着:“兀那马夫,车上都是些什么人?”

南宫佩见状,赶忙随着车夫跳下车来,打个起手,从腰间摸出一样物事递予守兵,陪笑道:“官爷辛苦,咱们一家子打江南来探亲。”

守兵乍眼一见那物事,嚣张的神­色­顿时收敛得­干­­干­净净,赶忙赔礼道:“对不住对不住,咱们有眼不识泰山,莫要得罪了爷!”

南宫佩伸手在那人肩上拍了几拍,哈哈大笑:“不知者不罪!这不,官爷可让咱们进去了?”

“请,快请!”那守卫赶忙一挥手,众侍卫立时闪出一条道来,让马车通过。

南宫佩爬回车上,调皮地一笑,亮了亮手上的那物事,居然是一块雕有小字的木牌。

“这个是什么啊?”珠儿抢在前头问,伸手便向抢过来看。

南宫佩迅速地把手一缩,让珠儿扑了个空,笑道:“沐兄真是深藏不露,送了这么个好东西给咱们,而我竟然也不知是何物。”

姬羽凰摇着头,轻轻叹道:“方才我虽仔细看了看,却也没看明白上面写些什么。依我看,沐公子只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语毕,忽而想起了那日在苏堤上遇见沐青旋的场景,仿佛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日一同听者湖面上歌女的调笑与歌声时,姬羽凰虽早猜到对方有所目的,但她万万想不到那人竟然会是纪旸的师兄,一个连身份也颇显得神神秘秘的人。难道,沐青旋也是因为那山河社稷图,才会在那时遇见自己么?

姬羽凰摇摇头,发现心里隐隐希望,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纺织和歌,永远也别有那样的身份,知道那样的秘密。

而车外渐渐喧闹起来的声音,却让姬羽凰无法再潜心细想。她伸手将帷帐轻轻拨开,见人们都慌慌张张地奔走呼告,有声音大的,终于将那个消息远远地送了过来——

洪承畴战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地方:那人的死法= =

埋了个小伏笔~谢谢~

八、长亭送别

案几上有砚台,砚台里的墨汁浓浓厚厚。用大毛笔蘸些许,在水罐里轻微撩拨。水纹便与丝带般的墨­色­一同荡开来,而那湿润的笔,却早已跃动到洁白的纸上,跃然而成一幅绝美的泼墨山水。

丹青上柔和的线条,是远处隐隐的山峦;再近些是平静的湖面,湖面上星星点点的,是无数的雕梁画舫,最近的地方是一道长长的堤,堤上柳叶青青,垂下万条丝,,三分妩媚,七分动人。

笔锋流转间,苏堤春晓已跃然于纸上,姬羽凰满意地露出笑容,趁着墨­色­未­干­,立刻提笔在丹青左下题上一列小字——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别离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这首《长相思》,为北宋隐士林和靖所咏成,题在图上,与画面交相辉映,更显出一般飘逸的情怀。

而后,落款盖印,完成。

几点水滴打在帘外的石阶上,发出一阵轻轻的呓语,姬羽凰将帘子慢慢卷起,然后探头往外看了看天­色­,似乎早已大亮。原来自己潜心画画,不知不觉竟不知黎明已至。

来京已是第四日上。洪承畴在松山战死,纵然是街头巷尾的话题,纵然全国上下皆惊,纵然民心大动,却鲜有人能够看到姬羽凰倚着窗儿,勾­唇­浅笑的慵懒样态。

整日躲在小小客栈的厢房内,没日没夜地作着丹青,什么都不听,也算是奔波一段时日后的休憩。

几声骨节扣动木门的轻响,突然间在房内掠起一阵波澜。姬羽凰惊了一惊,手中的毛笔应声而落,丹青上顿时多了一点难看的痕迹。

回过神来,便是一阵懊丧。赶紧拾起来,凑过头去想擦拭,但只得摇摇头作罢。那墨迹就好像是心口的一道伤疤,无论如何也拭不掉了。

敲门声的频率越发地高,这才催促着姬羽凰移步走至门边,轻轻拉开。

接着,一阵惊慌飞快地跃上了面颊。望着门外立着的老­妇­,姬羽凰的声音变得又细又低,从中没敢有半分近日而来积成的倦怠。

“师父,您来了?”

“怎么,”老­妇­冷然一笑,迈进门来,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沟壑分明,显得骇人无比,她抬起眼角,沉声道,“还记得有为师的么?”

“徒儿不敢。”慌张地摇摇头,忙不迭地回答。

“哼,在江湖上也算听了你的名头,本事可不小,不过,”老­妇­朝着案几踱过去,停在丹青旁,伸手摩挲着尚未­干­透的湖面,脸上微有讽意,“令人闻风丧胆的‘青衣’,居然也会如此风雅?”

言毕,把丹青猛地抛在半空里,一把扯成两半。

画卷飘然落下,一半悬在案几,一半平躺在地,几分颓丧,悄然在厢房里蔓延开来。

“师父,我……我……”心中虽是心疼那幅丹青,却也没敢违拗师父的意思上去夺画,反而为自己辩解着,言辞中有惶恐。

“怎么?还敢强嘴?”老­妇­乜眼道。

姬羽凰神­色­闪烁,勉强一笑,道:“不知道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找到你还不容易,”老­妇­脸­色­­阴­沉,目光如炬,似要把姬羽凰的身体灼穿,森然道,“只是你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可知闹了多大的动静?”

姬羽凰又是一阵慌乱之意,忙急急道:“我出来是为了那……”

“山河社稷图”五个字,她说得极其小声。

“山河社稷图的事情固然重要,”老­妇­森然道,“但你在丝毫没有预兆的状况下来到中原,难道忘了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么?”

一个踉跄,姬羽凰倒退了两步,将桌上的茶壶一下碰翻在地。她咬着牙,才没让自己显得落寞,语气也变得­干­涩无比:“回师父,玉嫣不敢忘。”

“既不敢忘,那还留在江南做什么?”老­妇­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没有半分相让。

姬羽凰神­色­一紧,心中忽然掠起一些回忆,但那回忆转瞬已逝,姬羽凰不由得道:“师父……嫣儿这就回去。”

老­妇­点点头,表情决绝:“你早该回去了。近日我得知几个来路不明之人与你有所交集,我看你江湖阅历并不太深,这几人看来也非寻常之辈,回去自然最好。”

姬羽凰埋下头来,道:“徒儿知道师父的意思。”

如此这般表明心迹,老­妇­的神­色­才终于渐渐缓和下来:“为师是为了你好。你看这乱世……唉……”

边叹着气,边颓然坐下。姬羽凰见状,赶忙抢步上前,柔声劝道:“玉嫣今后不再任­性­了便是,师父也莫太伤神。”

老­妇­点点头,不住一阵猛咳,接过姬羽凰递来的半盏凉茶一饮而下,方略略止住。这才放下茶盏,拉过姬羽凰的手来握住,悠悠叹道:“为师知道,你如此身份,这般与你说话甚是不妥,但是若不这么样,你又怎会听我的话乖乖回去?玉嫣啊,你切莫责怪师父。”

姬羽凰陪笑道:“嫣儿怎会责怪师父?”

老夫摇摇头,道:“你虽说不是,心中早晚一日是会责怪我的。但为师不在意。为师此番前来催促你,实则还有一个原因。”

姬羽凰道:“什么事?”

“你母亲,”老夫微微叹道,“夫人的病重了,希望你能回去。”

姬羽凰闻言,全身立时一阵收缩,手也不自主地抽出来按在胸口,两只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得老大:“不是说……不是说没什么大碍么?”

“那些庸医,唉……”老­妇­摇了摇头,一声长叹,然后抬起眼来望着姬羽凰,语调轻柔,“此行还是告一段落的好,那图的事情,暂时先放放。”

姬羽凰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似的,才又道:“师父此次能够来江南,路上可是有什么任务?”

“小事情,”老­妇­微微道,“回去的路上去天山派问候问候便是。”

“问候?”姬羽凰略有奇­色­。

老­妇­一笑,道:“顺便可以问问他们关于‘山河社稷图’的消息,既顺路又有收获,岂不一箭双雕?”

第五日,骤雨稍歇。

十里长亭,芳草萋萋,却是离别时分。

“此番上路,可千万小心。”

送了一程又一程,终究还是有得一别。南宫佩神­色­中有些不舍,但那老­妇­却在十步开外的地方瞧着他,冷笑。

姬羽凰福了一福,轻声道:“南宫大哥,此去不知何时还能再见。眼下恰逢乱世,只望你能多保重自己,还有就是阿玉……”

“阿玉姑娘的事,请放心吧。”南宫佩打断姬羽凰,飞快地接上话,没让对方再说下去。

姬羽凰点点头,不再多言,看着南宫佩,心头纵有千般思绪,却也无法再开口。相处几日,其实还是多少有些牵挂,但她还是转过身,随师父离开,不断回首、遥望,直到天空与大地汇成一­色­,而南宫佩的人影,也终于退化成了不可辨认的一部分。

也许下次再见,两人便是敌对了。

忍不住这样想着,姬羽凰的心里,顿时生出更多惆怅来。

连赶数日,中途也不必细说,只转眼间,便已是关外莽莽大地。

搭上手张望,远处依稀有一处旌旗飘荡。老­妇­扬了扬马鞭,指向那方,冲着姬羽凰微微一笑:“那里就是天山派的寨子。”

“董夫人,您老人家莫要说,那就是天山派,”幸而珠儿是在马背上,要不然姬羽凰觉得她那样子,简直要笑得打跌,“天山派不该在天山么?”

姬羽凰摇摇头,笑着解释道:“我昨年在苏州时曾听得人说过,天山派之所以称作天山派,并不是因为地处天山,而是因为天山派的刀法尽是从天山顶峰的各种异乡幻化而来,神秘得紧。”

“怎么,不过‘问候’一声你也害怕?”董夫人勒马不前,望着姬羽凰,眼神里有玩味。

“小姐可是一个人……”珠儿撅起嘴,有些不满。

姬羽凰轻轻一笑,策马上前,道:“师父白­操­心,别听珠儿那丫头浑说。”

话刚说完,她伸手便在马腿上使劲捏了一把。马儿吃痛,急忙撒腿奔开来。姬羽凰忙扯住马缰,口里吆喝着号子,一道身影倒是矫健非常。

董夫人扬起马鞭指着姬羽凰,转过脸来对珠儿一笑,道:“你小姐可不是什么不济的角­色­啊!”

珠儿一愣,随即咧嘴傻傻地一笑。其时,二人也唿哨着,随着姬羽凰的轨迹,如箭般飞奔而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的改动颇大~因为我觉得以前写姬羽凰给沐青旋画像躲避世事什么的,颇不符合她的­性­格。索­性­把对话全部改过……修改点罗列如下:一、姬羽凰图上所画之物改为山水,寓意山河。至于她在屋中实际是为了思忖下一步的行动,所以她在屋中对于洪承畴之死“勾起一丝笑容”的改动,完全是为了暗示她的身份。

二、姬羽凰与其师父的对话。中间会隐隐提到回忆,承接十五章和后期殷若离出现时候的内容。并且暗示姬羽凰的sf(又是这个= =+)

三、天山派不在天山的原因。原文为一超级大bug……

以上几点~

继续看下去吧~嘿嘿,很快就改完了~

九、反目成仇

跨下骏马奔驰得极快,不多时,一行人已在那面绣着大大的“天”字的旌旗下抬头仰望。看那旌旗在风中招展,颇具威势,但奇怪的是,周围却不见一个人影。

“好像是一个空寨!”珠儿忍不住皱了皱眉,将手搭在额间,四下张望着。

“旌旗还在,却不见人,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姬羽凰与董夫人不住对望,心头忽然多了几分顾忌。

看来此行未必顺利。

三人纵马夺入寨中,一路上依然没有人拦截,只有堆积的柴禾还在兀自散着余热。地上泼洒着些残汤冷羹,似乎人还没有走远。若不是发生了什么突如其来的状况,想来也未必会如此。

见此情形,三个人心里暗暗多了几分警惕,手不知不觉间,便已滑到了兵刃上,只待一旦有变故,便立马出手,不让对方有半分还手的余地。

“咦,”行了一会儿,珠儿忽毫无预兆地跳下马来,伸头往路旁堆积在一起的兵器里望了望,接着面­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喉咙里冲出一声尖锐的叫喊,“你们快看,这儿有一个死人!”

神经牢牢地绷在了一起,姬羽凰已经隐隐预感到此处发生了什么,当即滚鞍下马,几步走到珠儿的身侧,目光循着珠儿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地面上趴着一具死尸,看那情形,似乎是被活活钉死在那里的。

“手法狠辣,是行家,”姬羽凰弯下腰来翻弄着尸体,细细查看了片刻,方回过头来对尚在马背上的董夫人道,“这人死了还不到三个时辰。”

董夫人点点头,若有所思道:“看来有人可比咱们抢先了一步哪。”

“难道真是为了山河社稷图?”珠儿嘴快,一下又抢在了前头。

“山河社稷图,嘿嘿,”董夫人­阴­戾地一笑,道,“好一个山河社稷图,居然牵得关内关外都那么大阵仗!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本事,居然将好好的一个天山派弄得乌烟瘴气。”

姬羽凰脸上浮出几分狐疑,道:“山河社稷图与天山派的牵扯……想来知道的人也不多。”

董夫人立时便皱起了眉头,沉声道:“难不成是宁伶?”

“不可能是宁姐姐。”姬羽凰断然道。

董夫人反诘道:“你怎知不是她?”

姬羽凰面­色­凝重,她又查了查那具尸身,搜了片刻,从那人腰间摸出一枚小小的铜牌,举在半空里,方轻轻道,“因为若是宁姐姐,怎会留下这东西?”

“什么东西?”董夫人向前探了探头。

姬羽凰微笑:“有人掉下的东西。上面刻的名字,想来师父也熟悉得很。”边说边将手中的铜牌递了过去。

“苏若白,苏若白,”董夫人念着铜牌上的名字,脸上一阵不自主地收缩,声音里微微有了些讶异,“苏若白早就死了!”

“苏若白是早就死了,”姬羽凰站起来,嘴角冷然一勾,当下指尖运起内劲,轻轻巧巧地将那铜牌弹出去,“但是他可没忘了让一些人记住一些东西。”

说完,姬羽凰转身面向铜牌飞向的那处帷帐,口齿清晰地问道:“我说得可对,苏若白的女儿,梨香院纪旸座下的苏娘、苏姑娘?”

董夫人与珠儿脸上均是一凛,目光不约而同地被那飘动的帷帐吸引了去。不知何时,已有人亭亭立在那帷帐后,乌发云鬓,一袭紫衣,手中扣着那枚小小铜牌,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表情,如同一尊极美的雕像。那样态,婀娜多姿如同往昔,却不是苏娘是谁?

苏娘移步走上前来,在三人面前施了一礼,眼角里夹着些钦佩,言语柔和而婉转:“几日不见,姬姐姐还是这么心细如尘。”

姬羽凰冷冷地目光­射­过去,如同一把尖利的匕首,剜过苏娘的胸膛,而她的话也没有一丝温度:“今后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就应当看看别将随身的东西丢下。否则别人会知道你的秘密。”

苏娘闻言,将铜牌往怀里一揣,温婉地笑笑,道:“这次是妹妹大意了,多谢姬姐姐指点。”

“哼,”姬羽凰长袖一挥,脸上如同罩着千年不化的寒冰,“苏姑娘你可是骗得我们好苦!若不是见了系住铜牌的丝绦样式与地行门纹印相同,我又怎知你居然是纪旸手下派来的细作!”

“细作未免难听了些。”苏娘继续笑着,并不见如何恼怒。

“我早该料到,你背后自然有人暗中支持,”姬羽凰咬了咬牙,道,“可惜沐公子,竟然错信了你,还转回去救你。你良心可安?”

苏娘的丹凤眼中尽是媚­色­:“良心?苏娘早就没有心了。更何况,那位沐公子可又是什么普通人?少主人与他本是同门,少主人的动静有多少能瞒过那人?沐公子很聪明,怎么会救一个根本不需要救的人?”

“你真是苏若白的女儿?”不知何时,董夫人已经下马,走到姬羽凰身侧,盯住苏娘,道。

“那是自然。”苏娘欣然应允。

“那么天山派的人,自然是你的杰作了?”董夫人厉声喝问。

面对董夫人的威势,苏娘却没有半点怯意,反而上前了一步,提高声调道:“天山派,天山派算什么!我灭了天山派难道有什么错?”

“哈哈哈哈……”董夫人忍不住放声尖笑,身体抖动着,眼睛里­射­出讽刺的光,“你当然没有错,当年你爹爹就是天山派的掌门!”

言毕,双手一挥,顷刻间便有十几名盔甲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暗处倾巢而出,刀剑在苏娘还来不及反应时,已经逼上了她的颈项。

“你们——”苏娘的瞳孔蓦然放大,里面尽是惊奇之­色­。

“忘了告诉你,”董夫人的脸­色­乌黑,声音低沉,“这一路上我们的人无处不在,苏姑娘,老太婆我只要放一只烟火,姑娘你就算是有翅膀也飞不出去。”

也是这时,马蹄声越来越近,有一个白盔将军,正带领着马队,直奔姬羽凰一众而来。那将军在马背上,显得威猛无比,而他的声音,如若惊雷,早已被远远地传了过来。

“是十五叔的马队——”

姬羽凰忍不住失声叫道。与此同时,苏娘脸上忽然露出惊觉的神­色­,眼睛盯着姬羽凰,语调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你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姬羽凰回眸一笑,道:“不是‘青衣’么?”

话未说完,已有一股劲风席卷而至。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驾着苏娘脖子的几名兵士已经兵刃落地。这人速度来得太快,惊得几人均是一愣,等大家回过神来时,苏娘已被那人带离了包围圈。

“站住!”白盔将军一声怒喝,已经飞奔过来,拉满了弓弦。

那人回过头来,仅仅露出来的一对眼睛里充满了杀意,刺得姬羽凰心头一阵战栗。心念一动,赶忙抢上前去一面追赶,一面叫道:“十五叔莫要动手,交给侄女便是!”

语毕,便已经运起力道,一把抽出身旁兵士囊中的羽箭嗖嗖地掷了出去。

那人听见破空声,并不回头,只伸出手来一转,轻轻巧巧地就接住了羽箭,接着并不停手,拽过马匹领着苏娘一跃而上,拔足便奔开来。

“沐公子领着苏姑娘要去哪里?”姬羽凰眼见无法追上,伸手止住白盔将军,将声音远远地送了出去。

隔了许久,似有一个声音隐隐地从远处传来——

“大清国和硕公主,你我后会有期!”

姬羽凰呆呆立着,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天地相接,沐青旋与苏娘的影子早已消失。沙尘莽莽,姬羽凰第一次尝到了措手不及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此话改动不大,主要是改了一下几人的对话和句子。

嘻嘻~偶要评啊~滚地~

十、洪府夜谒

盛京,洪府。

这夜,原本一片静谧的宅里忽然一阵­骚­动,洪府上下几乎是倾巢而出。门首一台朱红­色­大轿,四名锦服轿夫侍立在旁,还有不少带刀侍卫前后拥立,一看便知轿内之人身份非比寻常。

洪府上下几十人,在轿前齐刷刷地下,行着跪拜大礼。当先一人乃一名中年男人,身上蟒袍玉带,装束齐整,应当是一家之主。只听他朗朗声音,好比洪钟,在空气中嗡嗡响动:“臣,洪承畴,恭迎公主陛下!不知公主圣驾,臣恳请公主陛下恕罪。”

“不知者不罪,洪大人请平身吧。”

轿内传出来一个清亮的女声,早有侍女撩开轿帘,又有一名丫鬟走过去,从轿内扶出一位身着华丽旗装的女子来。但见她面若桃李,粉颊吹弹可破,一头乌发挽成了了两把头的式样,上面Сhā着攒花的纯金簪子。她踏着花盆底鞋,款款地踏着碎步走来,随着洪承畴,被簇拥着进了前厅。那万千的仪态中,哪还有半点“青衣”的影子?

她是姬羽凰,也是皇太极的爱女。在关内,她可以任意妄为,然而到了盛京,她却是高高在上的,大清国的和硕公主。

丫鬟们服侍着姬羽凰在正首坐下,过不许久,便已有仆人奉上热茶。此间,洪承畴均侍立在旁,未曾说话,不敢有半分的懈怠。

嗅嗅茶香,姬羽凰微微轻笑道:“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

见姬羽凰由此一问,洪承畴略一点头,声音短促而有力:“回公主,正是苏州产的碧螺春。”

“上回在苏州时,曾经喝到过,一直怀念得很,”姬羽凰闭着眼睛,又将茶盏送到鼻尖嗅了嗅,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这东西盛京可不容易找着,哪知道今儿能在洪大人府上喝到。”

“公主若是喜欢,微臣便遣人给陛下送些儿过去。”洪承畴这话说得有些言不由衷。他深知,皇太极极爱此女,对此女如对他的阿哥一般教养。想来这位公主陛下此番前来,哪怕不是领了皇太极的命,其目的也绝非品茶那么简单。

果然,姬羽凰抿嘴一笑,点点头,道:“不想洪大人如此有心,对我也跟对皇阿玛一样。你瞧,我早告诉过父皇,洪大人对父皇乃是真心归顺,并非虚假,父皇竟还将信将疑,你说好笑么?”

话中有话,洪承畴自然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他不由自主地到退了一步,脸­色­有些难看:“皇上对臣下恩重如山,不嫌弃臣乃明朝降臣,还加以重用,臣纵是肝脑涂地,也难报陛下知遇之恩。”

姬羽凰满意地看着自己制造的效果,慢慢站起来,盯着洪承畴仔细打量了一番,才不紧不慢道:“也不尽然吧。父皇可听说,洪大人在归降我们大清之时,明朝的皇帝只道是将军战死,可替你好好的凭吊了一番!此事真让父皇难办得紧。”

“此虽不假,但崇祯皇帝不过是一厢情愿,臣,自当只对皇上忠心。”洪承畴忽一下跪倒在地,伏拜着不敢起身。

姬羽凰挑起眉梢,围着洪承畴缓缓地踱了一圈,斟酌的字句道:“将军你虽然已经归降,只是你对大清,是否如你所说的那般忠心耿耿,皇上还是有些怀疑。你可知道为何?”

“臣不知道。”洪承畴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在胸中乱跳。

“哼哼,”姬羽凰冷冷一笑,行至座前坐下,喝了一口茶,方开口道,“若是真心归降,那山河社稷图的事,却如何不报?”

“山河社稷图”这五个字一出,即刻便有了成效,洪承畴的脸­色­在瞬间褪得苍白,当下惶恐道:“望皇上与公主明鉴,皇上待我恩重如山,臣下若有那份图,如何敢不献给皇上。”

姬羽凰俯视着洪承畴,莞尔一笑:“洪大人请起,父皇自然知道这一点。只指望洪大人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如实说出来,父皇自然也不会再追究了。”

洪承畴这才慢慢从地面上窸窸窣窣地爬起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此事已经过了如此多年了,却没想到会……公主可知道‘得九鼎者得天下’的说法?”

姬羽凰闻言一愣,随即道:“知道。”

“那九鼎,自然是在不断的改朝换代中不知所踪了,”洪承畴沉吟道,“可是传说当年大禹铸造九鼎之时,还将九鼎上一副山河社稷图拓印下来,与此同时还留下一句箴言。”

“怎样的箴言?”

“若是有朝一日九鼎不知所踪,山河社稷图中的玄机将会代替九鼎。”洪承畴道。

姬羽凰沉首道:“这么说,外面流传说明廷所得的山河社稷图,便是此图?”

洪承畴道:“公主所言确实。”

姬羽凰微微一凛,随即定了定神,笑出声来:“不过是传言,洪大人也信么?”

洪承畴摇了摇头,闭上眼睛,道:“臣起初也不甚相信。但是昔年柳大人却告诉在下,山河社稷图确实存在。不仅如此,柳大人还亲自见到过那张神秘的图。”

“哼,”姬羽凰打断洪承畴,冷言讽道,“难怪柳成荫活不长。”

听得姬羽凰话中有话,洪承畴脸­色­又是一变,当即失声道:“柳大人他……他?”

“他便如何,十五年前他就已经是一具不会说话的死尸了。”

“死了……死了,唉,早知道如此,”洪承畴喟然长叹,似有说不尽的遗憾,不禁喃喃道,“我只道他是带了山河社稷图离开了京城,谁知道……”

“我倒是好奇,”姬羽凰觉得事情似乎已经超出了自己所预料的范围,脸上露出狐疑的神情,“柳成荫算不上是多大的武官,怎么能接近如此重要的山河社稷图,并且能将它带走?”

洪承畴显得一片茫然,神­色­中有些伤感,忙地下头来低声答道:“请恕臣下不知。”

“罢了,”姬羽凰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忽然一片混乱,忙站起来,晃了晃头,摇摇手示意洪承畴不必多礼,慢道,“想来洪大人今夜也已言无不尽。”

言毕,便再不说什么,移步往门口走去。刚行了几步,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对着洪承畴,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似乎是嘉许,接着补充道:“大清的千秋大业,还有劳洪大人多多费心啊。”

洪承畴抬头,目光在与姬羽凰相接时,打了一个突。他心中暗暗觉得,这位公主虽然年轻,胆­色­却一点也不逊­色­于他的父亲皇太极,而她那犀利的眼神,总能让驰骋沙场、斩杀过无数敌人的自己有莫名的不安。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像是有一场异变,已经近在眼前了。

大轿在夜­色­中的盛京街道上颠簸着,轿中的姬羽凰显得不太平静。近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过于混乱,让人有些分不清方向。然而,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导演着一切,只可惜缺少一条线,一条能牵出所有答案的暗线。

苏娘的目的究竟何在?沐青旋的出现究竟是不是偶然?纪旸口中的五回门究竟是什么组织?柳成荫当年怎么能够带着山河社稷图出逃?山河社稷图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就连在五回门救走自己的南宫佩,见他身手如此,难道他也与山河社稷图有关?

太多了……

姬羽凰闭上眼睛,太阳|­茓­突突地跳了起来。

打更声远远传来,夜­色­中显得很是突出。姬羽凰心念微动,忽猛地睁开眼睛,掀起轿帘,对轿夫吩咐道:“别回去,改道走关雎宫。”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修改完毕~-V-

嘿嘿~修改点有:一、洪承畴的语言稍微改得汉­奸­了一点(不好意思,因为作者主观思想的左右,可能会对洪承畴的形象有所偏颇,各位历史学家不必深究~)

二、山河社稷图的来历,以前那个太雷了~今天改了一下~

刚才我家网给断了,泪。。。继续爬去码今天更新的那话~

十一、夜探禁宫

在关雎宫呆了一夜,第二日白天,也没急着请安。待到晚上用过晚膳之后,方有一名宫女来扣请。姬羽凰这才敛过妆容,移步随那宫女去了主房。

房内早已有一位美貌的­妇­人在等候,略有病容的脸颊上散着些淡淡的脂粉,也没有如何盛装,却显得落落动人。此时她见姬羽凰走进屋来,脸上顿时便露出了喜­色­,急忙点着手,召唤着她过去,语气中含着浓浓的宠溺:“昨夜便来了,怎么耽了一日,也不让人通报?”

姬羽凰先福了一福,才起身绕至­妇­人身畔坐下,笑道:“听说额娘身体欠安,孩儿不想打扰您休息。”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也是,”­妇­人拉过姬羽凰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嘴里虽是责怪,眼神里却极尽爱怜,“成天在外面瞎跑,想见你一面吧,也难得很。”

“嫣儿也只是想替父皇分担一些忧虑,所以才悄悄跑出去的。额娘也知道,女儿自小便是四处走动惯了的。”姬羽凰撅撅嘴,撒娇道。

“若是你弟弟活着,自然也是一样懂事的,”说道此处,­妇­人的面­色­忽然黯淡了下去,眼眶随着言语也渐渐地红了,“你父王总说,海兰珠的儿女,都惹他爱,可惜……”

言语间,泪珠子已一串串地掉了下来,神情一片凄然。

“额娘莫要伤心,方才不还好好的么,”姬羽凰忙一把搂住海兰珠,陪笑着安慰,一面招呼着左右,“快给宸妃娘娘奉茶。”

丫头们很快便斟上了满满的一钟茶递了过来。姬羽凰接过茶盏,送到海蓝珠跟前,吹了几口气,缓缓过去,轻声慢道:“额娘别急,喝茶先缓一缓。”

海蓝珠浅浅地呷了半口,抽抽噎噎地又啜泣了起来,引得一阵阵剧烈地咳嗽。姬羽凰忙揉弄着海兰珠的后背,柔声又劝:“额娘可别因为这些早过去的事伤了身子,阿玛要是在前线得知,也一定不会安心的。”

海兰珠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又有宫女服侍着她漱了口,洗去了泪痕,才见她强整欢容,对上了姬羽凰的脸:“嫣儿别担心,额娘没事。额娘问你,怎么昨夜突然跑到关雎宫来了?”

“先去见了洪承畴。”姬羽凰闷闷的,一头扎在海兰珠怀里,语气含含糊糊。

“他?”海兰珠一愣,道,“怎样?”

姬羽凰摇摇头,闷闷不乐道:“那一只老狐狸。问他什么都含含糊糊。”

海兰珠道:“你问他山河社稷图的事了?”

“问了,”姬羽凰道,“不过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你啊,”海兰珠一手拨弄着姬羽凰的额发,一面道,“你阿玛给你起了汉名,又教你念汉人的书,你却专去刁难人家汉人的官儿。”

姬羽凰腻在海兰珠怀里,眯着眼睛,瓮声瓮气道:“嫣儿还不是为了阿玛!额娘不也希望阿玛好么?”

海兰珠摇摇头,凝视着怀中的姬羽凰,轻轻道:“我只指望着你跟你阿玛都好好的,至于什么打打杀杀,只让我心慌得很。”

“额娘要是觉得不踏实,”姬羽凰柔声劝道,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嫣儿时常都来陪着您便是……”

温暖的感觉传遍全身,姬羽凰只觉得自己脸上痒痒的,是海兰珠一双细腻的手在抚弄着自己,现实的一切似乎越来越远,只有微弱的吟唱声,是儿时的童谣,在哄着自己安然入睡。

“有刺客——”

突如其来的叫喊,让姬羽凰在海兰珠膝盖上打了一个突,随即立马清醒过来,直起身,飞快地伸手止住了正欲叫唤的海兰珠,摇了摇头。

海兰珠点点头,眉间略有安慰。也便是此刻,已有大批的亲兵涌进来护驾。领兵的将领走上前来,冲着姬羽凰与海兰珠拱手行礼,朗声道:“臣等护驾来迟,娘娘与公主受惊了。”

“不碍事,”姬羽凰摇摇头,问那领兵,“刺客有多少人,往哪里去了?”

“回公主,刺客只有一人,往后门在逃,大伙儿都追过去了,公主不必担心。”那领兵字字清晰,说出来自有一股震慑力。

姬羽凰点点头,表示赞许,随后瞧了瞧显得忧心忡忡的海兰珠,微微笑道:“额娘宽心,嫣儿出去看看就回。”

“嫣儿别去——”海兰珠伸出手要拦,姬羽凰却轻轻巧巧地脱出身来,飘然而去,众亲兵想要拦,却又哪里拦得住?海兰珠颓然坐回凳上,看着姬羽凰离开的方向,脸上的愁意显得更加深了。

旗装与花盆底鞋使姬羽凰有些束手束脚,尽管到了后来,索­性­脱了鞋去追,然而那喧闹的声音却越来越远,到了最后,连那微弱的声响,也变得遥不可及了。

姬羽凰独自一人,立在错综复杂的回廊之上,一时间有些犹疑不定。岔路太多,天知道那个胆大的刺客跑到哪里去了!只见长廊上的灯光忽明忽灭,微弱的火光照得周围诡异无比。就在此时,身后的房门忽然“吱呀”开了一条缝,姬羽凰忙回转身来看,哪里又有半个人影?

心里面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从腰间抽出了峨嵋刺,放轻了步伐,一步步地循着那声音的方向而去。

猛地推开房门,微弱的灯光照进去,却不见有人。姬羽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走进屋来,不及细细查看,忽然一声,门在背后突然合上,房间顿时又一次沦入了黑暗之中。

姬羽凰就亭亭地立在厢房中央,压低声音冷然道:“何必躲躲藏藏,出来吧!”

话音甫毕,屋梁上倏地一声,已飘下一道白影,落在离姬羽凰几步远的地方。那人端端立着,发出一声轻笑,姬羽凰刚一听见,一下便皱起眉头,喝道:“沐青旋,夜闯禁宫,胆子可不小啊。”

“在下胆子不大不小,刚刚合适。”沐青旋抱臂在怀,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样,像是没把这满是侍卫的禁宫放在眼里。

姬羽凰怒道:“你想死在这里么?”

“不想,”沐青旋悠悠道,“公主也不会杀我。

“那也未必,”姬羽凰森然道,“就算我杀不了你,难道满城的清兵还会放过你?”

“公主说得是,”沐青旋轻轻笑道,“但是若公主要他们放过我呢?”

姬羽凰蹙起眉角,冷冷地道:“你凭什么这么有把握?”

沐青旋道:“因为你也有问题要问我吧?那些答案换在下一条贱命难道还不值么?”

姬羽凰冷笑道:“阁下的命值多少钱,我倒没好好掂量过。”

“事关重大,”沐青旋道,“还望姬姑娘移步详谈。”

“怎么,让我移步的时候,我便成了姬姑娘?”姬羽凰冷言讥讽道。

沐青旋淡淡道:“只希望姬姑娘信在下则个。在下如此称呼姑娘,已是抛开了满汉只见的成见。”

“哼,”姬羽凰道,“我与你去便是,何必说得如此动听。”

沐青旋并未走过去,只是立在原地,显得有些讶异:“姬姑娘就不怕沐某有所加害?”

姬羽凰微怒:“是阁下要我去的可对?”

停了停,她忽然又放缓了语调,叹道:“更何况面对功夫如此了得的汉人,想来我也没有半分违拗的余地吧?”

沐青旋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会心一笑,当下不再多言。脚步向前一滑间,人已向窗外跳了出去。姬羽凰望着他敏捷无比的身影wωw奇Qìsuu書com网,忧心忡忡之感顿时升腾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真是拖沓,我自己改着也不知道如何下手,姑且闷一话在这里哦~

十二、前尘往事

微弱的火光跳跃在庙堂中央,细碎的火苗,将苏娘的面容衬托的越发娇艳。她伸出手,用木棍在火焰中翻了翻,终于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所谓五回,乃天、地、风、鬼、神。五回门分为天行门、地行门、风行门、鬼门与神门。五回门最初是为了保护山河社稷图而存在。”

姬羽凰哼了一声,道:“据我所知,山河社稷图与朝廷有关?”

苏娘点点头,道:“的确与朝廷有关。因此五回门一直都是直属朝廷统领的江湖门派。”

姬羽凰嗤鼻笑道:“那么你们让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五回门的来历?”

“也不尽然,”一直在旁没有发话的沐青旋,忽而开口道,“只是我与苏姑娘商讨之后,均觉得,既然大家共同的目的都是那山河社稷图,何不同心协力,一起寻找?至于它的归属问题,不妨可以先放一放。而姬姑娘的身份,我与苏姑娘自然也是不会透露半点。”

“好一个同心协力,”姬羽凰胸中涌起一阵怒火,尽管知道自己此刻完全地处于劣势,却还是忍不住一下跳起来,冷冷地注视着围坐在火旁的两人,高声讽刺道,“难道得到图之后,两位决定把图交予我,助我们我大清完成入主中原的大业么?”

见姬羽凰如此愤怒的样态,苏娘并不着急,只微微地摇了摇头,抬头瞟了瞟姬羽凰,淡淡道:“我们自然不会助你们清人入主汉人江山,只是,这张图牵扯到太多人命,我爹爹与我师父都是为了它而丧的命。我与沐公子都觉得,这张图中间着实藏着太多古怪。难道姬姐姐就不好奇么,仅仅是一张图,一句传言,就能让天下人如此疯狂而执着,那图果真有那么大的魔力?我与沐公子,不过是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而已。”

“我的身份如此,目的也昭然若揭。与我合作,对你们而言无异于与虎谋皮。这般的后果是什么,你们可否想过?”姬羽凰并不正面回答苏娘,反而针锋相对地反问。

苏娘浅浅地弯了弯嘴角,脸上显出一股说不出的妍媚:“姬姐姐是在和我们谈条件?可我看姐姐现在独身一人,又受制于我二人,若是在与我们谈条件,难道交易的筹码是姬姐姐的­性­命?”

言语里分明是重重的胁迫,只让姬羽凰恼怒万分,一双杏眼怔怔地瞪着苏娘:“苏姑娘这么说,是在暗示我没得选择了?”

苏娘嘻嘻一笑,并未答话,倒是沐青旋与苏娘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接过了话茬,点头道:“苏姑娘可以保证,若是她得到山河社稷图,可以交给姬姑娘。”

“她愿意,纪旸也未必肯同意吧?”姬羽凰脸上满是冰冷,一下重重地坐回地面,一面冲着苏娘努了努嘴。

苏娘闻言,只摇摇头,眼睛里盈满笑意:“少主人自然不会与我计较,苏娘可以向姐姐保证。”

姬羽凰一怔,盯着苏娘看了片刻,又把目光转向沐青旋。只见后者点了点头,又见苏娘好似成竹在胸,当下便叹了一口气,不再负隅顽抗:“罢了,既然这样……”

“苏姑娘请继续说吧。”姬羽凰口风刚一松动,沐青旋立刻道。

苏娘点点头,不紧不慢地接上了刚才继续道一半的话头:“后来,五回门门下的五门发生了分裂,有三门落入了郑贵妃的掌握之中。当年,光宗皇帝还是太子时,曾有人入慈庆宫行刺太子,那两个刺客便是鬼门与当时地行门令主庞保与刘成,后来­阴­谋败露,郑贵妃便命人将两位令主秘密杖死。但风行门与神门都觉得郑贵妃手法­阴­狠,心中渐起了反叛之意,于是便不断奉劝先皇不要善罢甘休。哪知,这事让郑贵妃给知道了,让她怀恨在心了很久。先皇在时,郑贵妃还不敢如何,然先皇驾崩之后没多久,郑贵妃眼里哪还容得下那么多沙子,当下派人讲这两门给灭了。”

“没想到,郑贵妃作恶如此之多,居然也能寿终正寝。郑妃一死,皇上自然是接手了五回门余下的那三门。数年之内,五回门­性­质善了又恶,恶了又善,当真是不容易。”

“三门?”姬羽凰冷笑道,“我好像记得纪旸并没有承认地行门属于五回门。”

听得沐青旋长叹一声,道:“从前与师弟同门习艺时,师弟还聪颖好学,师父也十分偏爱他。但自从那次师弟下湖州完成师父的一样任务之后,便变得奇奇怪怪,话也不再多说了,对师父的态度也自此变了。在下也不是没问过师弟原因,他只说与师父只见芥蒂颇多,怕是此后再难与师父相处下去。”

“苏娘曾经听少主人提过些许五回门的事情,”苏娘接着道,“知道少主人其实对五回门言辞颇为犀利。”

“怎么个犀利法?”姬羽凰问。

苏娘悠悠道:“说是有许多恩怨并未了断。与山河社稷图有所牵扯。”

“其实少主人脾气虽是古怪,但终究还是一个好人。少主带着地行门,来了江南,在杭州一带化名做梨香院,好打探山河社稷图的消息。那日,少主人在西湖边遇到了当时空有一身功夫却无路可走的苏娘。”说道这里,苏娘脸上逐渐泛起了温柔,像是在回忆这辈子最让她欢喜的事情。

“你可是苏若白的女儿,难道就不曾怀疑过纪旸收留你的目的?”姬羽凰扬起眉毛,一针见血地指出。

苏娘点点头,并不反驳:“少主人当然知道苏娘的来路,苏娘也明白少主人的本意。但是,不管怎样,至少苏娘的命,是少主人搭救的。爹爹在苏娘六岁的时候就死了。师傅告诉我,爹爹的死,根本就不是什么恶疾,而是因为有人加害。我知道,肯定是因为那山河社稷图。”

“爹爹死之前曾经是天山派的掌门,苏娘出世的时候,娘难产死了,爹爹伤心得很,立誓金盆洗手,不再打理天山派门户。可是,即便如此,也常常有人会找上门来滋事。爹爹死后,师父硬是将我抱了去,说他们天山派的人保护不了我的周全。他们的确很难保护我的周全……”

说到这里,苏娘邪魅地一笑,道:“否则天山派也不会如此不堪一击。”

一阵风灌进堂来,姬羽凰衣衫单薄,尽管坐在火堆旁,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背后的寒毛一下全都竖了起来。不知道是苏娘的语气显得那样诡异,还是故事过于离奇,姬羽凰只希望即刻能离开这里。

“是啊,师父大概也知道得太多了,”苏娘脸上忽然显得很是孤寂,“不过短短五年,师父便也抛弃苏娘去了。”

“那夜的月亮也是很亮的,但是特别凉。我像平日一般上书房去见师父,想唱一首新曲给他解闷,哪知道还没走进师父的厢房,就听见师兄大声哭泣的声音,好不凄凉,”苏娘调子里满是哀怨,像是那日的情形,全部已浮现在了她的眼前,“我急忙跑过去,师兄拦着我,不让我进去,可我还是看见了,师父的胸口上有一把除了刀柄之外完全没进去了的匕首,地上还有一个大大的血字,你们可知道那是什么字么?”

姬羽凰一凛,心下立刻警觉了起来:“什么字?”

苏娘眼角里掠过一缕恨意,瞧了瞧姬羽凰,又瞧了瞧沐青旋,方一字一顿道:“是柳成荫的‘柳’字。”

沐青旋与姬羽凰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许久,沐青旋才缓过神来,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苏娘,慢慢道:“可是那时,柳成荫已经死了十一年了。”

苏娘点点头,不再言语,似乎方才的一番话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火堆里面的柴禾,依然烧得旺旺的,没有任何衰败下去的迹象,显得火热火热,而围坐在旁的三个人,却如同坠入了冰窖般,连心,也在顷刻间,变得冰冷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话修改的地方也不多:一、对纪旸离开五回门原因的修改二、对话的修改。

其它的貌似也没有。

补充历史资料在这里:郑贵妃,明神宗的皇妃,善于弄权,明末三大奇案之一的“挺击案”据说便与其有关。至于上文提到郑妃统领五行门,并且差人往慈庆宫打伤太子,便是由此案衍生而来。庞保与刘成在历史上确有其人,为郑妃的心腹,据说郑妃便是指示此二人差一名名叫张差的汉字行刺太子的。太子即明光宗朱常洛,在位仅30天便驾崩了,之后是朱由校即位,朱由校驾崩之后,即位的便是崇祯皇帝朱由检。

十三、关外民愤

盛京的城门,在身后徐徐关上。大道上卷起铺天盖地的尘土,沙粒不知不觉间迷了眼睛,姬羽凰坐在马背上,用手轻轻一揉,眼泪哗啦啦地便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驾——驾——”

马儿在吆喝声中,奔跑得格外卖力,不一会儿,姬羽凰便已赶上了先行的苏沐二人。

“姐姐准备好上路了?”苏娘的笑脸似乎总是那么­干­净无害。

姬羽凰点点头,手有意无意地碰到了Сhā在头上的九琉珠花钗。只听她叹了一口气,策马兀自奔了一程,等到沐青旋与苏娘的面目都已经有些看不清了,才忽地扭过头来冲着不远处的城池高高地呼喊了起来:“再见——”

声音划过苍穹,带着无尽的悠长,蔓延向远方,一层层地荡开来,可是,有谁能听得到呢?

总觉得,像今日的盛京成,自己此生都难以再见到了。

不知不觉间,又有泪水从眼角里掉落。但这一次,却不知道还是不是因为风沙刺痛了眼睛,还是因为心里面,始终那么痛。

苍茫的大地一望无垠,狼烟在四处迅速地蔓延。泥土变得焦黑,天空被熏得退去了原本的蓝。三个人奔了好久,目光所及之处,竟没有一个村寨是完完整整的。

处处铁蹄印,处处埋荒骨,依然有分不清是满人还是汉人的百姓在哭喊,喊声响彻天地,凄厉而悲凉。

山河残破,烽火江山,究竟是谁逐鹿中原,而最终又有人,拿捏得住这一场山河大梦?

“这里便是白家寨,是处汉人村寨,”沐青旋将手搭在前额,不住地在早已被烧成白地的寨子内张望着,一抹浓重的忧愁,悄然地爬上了他俊秀的面庞,他强忍着心中的压抑之情,淡淡道,“咱们从这寨子里穿过,天黑了就可以摸进关内。”

姬羽凰与苏娘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望着还兀自燃烧着的火星,不由自主地都放慢了前行的速度。

“孩儿你莫哭!”远远地传来一个女人带着浓浓哭腔的乞饶,那声音不大,却如同一把刀子,直直地刺向人的胸膛。

但女人的哭声还未止息,孩子的尖声哭喊却又破空而出。两个声音此起彼伏,远远传来,让人的心中好不难受!

“怎么回事?”沐青旋清秀的脸上,爬起了一抹浅浅的疑虑。他轻轻地拍着马,当机立断地调转马头,往声音的源头追溯而去。

是几个清兵,手里执着大刀,脚下躺着几具死尸,跟前跪着一个衣服已经被扯开了好大一片的女人,年纪也不过二十来岁,披头散发,怀中还有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孩。她屈辱地□着白­色­的肌肤,连连给那几个官兵磕着响头,口中还在不断哀求着:“我求求您,官爷,饶了我们娘俩吧!孩子他爹已经被你们给……”

姬羽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看见苏娘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恼火无比。

“过去看看。”她一面低声说着,忙也策马奔了去。

“乌尔喇兄弟,你看这女人皮肤挺白,拿回家做个汝奴倒也不错。”为首的那个官兵并不理会女人的企求,反而转过头来,用满语同身后的一个士兵说笑。

乌尔喇粗俗地咧嘴一笑,随即捻了捻下颚,提刀上前来,伸手抬起了女人的下巴,左右端详了片刻,才点头道:“阿察兄弟说笑,这女人长相如此标致,做个偏房也未尝不可。”

阿察道:“你的女人还不多么?”

乌尔喇摇了摇手,道:“不多,这个女人给我尝个新也好哇!哈哈!”

身后的清兵闻言全部哄然大笑,听他们说话的口气,竟像是在谈论一样物品,而不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又是一阵呜咽,头碰触着地面发出阵阵声响:“官爷,你放过我们娘儿俩吧!官爷,求求你了!”

“闭嘴,”乌尔喇低下头,一瞪眼,冲着女人挥舞着手中的大刀,用不大纯熟的汉语粗声粗气地喝道,“否则,我要你孩子的命!”

女人看着清兵们凶神恶煞的模样,眼里面忽然闪过许多怨恨与更多的哀伤。或许她想起了被这些人杀死的丈夫,又或许是她到了她可能会受到的屈辱。无论什么,只是那么一瞬间,女人已抬起了手,将孩子高高地举在半空里,然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孩子,娘对不住你!”

声音尖锐,划过长空,撞击着耳膜。在一片不绝于耳的声音里,孩子从女人的手里蓦地脱落,直往地上撞过去。

不仅是那几个清兵顿时怔住,坐在马上的姬羽凰等三人也忽而大惊失­色­。来不及多想,沐青旋忽“蹭”地一下窜起来,在半空中滴溜溜地翻过几个筋斗,长长的身影如梭一般直奔那婴孩而去。所幸沐青旋的马儿离那婴孩不远,又所幸沐青旋那一捞恰到好处,就在那婴孩就快要沾到地面的瞬间,沐青旋手臂用力之处,居然将那婴孩给生生地拉到自己怀中,然而他却因为用力过猛,忽然失去了平衡,在一片惊呼声中重重地跌落在地。

“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女人尖叫着,跌跌撞撞地爬过去,一把从沐青旋手里将孩子抢回去,抱在胸口,忍不住一下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沐青旋摔得甚是狼狈,然而无论是谁,见到了方才惊心动魄的瞬间,都脸­色­苍白,哪还有心思嘲笑得出声来?

那几个清兵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若木­鸡­,但他们很快便回过神来。那乌尔喇更是嚣张跋扈,大剌剌地走上前来,将钢刀往地面上一Сhā,便乜道:“你们哪里来的?坏了咱们大清国的好事,你们可知道?”

姬羽凰绕过沐青旋走上前去,不紧不慢地挑起眼角,冷笑道:“我还没问你们,是哪旗的士兵?你们主帅是谁?”

乌尔喇也笑了,笑得极度­淫­ 亵:“小姑娘,年纪轻轻如此与官爷们说话,是不是也想来老爷帐中共度春宵啊?哈哈哈哈!”

姬羽凰柳眉树立,在一片极度粗野的笑声中自腰间解下一块令牌举在手里,冷然道:“只怕你们没这个福气。”

语气里,有不言而喻的怒意与威严。

一瞬间,几名清兵的脸上突然没了血­色­。半晌,才有人忽地反应过来,扑通一下,双膝触地,紧接着瘫倒在地面上,开始瑟瑟发抖,声音也哆嗦了起来:“公……公主,奴奴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怎么,你们不是想要与公主共度春宵么?”姬羽凰满意地在这几人周身转了一圈,方冷冷地质问道。

“不……不敢,奴才们不敢……”乌尔喇颤声答,看他那样子,似乎恨不得死在当场。

“你们杀了多少人?”姬羽凰冷声问。

“奴……奴才……”乌尔喇面如死灰,“记……记不清了……”

“很好,很好,”姬羽凰轻轻笑出声来,一挥袖子,道,“你们滚吧!”

“什么?你要放了他们,”苏娘怒道,“他们在这儿为非作歹,你还放了他们?”

姬羽凰只作没有听到,只冷然地一勾嘴角,转眼之间,几枚夺命飞镖已全部打在了那些兵士的心口。

沐青旋站稳了身子,怔忪道:“你……”

姬羽凰淡然地拂了拂衣角,道:“清军中没有这种败类。”

说完,她伸手便要去扶那女人。

然而,那女人却一把将姬羽凰的手打开,怒视道:“你们滚,我不需要满人的同情!”

姬羽凰一惊,随即缩开手来,奇道:“分明是我们救了你们的­性­命,你这女人怎这么不识好歹?”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走出来几个瘦削的汉子,一双双骨瘦嶙峋的手上懒懒散散地挥动着早已朽烂不堪的农具,而那凸出的眼睛里,却尽是敌意。他们吼着,尽管有气无力,却还是震慑住了想要上前的姬羽凰:“滚!我们才不要你们如此假惺惺。”

姬羽凰不由得有些恼怒:“谁假惺惺了!你们莫得寸进尺!”

“快滚,”吼叫声此起彼伏,“我们不想见到鞑子狗!”

想要辩解。想要辩解。

姬羽凰张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自己能说什么?说满洲人不渴望这天下?说满洲人没有恶意?说满洲人都会拿汉人当朋友?

想到此处,姬羽凰心头怒意渐消。她突然感到一阵悲凉。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只有得得的马蹄声和着铜铃声越来越靠近,一个白衣仙子飘然而至。于此同时,人群中忽然欢声雷动——

是‘白衣神通’宁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变动较大。

第一、救婴儿的人由姬羽凰变作沐青旋二、姬羽凰没有绕过那几名清兵的­性­命三、故事结尾,宁伶解决矛盾来了~

十四、故人之托

“宁姑娘!宁姑娘!!”

在一片欢呼声、高喊声中,一个白衣女子已飞奔过来,从马上翻身而下。

这女子鸭蛋脸,齐刘海,大眼睛,高鼻梁,嘴­唇­红艳,容­色­清丽,如同一朵莲花般纯洁无暇,一眸一笑间,散尽芳华,自有一种出落尘世的傲然气度。

姬羽凰只在一旁看着她许久,心中一热,忍不住便脱口喊了起来:“宁姐姐!”

宁伶微笑着点点头,面向难民们朗声道:“各位乡亲,小女子知道你们恨鞑子,但是也想提醒诸位,鞑子中也有好人。比之鞑子中的好人,咱们汉人中的­奸­人又如何呢?”

句句于情于理,那些难民纵然恨级满人,却也不得不承认宁伶的话实乃无可辩驳。

“宁伶不济,不过是江湖草莽之人,说话没甚分量,”宁伶在人群中逡巡一圈,又道,“但是宁伶此生只有这一个妹妹,只希望各位莫要将她怀恨在心。”

说完,也不顾那些难民哑口无言立在当场,宁伶便一把将姬羽凰拉在怀里紧紧地抱住,责备道:“要走也不来说一声!还好你师父及时告诉我了,让我好找!”

“每次都会让你担心、为难。”姬羽凰心头蓦地升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意,鼻尖一下便酸了。

宁伶松开手来,端详着姬羽凰笑得如此勉强的脸,脸上忽地浮现起一丝疼爱的神­色­。她轻轻地用手捋了捋姬羽凰额间的碎发,几个指尖的温度流转着,投过皮肤,渗进去,说不出是温暖还是灼烫。

眨了眨眼睛。

还是忍不住眨了眨,想把眼泪推回去。

“在关外,汉人与满人很难说清谁是谁非,”宁伶一眼便瞧破了姬羽凰,当即柔声劝慰道,“谁不知道咱们嫣儿向来便是那么善良的,小时候连只小虫子也害怕踩死,现下怎么会害汉人呢?”

“这位宁姑娘说话倒也轻巧,”苏娘拿着水袋喝了一大口水,透明的水渍沾在她娇艳的­唇­上,显得她更加明艳可人,只是她的话,带着显而易见的奚落,“不过,话说回来,若姬姐姐是汉人,对满人自然而然也是好的吧?那还何必争这天下江山呢?”

“是满是汉又如何,大家都是人,”宁伶闻言并不气恼,只是浅浅一笑,并不生气,心平气和道,“自古以来,有多少人想坐拥天下江山?拼了命去追逐,而江山是谁的,谁又说得清楚!”

言毕,转过头来冲着姬羽凰摆了摆手道:“跟我来,你师哥留下些东西让我给你。”

姬羽凰闻言,突然间显得有些踟蹰,那向前的一步,始终也迈不出去。

“还愣着,”宁伶伸过手来,一把拉过姬羽凰,凑在她的耳边,悄声问道,“你头上的那支钗,可有什么机括?”

姬羽凰又是一惊,缩回头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宁伶的眼睛,反问:“你怎么知道?”

“莫紧张,别让他们看出来,”宁伶机警地背过来,冲着姬羽凰使了一个眼­色­,假装从马鞍上解下一个包袱,递予姬羽凰,一面又压低声音,莞尔道,“若我不知道,便是有负你师哥给我起的名号‘百事通’。”

“谢谢宁姐姐。”姬羽凰当下会意,假意大声说,一面又悄悄地瞧着宁伶,脸上露出巴巴的神情来。

宁伶扑哧一笑,伸手在姬羽凰鼻梁上一刮,高声笑道:“丫头鬼机灵!”

接着又压低嗓门,脸上泛起些温柔:“你额娘交予你的东西务必好好拿着,我今后不会再过问山河社稷图的事情了。”

“宁姐姐又何必……毕竟师哥他已经……”姬羽凰眼角流出一抹幽怨,又有一抹愧疚,当下低下头来,不敢再对上宁伶真诚的目光。

“傻丫头,都说了你师哥的死不是你的错。”宁伶拍了拍姬羽凰的后背,然后轻轻地将她往沐青旋与苏娘那方一推,脸上含着笑容,可姬羽凰分明看见,她的眼角里,有一些晶莹的液体,在暗自流动。

“宁姐姐没有什么再能给你的了,”宁伶眼眶不自觉地红了,只得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道,“去吧,须得知道你身边的人却未必可信,这一路上,小心照顾自己便是。若是无迹可寻,你可以查一查唐竣……”

姬羽凰点点头,牵过马来,却依然没有急着上去,一双秀目看着宁伶,当下心里一阵酸涩,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掉了下来。

哪知,苏娘闻言却忽然脸­色­大变,走上前来,指着宁伶便是一阵连珠炮似的质问:“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怎么知道山河社稷图?又怎么知道我师父与它有关?”

“怎么,”宁伶当即敛起悲­色­,回到常态,眼里蓦地添了几分狡狯,“唐竣是你师父么?”

苏娘眯着眼睛,不甘示弱地回敬:“宁姑娘是明知故问吧?”

“你的事情,我自然知道不少,否则我猜,就算嫣儿不去找你,我也会去,”宁伶的目光死咬着苏娘,带着些犀利,语气也突然地变得冷峻,“你假作‘青衣’,难道不是为了引嫣儿上钩么?”

苏娘一呆,宁伶却已莞尔,嘲道:“我身为嫣儿师兄的妻子,明明知道凶手为谁,却因为答应了夫君永不报仇,而此生都会将自己置于一切与山河社稷图有关的事情之外。只是,宁伶也答应了夫君,所以为了要保护嫣儿的周全,宁伶哪怕知道自己自身难保,也不得不冒险为之。”

说到此处,宁伶飞身上马,目光在苏娘身上扫了一圈,又在沐青旋那处停留了许久,最后才落到姬羽凰身上,脸上再一次露出柔和神­色­:“这些人的来路,宁姐姐自然知道,只是,宁伶已经不可能再说了。”

“嫣儿明白。”姬羽凰抬头望着骏马上的宁伶,第一次觉得她在自己的跟前,显得如此美丽而又孤独。

夕阳的残红里,宁伶的白衣如同一身缟素,姬羽凰仔细看时,分明看见了她脸上的泪水,早已汇成了两条蜿蜒的河流。然而,宁伶却再也没让姬羽凰有半分机会看清楚,只听见她一声呼哨,抖了抖缰绳,便已纵马奔开去。姬羽凰回过神来,想要再说些什么,千言万语在瞬间,却又只能汇成几声高亢的呼喊——

“宁姐姐,宁姐姐——”

而天地终于结合在一起,宁伶始终没有再次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姬羽凰失落之下,下意识地又将手伸到怀前,一颗心在暗中觉得,自己与宁伶,此生都不可能再相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不多。

这话较短。

十五、誓言如山

梦里面有一片麦田。

麦田里面的麦穗长得高高大大,还没到丰收季节,所以都绿油油的,汇在一起,就像海一样。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越飘越近,伴着笑声,麦田里面奔过来一个大约只有十一、二岁的青衫少女,一面拔足飞奔着,一面回头不住地张望,接着高声叫道:“若离哥哥,你跑快些儿,咱们就快到了!”

话音刚落,后面的麦丛里,忽而钻出一个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他的脸轮廓分明,沾着稠稠的汗水,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面流转着笑意,稍显­嫩­稚的下巴上,已有了浅浅的胡茬。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手支在腿上,一手颤抖着抬起来指向少女,道:“你准备带我上哪儿去?都跑了这么久了,再不回去,师父一定会骂死咱们的!”

少女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扮了一个鬼脸,一面跳,一面吐着舌头道:“胆小鬼!我告诉你,那地方可美了,你快快跟上就是!”

说完,又一蹦一跳地唱着歌儿往前奔去,不一会,小小的身躯便没入了更深更深的麦草之中。

殷若离张张嘴,像是在抱怨什么,随后又跺跺脚。但终究还是伸出袖子来,在汗涔涔的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又点点足,飞一样地跟了过去。

风儿轻轻地拨弄着麦草,麦草们高高地仰着头颅。四下里,除了两个人轻轻的脚步声,听不见丝毫的杂音。片刻之后,连那唯独存在的脚步声,也蓦地停了下来。少女在高高的麦丛里突然站住脚,后面的殷若离险些刹不住脚步,当下哇哇地怪叫了起来。

“瞎叫什么呢,”少女眉角含嗔,脸上却隐隐带着温柔的笑意,“只告诉你一个人哦,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今后只许你一个人来,你可别告诉师父。”

“什么地方,那么神神秘秘?”殷若离兀自喘着气,环顾着四周,神­色­里有些疑义。

“嘿嘿……”少女神神秘秘地一笑,伸手拨开前方的麦丛,信步走了进去,没有过多的言语。

突如其来的变化说明了一切。高高的麦草后面,忽然有了一片圆圆的空地。空地上长着各­色­不知名的小花,绿油油的小草铺了一地,依稀有几只蝴蝶在半空里扇着翅膀。天空在头顶忽而变得宽阔,风一下子柔和了起来。

一切都豁然开朗,包括观看人的心。

这是麦田里一片小小的天堂。

“怎么样,”少女回过身来,一双含玉灵犀的眼睛盯着殷若离,脸上泛着几分得意,“这个地方很好吧?”

“唔,”殷若离思忖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头道,“比起上次去江南看到的,差远了。”

少女扁扁嘴,笑容忽而消失了。接着她一ρi股坐在了草地上,顺手拔起一棵草来在手指尖揉弄着,仿佛在发泄内心的不满,语气显得气鼓鼓的:“我又不是你,见过世面,自然浅薄许多。”

“哎……”殷若离被少女逗得笑了,当下坐下来,平躺下身体,枕着头望着天,轻声道,“嫣儿,其实这里也挺好的,望着天,感觉很安静。”

“你哄我呢。”姬羽凰嘟着嘴,脸上的愤懑却缓和了不少。

殷若离舒舒服服地合上眼睛,脸上带着淡定的微笑,轻轻道:“谁哄你了?我问你,你想不想去江南?”

姬羽凰学着殷若离的样子躺下来,闭着眼睛想了想,然后又睁开来扭过头,冲着殷若离眨了眨眼答:“想的。”

殷若离也张开眼,侧过身来,正对着姬羽凰的脸,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点了一下,笑道:“等嫣儿再长大些,我便跟师父说,带你一块儿去可好?”

“当然好啊,”姬羽凰笑逐颜开,兴奋地涨红了脸蛋,急道,“若是有人欺负若离哥哥,嫣儿便使师父教的功夫打他。”

“笨丫头,”殷若离似乎觉得有些滑稽,模样显得哭笑不得,“你个儿这么小,怎么保护我?”

姬羽凰急急忙忙地坐起来,盯着殷若离,一脸的不服:“怎么不能了?”

“只要我殷若离活着,”殷若离也坐起来,很认真地瞧着姬羽凰的小脸蛋,一字一句地说道,“就永远永远都会保护嫣儿,不让她受半点伤害。所以嫣儿不用保护师兄的。”

那天的殷若离,眼睛里面似乎闪烁着好看的星星,明亮到可以照亮姬羽凰的整个生命。只是,姬羽凰还不懂,什么叫少女的羞怯与懵懂,只是傻愣愣地望着笑意盈然的殷若离,好久都没有说话。

转眼间,麦田里的麦草们都披上了金­色­的新装,殷若离又一次去了江南。这一去,一回,花落了几回,姬羽凰都还记得清晰。

渐渐地,姬羽凰高了,知道了微笑也需要遮着嘴巴,知道了在人多的时候不可以笑得太猖狂。也知道了,为什么自己每次听见那些歌儿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想起殷若离,然后红晕悄悄地就飞上了脸颊。

他们之间,是有一个誓言的。

后来,那个寒冷的冬夜里,殷若离牵着姬羽凰的手,在师父面前瑟瑟发着抖时,姬羽凰也明白那时的他心中有多么不甘。一阵阵彻骨的冰凉,透过手心,一直传到心底。

姬羽凰再也忍耐不住,“扑通”一下,双膝已经重重地接触到了地面,接着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师父的身影像一尊巍然屹立的雕像,在她的­阴­影里,两个人显得多么渺小。

“师父,我……”殷若离率先开了口,大约也是知道,师父素日最讨厌的,便是师妹的哭泣。

哪知,那一刻,董夫人忽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缓缓地抬起手来,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殷若离,声音却无比柔和:“你可知道你师妹的身份?”

殷若离点点头,脸­色­一下全白了。

蜡烛在一旁兀自燃烧着,微弱的光芒,带不来一丝的温暖。姬羽凰只觉得,这个世界的温度一低再低,快要低到自己再也忍受不了的地步。

蜡油像泪一样,积了好厚。许久许久,姬羽凰才听见了殷若离慢慢地开了口,那声音,仿佛很遥远很遥远——

“公主,属下送您回宫吧。”

作者有话要说:奇怪一下,今天修改这里时发现这章的点击蹦到了100.。。。。。

十六、往昔一梦

满目的红­色­极尽妖冶。

红­色­的花,开满了遍地;橘红­色­的夕照铺陈在整个树林;殷若离,现在穿着大红­色­的喜服站在自己的眼前,模样还是那样英挺,只是神­色­里,多了几分隐忍与坚韧。

姬羽凰其实是不喜欢红­色­的,但是此刻,却说不出半点抱怨的言语。看那明亮的­色­彩,一点点地席卷整个天地,朝着自己蔓延而来,姬羽凰的眼睛里一阵阵地收缩,紧接着,伴着刺痛,泪水一串串落下来,便再也止不住了。

“公主,你听……”

殷若离微弱的声音盖不住隆隆的乐鼓与高亢的歌声:“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那么欢快的节奏,那么愉快的歌儿,听起来却为什么那么悲伤?

“殷……若离哥哥……”

那么显而易见的疏离感,那么陌生的称呼。原来在此时,她还是主,他还是臣。这一层鸿沟,怕是永远都不能逾越了。

几年后,当殷若离终于从姬羽凰的生命里消失以后,她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当初殷若离会选择那样的一条路,也终于能够明白他只能选择宁伶而不是自己。家国不能两全,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她居然还是不懂。

只明白,从今往后,两个人都不可能再在麦田里看天,一块儿在哪里舞刀弄剑,又或者是在一个冰冷的雪夜里,胆大包天地出走。

都不可能了。

那个曾经的若离哥哥,姬羽凰已经丢失了。他是殷若离,姬羽凰的师兄,也是她的臣子。

“公主,您听见了么……”殷若离将声音轻轻送到姬羽凰的耳朵里。那声音不断地撞击着耳膜,很难受,很难受。

“如果我跟宁姐姐一样果敢坚毅,”姬羽凰红着眼眶,瞧着殷若离,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眼神里有微微的侥幸与希望,“是不是若离哥哥就永远都不用离开?”

殷若离别过头,躲开姬羽凰期许又绝望的眼神,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黯然道:“公主又何必苦苦追问?”

眼泪伴着他的话语潸然而下,姬羽凰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悲伤起来是可以这样的。眼看着夕阳就要沉下去了,一颗心也快要被那汹涌的江水所淹没。自己同这个世界,越发显得格格不入。

身后忽而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带着些许蹒跚与犹豫,听着听着,姬羽凰的胸腔又一次剧烈地起伏了起来。她知道是随行的老妈子在唤她回去。她已经待了很久很久。

“天­色­不早了,公主也该早些回宫才是。”殷若离也发现了老妈子,当下轻描淡写道。

不在乎的眼神,依然高傲的头颅,绝美的剪影,像是画,曾经熟悉到不行的味道,此时看来却显得那么疏远。

姬羽凰响亮地吸了吸鼻子,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攀住殷若离的衣袖,高声质问着:“难道连你今日大喜,我也不能多待一会儿,再陪你说说话么?”

声音打着颤,殷若离看见,她的身体也在不住地颤抖着。一时间,殷若离显得有些心疼,一丝丝的犹豫已悄然蜿蜒爬上了他的面庞。但那神情也只是转瞬即逝,下一秒,殷若离已经平复下了表情,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沉声道:“承蒙厚爱。公主乃万金之体,臣下不敢再有劳公主。”

话语,好似一把尖刀,瞬时Сhā进了姬羽凰的胸膛。那痛,在胸腔里翻涌着,几乎要蹦出来。

殷若离,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忘了我?

“请公主回宫吧……”殷若离依旧不屈不挠。

朦胧里,殷若离依稀看见姬羽凰转身离去的背影,那瘦小的身躯还在落霞的­色­彩中兀自抖动着。一阵酸涩涌上来,殷若离立马扬起头来,脑海里盘桓着那个念头——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你怎么可以难过?

既然已经选择了叫她“公主”而不是“嫣儿”,就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可是,姬羽凰没有回头,没有看到如此悲伤的殷若离,殷若离也没有看到那时的姬羽凰。

她擦­干­了眼泪,眼角里忽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许久之后,姬羽凰才终于明白,那种心情,原来叫怨恨。

“姬姑娘,姬姑娘?”

突然在耳际掠过的声音,让姬羽凰不禁打了个突。立时回过神来,然后她对上了沐青旋诧异的目光。

清醒过来,极目依旧是断壁残垣。离开盛京几日有余,早已摸入关内,思绪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就脱了缰。姬羽凰下意识地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一阵冰凉,居然全部都是眼泪。

“姬姑娘你……”

沐青旋迟疑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呆呆瞪着姬羽凰的模样显得有些木讷。倒是苏娘先反应过来,立刻从袖里取出一块丝绢,递到姬羽凰手里,随即也不避讳,直言问道:“姬姐姐是在宁姑娘的事么?”

姬羽凰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心里面又是一阵翻江倒海,那些关于殷若离的故事,刹那间又涌上了心头。

梦境的最后,是殷若离一脸安详地沉睡在宁伶怀里的场景,只是那时的殷若离,雪白的狐裘上,绽放着娇艳的红花。殷若离再也不能醒过来,宁伶泪眼朦胧地望着呆立的姬羽凰,悲伤地摇了摇头。

原来有一个契机,让这个故事,有了这样的结局。

我怎么能哭,我怎么能哭?姬羽凰拼命地压制着自己心底最后的那点真相与秘密,情愿将那些悔恨与真实化作眼泪流出来,也不愿再记起任何故事。

“前面有一家客栈。”沐青旋突兀地岔开话题,引开了苏娘的视线。

苏娘闻言,跳下马来,牵着缰绳向前行了一会儿,方回过头来招着手,叫道:“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咱们在此间休息一夜,如何?”

沐青旋又把目光移向姬羽凰。

只见姬羽凰点了点头,沐青旋才低声呼喝着马儿,踱到客栈门口。

没有人招呼着进去,也听不见什么人声,整个地方冷清的紧,大约在这样混乱的境况里,自然是很少有人住店的。

沐青旋皱了皱眉头,滚鞍下马,信步走上前去,往院内张望了片刻,又退出来仰头望了望头顶,这才微微一笑,指着门口上方悬着的早已剥蚀了­色­彩的朱漆匾额,言语中不知道是讽刺还是赞赏:“你们瞧这个。”

姬羽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顺着沐青旋修长的手指,越过他的骨节、指尖看过去。但见匾额上有几个­阴­刻的大字,金­色­已然脱落殆尽,字体却依然挺拔无比——

共济客栈。

天下大乱,你我同舟共济。说的,大约便是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改文

十七、迷香之夜

天已入秋,一到晚上,总会显得无比寒凉,尽管裹了一层厚厚的被子,却依然脚底冰冷,辗转反侧。

合上眼,是殷若离安然的笑;无奈之下睁开眼,右眼皮又开始突突地跳个不停。

这个夜晚,与过去的任何一个夜晚都无比类似,也比过去的任何一个夜晚,都让人感到一丝浅浅的不安。

直到房内忽然荡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咚咚咚”三下,缓慢的、犹豫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细微到让人怀疑它的存在。

“腾”地一下,苏娘坐了起来,一对眼睛睁得大大,盯着紧闭的房门,脸上充斥着警觉。姬羽凰迅速地披上衣衫,从枕头地下抽出峨嵋刺,打着赤脚,轻轻地下地来走向门口,一面摇着手,示意苏娘悄声。

苏娘点点头,努努嘴,指了指门,姬羽凰方沉下气来,立在门首,压低了嗓门问:“谁?”

那敲门声又响了三下,这一次,还伴着沐青旋刻意放轻了的回答:“开门,是我。”

门“吱呀”一声被扯开了一条缝,忽而透进来的穿堂凉风,和着沐青旋的白衣,忽而便挤进了房门来。

姬羽凰伸头在走廊上瞧了瞧,只见四下里依然一片沉寂,并不见什么异状,这才放心地抽回身来,掖上房门,冲着屋内中央立着的沐青旋浅浅一笑,嘲道:“怎么急急忙忙的,后面有鬼赶着么?”

苏娘瞧瞧连一头乌发还凌乱披散着的沐青旋,也不禁莞尔,忍不住道:“沐公子现在可真像是唱戏的。”

“两位姑娘说笑了,不过,”沐青旋笑笑之后却正了正颜­色­,话锋一转,目光里透出几分凌厉,“你们可否觉得这间客栈里透这些古怪?”

苏娘张了张嘴,看看沐青旋,又看看姬羽凰,随即微微地摇了摇头,奇道:“没什么感觉,难道不是处安静的小客栈?”

“不,”姬羽凰听得沐青旋言语中有所警戒,想来他已经发现了什么不妥,当下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待到苏娘怔怔地瞧着自己,不再发声后,才缓缓地开口,眉间已隐隐地多了几分犹疑,“此处虽然僻静,也不至于安静成这样。而且……”

姬羽凰闭上眼睛吸了吸鼻子,然后漫不经心地补充道:“空气里,好像弥漫着杀机。”

苏娘皱皱眉头,似乎是在斟酌是不是该哑然失笑,然而沐青旋却已经抢先在自己之前了。他点点头,带着赞许的神­色­,伸手从袖笼里掏出一样短短小小的物事来,递到姬羽凰与苏娘的跟前,眉眼间有些警示的意思:“你们可知这是什么?”

是一枚小小的紫­色­蜡烛,粗粗的蜡油中央有一根被烧得焦黑的烛芯,除了颜­色­处处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之外,其实看来与平常的蜡烛并没有什么两样。

倒是姬羽凰心念一动,赶紧凑过去,伸手在半空里扇了一扇。

果然不出所料,一阵说不出的甜腻芳香扑鼻而来,是透心的芬芳,而那芬芳中,却似乎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头有些发晕,眼睛直冒金星,胸口莫名地一阵闷气,仿佛整个灵魂都要被抽离出去。姬羽凰一个激灵,赶紧停下手,抽回身来,摇了摇头。

“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

苏娘好奇地凑过来,正想靠过去细细观察那枚小小的蜡烛,衣袖却被姬羽凰一把拉住,再也不得近前半步。

“不要靠近,那是紫萝盖,”姬羽凰脸上满是警惕,当机立断地回过身来,在屋内四处搜寻了片刻,接着从墙角握着一枚类似的小烛,回到苏沐二人跟前,晃了晃手,解释道,“是一种秘制的迷香。”

沐青旋点点头,一把将手缩回去,接上姬羽凰的话头,道:“点燃之后药力更甚,一旦中了这等迷|药,纵使你功夫再高,没得一天一夜,也决计醒不来。”

“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穷乡僻壤的乡下客栈……”苏娘瞪大了眼睛,水汪汪的眼珠里满是疑惑,“除非,除非这家客栈根本就……”

沐青旋点头,忽而勾起了嘴角:“没错,此间是处黑店。方才我之所以匆匆赶来,便是因为我知道有人入了店家的瓮了。”

“那便怎样?”苏娘放得轻微的声音,此刻显得有些尖锐,有一种不详的感觉,正从她的心底悄然地升腾起来。

正说间,一股冷风灌进来,衣衫单薄的二人,不自觉地就打了一个寒噤。回头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姬羽凰已经一把推开了窗户,而她自己正靠在窗栏,一脸肃杀地倾听着什么。

苏娘与沐青旋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伸长了耳朵。接着,他们听见了。

是“霍霍”的磨刀声。

苏娘与沐青旋的的脸­色­蓦地变了。

门廊的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几个鬼鬼祟祟的脚步,虽不甚鲁莽,却也听得清清楚楚,完全没有丝毫要隐藏形迹的意思。凌凌乱乱地在门外站定后,是一阵奇怪的声音,接着,门外蓦地出现了如鬼火般微弱而诡异的光芒,片刻之后,已有打量紫黑­色­的烟雾,透过门缝,一股脑地涌进厢房,带着浓浓的、令人作呕的甜香。

紫萝盖的甜香。

“怎么样了?”一个冒冒失失的声音在问。

“笨蛋,能怎么样,”一个­干­瘪的嗓音紧随着响起来,甚是响亮,“还不快给我开门!”

门户顿时打开,一群捂住口鼻的提刀汉字鱼贯而入,显得来势汹汹,已有人提着两个麻袋走进房来,翻弄着尚还残余着提问的被褥,接着发出一声声怪叫:“不好了,人不见了!”

“那还不赶紧找?”为首的那个人,头发已然花白,可说起话来,却依然中气十足。他怒视着那些汉字急急的奔出门外,自己却走到屋子中央坐下来,一把将刀攒在地上,接着从腰间摸出一个浅蓝­色­的瓷瓶晃了晃,倒出一枚深红­色­的丸药来塞进嘴里。过了一会儿,才放放心心地一把拉下掩住他样貌的布帛。

这是一个眼眶深陷,皮肤已经起了深深褶皱,嘴­唇­厚实的老人,看起来至少也有六十来岁,看他额头上青筋暴突,手上却满是黝黑黝黑的斑点,大致上可以猜到,此人乃是一个用毒的高手。

此时,这个人眼中却带着重重的疑惑,他实在是想不清楚,住在这间厢房的两个女子与住隔壁厢房的男人,怎么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如同人间蒸发似的,在小小的空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正想到此处,此人忽而感觉到有一阵凉风擦过,正欲起身查个究竟,却有人的身法比他快出许多。转眼间,手起刀落,只啪啪两声,这人随手甩出的两枚丧门钉已被劈落在地,兀自地散着幽蓝的光,看起来触目惊心。接着,背心一凉,已有一样冷冷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腰间。凭着在刀剑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直觉,依稀是一把峨嵋刺的刺尖。

“姬姐姐果然厉害,居然那么两下就把他的暗器打落了。”不知何时,苏娘的曼妙身姿,已悄然出现在了这人的视野里。

紧跟着,一道白­色­的身影从窗外一下跃进仿来,那身形飘飘如仙,潇洒自如。沐青旋在屋内站定,然后绕到这人的后面,接替了姬羽凰的位置,接着望着地下的丧门钉,轻笑出声来:“这东西,要打在人身上,可不得了啊。”

“好俊的身手!在下还请教三人的高姓大名。”

见苏娘与沐青旋身手如此,这人心中便存了几分惧意。但他毕竟是江湖上早已成名的人物,又是三人的前辈,虽技不如人,说起话来却振振有词,一点也没灭了自己的威风。

“高姓大名可是平白无故地抬高了我的身份,”苏娘媚眼如丝,掩住樱桃小口,眼眸里流转着柔情蜜意,“但是这位姬姐姐的名号,没准老前辈您可是听说过的。”

这人又把目光转向正款步走上前来,亭亭立在他跟前的温润女子。看她肌肤胜雪,明眸皓齿,虽不若苏娘那样妩媚动人,却又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流气度。她一袭青衫,更衬得她越发地清丽脱俗,她神­色­桀骜,一副不容侵犯的神圣模样。终于,这人的脸上逐渐地透出了一丝恍然——

“你是‘青衣’。”

姬羽凰微微颔首道:“小女子便是人称‘青衣’的姬玉嫣。久仰樊清樊老前辈的英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这句话,很难说清是赞是讽。果然,樊清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一对深陷的眼睛里,似要­射­出锋利的羽箭来。

然而姬羽凰却如若未见,反而转了转眼珠子,狡黠地弯弯眼角,冲着被俘的樊清福了一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有幸见到老前辈,不如也让咱们瞧瞧你们今日的战利品,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全扔学校了。。。放假回来就改文算了。。。

这一章就改了改几个语句不通的地方。。

十八、久别重逢

几条彪形大汉,打着赤膊,正在搬运着一个个鼓囊囊的、形状各异的布袋子。炉膛在一旁敞开,兀自燃烧着,火苗欢快地在膛内舞动,发出一阵又一阵哔哔剥剥的声响。

咯哒一下,门开了,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门口。迎着大伙儿的目光,樊清迈过门槛,领着三人走进屋来。乍一看,众人均相顾失­色­,这三个人,不正是今日住进店来,将要任由他们宰割的对象么?

樊清大步走到屋子中央,苦笑着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摆了摆手,指着地上的一个个布袋,悲声道:“放了人,你们叫上还在外面找人的弟子,咱们毒藜门今日便散了吧!”

几个大汉,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脸上尽是惊愕的神­色­,一时间拿捏不准樊清的真实用意。

“你们还傻愣着­干­吗,”樊清提高的音调,皱巴巴的脸上悲怆更甚,“难道要我亲自教你们怎么做么?”

“掌门,这是怎么回事?”终于,那汉字中,有一人率先发问。话音刚落,已有几人随声附和了起来。

樊清扬起头,对着天大笑三声,接着老泪纵横,惨然道:“难道这天下之大,偏生就容不得不得咱们毒藜门么?老夫……老夫若不是走投无路,又哪能走到这一步!三位何苦如此相逼?”

说完,樊清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近乎绝望的眼神,从姬羽凰三人脸上一一扫过。

“难道,”姬羽凰语调默然,脸上如同罩着千年寒冰,“为了自己能够在这乱世苟且生存,便可擅自用他人的­性­命来换么?”

“是啊是啊……”樊清嗟然长叹,心中想想,的确再也无话可说。当下一片颓然,“樊师兄这不是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么?”炉膛旁的暗处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袒露着前胸的火工。

这个火工约摸五十六七年级,个字矮矮,­干­­干­瘦瘦,尽显出疲惫的姿态。但是,一见到他眼中所绽放出来的­精­光便可以知道,这火工绝非等闲之辈。

“祁师弟,”樊清摇摇头道,“咱们不是‘青衣’的对手,别冒险。”

“‘青衣’又如何,”祁百川微微冷笑,盯着樊清无不鄙夷地道,“师兄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了?”

樊清闻言,顿时有了些惭意,立马低下头来,没有对上祁百川责问的目光。

祁百川顺手抄起一把烧得火红的大铁钳,一顿脚,跃到堂屋中央来定定立着,如同一尊雕塑。他盯着姬羽凰等人,眼睛里似要喷出怒火。

姬羽凰伸手去摸腰间的兵器,却忽而见衣衫飘动间,苏娘已大大方方地挡在了自己跟前,眼角里抽出几分轻蔑来:“这样的对手,苏娘上便是了,何必有劳姬姐姐?”

姬羽凰点点头,立时退开在一旁。祁百川当即大怒,长啸一声,挥舞着大铁钳便跳上前来,奋力平挥一击。

这一击快而重,以苏娘的膂力,要硬接自然是不可能,所以当下卖了一个破绽,借着腰间的韧­性­,轻轻地向后一仰,轻而易举地便避过了第一招。接着,凭着后仰的惯­性­,身体飞快地转了两圈,足下再略一用力,下一个瞬间,苏娘已端端地立在了祁百川身后,正瞧着祁百川,露出了浅浅的笑。

“愚弄老夫,瞧不起我么,”祁百川暴跳如雷,声音震得窗棂也在微微颤动,“你亮兵刃吧!”

苏娘摇摇头,并不搭理,只飞快地迈了几步,躲开了祁百川平再次削过来的一击。祁百川眯着眼,一声大喝,迅速地改变了大钳的走向,自下而上地从苏娘的下盘挑过去。只见苏娘眼睛里一寒,借着一道刀光过后,火星便如飞花般四处地绽开来。

祁百川见对方终于亮了兵器,心内顿时大慰。然而当他看清那兵器居然只是一柄小小的匕首时,那刚浮现起来的宽慰又蓦地被怒意所取代,只恨不得立马冲过去,将这狂妄的小小女子碾为齑粉。

面对祁百川越发狠辣的攻势,苏娘却丝毫不乱,牢牢地守着自己的门户,一旦抓着对方的空当,便适时攻上几招。这样以为防御的打法,看起来虽然暂时落于下风,但时间长了,却又当呈现出另外一番境况。

果不其然,拆的一百来回合之后,祁百川心中的惊疑越来越盛,见苏娘仍然气定神闲,自己非但迟迟不得胜,反而呼吸渐促,已略微地呈现出了败像[奇+书+网],却该如何是好?正当祁百川如此想着时,苏娘忽而不再向前,反而往后一跃,打了一招收手,娇声喝道:“不必再比,停手吧。”

祁百川原也不愿再多缠斗,然而苏娘这一招收手,分明便是在奚落自己技不如人,当即又窜起一股无名的业火,并不理苏娘的喝声,反而又一次抡着大钳,攻上前来。

只听的一阵暗器破空的“哧哧”声,祁百川忽而觉得双手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一时松开,竟没有握住那把铁钳。铁钳哐当一下,掉落在地,祁百川呆立着,脸­色­忽而变得无比难看。

“都说不必再比了,”姬羽凰手中扣着几枚铜钱,眉目间泛着隐隐的青气,“难道你看不出你已经输了么?”

祁百川愤愤然地瞪着苏娘,哑声道:“我怎地输了?分明是你在暗中作梗!”

姬羽凰并未作答,只冷冷地看着祁百川。

便是这时,屋内响起一阵突入其来的闷笑声,这笑声,带着三分机灵六分狡狯再加一分­阴­戾,让众人心中均是一凛。

这声音,不是观战的任何一人所发出的。那么,能发出这样笑声的人,是谁?

大伙儿的心中又是一寒。

“你们自个儿请我来的,这会儿怎么又想不承认了?”那声音又瓮声瓮气地响了起来。这一回,众人总算听了一个明白,那声音,分明便是从地上的那一堆布袋中传来。

说话的是一个俘虏,一个中了紫萝盖迷香之后却依然还能听风辩物的俘虏!

“是谁?在哪里?”樊清冲着那一堆布袋高声地询问着。但是,即使是尽力地掩盖着脸上的惊异,众人还是察觉到了,樊清的语气里,已经悄然地添上了几分惊恐。

轻微的裂帛声,在夜里听起来,显得又那么一丝诡异。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有一个布袋渐渐地胀大,然后露出黑黑的洞,接着,里面伸出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再接着是头、脖颈、身体……最后,那个身上穿着浅紫­色­长衫的人完全地钻了出来,然后缓缓地从地面上爬起,剑眉星目依旧如昨。

他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皱着眉头,冲着樊清的方向伸出手来,张开五指,口里面不屈不挠地嚷着:“喂,老头,你听见没有,快把我的剑还给我!那把剑很贵的!”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模样。姬羽凰看见他说话的时候,冲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带自己逃离纪旸软禁的南宫佩。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考试实在太多了,更新根本来不及~~~但是~文还是要写滴,就是推荐要晚些申请了~~今天看到一个收藏,居然兴奋得要命呢~嘿嘿~更新两章~下周四还有考试~考完就开始规律更新捏~

十九、家仇难忘

“南宫兄弟——”沐青旋看清这人面容之后,忽而惊呼起来。

“这位是……”苏娘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南宫佩,许久之后,脸上忽而泛起了惊诧。

姬羽凰摆摆手,冲着苏娘眨了眨眼睛,道:“这位南宫大哥,单名一个佩字,是咱们的旧交。”

“余下的改时再向苏姑娘说明吧,”沐青旋伸手放在嘴­唇­上,止住了姬羽凰的话头,然后转向南宫佩,好奇问道,“南宫兄弟却怎么会落在他们手里?”

“问他们。”南宫佩简短地回答,脸上说变就变,一副怏怏的神情,盯着樊清一行人。

祁百川在旁早已沉不住气了,当即大声嚷道:“你自个儿投了咱们的店,还说是咱们——”

南宫佩嘿嘿一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转,眸子里尽是狡狯:“我可不管,谁让你们自己动手在先的?”

“你——”祁百川怒火中烧,毛发竖立,眼睛几乎都要瞪出了眼眶。见他脚下步伐微动,看来正准备立时冲上前来,要与南宫佩斗个你死我活。

然而,只是顷刻之间,樊清已抢在祁百川之前,一把将他拖住,祁百川此时纵有再大的力气,一时间却也违拗不得。只得一把甩开手,急得连连跺脚:“师兄!”

樊清沉下脸来,将方才的神情一扫而空,对着祁百川警告似的摇了摇头,接着走上前来,对着南宫佩等人拱了拱手,朗声道:“我毒藜门今日技不如人,自当听从‘青衣’姑娘的话,让毒藜门从江湖上彻底消失。只是……”

樊清在句末略作停顿,抬起眼角来死死盯着南宫佩,凝视片刻之后,才继续道:“我樊某在江湖上却也是铁铮铮的好汉子,因而我若是在这世上一日,也绝对容不得任何人欺负在下的同门!”

这几个字说得字字铿锵有力,即便是方才还一脸狡猾的南宫佩,此刻听来也不禁略微正了正颜­色­。

此时,一名弟子领命捧了一柄长剑进到屋中,呈在众人眼前,樊清点点头,才又森然道:“这位南宫少侠的剑此时便归还。既然老夫说得要散去毒藜门,莫非众位还想为难在下么?我看,‘青衣’怕不是如此不讲道理的人吧?”

见他如此凛然的姿态,姬羽凰在心里私下盘算着,若要再纠缠下去,恐怕也没有任何益处。当下与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心内便有了主意。当下嫣然一笑,对着樊清行了一礼,道:“小女子素来敬仰樊老前辈的为人,却又如何敢为难老前辈。只要前辈不出尔反尔,小女子自然不敢多言。

樊清脸上忽而又泛起几分落寞与寂寥,立即挥挥手,示意众人将地上的布袋全部搬出去,将里面的人放掉,接着再不说话,只冲着姬羽凰抱拳行礼,然后猛地一转身,跟在眼神中依旧泛着愤懑的祁百川出了门去,再也没有回头。

望着樊清略微有些佝偻的身躯与他头上花白的发丝,姬羽凰心内莫名其妙地升腾起那么一丝同情与懊丧,宁伶那日与自己诀别的场景忽而不带一丝征兆地又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一股矛盾的心理顿时占据了自己的头脑。

在这样一个纷杂的时代,就这样断了别人就此生存下去的后路,到底对,还是不对?

樊清领着毒藜门不多时,便去得远了。然而,苏娘一双充满好奇的瞳仁,却依旧停在南宫佩身上,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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