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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变身老婆 > 第十章

第十章

黄昏的宫殿里,皇后正与皇帝共同进餐。

“皇上,常遇春老练稳健,作战经验丰富,你就别担心了。”

马皇后端上一杯酒,劝着愁眉苦脸的皇帝。

朱元璋一口饮下了,还是愁眉苦脸。“这回命他攻打上都,就是要消灭蒙古人的剩余势力,虽然去年打了胜仗,但北方是蒙古人的地盘,我们八万步兵、一万骑兵,怕是不够啊!”

“既然担心,你怎么不派田三儿去呢?”这几年随夫征战,马皇后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直言规劝道:“他本身就是一员勇将,又和常遇春那么熟,两人搭配起来用兵调度也灵活些。”

“田三儿那家伙。”朱元璋一脸不悦,“不过是个乡下来的粗汉子!一天到晚抗旨,还上表说要回家种田,是故意以退为进要朕晋升他官爵吗?哼,他以为有了陈友谅这桩功劳就敢跟朕拿架子吗?也不想想他只是投降的元兵,朕还怀疑他当年是蒙古人派来卧底的­奸­细呢!”

马皇后笑道:“瞧你说得田三儿好像多么大逆不道,你说说,他犯了什么罪?”

“呃……现在是没有,以后就有了,这种人将来一定会造反的!”

“是吗?田三儿就是这个­性­,光明磊落,有话就说了。”马皇后为皇帝挟了菜,注视着他道:“倒是可能造反的,是现在对皇上恭谨得要命,将来再趁你不注意时,从背后偷偷捅你一刀。”

朱元璋冒出冷汗,这把龙椅得来不易,他可得好好坐稳呀!

“不管了,他不听话,既然他想回家,朕就赶他回去。”

“所以,皇上准了田三儿的辞表?”

“准了。”

马皇后轻叹一声,“他只是个­性­情中人,想念未婚妻,不想跟瑶仙成亲,皇上就记在心里,当他是抗旨。我说呀,当皇帝不要这么小气。”

“朕小气?!”

“再说咱们老四没人能收服,现在给田三儿收得乖乖学箭、练功夫,臣妾以为,即使皇上不再委以田三儿朝中重任,可这么好的人才,又不在意权位功名,皇上不如请他专教皇子或是将士们箭术。”

“会­射­箭的人多得是。”

“皇上只是拿瑶仙当借口,归根究柢,就是不喜欢直话直说的田三儿吧?”

一语道破龙心,朱元璋喝了一口闷酒,他对谁都敢生气,就是不敢对一起同甘共苦过来的皇后生气。

“瑶仙不会强人所难,她要我跟皇上说一声,别再理会她的婚事了。”

“这怎么成?朕当叔叔的,又是皇帝,就不信不能为她找到如意郎君!对了,你说徐达他儿子如何?”

“瑶仙出城玩了,皇上想点鸳鸯谱,恐怕还找不到新娘子呢。”

“这么爱玩?都几岁了!皇后,你要好好教她做女人的道理啊!”

马皇后转头偷笑,要是让皇帝知道瑶仙跟着常遇春的大军到北方去“玩”,恐怕下巴会掉到地上捡不回来了吧。

至于不爱名利的田三儿,就让他去吧,新朝廷刚开始或许清清如水,可时间久了,水只会愈来愈浊,最后就会淹死一堆人了。

小芋怔忡地坐在灶边,午后凉风一阵阵吹来,但她还是无法清心。

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都怪她作了那一个奇怪的梦啦!

梦中的三儿,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她到现在都还能感觉他­唇­瓣的热度,而且他亲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以为他的嘴巴就要黏在她的头上了……

“猜猜我是谁?”眼前突然蒙上一双温热的大掌。

“哎呀!”她吓得立刻拍掉那双手,赶忙拉紧蒙脸巾子。

“吓到你了?”

“大大大……大爷,别跟我老婆子开玩笑了!”她受不起惊吓啊!

“猜猜我是谁?”大手才走,又蒙来一双小手。

“壮壮啊!”她好笑地拿开小胖手,转过身道:“别闹了,娘很胆小的,一颗胆被你吓破了,以后就没胆子了。”

“你就光叨念壮壮,不来念我?”田三儿带着笑意看她。

“我……”心头怦怦跳,她只敢瞧着他的脚,怎么立刻忘记他也来了,只管跟壮壮说教?

是不是相处久了,她也渐渐忘记将三儿当“大爷”看待?甚至忘了他显赫的将军地位,仍当他还是以前的三儿?

田三儿腋下夹着一卷东西,凝望低头不语的她。

“现在准备升火了吗?”

“还不到晚饭时间。”小芋站起身,拿起水壶晃了晃,“快空了,就先烧个开水,接下来就可以淘米煮饭了。”

“我帮你升火。”田三儿立刻蹲到灶下。

“我也来。”壮壮也笑嘻嘻地挤过去。

他们在­干­嘛呀?她才去水缸舀水,这两个男人就占据了她的地盘?

“来,壮壮,给你引火。”田三儿递过火折子。

“别给壮壮点火,火很危险的!”小芋急得摔下水瓢。

田三儿抬头看她,神情严肃地道:“壮壮也大了,就是要教他用火,这才不会有危险,以后我还要教他上山打猎,学着怎么采野菜、砍竹子、烤山猪。”

这简直是老爹管教儿子的口吻嘛!小芋张口结舌,无从反对。

“娘,你不要怕。”壮壮一下子就被熏出两颊黑烟,笑呵呵地朝娘亲招手,“三儿哥教壮壮,我学得好,以后就能帮娘点灯了。”

“壮壮,专心。”田三儿低声喝斥。

“好的。”小人儿乖乖地回去点火。

小芋站在一边,看着三儿教壮壮如何摆放柴枝、如何引燃­干­草、如何将火烧旺,不用烟来熏,她两眼就已经流出泪水来了。

当爹的,可以教儿子很多娘不会教的,壮壮一定需要爹啊!

“娘,三儿哥说,我们要回山里村了。”壮壮点好火,跑了过来。

“真的要回去了?”小芋赶紧拿帕子擦去泪水,又拿来抹抹壮壮那张小黑脸。

“你希望我继续当官吗?”田三儿的视线由灶火移向她。

“我怕你会被杀头。”她不敢看他,低下了头。

“哈哈!你果然了解我!”田三儿笑得开心极了,两个大大的酒窝显出孩子般的神情,再抬起了头,伸长手蓄势待发。

“别荡!”小芋慌忙拿锅盖掩住大锅,急急叨念道:“下面又是热水、又是锅碗瓢盆,你那么大个儿不小心摔下来怎么办?”

“哈哈哈!”田三儿硬生生止住想要跳上去屋梁荡秋千的念头,一双大眼比炎炎夏日还灼亮,两手一拍,语气兴奋地道:“朱瑶仙说得对,你真是了解我啊,了解到心坎里去了!太好了!”

不准他乱荡还高兴成这样?小芋只敢看一眼他好看的笑脸,然后赶紧转了话题。

“郡主这些日子怎么不来了?”

“她游山玩水去了。”

“喔。”

又是如释重负吗?她脑袋空空,竟然不是可惜了这段姻缘,而是觉得没有郡主过来跟她聊天,她会有一点点无聊。

田三儿仍是蹲在灶边摆弄柴火,突然,他抽出了Сhā在怀里的卷轴。

“我刚才和壮壮在整理房间,其实才来应天府一年,也没多少东西要带回去,有一些不要的,就清出来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卷轴,十六岁娇俏甜美的小芋跃然而出。

他瞄了一眼,没有犹豫,随意卷起就往灶火塞去。

“烧了!”

“不要啊!”小芋惊叫出声,扑过去想抢救那幅画。

“火很危险,你抢什么!还想被烧吗?”田三儿挡住了她。

“那是、那是……”小芋伸长手,就算被烧,她也要抢。

但是,她只抢到了画轴的小木棍,接着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画像在火光中烧黑,化成了灰烬。

田三儿拿过她手中的小木棍,往火里丢去,扶她站了起来。

“灶边很热,难怪男人不喜欢下厨了。”

小芋呆楞楞地让他压回了凳子上,犹不敢置信地瞪住红红的灶火。

“那是大爷最喜欢的画啊!”她终于把话说出来了。

“我是很喜欢,但我喜欢的是画中的人,小芋。”

又在叫谁了?她心口一跳,结结巴巴地道:“是……她啊!如果……如果你喜欢,怎么将画烧了?”

“你舍不得?”

“大爷想她的话,以后就看不到了呀!”

“那张画,是从前的她,不是现在的她;现在的她,样子可能变了,就算我成天瞧着这幅画,也不是看着她,而是看错人了。”

“我听不懂。”好乱,是她变笨了吗?

“娘!”壮壮跳过来,眨眨明亮的大眼睛,自告奋勇充当“翻译”,“三儿哥说,小芋姐姐长大了,脸不一样了,就像现在将壮壮画下来,可过了几年,壮壮又不一样了。所以,画里的壮壮不是真的壮壮,画里的小芋姐姐也不是真的小芋姐姐。”

“可是,她死了,样子不会再变了呀!”

田三儿继续解释道:“就算她死了,也是两年多前的事,那时的她,也应该跟我记得的十六岁的她不一样了。”

“可是可是……”她揪起心肠,粗嘎的声音不觉哽咽住了,“以前的她,一定比较好看,可以让大爷留下很美的回忆……”

“人总会老,容貌也会改变,我可不希望等我老了,我的娘子只记得年轻英俊的田三儿,却不爱老老的、皱纹长得像蜘蛛网的老三儿。”

“可是烧了,她不在了,既不能白头到老,也不能再见到人……”

“你为什么这么希望我想她、看她?”田三儿的目光片刻也没放过她,“是不是你也很希望你的相公想着你、看着你?”

小芋的脸蛋倏地胀热,还好脸皮本来就黑黑红红的,又遮了巾子,谁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变化。

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层层地被三儿揭开了,躲在黑暗里的那个小芋,头一回看到了微明的天光,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原来,她并不是可惜那幅画,只是期待三儿借着这幅画记住她。

可能吗?他烧了画,也就忘了她,说什么要去喜欢“真的小芋”、“现在的小芋”一堆浑话,“真的小芋”早就摆平在冰冷的坟墓里,又要如何去喜欢?就算真的喜欢,也要说到做到,好歹去扫个墓、拔拔草呀!

见鬼了!她死都死了,还跟活人计较有没有去上香?哪天她真的一命呜呼,难不成要化作厉鬼揪人出来帮她扫墓?

不,她很好心的,就算当鬼,她也要当个好鬼,默默地躲在一边,暗暗地帮三儿,像是盖被子啦、缝衣服啦、做上一篮香甜的芋头糕……

她猛然一惊,现在的她,不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鬼?

躲在一身黑衣里,没人能见到她,也无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孤单地飘来飘去,加上这张鬼脸,说她不是鬼她也不信。

但,她真的不想当鬼,她好想活在光天化日下,更想迎向三儿温暖的怀抱——就像那天,她安心地在他怀里睡着了。

不!不可能!这张脸、这个身,就算三儿喜欢什么“现在的小芋”,可“现在的小芋”是这般可怖的模样,她又如何敢让他喜欢呀!

大锅的水冒出泡泡,不断地翻滚跳动,白热烟雾袅袅上升。

田三儿静立在她身边,就瞧着她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抬头,然后戴上手套,捏了手指,又将一双手藏到袖子里,忽然又摇摇头,扯了蒙脸巾子擦眼角,轻轻叹了一声,又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她以为躲在大黑布袋里,他就瞧不出她的表情吗?

他逸出一抹怜惜的微笑,拿右手掌按住她的头顶。

“想什么?”

“哎呀!”呜,吓死她了,当她是小娃儿吗?

“我也要!”壮壮笑嘻嘻地蹲到三儿哥的左手边,直接以他的头去顶那只大掌……再直起了身子。

田三儿心满意足地按住两颗头颅,又往那颗比较大的、蠢蠢欲动想逃走的抚了抚。

“三儿哥!”壮壮微微抬起头,用稚气的嗓音问道:“娘的相公,就是壮壮的爹吗?”

“是的。”

壮壮还是有疑问,“那壮壮可以当郡主大姐姐的相公吗?”

“哈哈哈!”田三儿笑声更加爽朗,忍不住拉起壮壮的手臂,将他丢上了天,“郡主是可以等你十年,但她一定不想当我们田家的媳­妇­。”

“吓!田家?!”小芋又受到惊吓。

“壮壮跟我住,不就算是我们田家的吗?”田三儿接住壮壮,将他抱在手上,一大一小同时向她抬起一个模子塑出来的黑眉毛。

“喔,是的……”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对父子迟早会联手欺负她。

田三儿放下壮壮,微笑问道:“不然婆婆你跟我说,你夫家贵姓?从哪儿来?你又怎么不寻你家相公,好像当他已经死了似的?”

“这……”

“三儿哥!”壮壮又迫不及待地问道:“我爹跟你一样厉害吗?”

“壮壮的爹当然厉害了。”田三儿挺了挺胸膛,神情十分自豪,“不过,他是个没念过书的乡下粗人,但壮壮可不能不念,现在壮壮六岁了,也该请先生教你识字了。”

“大爷要回山里村,那里没有其他人了。”小芋忙Сhā进一句话。

“有的。当年一起被拉去从军的村中伙伴陆续有了消息,他们脱了元军的籍,有的在外地娶妻生子,他们也想回去,顺便再带上因为战乱失了家园的亲戚朋友,其中就有一个前朝秀才,他可以当教书先生。”

“这么多人?”

“到时候我们山里村又像以前一样热闹了。”田三儿坐在壮壮的小凳子上,带着期待的神­色­道:“大家已经开始计画了,要整修山道、盖房子、重新犁田,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去做,刚开始也许会很辛苦,也要耗费很大的功夫,可毕竟那是我们的家乡,只有那里的泥土最肥,种出来的稻子也最香啊!”

“真好……”小芋心头一热,眼眶湿了。

“壮壮!”田三儿将小人儿拉到身前,按着他的肩头,笑道:“你呀,就是从小吃咱们村里的稻子,才吃得这么胖吗?”

“才不!”大眼睛亮晶晶的,“娘说壮壮生下来就很胖、很大了。”

“喔,有多大?”

“有寻常人家的三个孩儿大呢!”

壮壮得意地将双手一张,比了一个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手势。

“壮壮呀!”沙嘎的声音像是在惨叫。

“这么巧?我也是。”田三儿笑得轻松,又去捏捏壮壮手臂上的­肉­,“我生下来也有人家的三个孩儿大,所以我爹喊我三儿。”

壮壮恍然大悟,兴奋地道:“原来三儿哥就是三个孩儿啊,我以为三儿哥是三只鹅——就是那个脖子很长,摇摇摆摆走路的鹅。”他说着还拉高脖子,张开两条小手臂,扭着小ρi股,学鹅摇摇摆摆走路。

唉!田三儿在心中大叹,生平第一回感到气馁无力。

“壮壮真的该念书了。”他顺手从灶火中抽出一根柴枝,将上头的火星在地上捺了捺,拿焦黑的一端在地上写字。

“壮壮瞧着了,这个字是『田』……”

“我会写!我会写!”壮壮又拿了另一根柴枝,蹲到地上,很快画出四个连在一起的方块。

“笔画好像不是这样写的……不管了,壮壮再瞧着了,这是『三』这是『儿』,田三儿,这就是我的名字。”

“好好写喔!”壮壮飞快地画出三条横线。

“来,这两个字是『壮壮』。”田三儿吃力地一笔一画写着,“这字是跟你赵哥哥学来的,还不怎么熟,不过三儿哥一定会努力学会写壮壮的名字的。”

“我也要学!”壮壮聚­精­会神,也一笔一画跟着描。

小芋站在一旁将开水注入壶里,水气蒸腾,她的眼睛又湿了。

好一幅父子和乐图,光瞧他们偎在一起玩闹,她就忍不住要掉泪。

他们­干­嘛没事过来招惹她的眼泪啊?

“对不起,大爷,我要烧饭了,请你……”闪开!

“我今儿个叫初一买一桌酒菜回来,你不用忙了。”

现在才说?!那他是故意过来放火烧画的吗?

“我回房去了。”

“等一下!”田三儿扔下柴枝,又将她扶了坐下来,自己也坐回小凳子,双手竟然就握着她的左手不放,双眼也直勾勾地瞧着她。

“婆婆,我想看我娘的玉镯子。”

“什……什么?”

“我娘的玉镯子,在你的手上。”

“喔。”她只是“暂时保管”,不能拒绝。

她正要挽起袖子,三儿的动作比她更快,左手就大剌剌地拉开她的手套,右手直接将她的袖子推到肘边,大掌毫无忌惮地滑过她的手臂肌肤。

“吓!”他懂不懂得“敬老尊贤”呀!

小叛徒过来帮娘卷起袖子,好让三儿哥瞧个够。

小芋的手掌被紧紧握住,一颗心就像打大鼓,咚咚咚地打得她都快晕倒了,哪有力气再吼壮壮!

“当年……怎么会烧成了这样?”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她的伤疤,但那可怖的烙印还是让田三儿心脏抽痛不已,不禁哑了声音。

小芋抿紧­唇­,别过脸,不想再回忆。

“啊,还是瞧镯子吧。”那侧过身子的背影说明了一切,田三儿更加捏紧了她的手心,再以右手手掌包覆住她手腕上的镯子。

“会痛吗?”他轻轻问着。

“不会。”

“拿下来吧。”他摩挲着紧黏肌肤的镯子边缘,试图扭扯了一下,又立即停手。“我叫赵磊帮你拿。”

“好,这镯子就还给大爷。”

“不,还是给你戴着,以后还要传给田家的媳­妇­的。”

“可你说要拿……”

他小心地抚摸她的疤痕,仔细瞧着。“看得出是伤口没收好,新皮就胡乱长了。要拿,是因为你这些年来嵌着这镯子,总是不方便吧?”

“是啊!”壮壮靠在娘身上,伸出一根胖指头碰触镯子,代为回答道:“娘做活儿,不小心碰到会叩叩响,扯了皮­肉­,还是会痛的。”

田三儿更是小心地翻看她的手腕,柔声道:“赵磊的医术不错,我叫他想办法分开这些死­肉­,以后这镯子戴在你手上就灵活了。”

“镯子还你。”

“是你的,就该给你。”

“大大大……大爷,这不成……”

“不准再说不成!”田三儿笃定地凝视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凶什么嘛!小芋好想掉泪。霸道!无理!他就这么抓着她“老人家”的手吃豆腐啊?壮壮在旁边耶,他不能这样教小孩的!

可是,他的手好温暖,摸得她好舒服,原以为已经不再有感觉的肌肤竟然有些麻痒,也感到一股热流从他的指尖注入了她的血­肉­里,让她冰冷的身体活了起来了。

呜,他­干­嘛又变得这么温柔?就像那天骑马,也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害她不得不花费极大的力气“防御”他的“攻势”,可到最后,还不是累坏了自己,又很不争气地窝到他怀里睡大觉?

她扭了扭手臂,想挣脱他的掌握,却是让他握得更牢了。

“壮壮,你娘很辛苦养你长大,明白吗?”田三儿又道。

“明白!”小头点个不停。

“你一定要乖乖听你娘的话,孝顺你娘,知道吗?”

“知道!”

“你真的辛苦了。”

他似乎轻轻一叹,而那热气就呼在她的手心上,小芋吓得抬头看去,竟见三儿拿着她的手偎到脸颊上,还不断地以他粗硬的须根摩擦着,刺得她手心酥痒难当。

那时的他,也老爱拿没剃­干­净的硬须擦她的­嫩­脸,痒得她无处可躲,喀喀乱笑,最后还是无力招架,让他顺心如意地吃了她的嘴。

此时的他,不再心浮气躁,而是闭上眼睛,温柔地、和缓地、专心地偎着她的掌心,好像是带着她的手去抚摸他的大脸。

时光倒转,熟悉的触感让她不自觉地动了指头,先是怯怯地点着他的脸,再轻轻抚上他的鬓发,顺着他的颊边须根滑了下来。

三儿的脸,粗了,也成熟了,更像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了……

指头移动着,滑到了他的­唇­边,等到她发现摸着了什么的时候,这才蓦然一惊,急忙缩手。

他不让她缩,立刻带回她的手,深深地亲吻住她的手心。

“哎……”

她叫不出声音,只能震骇地望向“调戏老人家”的三儿。

四目相对,他看着她,没有调戏的神情、也没有轻薄的神­色­,而是郑重的、沉稳的,彷佛就算天塌下来了,他也不会移动半分。

她也看着他,这么久以来,她一直不敢和他的目光正面接触,总是怕他会看出她的把戏,而现在……那对深不可测又好像要吞下她的眼眸里,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她的心突然狂跳了起来。

“三儿哥!”丁初一冲了进来,虽然他百般不愿意撞破好戏,但外头还有更急的事,“圣旨到!快去接旨啊!”

“我……我走了。”小芋抽开手,慌忙地站起身,来不及戴手套,就将一双手藏进袖子里,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初一,你给我记住!”田三儿寒着一张脸。

呜呜!丁初一好怨叹,他已经想办法请宣旨公公下一局棋、喝两碗茶、吃三块糕了,要怪就怪三儿哥自己动作太慢了。

呵呵!壮壮走出厨房,亮晶晶的大眼瞧着大人们匆忙地往不同的方向跑走,他们都那么忙,那他要往哪里去呢?

他露出大大的酒窝,那还用说?当然是去院子爬大树、打秋千了。

糟了,很多事情都不对劲了!

小芋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以为自己蒙在巾子里,别人看不到她,就难以窥知她的底细;可是,她也因此失去了灵敏的感觉——巾子多少挡住了视线,也让谈话声音变得不清晰,而且她又老是低头不看人——所以,当三儿偷偷瞧着她时,她是不是反而将自己完全暴露出来了?

“娘,不睡?”

壮壮扯着小被子,侧过身子,睁大眼睛瞧着她。

“你怎么还没睡?”小芋摸摸他的头发,顺手掩下他的眼皮。

眼皮立刻弹开,大眼睛又黑又亮,眨了又眨。

“娘!大皇帝送三儿哥好多东西,你怎么都不去看?”

“瞧你那么兴奋。”小芋微笑帮他顺了被子。“打从回房就说个不停,嘴巴不累呀?该睡了。”

小人儿还是很兴奋地继续说道:“三儿哥说,有了这些赏赐,他可以帮壮壮买纸笔,还可以去打犁、买锄,做好多好多的事情喔!”

“是要回去了。”

回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她为什么会如此犹豫、害怕呢?

“娘,初一哥说,万岁爷是个小气鬼,他会送来这么多金银珠宝,是故意给天下人看说,三儿哥要走了,他很舍不得,就打赏给三儿哥,表示他是一个大大的好皇帝,这叫作『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

“壮壮啊!”小芋赶忙掩住那张有口无心的小嘴。

看来还是回山里村吧,再让这些爱说闲话的人待在天子脚下,真不晓得会掉几颗人头哩。

壮壮挪开那只手掌,又欢天喜地地道:“还有皇后娘娘的赏赐呢!翠环姐姐来喊娘两次,娘都说要睡了,可我回来,却又见娘坐着发呆?”

“你们看就好。”

“那全是皇后娘娘赏给三儿哥的妻子的耶!每件布啊、手环啊、簪子啊、珠珠啊,还有好多壮壮不认得的宝贝都闪闪发亮,好稀奇喔!”

“什么?他的妻子?”

“我也听不懂。”壮壮也有疑惑,“我问三儿哥什么是妻子,三儿哥说,如果他是壮壮的爹,他的妻子就是壮壮的娘,可我还是不懂,壮壮的娘就是娘,怎又变成三儿哥的妻子?”

早晚壮壮都要懂的。再说,三儿的妻子……又是谁呀?人都还没娶进门,皇后就赏下礼物,那一定是个很重要、很有身分的小姐了!

画像已烧毁,他毕竟是忘了她了,以后她仍是一个默默烧饭的老婆子……不,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在菜里多放几根辣椒呛昏三儿的妻子——可她又做不来这般妒­妇­的行径——天啊,那个曾经努力撮合翠环和郡主两段姻缘的善心婆婆哪儿去了?

她无法再蒙蔽自己了,她还没那么好心能将三儿送出去,可她更没勇气认三儿,既然什么都不成,­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吧。

“壮壮,娘问你,你喜不喜欢三儿哥?”

“喜欢啊!”

“那以后就跟三儿哥住在一起了,好不好?”

“当然好了。”

“那你一定要听三儿哥的话,就算娘不在壮壮身边,你也不能哭的,要学三儿哥做一个勇敢的大男人,知道吗?”

“咦?”

“怎么不回答了?”

“娘为什么不在壮壮身边?”

“嗯……”小芋轻轻拍抚壮壮的小身子,逸出疼惜的笑容,“壮壮会长大呀,总不成一直跟娘睡吧?”

“喔!自己一个人睡,就可以变成男子汉大丈夫了?”

“是啊,明天开始,壮壮就一个人睡了。”

“好!”大眼睛里还是有困惑,“那娘去跟谁睡?”

“娘也一个人睡了。好了,别再说话,睡吧。”

她将壮壮当作小婴儿似地哄拍,他一张开眼睛,她就以指头轻轻按下,然后他不甘寂寞地呵呵笑,也去按她的眉眼。

闹了好一会儿,小人儿才乖乖地睡着了。

今天的月光好亮,亮得她以为是白昼,是十四、十五?还是十六、十七?壮壮的小脸就映在月­色­里,显得分外稚甜可爱。

还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娃儿呢,可等他长大了,一定也会像他爹一样好看、一样高大、一样豪气……

她是看不到那个时候了,小芋心里黯然,悄悄地爬下了床。

从箱子底层拿出早已准备妥当的包袱,她不觉心头一酸,又回头望着那张酣睡的小脸蛋。

千不舍、万不舍,就是难以割舍这块肚子里掉下来的­肉­。

小人儿陪她度过六年的岁月,在她最孤寂惶恐的时候给了她希望,支撑她等到了三儿回来,可是一旦父子重逢,也就是她该消失的时候了。

走,是很久以前就打算好的,早走晚走,还是要走的,更何况三儿好像有点认出她来了,实在不走也不行了。

她擦去泪水,打开抽屉,翻出压在衣服下面的一条小方帕。

打开帕子,上头绣着一些字,那是刚生下壮壮时,她爹请人写下来的,她怕纸张易烂,就照着字迹摹到帕子上,一针一线绣了出来。

田壮壮 癸卯年六月二十日申时生 父田三儿 母花小芋

她以指头细细地抚过每一个字,泪水又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既然难以开口跟壮壮说明一切,那就让这帕子帮壮壮认爹吧。

她坐到了床沿,将帕子塞到壮壮的衣服口袋里,泪水流了又流,心脏扯了又扯,再也难抑心中酸楚,她弯下身,轻轻搂住熟睡的壮壮,将脸颊偎住那温暖的小身子。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这个小身子可以安慰她了,她必须学会坚强,学着一个人独力过活,不再有壮壮,更没有三儿……

天哪!没了他们,她还有勇气活下去吗?

她到底在­干­什么呀?!

小芋好气自己,拿起遮面巾子用力抹泪,怎么已经走到后门口两次了,她都又折回来,就在院子里兜圈子?然后双腿实在承受不住了,就抱着包袱坐到秋千板子上发楞。

抬头望了眼偏西的月亮,她忽然有些急了,赶忙站起身。

“哎呀!”

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黑压压的像是一只大黑蝙蝠,吓得她楞在原地,包袱拿不住,脱手掉了下去。

大蝙蝠有两眸明亮又幽深的星光,再从树影里走到了月光下。

“婆婆,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田三儿脚一抬,将包袱轻轻踢起,用双手接住了,再往上扔去,稳稳地掉到大树的枝­干­分杈处。

“啊?”小芋比见了鬼还吃惊,徒劳地伸长手想去构包袱,“我的……我的……”

“婆婆的包袱啊?”田三儿露出笑容,“婆婆还没说,你带这么大个包袱要去哪儿?”

“我……出去走走……对了,散个步。”

“出去散步,需要拿这个大包袱压垮自己吗?”

“我……这个,我怕天凉,带了一件衫子。”

“包袱这么大,恐怕不只一件衫子吧?”田三儿一步步定近了她,明亮的月光照出他脸上无害的微笑。“我猜呀,这里头应该还有我为小芋写的牌位和挽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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