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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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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
这是陈人间最流行的诗歌中的一句,据说是落魄才子托宫怨所做。其中的“昭阳”就是指钟研在安阳宫的居处——昭阳殿。
钟妍册妃后,陈王为其建昭阳殿,极尽奢华,窗牖栏槛皆以沉檀香木为之,饰以金玉,间以珠翠,据说“微风暂至,香闻数里,朝日初照,光映后庭。”
白初宜也是第一次真正亲眼目睹这座被世人传为仙庐的宫殿。此时,站在正殿,眼见殿内珠帘轻纱、熏笼座榻无一不是极品,即使她自幼耳闻目睹同样皆是珍品,也不由在心里为这份奢侈惊叹。
“请坐!”从西殿走出的钟妍一派优雅地伸手指了一下方几边的独凳,后宫宠妃的气派一展无遗。
白初宜不禁扬眉,却依言坐下。钟妍一身棠棣宫裳,颇有几分洗尽铅华、反璞归真的感觉。待白初宜坐下,她才在对面的位置坐下,自有宫人神情紧张地奉上重茗。
“商量好如何安置我了。”钟妍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漠。
白初宜知道近来发生的事情对她冲击甚大,倒也没有在意,很温和地微笑,道:“何须商量,其实也不过两个办法!”
“哦?”钟妍神色不动,无可亦无不可地应了一声,并不在意。
“陈瞬代陈献玺,已被封归义公,你若有意,可以随他一同至平奈,吾王定会另有封赏。”白初宜说出第一个办法。
钟妍脸上显出嘲讽之色,冷言:“去平奈展示亡国之人的落魄,衬托东岚的强盛?”
白初宜并未动怒,微笑着回答:“自然不是。吾王已有意将王妹许配归义公,亦会在东岚亲王中择人指婚归义公姊妹,怎么会是落魄呢?”
这样的诚意让钟妍脸色稍霁,却未置可否,冷冷问道:“另一个选择呢?”
“华妃深受王宠,哀思过度,以身殉王,从此世上再无陈国华妃其人!”白初宜说得极认真,“至于阿妍,随尔所愿!”她认为钟妍会选择第二条路。
“紫华君一言九鼎,我相信你!”钟妍却淡漠了神色,
“那么……”白初宜要她的回答,眉目带笑。
“还有第三条路!”钟妍神色冷漠,“何必那般麻烦!”
白初宜笑容微敛,极认真地看着她。钟妍却避开她的目光,低头端起茶盏,无声地饮了一小口,平淡地道出答案:“殉便殉了,何必再麻烦你费事?”
这个答案倒也在白初宜的意料了,因此,她只是盯着钟妍,脸上并无惊讶之色。
“请回吧!”钟妍起身,并无相送的意思。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白初宜并没有劝——她有她的想法,她们都不是孩子,不是别人两句话一说,就会改主意的人!
钟妍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看了她一眼,直到见她仍无起身的意思,才皱眉,道:“还有什么事?”她不该如此轻闲。
“没什么事!”白初宜惬意地回答,“有王在,我本也没什么事,倒不如在你这儿消磨消磨时间。”
“你看中这儿了?”钟妍重新坐下,眼神并不相信。
“等东岚官员陆续过来,我会更闲!”白初宜端起茶盏,却没有饮用,只是拿在手里轻轻转动,“至于你这座昭阳殿……太奢华了……”
“我知道,东岚尚简。”钟妍讥诮地言道,“恐怕连安阳宫每日的花销都让你们不满吧?”
白初宜点头:“宫殿是王的私产,据我所知,王上已准备遣散一批宫人……”
“你知不知道,陈国的这些宫婢可能离开王宫就无处可去……”钟妍扬眉冷笑,白初宜不由讶异:“怎么会?人又不是石头中蹦出来的!”
“他们是奴婢!”钟妍淡淡地道,“我听子华说过,东岚的宫人每五年一换,年满二十即可出宫归家,陈国却没有这个规矩,一入宫门,白头到死!她们都是被家人卖入宫中的,只能为奴为婢,不得承恩!按圣朝旧制,三代内血亲有入贱籍者,勿得为官,陈国同样是这个规矩,大多数家庭都会将卖出的那个孩子报为死亡。你认为那样的家,谁能回去?”
白初宜不由皱眉,半晌才道:“是我们想当然了!”随即又笑道:“我以为你是想死之人!”
钟妍一愣,随即冷下脸,再不发一言。
——连宫人都如此在意,她哪里是了无牵挂、一心求死之人
见她这般态度,白初宜也不强求,起身离开。她从麟阳殿离开便直奔这里而来,这般结果虽不如意,倒也在她的预计之中。
想来陈王的死、陈瞬的颓丧都令她倍受打击,但是,想死……恐怕还只是一时意气!——她也只须确认这点即可。
走到殿门前,她又似忽然想到般地转身对钟妍道:“你知道墨剑门吗?”
钟妍一愣,随口回答:“江湖门派,知道而已!”
白初宜点头,淡淡地道:“陈睢就在那里!”
“噢……”钟妍毫不在意——陈睢与她何干?
“他们是由拥立陈睢为王,复辟陈国!”白初宜说完便走,一步都不停。
钟妍开始也没在意,刚要起身,脑子里又过了一遍白初宜方才的话,立时脸色遽变,冲出昭阳殿,对着白初宜的背影质问:“你说什么?”
白初宜在走廊上停下,转身对钟妍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瞬儿!”钟妍大惊失色。
“难道同样的错误,我会犯两次?”白初宜不悦地反问,钟妍却丝毫不相信:“你们只要将那复国之人一网打击,再死一个陈王又算什么?”
听她这样说,白初宜反而笑了:“反正你也想追随陈王怿,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
“白初宜……”钟妍气极,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比较好奇,你到底是失望,还是真的想追随陈王?”白初宜抿唇冷言,“如果是后者,是否你真的动心了?”
“……白初宜,恨有多少,爱便多少,你不知道吗?”钟妍笑得淡漠,眼中尽是痛楚。
“就因为他对你的好?”白初宜没理会她的话,抬手指向“昭阳殿”的鎏金匾额。
“……我也是人……”
“所以,就原谅了?”白初宜打断她痛苦的解释,但见她拼命摇头的样子,不由一叹,“钟妍,死不是解脱!”
钟妍抱头蹲下,放声哭泣。
白初宜默默地站在原地,并未上前安慰,眼见她没有停歇的意思,她吩咐宫人好生看护,终是转身离开了。
“白初宜,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他死了?他们都死了!他……”钟妍抬头,望着白初宜泣不成声。
“想想你说过的地狱之夜,想想这座昭阳殿的来历,想想你狠不得掐死儿子的心情……”白初宜没有转身,只是语气平静地回答,“我告诉你……若是我处在你的位置上,我会让陈国以最不名誉的方式灭亡,我会让所有人都为错误付出最昂贵的代价!原谅……有些伤害,如何原谅?”
“你只是假设……”钟妍被她平静话语中的狠厉震慑,情绪倒是平静下来了。
白初宜轻笑,转头看了她一眼,便径自离去。只有钟妍听到她以传音入密方式说的话:“当年,以易洛的立场而言,他没做错什么,但是,对我而言,那痛楚刻骨铭心,即使血溅三步,奉还同样的伤痛入骨,我也只能淡忘,永远无法原谅!”
上卷:万里江山归何处 第六十九章 见闻
:2008-8-4 2:41:34 本章字数:29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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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走廊曲径,不断的奇观异景,繁琐、唯美的细节透着一种极尽优雅的华丽。白初宜只是默默地走着,步伐一丝未乱,身边的护卫随从并未察觉她有任何异常,直到她忽然停下。
有一些细小、凉爽的水滴轻轻落在人的身上,不久,细密的雨丝弥漫在天地间,白初宜就在这时,站在曲池的石拱桥上,再不走一步。
易洛得到消息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虽然不明白紫华君站在这里淋雨的原因,但是,根深蒂固的敬畏让护卫随从无人敢上前劝止,最后,中军卫尉终于想到通知王上。
碧水、细雨、小桥……
易洛看到这一幕时,恍若雷击,一下站住,半晌没动静。
*****
“易洛,到今天,你仍然只为报复?”一身浅紫裙裳的紫华君缓缓退后,平静地问他。
细密的雨丝其实什么都遮不住,对峙的两人可以清晰地看见彼此的脸,但是,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令他们都无法看清楚对方的神情。
“……是!”
易洛记得清楚,一年前,沉默良久,他依旧如此回答。
于是,紫华君微笑,眯起的眼帘挡住了眼中的神色,令他心惊,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轰!
看着她身边的桥栏上的石兽被一掌击碎,他再不敢动一下,只能看着她手扶后破碎的桥栏,笑得优雅。
“当真?”她用力按手,感觉到粗糙断面磨砺手心的轻微痛意。
——她难得地又给了一次机会。
他几乎就想改口了,终在感到她冰冷、审慎的目光后,决绝开口:“当——真——”
她扬手拍下,他以为又会是一声巨响,下意识地闭眼,却久久没有动静,再睁眼,只见紫色身影已经远去,破碎的桥栏上,雨水中溢出几丝殷红。
*****
隐隐地,易洛已经明白她为什么站在这儿了!
各国若是新建王宫,都是按照圣朝制度了,流水、石桥,形制大致相同,更何况安阳宫本就是圣朝行宫。
相似的环境,飘落的细雨……
——但是,是什么让她回想起旧事呢?
无论如何,易洛不可能放任白初宜继续站在这儿淋雨,纵然这里都是亲信之人,但是,毕竟是在陈王宫,谁知道会不会传出什么话?
慢慢走到离白初宜五步远的地方,易洛站定,皱着眉沉思片刻,才开口:“……初宜……”
“什么事,王?”白初宜平静如昔的声音随即响起。
易洛不由一愣,脱口而出:“你很喜欢淋雨?”
白初宜这时才看向他,眼中凝着一抹深沉的冰寒。
“淋雨也没什么不好!”白初宜答得淡漠,“王有事?”
易洛看着她眼中的冰寒逐渐褪去,便知道,即使之前她的确沉浸在什么中,此时,也消无得一干二净了。
拢了拢衣袖,易洛想到了一件可说的事情:“半刻前,有急报!”
白初宜正要离开,听到这句话,立刻抬眼看向他,黑眸中一片清明。
“陈瞬遇袭!”易洛缓缓开口,“逆贼一击不中,随即逃散,不过……仍被追踪到巢|茓!”
*****
为了防止再出现意外,东岚派出两队三百余人的军力护送陈瞬至平奈,但是,仍在午间休息时,遇袭。
他们是在一个村落中休息的,陈瞬自然还是在马车上,东岚军却是向村中征用了晒谷的大场,三百余人规规矩矩地轮换着休息、值哨。
陈瞬默默地看着,自然看到那个负责的都尉付了一吊钱给村中出面的长老。那个老者连连点头,接过钱便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便见一些少年背着柴禾过来,有一个少年还提着一篮东西怯怯地走近那名都尉,两人说了几句话,都尉便让旁边的人收下篮子,又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从锦囊里摸出几个大钱交给少年。
东岚军就在大场上,堆灶煮食,很小心地远离场上堆积的秸秆,这时,陈瞬才知道,那是一篮鸡蛋,那个都尉似乎下了令,一口锅专门用来煮蛋,煮好后,就由两名队率平分着取走了。
陈瞬本想看他们如何分那些鸡蛋,但是,这时,都尉领着一名村妇走了过来。
“大人,出门在外,委屈您用些粗食了!”都尉领着那名中年村妇到马车前,恭敬地给陈瞬布膳,其实也就是几个粗瓷碗盛着的乡野土菜,再加一份炖鸡。
陈瞬愣愣地看着摆在自己的面前的膳食,再抬头,都尉已经离开,正和几个队率一起席地而坐,吃着他们的口粮。
——这就是东岚的军纪?
“小毛孩子一个,叫你吃就吃,平白地糟贱物什!”一个粗野的声音让陈瞬不由抬头看去,却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军士捡起地上的鸡蛋,硬塞到一个更稚气的军士手里,转身就走。
“大人,菜不合口味吗?”陈瞬正出神,就听到都尉不解的声音,“可是不吃也不行啊!”
陈瞬回神,却抬手指向犹站在原地的那句更显稚气的军士:“为什么别人要把鸡蛋让给他?”
都尉一愣,看了一眼,随口道:“因为他还是个孩子。一般好东西都是仅着孩子。”随后又道:“大人,我们马上就要动身了,您还是多少吃一点……”
嗖!
一支羽箭直钉马车,都尉一把将陈瞬拉下,硬将他塞到车下。
“敌袭!”一个高亢的声音同时响起。
陈瞬有麻木地趴在地上,看着打翻在地的饭菜,不由苦笑——早知道他就该先用膳才是!
那是他的第一反应,接下来,听到不绝于耳的高呼声,他笑得更加苦涩——在陈人眼里,他出卖了自己的国,是可杀之人!
“驱东岚,复陈室!”
这一次,刺客人数更多,却显然不是事先埋伏,因为,大多数刺客都是官道而来,而非更易藏身的村落。
陈瞬正为自己莫名背负的一切感叹,就觉得又有一个人挤过来,一看,竟是那个送膳的村妇。
乡野村妇哪里见过这番阵势,那些刺客又是无所顾忌,眼见着刀剑加身,村妇竟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愣愣地站在场院中,最后,还是旁边离得近的一个队率不顾正在纠缠的对手,飞身将其扑倒,又将其拖到重点防守的车边,又塞到车下,自己背后却为此挨了一刀,幸好东岚甲胄质地优良,也堪堪只伤及皮肉。
一阵冷风忽起,挟着浓烟而过,陈瞬卒不及防,被狠狠地呛着,不断地咳嗽,这才发现,东岚军竟在有意利用灶火制造烟讯。
呜——
低沉的军号忽然响起,在场的东岚军精神大振,而刺客则迅速撤退。
“止步!通名!”虽然看起来是东岚军没错,护卫陈瞬的都尉仍然没有放松警惕,要求对方先明身份。
一个黑袍人从援军中走出,语气淡漠地道:“在下职方少卿,奉王命迎陈王归平奈!”
言罢命一名军士递上官凭、信符与王令,都尉这才放行,还在对方经过自己身边时,很好心地告知:“王上已封……嗯……原陈王为归义公……”
那人抬头看了都尉一眼,目光如冰,让都尉一颤,却听到一句平静的话:“谢谢!”话音未落,那人已走到车旁。
早有军士移开马车,将陈瞬扶起。陈瞬看着那个连脸都裹在黑袍中的男子走到自己面前,不由就紧张起来,不知道那人要做什么。东岚职方司的声名,他也不是没听过。
“下官见过归义公!”那人认真地打量一番陈瞬,恭敬执礼,“请大人放心,接下来的路程已安排妥贴,定会一路平安!”
陈瞬一愣,脸色忽然就苍白起来,心里却萌生的仰天大笑的冲动。
上卷:万里江山归何处 第七十章 选择
:2008-8-4 2:41:35 本章字数:2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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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选择
受玺之后,易洛正式入住安阳宫,不过,他并未启用麟阳殿,而选了明华殿理政、起居。因为是刚选的,白初宜也是第一次来,一进前殿,她的目光就被宝座上方悬挂的匾额吸引住。
“宁——心——”她轻轻念出。
易洛听到了却没有回头,边往东殿走,边道:“你也认出来了。圣帝的墨宝本就少,又多存于永平帝宫中,圣朝灭亡后,帝宫毁于大火,就更为罕见了。难得安阳宫中居然有!”
“更难得的是历代陈王居然没动!”白初宜又看了两眼,才随易洛进东殿。
——圣帝手书按制是不署名的,若是下赐臣子,还有一方“御赏”印为证,像这类在行宫之地的手书,连印章都不用,眼力差些的人恐怕会错认这类题字根本无足轻重。明华殿亦是陈王接见臣下之地,之前从未听说有圣帝手书,可见是无人在意。
“你知道宫内令怎么说的?”易洛在靠窗的围榻上坐下,指了指隔着矮几的另一边,示意白初宜坐下,“说是初代陈王有遗命——安阳宫中圣朝旧物不可妄动——所以,历代陈王从无违逆。”
白初宜扬眉笑了笑,算是附和了,随后坐到他指定的地方。
围榻对面便是书案,上面搁着一摞奏简,看形制,是从平奈转来的。
“殷王崩,谥‘和’,先王五子汝阳侯即位,已向各国发丧。”易洛并没有说陈瞬的事情,反而说起另一桩要紧事,“依你看,何人去吊唁为宜?”
白初宜不由皱眉:“大司礼未报人选吗?”这种事何须问她,还是由王来问!
易洛眼中颇有几分玩味的意思,很认真地道:“凌晏同时失踪,现在的凌家由前族长凌图掌权。”
殷国的情况十分特别,国君无权,权力全在凌家掌权人的手中,若是其它国,国君早就换姓了,可是凌家却从无此意,当然,权力也从未放过半分,就这样君不君、臣不臣的,殷国也维持了两三百年的时间,国内还政局稳定、吏治清明,若非国力稍差,恐怕也是争霸的一员。
这一次,若仅是殷王崩,春官必是上报人选,请王批准,也就是走个形式,但是,既凌家也同时发生变故,就不能不慎了,毕竟,殷国也不是完全的无足轻重,尤其是神殿神司也在殷国境内。
白初宜自然明白他的竟思,未加思索便道:“王可是担心凌图素来都是倾向安陆的?”
易洛点头。
“王大可安心。”白初宜却毫不担心,“殷国这位新王与和王不一样。”
“什么意思?”易洛已经命人上报殷国新王的情况,但是,尚未收到具体奏报。
白初宜对殷国情况却十分了解,她淡淡言道:“和王是殷先王的幼子,虽是嫡出,性子却最是软弱,并不受关注,但是,当年,凌晏固执己见,先王又无遗命,最后自是凌家掌权人说了算。在此之前,殷国朝中都认为最可能继位的是五王子,也就是后来的汝阳侯。他是很决断的人,被认为是近三百年来,最有可能收回王权的人!”
“你是说他不会甘于做傀儡?”易洛皱眉,“既然如此,凌图怎么可能……”他没有说下去,显然是明白了。
“很显然,凌晏是后来才失踪的!”白初宜看了一眼,说出他想到的那点,“具体事宜,王可以命易庭详细奏报。”
“嗯!”易洛未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若是这样,凌晏这一次为什么改变主意?”易洛说出疑问。
白初宜却不肯回答了,只是淡淡地道:“王上新任命的职方少卿想来对此十分清楚,王上大可向他询问。”
易洛有些惊讶地皱眉,却没有再问,而是转换了话题:“天官、春官一起拟的安置条程已经送来了,你看看!”言罢起身往书案走去。
“王决断即可,臣无异议!”白初宜不想看,或者说,不想过问政务。
“看看吧!”易洛取了奏简,递给她,态度十分坚决,“看完再说你有无异议!”
白初宜讶然,没有再坚持,接过来打开细看,心里却已经有些明白了。
奏简的内容很多,白初宜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完,随即将奏简卷起,很淡然地道:
“臣无异议!”
易洛扬眉,等她的下文,只见她冷笑:“这种死不死的,只看您的意思,不是吗?”
——东岚群臣坚持要杀华妃,以谢陈国民愤!
易洛点头:“没错!只是,朕也有些为难,毕竟归义公是她的儿子!”
——杀华妃固然是一个选择,但是,拟这份条程时,天官、春官并没有想,最后正式献玺的是陈瞬。
“王是想让她也去平奈!”白初宜不由皱眉。
“这也是一个选择,不是吗?”易洛没有否认。
白初宜垂下目光,淡然地道:“王知道吗?陈瞬出生时,华妃差点掐死他!”
话一出口,白初宜就觉得有些不对,却又想不出来,见易洛也只是一脸惊讶,便没再多想,两人又谈了一会儿事情,白初宜便告退离开了。
白初宜离开后,易洛就坐在围榻上,习惯性地屈指轻扣矮几,良久未动。
“王上,该用膳了!”宫人上前禀报,易洛这才回神,看了一下宫漏,他起身吩咐:“朕要去昭阳殿,膳就摆到那儿吧!”
宫人讶异地对望一眼,却不敢多言,低头应诺便退下了,眼中却分明是暧昧的笑意。
易洛自然不会没有看到,但是,他有必须去见华妃的理由,
昭阳殿上下对接驾事宜是驾轻就熟的,很快就准备好一切。钟妍并不认为事情是宫人所想的那样,却也不好拒绝。既然如此,她也不想矫情,因此,易洛到昭阳殿时,钟妍十分恭敬地在殿门前迎驾。
酒是佳酿,食是珍馐,人是绝色。
易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看着宫人布好膳食,钟妍为他斟满玉盏,他伸手压住酒盏,淡淡地道:“朕有事想与夫人单独谈!”
钟妍一愣,抬头看向他,满眼惊诧,手却稳稳地放下酒壶。
“妾敢不从命?”钟妍轻笑着行礼。——他的眼中一片清明,显然是真的有事。
宫人行礼退下,神色都有些古怪,易洛与钟妍却丝毫不为所动,钟妍甚至很坦然地坐到易洛对面,微笑着等他开口。
易洛拿起玉盏,缓缓言道:“朕想与夫人做个交易,也算是再给夫人一个选择。”
PS:周末两天的更新不保证,可能是没有,实在是有事!
上卷:万里江山归何处 第七十一章 消息
:2008-8-4 2:41:35 本章字数:26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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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消息
“晏,你真会给我惹麻烦!”镜缘斋后堂,白初宜饮过一杯香茗,拿着空杯在手里把玩,神色颇有几分无奈地笑叹。
晏很无辜地摊手:“紫华君大人,小的草民一个,哪敢给您惹麻烦啊!”
“让汝阳侯即位,难道不是你惹来的一桩大麻烦!凌晏!”白初宜盯着他,语气嘲讽,不过,眼中犹有笑意。
没错,这位便是殷国前摄政国相、失踪的凌晏!
凌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那家伙还是给安陆惹麻烦的多吧!”言下之意——少来这套!
白初宜不由失笑:“少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是怕你家那位老当益壮的大人太闲吧!”闲到满天下地找失踪的不孝子!
凌晏撇撇嘴,算是默认了,不过,他还是有些不解:“他到底给你惹了什么麻烦?”
“让我不得不跟易洛多费唇舌!”白初宜说得理所当然。
凌晏、宁湛与风絮同时猛翻白眼!
“不开玩笑了!”笑过之后,白初宜正色道,“明天,你们最好都不要出门!可能会再次大索,晏,你们的身份可疑,必要时就把我的令牌亮出来!”
“知道了!”凌晏答应。
“子然,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风絮也不便再留在这儿。
风絮点头答应。
这种时候,白初宜与风絮不能久留,说明一切,立刻就要离开。
宁湛以主人的身份将两人送到后门口,凌晏却忽然追了过来,似笑非笑地递给白初宜一支竹简。白初宜不解地接过,看过之后,神色未动,竹简却在瞬间化为尘灰。
“我知道了!”白初宜淡淡地答应,白了一眼一脸唯恐天下不乱之色的凌晏,道:“你们知道便好,别给传扬出去!”
凌晏摇头:“你的那位王可是大大方方地跑去的!安阳宫中的各方眼线不少,恐怕这会儿,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宁湛不知道那竹简上到底写了什么,虽然那支竹简分明就是他家的东西,却也只能为自己交友不慎而悔不当初,眼巴巴地听着两人讨论着他完全听不懂的事情。
白初宜点了点头,没再坚持:“我知道了!”言罢就要走。
凌晏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本来还以为东岚王的眼界甚高,这会儿,不会是饥不择食了吧?”
说完,他立刻松手,身形疾退,堪堪躲过白初宜激愤之下的出手,可怜宁湛却因为反应慢了半拍,虽然一见凌晏的动作就知道不好,也跟着极力后退,却仍被掌风波及,连退数步,好容易卸去掌力,还是吐了一口血!
“我要杀了你们!”宁湛气急败坏,想找那两个家伙,却见白初宜早已不在,风絮站门口,笑得十分无辜。他只能找那个惹事的凌晏。
凌晏却不好一走了之,只能一边退一边陪笑:“宁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啊!”话没说完,宁湛已经纵身扑了过来。
“我要杀了你!”
“表哥!”
“宁子华!”
砰!
尘沙落下,风絮目瞪口呆看着断裂的廊柱,而宁湛扶着墙,看着院中的情形,一脸欲哭无泪的神色,走廊另一头,凌晏抱着刚才忽然奔出的天羽,面色铁青。
“呃……我不能再留了!”风絮立刻开溜。
“我就知道,跟你们这帮人交朋友,就是误交匪类!”宁湛抚胸感叹,说完便再次呕出一口血。
凌晏却顾不得宁湛的情况,忙着检查怀中人有没有受伤,确认他安然无恙后,虽然脸色还是不好看,却明显轻松多了。
“你扑过来做什么?想找死啊!”凌晏抱紧天羽,口中却厉声斥喝,“你半点武功都不会,还想逞英雄啊!都说了我们是朋友,再如何都是有分寸的,你突然扑过来,宁湛的反应慢半分,你不死也重伤!你知不知道……”
天羽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却也知道犯了大错,嚅嚅地道:“……对不起……我听到他……”
“以后别把他的话都人话!”凌晏放开了一些,瞪了宁湛一眼,又对天羽道,“他是商人,喊得越高,话越是不实!”
宁湛刚缓过气,一听这话儿,差点又要吐血。
天羽偏偏还煞有介事地点头应承。
“修理费用,你和她一人一半!”宁湛大吼,只可惜,他说的两人,一个不在,一个根本不当一回事,继续对怀中的人儿进行情景教育:“听到没?就像这样,你以后再听他这样喊,就直接当没听见,声音若是太高,你就捂耳朵!”
“知道了!”天羽答得乖巧。
宁湛也没力气再生气了,让下人收拾院子,自己走进屋里,凌晏与天羽也跟着进来。
“到底是什么事?”宁湛有气无力地问凌晏。
凌晏拉着天羽坐下,倒了杯茶递给天羽,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东岚王驾幸昭阳殿!”
闻言,宁湛刚喝的一口茶立刻喷出,把天羽吓了一跳,失手就摔了茶盏。凌晏再次瞪了他一眼,却纵容地拍了拍天羽的肩,重新倒了怀茶给他。
“你又跟她说了什么?”宁湛谨慎地放下茶盏。
凌晏忍不住莞尔:“我问她那位是不是饥不择食了!”
宁湛抚额,虚弱地呻吟了一声。——交友不慎啊!
“修理费从你的分红扣!”宁湛斩钉截铁地作了决定,不容分辩,起身就走。
凌晏叹了口气,对看得一愣一愣地天羽道:“像这样的话,一般就是实话了!”
*****
“卿是说,凌晏与殷和王的关系暧昧?”
安阳宫中,刚从昭阳殿离开,易洛便得知原召已在明华殿候驾,说完陈国余孽的事情,自然就问起殷国的事情,答案让易洛目瞪口呆。
原召的神色不变,眼中还有几分不解,为易洛竟有如此大的反应。
“殷国人不知道吗?”易洛皱眉。
原召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通,眼中闪过笑意,语气却还是淡淡的:“东岚有很长时间,生活艰难,人口不足,听说对男风也是厉行禁止的,王可能因此不知,其它诸国对此并不在意!”
易洛一愣,听原召继续道:“算是圣朝的习俗吧!王应该知道,圣朝极重血统,对子嗣的血统要求极其严格,若是在这上面犯错,处罚十分严厉,因此,圣朝对男风十分宽容,甚至视此举为高尚,非贵族不得行此事!”
易洛联想到对白王,其它各国从无侮辱之言,只有东岚国内不满之辞喧嚣尘上,不由半晌无语。
不过,原召不是专门来为东岚王解释这些的,见他半晌不言,便道:“王上,对陈国余孽如何处置!”
易洛仍没回神,却摆摆手道:“卿去见紫华君,此事由她处理!”言罢将早已写好的手诏递给他。
PS:明天不更新了,各位朋友,周一见!
上卷:万里江山归何处 第七十二章 心思
:2008-8-4 2:41:35 本章字数:24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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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甲森严的军营,阵列井然,所有人等各司其职,连走动都两人成排、三人成列,这般严肃的气氛下,见到一袭白裳的白初宜,原召有半晌没有回神。
金质发围,紫巾束腰,披散的长发上犹有湿意,透着三分妩媚。
——原召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紫华君亦是绝代佳人。
一年多的杀伐征战让天下人都记住了紫华君的天纵才华,却遗忘了,在领兵之前,她承自父母的绝色容颜更加为世人所知。
原召也是如此。
或者说,在那之前,因为永寒的缘故,他便总是将紫华君当作东岚的核心人物,从未想过,她还是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
白初宜并没有准备这样见原召,只是,回到营中后,她选择了沐浴,而原召求见时,持的是王的的手诏,她不能拒绝,只能如此见他。
“果然是墨剑门?”
一贯的冷淡声音让原召骤然回神,随即低下头。
“怎么不说了?”白初宜皱眉。
原召一愣,随即明白,自己方才竟一直向紫华君禀明情况。
“……下官不知说到哪儿了……”他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白初宜的眉头皱得更紧,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足下方才说到,职方士追踪刺客,见他们进了墨剑门,一直未再外出。”
“是!”原召已经定了心神,继续道,“综合此前,间者上报的情况,下官以为,墨剑门就是陈国谋求复辟的核心组织。”
“陈睢在墨剑门吗?”白初宜更关心这件事。
原召被问到了,却只能回答:“目前仍未发现陈睢的踪迹。”
“他必定还在安阳城内!”白初宜轻扣面前的书案,冷冷地下令,“必须找到他!在此之前,职方司不得妄动!”
“必须找到陈睢吗?”原召皱眉,“下官以为,陈太子不能成气候,不必在意……”
“但是,会麻烦不断!”白初宜打断他的话,“若仅是陈国余孽还算简单,一旦陈睢被其它国家得到,他毕竟是陈太子,仅凭陈王怿的一道遗诏是否认不了他的身份的,到时候,事情会变得很复杂!很麻烦!”她下了结论。
原召一凛,低头领命。
很显然,今天不是一个沐浴休息的好日子,刚跟原召说完,风絮便匆忙求见,呈上紧急军报。
军报没看完,没来得及退下的原召与风絮便发现白初宜的脸色变得铁青,眼中的怒意根本没有掩饰的打算。
“我不会派援兵给他!”
白初宜扔下军报,对风絮冷言:“回复冯少瑞,三天之内再攻不下遂关,我就换人!想在最后抢功的人有得是!”
风絮却没有立刻答应,反而很谨慎地劝道:“君上,冯将军更多是担心安陆大军已在潞水西岸集结……”
原召暗暗称是。与陈接壤的卫阳、安陆与朔阳三国,均已派大军越境,分明是要在陈国分一杯羹。
白初宜却冷言:“那又如何?你是说他不敢与安陆军对阵吗?本君这就换将!”
“属下绝非此意!”风絮大惊,连忙否认。若是让冯少瑞知道紫华君因此换了他,非杀了他不可。
风絮不敢再多说,也明白白初宜显然是心情不好,立刻应诺。他将要出门,白初宜又改了主意:“等等!”
“是!”风絮立刻回转,暗暗地翻了个白眼。
“安陆是何人领兵?”白初宜已经站起,手扶书案,皱眉细问。
风絮一愣,正要看手里的军报,原召已经代他回答了:“是安陆霍鸣霍子声。”他对这些情报十分清楚。
“是!”风絮肯定原召的答案,同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冯少瑞的军报上分明写得一清二楚。
“霍鸣是永寒的心腹……”白初宜抿唇,迅速提笔写了一份手命,递给风絮,“立刻送呈王上!”
风絮接过书帛,并没有看内容,收起便离开了。
白初宜再次看向原召,皱眉道:“你还有事?”
原召回神,行礼退下。正好与风絮一起乘车去安阳宫。
“君上……心情不好?”原召主动开口,让风絮一愣,随即莞尔:“少卿大人果然心思细密。”
原召淡淡一笑:“虽然与君上接触得少,但是,据我所知,君上并不是会因一份军报便那般暴躁的人。”
“你错了!”风絮倚向凭几,笑得如猫儿一般慵懒,“别人眼中的紫华君仅是她愿意让别人知道的那一面!”
原召一愣,下意识地就问:“为什么告诉我?”想到方才是风絮亲自呈送军报,他便信了七成,毕竟,这样的事情还不必王府长史亲自过问。
风絮轻笑,语气却极其认真:“原少卿,你方才也在,不是吗?”
——那般表现是特地让他看的?
原召凛然。两人一路无语,快到安阳宫时,原召抬手敲了两下车壁,马车稳稳地停下。原召对风絮拱手执礼,道:“在下另有要事,就此别过!”
“请!”风絮同样回礼。
原召离开,风絮继续前往安阳宫,进了明华殿,行礼时,就见几个宫人悄然退下,想到之前的事情,风絮心中暗笑,寻思着等会儿要不要也开个玩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毕恭毕敬地将紫华君的手书呈上。
易洛看了一通,搁下手书,问风絮:“谁在攻遂关?”
风絮对军务并不熟悉,但是,这事儿,还是清楚的,低着头便答了。
易洛皱眉,伸手取了地舆图,展开细看,随即又问:“安陆出兵?何人领兵?”
“遂关方面是霍鸣。”风絮有些不明白,他怎么与白初宜都问了相似的问题。
“三个月还没到,永寒还在雍都……”易洛屈指算了一下,沉吟片刻,取了贴身携带的王印在那份手书上用下,随即递给风絮。
风絮正要告退,却听易洛不在意地道:“既然你来了,朕也就不派人了,把这个带给紫华君!”说着递过一份五指宽的书牍,两块牍板相合,封着火印,上面赫然是易洛的王印。
风絮有些奇怪,却不好多问,看了易洛一眼,便收下书牍,低头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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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万里江山归何处 第七十三章 莫测
:2008-8-4 2:41:35 本章字数:2440
当东岚的职方士与间者全力以赴在一座城内寻找一个人,那个人是很难躲藏的,更何况还有原召亲自布署。尽管这是安阳,陈睢仍在两天后被发现了踪迹。
——在墨剑门一名弟子的家里。
那名弟子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被告知是师门长辈的一个亲戚,逃难来此,身份旌券一应俱全。
不得不说,他们已做到近乎完美无缺,若是按照一般的搜寻方法,无论如何也查不出那个普通下人就是陈睢,但是,原召被逼急了,竟想出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全城戒严,但凡安阳住民,无论贵贱,按住处确认身份,坊里连带做保,若有举报不实,坊里同罪,举报有赏;逃难的外地人,移居城外,按旌券所属地分组,组内,五户一保,十户一甲,保甲之中必须都能说清彼此的身份来历。
这种遇战事而起的逃难,多是整村、整庄地一起进行,东岚确认身份的要求看似严苛,实行起来倒并不是很令人为难,偶尔一两个落单的家庭,也多能找到沾亲带故的为自己证明,至于剩下的那些无法证明身份的人,自然是全部扣下。
所有身份可疑的人都被押到东岚大营,陈睢自然也在其中,却是易了容,一时倒没人认出。
“这么多人,少卿大人打算如何一一甄别?”白初宜并未出中军帐,那些人也无资格靠近中军帐,但是,从帐门望出去,却正好能看到那些人。
白初宜颇为关心此事,一早,原召来调兵,说明计划后,她未置可否,却依言给他调了五部人马,城里城外,全力配合,否则,那些人怎么会这般驯服?
与白初宜一起站在中军帐的门口,原召淡淡一笑:“据说陈睢爱民如子,甚得民心!”
白初宜点头,静静地看着那些被军士驱赶的人们,几息之后,她忽然微笑,没回头,对原召道:“五息时间,指出谁是陈睢!”
原召一愣,立即就听到白初宜如水清冷的声音;“一!”
这显然是一个游戏式的考验,并无赏罚,但是,原召还是立刻凝神,仔细观察,毕竟白初宜这样说了就肯定是可以做到的。
“五!”
“他!”
白初宜数完最后一息,话音未落,原召抬手指向正在列队的人群中的一个。
“嗯!”白初宜轻笑,算是肯定了,转身回去。原召则扬手示意看管那群中的一个将他方才所指的那人带过来。
“原陈太子殿下,请!”
这一次,中军帐门合上,原召抬手一指刚摆上的一盆水,淡漠地示意那人洗去妆饰。
事已至此,陈睢虽然不知道原召的身份,但是,也很清楚,自己是躲不过的,苦笑了一下,便依言洗去脸上的易容之物。
看着陈睢现出真容,原召微微挑眉,白初宜却是神色不动,安坐于主位,冷淡地开口:“请坐!”
陈睢苦笑着坐下,也无力表现什么悲愤了:“劳动紫华君,在下真是荣幸!”
“吾王心忧公子的安危,君忧臣辱,为人臣者,自要为君分忧!”白初宜的语气极为淡漠,隐隐透着一股杀意。
陈睢倒是看开了,轻轻一笑:“得臣如此,东岚王幸甚!”
白初宜眉角微动,并未接话。
“睢很好奇,不知自己到底是何处出的错?”陈睢的眼神很深沉,一点都没有好奇的神采。
白初宜看向原召,摆手示意他说。
“公子演得很像!”原召轻笑,沿用白初宜对他的称呼,“落拓、惊慌、胆怯、不安……近乎完美!”
想到之前那个游戏,原召抿唇微笑:“只漏了一样——好奇!”
紫华君是传奇,进了东岚大营,中军近在咫尺,银龙紫旗赫然醒目。那些人再恐惧,也不免张望几下,引来军士的喝斥。
陈睢默然。
白初宜无意与他多说,对原召点头,让他将陈睢带走。
被原召伸手的动作一惊,陈睢看了他一眼,默然起身,走了两步,却忽然转身:“紫华君大人,在下还有一个疑问。”
白初宜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只是抬眼看着他。
“华妃是否为东岚间者?”陈睢专注地看着她,却只看到她淡漠的神色,其它什么都没有。
“不是!”白初宜冷冷地给了回答,挥手让原召带他离开。
——钟妍是朋友。
*****
易洛来安阳只做了一个姿态,毕竟是他即位后的第一场灭国之战,而且,紫华君位高权重,已近封无可封,虽然她自己无所谓,但在其他人眼里,却可能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他毕竟王,来一趟对大家都好。不过,陈国总是新土,他不宜久留。
原本易洛就打算在受玺后的第三天起驾回京,也就是明日,安阳宫中自然是忙碌不已。白初宜本不想来,但是,既然找到了陈睢,人又暂押在军营中,她自然要来通报一声,另外也必须知道易洛打算如何处置他。
“陈睢找到了?”易洛倒不是很惊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算是知道了,“到时候,安排他与朕一同回京!”
“是!另外,臣已派兵抄检墨剑门。”白初宜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将自己的安排道明。
“随你!”易洛并不在意她如何处理,只要陈睢找到,陈国的局势便算安定大半了,不过,他到想起了另一件事,“风絮带去的书牍,你看过了?”
“臣已看过!”那上面是天官拟的对旧陈官员的安置条程。
“有何意见?”
“太繁!”又是考核,又是巡访调查,只怕会弄得人心惶惶!
易洛不由笑出声,点头:“没错!那些人……太墨守成规!”
白初宜笑了一下,算是附和。易洛抬头问她:“你的意见呢?”
“陈国内政的弊病甚重,官员是必须换的!”白初宜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肯多说了。
易洛不由摇头:“不错!朕打算借民意,撤换旧陈官员,暂不以东岚官员顶替,而从当地挑选德才兼备之人,卿以为如何?”
“吾王圣明!”白初宜由衷赞同。
易洛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把她的话当成赞颂。
事情说完,白初宜便要起身告退,易洛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用过晚膳再走吧!”白初宜一愣,却见他已经专注于转送来的奏简,也不好拒绝,心下却拿不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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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万里江山归何处 第七十四章 春宵
:2008-8-4 2:41:35 本章字数:2606
无论如何,白初宜也没有想到易洛竟是这般打算。
“你去见钟妍就是为了这个?”晃了晃手里七成满的酒盏,白初宜沉声质问,却没有一丝火气。
易洛本也没有指望逃过她的眼睛,他很清楚,白初宜对各色药物极为敏感,而且,很多药物对她无效。
见她已发现,他也没有隐瞒,搁下相同的铜制酒盏,毫不犹豫地点头。
白初宜看了他一会儿,唇角微扬:“酒中是暖玉,香中是明月,王上想做什么?”
“你很清楚。”易洛微哂,淡漠地回答。
两种药都说得半分不差,她会不清楚他想做什么?
“我不清楚。”白初宜眼神微敛,始终没有放下酒盏。
易洛抿紧双唇,半晌无语。
殿内并无他人,两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有着对峙的意味。
“白初宜,你非要将一切逼到不堪的境地吗?”易洛因她的清冷神色而有了怒意。
白初宜淡淡地收回目光,看着酒盏中晃动的澄澈酒液,唇边再次有了笑意:“这般情形并非臣所愿!”
很淡的嘲讽意味却很明显——事情是他安排的,她尚未动怒,他有何资格发火。
易洛冷笑,怒意却稍退:“亦非我所愿!”
“是吗?”白初宜不相信,“那么王上想做什么?”不是他所愿,他用这两种陈国秘药做什么?
易洛看了她一会儿,缓缓地端起酒盏,对她遥敬,一口饮尽,重重地放下,低沉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伴他压抑的声音:“没错,我欠你甚多,但是,你就什么都没欠我的吗?”
白初宜皱眉,眼中第一次有了怒意。
“白初宜,你并不无辜!”易洛盯着她,眼神复杂,白初宜却很轻易地看出其中那份深沉的恨意。
说实话,那种感觉并不陌生——易洛恨她,她早就发现,那种恨意太深,仿佛刻入灵魂,他无能为力,她又能如何?
“我从未说我无辜!”白初宜冷笑,“只是,易洛,我负尽天下人,自问也从未负你!”她稳稳地放下酒盏,话说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易洛盯着她的坦然、清亮的双眼,敛起所有神色,一字一字地问她:“在昌德宫前,你说那些话时,就没有半分心虚?”
白初宜并未躲闪他的目光,听到他的问题,笑中的冷意更盛:“我为什么要心虚?”
“王想将一切摊开,说清楚?”她冷冷地反问,“就在这儿?”
易洛没有回答,但是眼神是肯定的。
“沐王后是我杀的!”白初宜没有半分犹豫,言辞更无含糊,“先王有王命不错,但那也是我要来的!”
易洛垂下双手,广袖掩去动作,却无法克制颤抖的感觉。
“……她已经疯了……”易洛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
“她欠我两条命!”白初宜不肯让半步,“她还想杀我!我仅要她偿还一条命!”
易洛想说什么,却听到白初宜冷淡声音;“而且,那时,我与你毫无瓜葛!”
“你还真敢说……”易洛抬眼看着她,“从未负我?白初宜,你真的敢这样说?”
白初宜皱眉,听他继续道:“你敢说,你所做皆出你心?你敢说,一切便皆是我错,从今而后,我们再无瓜葛!”他的语气平静,盯着她的眼神却满是压迫。
白初宜半晌无语,眼神却依旧清冷。
“你不敢说的!”易洛失笑,笑得有些苦涩,“紫华君从不屑于谎言。”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感觉究竟如何,隐隐地,他有些失望,为她的无语。
“就算如此,那又如何?”白初宜抿唇冷笑,“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对我下药?退一万步,你成功了又如何?”
明月有心珠有泪。
香中所下的明月可以让人在一年之内,功力全无,不说对她有没有用,只说,她想做什么,难道就一定要有功力?
“白初宜,我想让你留下!”易洛看着她,语气认真诚挚。
“然后呢?”白初宜的神色却更加冷漠。
然后呢?易洛发现,他也不知道然后该如何。
殿内再次沉静,气氛中有中诡异的感觉,但是,两人却都说不清楚。
白初宜心中忽然觉得十分疲惫,令不由苦笑,抬手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随手搁下,看向有几分大惊失色感觉的易洛。
她很想笑,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如君所愿!”
蓝田日暖玉生烟。
暖玉对人无害,却能让女子受孕,也仅此而已。
钟妍当年就是不察之下,服下暖玉才有了陈瞬,为了防止她伤害胎儿,陈王又命人用了明月。
易洛想重演这一幕,想用孩子留下她,却忘了她不是钟妍,他亦不是陈王。
于白初宜,他不能如愿,又如何死心,倒不若如他所愿!
*****
两人终究是有很长时间没有在一起,即使是熟悉的碰触也带着古怪的陌生感觉,即便后来找回那种契合的节奏,也始终有一份生疏感挥之不去。
白初宜没有回避他的任何动作。既然说“如君所愿”,她便将一切都交给他。只是,即使在情潮中迷失,她的心里仍有一份无奈的感觉将她的身心清楚地隔开。
她知道,比她熟悉情事的易洛对此不会没有感觉。当万般波涛都平息,易洛的手按在她的肩上,良久未动,她只能闭上眼,轻轻苦笑。
除了苦笑,白初宜已无力动弹,不是因为明月的药性,而是一种久违的疲倦令她很想安睡。
易洛移开双手,缓缓起身,沉默地坐在她身边,目光始终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
他知道她为何叹息了!
易洛很想苦笑,却无法扬起唇角,只能沉静地看着她。
白初宜忽然睁开眼,目光正好与他对上,一丝不安在她眼中一闪而过,终令他苦笑着,从床上离开。
“我命人送水来!”易洛穿好衣服,留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
随手捡起一件外衫给自己披上,白初宜静静地靠在床头。过了一会儿,几名宫人将净身的热水送来,随后便要点灯。
“不必了!”白初宜淡漠地阻止,宫人不敢违逆,行礼后便立刻离开。
在温热的水里待了一会儿,白初宜才缓缓解开方才拾起的随身针包,即使在黑暗中,银针依旧有些许光芒。
叹了口气,她苦笑着捻起一根针,灵巧地扎向自己身上的|茓位。
施完针,她将那些丢开,从水里起身。
桶边放在洁净的细棉布与一些瓶瓶罐罐,白初宜拭去身上的水,将散落一地的衣裳一一穿好,随后步入这座西殿。
外面灯火通明,易洛站在宁心的匾额下,手里是一份用红带系起的急报奏简,见她出来,神色微动,却终是没有说什么,伸手将奏简递给她:“遂关守将向安陆军开关称降!”
春宵一夜,了无痕迹。
上卷:万里江山归何处 第七十五章 暗局
:2008-8-4 2:41:35 本章字数:2629
遂关在潞水西岸,身后就有一座索桥凌空飞架,联接东西两岸。其实,遂关周围山峦绵延,林木茂密,地势倒不算险要,道路也并不难行,但是,潞水却是险滩急流最多的一条河,自南向北直入明河,因为水质清澈,流速甚急,在明河主河道都能看到一条碧蓝的水带,绵延数十里。与潞水相比,潼津段的明河温顺得像只羊。
这是一条无法横渡的河流,在那座名为遂桥的索桥建成前,潞水两岸的人想来往便只能绕行上百里,从下游的平安渡过河。
与所有历史悠久的地方一样,遂桥、遂关,甚至东岸的遂城,那都是有来历的。
遂桥建成最早。史载,属国叛乱平息后,圣帝与慕朗约定,若慕朗能在五年内在潞水的潞城以上河段建成一座可以让人通行的桥,便赦免慕国的叛逆大罪,若不能,便依律处死慕国所有十五岁以上的男子。虽然历经艰难险阻,但是,慕朗还是完成了约定的任务,取得了圣帝的赦免。圣帝当时便说:“卿因此桥得遂所愿,此桥即名遂桥。”
这里是东西交通的要道,而且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圣朝从一开始便在桥西设兵把守,渐成关隘,也就是遂关。遂城形成最晚,守着遂桥,又有守兵,西岸地势狭窄,在东岸开阔地带形成城镇也是应有之义。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布局,冯少瑞攻下遂城后,面对闭门坚守的遂关,只能在对峙中劝降,直到安陆军开始在西岸出现,才真正强攻了几次,但是,效果不佳。
遂关的防守并不厉害,但是,一座遂桥便限制了东岚军的强攻兵力,冯少瑞也无可奈何,眼见其它各部战果颇丰,紫华君指定必取的遂关,自己却寸功未进,他只能上书求援。
冯少瑞也知道,紫华君因自己的战报大发雷霆,但是,毕竟没有正式行文指斥自己,还派来的相当厉害的援军,他自然想施展一番,却再次被遂关易帜的情况给束缚了手脚。
倒不是他不敢与安陆军一战,而是在霍鸣正式行文,声明遂关已归附安陆之后,东岚军再进攻,就不是他一个将军能做的主了。
站在遂关的城墙上东眺,潞水激起的水雾挡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到,霍鸣却手按青石,固执地望着。他只有三十多岁,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加老成可靠,他特地蓄了胡须,此时却这般动作,令人觉得可笑之余,也不由感到奇怪。
“将军在看什么?”原来陈国的遂关守将跟在他身边,不解地询问。
霍鸣漫不经心地应道:“紫华君应该到了!”
“将军怎么知道?”总是这位守将也不是等闲之辈,没有太过夸张的表示。
“你仔细听!”霍鸣作了一个噤声手势,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但是,终究是潞水的水流的声音压过一切,很多人都是什么也没听见。
“……是军号与令鼓!”自然也有人听到。
霍鸣赞许地点头,抚须而言:“这样的阵势必是比冯少瑞更高的将领到来。冯少瑞是主将,冯家又是东岚世家,除了紫华君与东岚王,谁能让他如此郑重待之?”
“看来东岚对遂关当真是志在必得!”霍鸣忍不叹息,“殿下当真是料事如神!”
话一出口,霍鸣便知道自己说错了,但是,收回已是来不及了,只能听身边一个阴郁的声音幽幽响起:“神威不可测,将军慎言!”
“是在下鲁莽失言。”即使是霍鸣,也不敢对这个将自己裹在黑袍内的人有半分不敬。
“浩渺苍穹,神恩如海!”那人无限悲悯地念了一句,霍鸣连忙低头,也念了一句。
虽然陈国比东岚要敬神,但是,如这般情形,遂关守将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才知道世人所说“安陆崇信鬼神”到底有多严重,心里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能否适应安陆的习俗了。
总算那人不愿在站着吹风,念叨完了便转身离开,霍鸣目送那人离开,才转头对跟随的众人道:“没有办法,神殿之人都是这样,偏偏这一次,又是我们有求于他们,只能顺他们的思思!”
众人都附和着笑了两声,却没有人真正上心,其中甚至包括安陆的一些将领。——毕竟,神殿虽然地位尊崇,但是,真正打仗还是要靠他们的。
霍鸣又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众人自是跟着,想到紫华君前来,心里难免有几分不安。
下了城墙,霍鸣看了看沉默不语的众人,如何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不禁微笑:“诸君可是担心紫华君已到遂城之事?”
安陆众将不敢答话,原陈国诸将中却有几个轻轻点头,到底是摸不清霍鸣的为人,不敢放肆。
霍鸣哈哈大笑两声,正色言道:“本将却是担心她不来呢!”
所有人面面相觑,安陆众将却想到什么,眼中都开始有几份跃跃欲试了。
“本将也不隐瞒,此役,永寒殿下已有成算,本将最担心的却是紫华君不来遂关呢!”霍鸣朗声言道。
*****
“霍子声这样说倒像是故意激将了。”正在整理文书的风絮,听白初宜复述完刚接到的秘报之后,不由诧异地抬头。
白初宜点头:“很显然,他的确担心我不去!”
听她这般无所谓的语气,风絮不禁皱眉:“您似乎想中计……”
“有何不可!”白初宜轻笑,“子然,这样的机会可不常有!”
虽然知道她是想借机脱身,风絮还是连连摇头:“不行,情况不明,太危险了!”
“情况是不明,但是,危险却未必!”白初宜起身,来回踱了两步,“永寒与神殿,即便是再折腾,又能弄出什么来?”这是自信而带来的不屑之意。
风絮提醒她:“无论如何,神殿掌握众多圣朝秘技,不可等闲视之,你又焉知他们不是设了死局?”
白初宜仍不在意:“无论如何,遂关我都要攻下,不然,西南边境永无宁日。”东岚暂时无意与安陆大战,因此,更需要保持战略的优势。
“即便是死局,只要能得到遂关,我也必须过!”白初宜冷笑而言。
*****
虽然在众人面前那般自信的放了话,霍鸣还是有些怀疑,回到暂时充作中军行辕的地方,他硬着头皮向随行的神殿祭司请教。
“神谕如此,尔不应有疑!”那个祭司淡淡地而言,“神晓一切,降此谕自有道理!”
“在下不敢有疑,只是东岚对神……”
“荒蛮之人,不知神威!”祭司云淡风轻地回应,“不日,其便会知道,万般算计皆在神的指掌之间。”
“不知大人能否明言,在下愚钝,担心万一领悟不到,反坏了神谕之事,那就错过了!”霍鸣小心翼翼地试探。
祭司无限悲悯地叹息:“神怜世人,万般欲望皆是罪。炼魂之狱亦难抵心之所欲。可叹!可怜!”
霍鸣听着这番云山雾罩的话,直觉得头晕,刚想再问却福至心灵,竟似若有所悟,半晌无语之后,默默离开祭司所在。
上卷:万里江山归何处 第七十六章 对峙
:2008-8-4 2:41:35 本章字数:2577
浩浩潞水,维以圣裔。
据说,莫舒氏最早的发源地便是潞水源头的衡仑山脉,因此,圣朝帝君死后,都要葬在衡仑山脉。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圣朝帝位只嫡系中传承,直到圣帝即位。尽管被誉为最伟大的君主,圣帝却不是嫡子,因此,即位后,圣帝将父亲的嫡长子封为殷王,属地就包括历代帝陵,以示嫡系主祭之礼。自然,这就殷国的由来。
殷王不掌权的传统也是由此而来。
因此,圣朝时,潞水是不得见血的圣河,不允许被玷污,平民连碰触的资格都没有,只有皇室子弟被处极刑时,才会以沉入潞水的方式执行。
但是,那毕竟是圣朝的禁律。
圣朝灭亡,作为天然屏障,潞水早已染过无数次的鲜血。比如陈国立国时,为争夺遂关这个关隘要道,潞水之上,大战不下十次,潞水三天不褪血红之色。
即使是现在,站在遂桥东头,听着轰鸣的激流声,看着湍急的水流,冯少瑞都无法想像,需要多少人的鲜血才让这条河流三天都无法褪去血的颜色。
“你派何人劝降?”不知为何,即使激流的声音震天,冯少瑞仍然清晰地听到紫华君冷漠的声音。
潞水两岸均是陡峭绝壁,风势很大,银龙旗飘扬,中军护卫摆开防御的阵势,尽显威仪。从一开始,紫华君就没隐瞒自己行踪的意思,似乎心中已有定计,令军心大振。
心中一凛,冯少瑞连忙招手让当时劝降的幕僚近前,因为水声与风声太大,他不自觉地以嘶喊的方式大声回答:“末将当时派此人前去劝降,他叫唐理。”
白初宜看了唐理两眼,忽然问道:“你是安陆人?”
“不,在下是百服人!”唐理傲然答得,十分骄傲。
百服人是安陆南方的原住民,善歌舞,精通印染、刺绣,是一个相当心灵手巧的民族,而且,他们心性坚忍,是天生的丛林猎手,又懂得驱役虫蛇,曾是圣帝最为信赖的臣属之一,但是,相较一般神州人,他们鼻低脸平,并不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观,总是被视为异族,经常被掠为奴隶。圣朝灭亡后,他们不得不向安陆称臣。
“百服大酋长不向安陆王称臣了?”白初宜似乎有了兴趣,转身离开潞水岸边,冯少瑞等人正要跟着一起走,却被她抬手阻止。
离众人远些后,白初宜便停了下来,唐理郑重地向她行了百服人的最高礼仪,低头道:“自圣帝之后,百服人一直期待再出一位真正公正的君主,在那之前,百服人的所有臣服都只为族裔的传承……”
白初宜摆手让他不必再说,神色淡漠:“这样的话,与你一样的百服人应该也在向其他人陈述吧!”
唐理低头不语。
“期待?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位圣帝,百服人想要公正,就请先展现自己拥有相匹配的实力,不要总是期待命运会垂青自己!”白初宜冷言,“现在,我要知道你去劝降的情况。”
唐理面红耳赤,不敢再在她面前卖弄,老老实实地道:“遂关的主将是范永,在关内说一不二,在下前后去过三次,他一直都很心动,也提了几个条件,最主要的一条是保证范家的安全,冯将军与众人商议,都认为他确实有心归降,冯将军没有冒然答应的原因就是想让他知道我方的诚意。”
“嗯!”白初宜点头认同。
“第三次去时,在下转答冯将军的意思,其它条件,冯将军都能作主,唯有范家那条,须上报之后,由上裁决。他初时也表示可以等,但是,用过午膳,便忽然派兵将我等遣出城,称遂关已降安陆。在下执意要见过他再走,范永倒是见了,但是,却没有说太多,只是说,这是所有人的意思,他无力改变。”
“也就是说,在很短的时间内,范永就改变了主意?”
“是的!”
白初宜沉思片刻,便向等候的众人走去。
这时,隔着遂桥,安陆军也出现在桥头,浩浩荡荡地展开阵势。看上去有近千人的样子,而白初宜这次纯粹只是亲自来观察一下遂桥与潞水的情况,连冯少瑞等几人都算上,也不过三四百人。
“君上,还是先回城吧!”冯少瑞执礼请示,不敢让紫华君冒险。
“走?”白初宜轻笑,转身问旁边一直不说话只是一脸笑意吟吟的单筑:“单统领,你说呢?”
单筑本来是兴冲冲地奉命来支援攻取遂关的,到了之后,却连一场仗都没有轮上,不过,焰海营上下对功劳并不看重,倒也没有什么怨言。此时,听紫华君如此问,他笑了笑:“恐怕现在走也来不及了!”
白初宜点头,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不停忙碌。
这个时候,所有人才发现,对面显然是在架设车弩。
“君上!”冯少瑞挡到紫华君面前,再次请求:“先回营吧!万一……”
“潞水之上风向变幻不定,风势又大,这么远的距离,车弩的准确度能有多大?”白初宜嗤笑,“放心,霍鸣只是想示威!单统领,你可别让本君堕了面子!”
“君上放心!”单筑懒洋洋地回答,眼中却闪过精光。
*****
“霍将军,末将以为此举毫无意义!”范永极力想劝止霍鸣。
“范将军,此事已决,无需多言。”霍鸣冷言,扬手挥下,“放!”
绷紧到极点的弩弦瞬间被松开,发出嗡的声音,八尺长的弩箭离弦而去,划过一个几近完美的弧线,直袭对岸。
*****
铛!
一名护卫挥动刀鞘,迅疾地将飞过身侧的弩箭击飞。
噌——!
弩箭擦过岩石,激出星点火花,却终是坠落尘埃。
“强弩之末,不能穿素缟!”单筑敛起懒洋洋的神色,冷笑着下令,“高历!”
焰海营布设的机关终于显露出来。飞腾而过的瓮罐带着死亡的气息越过潞水,然后,坠落、碎裂,闪着晶莹光亮的污水迅速蔓延,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霍鸣与范永同时大惊失色:“快退!”
——火之水
——焰海营的成名利器。
*****
“要点火吗,君上?”单筑的脸色闪过一丝嗜血的戾气。终究是杀场搏命之人啊!
白初宜看着对面慌乱撤离的旌旗人马,浅笑而言:“点!还有比焰火更美的送行礼吗?”
带着火团的弩箭并不需要太精确的准头,“火之水”蔓延的速度极快,那火只要过岸就必能点着。
火箭落地,刺目的火光瞬间迸发,随后迅速向左左蔓延,形成一帘火焰的幕布,跳跃着,舞动着……
“紫华君,擅动神力的惩罚,尔能承受吗?”
一个仿佛出于虚无的声音骤然响起,硬生生压过震耳欲聋的水声、风声,越过潞水,清晰地传到东岚军每一个人的耳中。
上卷:万里江山归何处 第七十七章 神罚
:2008-8-4 2:41:35 本章字数:2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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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华君,擅动神力的惩罚,尔能承受吗?”
一个仿佛出于虚无的声音骤然响起,硬生生压过震耳欲聋的水声、风声,越过潞水,清晰地传到东岚军每一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惊。
神明一事,谁又敢妄言?
“神殿欲理世间俗务了?”白初宜笑容微敛,冷厉的声音同样清晰地传到对岸。
“圣帝亲自封印的力量,尔等擅动,就必领受神明的惩罚!”神殿祭司的语气诡异,竟似有莫名的自信。
白初宜闻言冷笑:“可笑!圣帝亲定的禁律,神殿上下如今尚在遵守的又有多少?我等凡人,岂有资格动用神之力?这个笑话太冷了!”
东岚的众人都深以为是,见紫华君言罢便转身离开,便立刻跟上,再听对岸再无言语,便更以为是对方理屈了。
*****
“那当真是神之力?”别人不好问,风絮却无所顾忌,随白初宜进了中军帐,见无其他人在场,便焦急地开口。
“我不知道!”白初宜没好气地回答,伸手将地舆图摊开,“焰海营是家父所创,所用的一切自是出自家父之手,我怎么知道那是不是神之力?”
“那……”
“子然,我拜托,你别一听到‘神明’两字就发晕!焰海营也不是第一次出手!安陆神殿那些人的话能信吗?”白初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虽然东岚一直很少动用焰海营,但是,也不是没用过,尤其是在对外征战上,焰海营的火器独步天下,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却从没有听神殿说那是神之力。
风絮摸摸鼻子,低头沉吟不语。
白初宜却没空管风絮的心思,仔细地审视地舆图,手指沿着图上的一根根线条轻轻划动,最后在一处停下,皱眉比划了一会儿,她抬手收起地图,沉声下令:“升帐!”
*****
紫华君率军驰援遂关,易洛也未再在安阳停留,第二天便返回平奈,只是王驾刚入信阴城,易洛便得到沐清求见的通报,虽然对他擅自离京的行为不满,易洛还是见了。
沐清心急火燎地呈上一份帛书,只看那如海水般的碧色,易洛便不由挑眉——神恩似海,故神殿一应用物均尚碧蓝,虽然,海天之色并非禁色,但是,除了神殿谁也不会特地将书帛染成这般颜色。
看完之后,易洛皱眉搁下帛书,不悦地道:“你匆匆赶来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
沐清几天的辗转不安被他一句“不知所谓”全盘否定,不由拧眉,抬高声音道:“王上,你看清楚,这是神司亲签的令谕,说紫华君在明河谷地妄动神明之力,以致明河溃堤……”
“朕看到了,所以才说——不知所谓!”易洛冷笑,“天下皆知,明河溃堤那段当时尚在陈军掌握之中,明河溃堤与我东岚何干?”
“可是……”沐清皱眉,仍旧不安——他很清楚明河溃堤的确是紫华君一手操纵的,而那一切瞒得过天下人,却真能瞒过神殿?
“神明之力?”易洛打断他的话,“最多是圣朝遗留的一些机关布置而已,居然说神明之力!神殿越来越不成样子了!”沐清知道的他自然也知道,毕竟,他是白子风的弟子,那句“明河之水可作兵”他也并非不知,事实上,他当时还问过白子风。
白子风毫不避讳地告诉他:“这句话是平安帝姬亲口所说,也就是这句话断绝了慕朗的所有希望,让他不得不向圣朝投降。”至于当时的他是否明白平安帝姬、慕朗以及圣朝这些词的意思,就不是白子风会解释的,一句“自己去查”便是全部答案,幸运的话,白子风会给他列一份书单。
沐清深以为然:“神殿的确越来不成样子,但是……无论如何,神殿以这种方式发布神司令谕,都不容轻视……”怎么也不能说是“不知所谓”啊!
神殿几乎与圣朝同时建立,圣朝帝君强势,神殿虽然极受尊重,但权力有限,只负责祭祀、天时、教化等事情,圣朝灭亡后,战乱不断,神殿以一种悲天悯人的超然姿态介入各国的事务,因为掌握圣朝许多隐密技术,神殿隐然拥有了凌驾于诸国之上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
“你是担心其它各人响应神殿?”易洛轻笑,“不可能的,只看眼下的情势,谁都知道,神殿纯粹是为安陆张目,别的不说,殷国第一个不满……”
“臣知道!”沐清很无礼地打断易洛的话,“就算各国联合也是面和心不和,根本没有太大的威胁。臣担心的是,神殿的目的根本不是东岚……”他脸色一白,想喘口气,却被易洛抬手阻止了。
“朕知道……”神殿的目的是紫华君——他们想除去紫华君,因此才找了这么一个理由。
“那么,我们……”沐清见易洛眼神有些茫然,连忙出声询问。
“她现在应该要出兵了!”易洛站起,走到门口,望向西南方。
沐清一怔:“王上的意思是……”
“我们能做什么呢?”易洛负手而立,背对着沐清,淡漠言道,“谁能阻止紫华君做她想做的事情?”
沐清觉得这话古怪,却不好问,正在为难,就听易洛轻笑:“她不会有事的!虽然不知道白王与圣朝的关系,但是,白王从来都不曾将神殿放在眼里,神殿那些伎俩恐怕还对付了白王的女儿!随她吧!”
沐清现在觉得,易洛与白初宜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不是他能问的,沉吟半晌之后,他才道:“再如何厉害,君上也是人,是血肉之躯……”
“是吗?”易洛的语气淡漠了下去,“你是想到焰海营了吧?”
“是!”沐清并不否认,当日在宛城,他亲眼目睹焰海营对付叛军的手段,一切种种绝非人力能抗衡。
“如果白王真的与圣朝有关系,那么神殿也应该有类似的手段吧?”沐清看着易洛,道明自己的猜测。
“也许吧!”易洛未置可否。
沐清皱眉,刚要询问,心念一动,刹时脸色苍白。
——是不是易洛也希望白初宜就此……
“王上……”沐清喃喃出声,欲言又止。
易洛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想法,刚想嘲笑一下他,眼底却凝上了一层阴霾,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随她去吧!”
到如今这般情势,他还能如何呢?
种种隔阂,他与她无力亦无心去消泯。
她倦了,他何尝不累?
随她吧!
这一次,他彻底放手,直到……
“子然……”
(PS:如果发现最新章节显示是的是前文,那说明易楚在修改前文的错别字什么的,各位不用在意!)
上卷:万里江山归何处 第七十八章 局外
:2008-8-4 2:41:36 本章字数:2999
沐清正为易洛骤生的决绝心思而惊惧不已,便听他沉声唤自己,连忙收摄心神,躬身执礼:“臣在!”
易洛不由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多问,只是道:“依你看,神殿此举是否与永寒有关系?”
沐清凛然,低头答道:“臣离京前,曾向主祭询问,据他所言,安陆主祭前些时日的确遗使面见神司。”
“果然是到了雍都还不安份!”易洛冷言,转过身回到榻上坐下,“看来紫华君送的礼还是太轻了!”
这些事就不是沐清能管了,眼见易洛脸色不好,他便默默站在一边,随即就听易洛冷言:“子然,拟一份抗辩的辞书,给神司送去,给各国也抄送一份!只要紫华君在与安陆军交战时出事,朕就要神殿给东岚上下一个合理解释!我倒要看看安陆王莫颉有多大的器量,敢重用一个连主祭都能说服的王子!”
“是!”沐清现在十分肯定,易洛的心情并不如看上去那么淡定,因此,永寒的日子会更加难过,就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这次的计划了。
紫华君对东岚的确重要,但是,就像白王离开对东岚的影响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严重一样,失去紫华君,东岚仍然是东岚!
白子风为东岚建立了一套切实可行的制度,只要东岚王不是昏庸到了极点,东岚就只会沿着正确的轨迹前进——这一点上,白子风对东岚的贡献无人可及。
羽桓看重紫华君,只是因为她是白王的继承人,继承了他的才华,也继承他的名望,只有紫华君得到应有的尊崇,东岚朝中原本白王一系的人才会继续安心效忠。
相较而言,永寒对安陆恐怕才是不可或缺之人,那个大而不当的国家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奢靡的暮气,只是依靠惯性前行,认识到这一点的人却无法与它强大的惯性相抗衡,早有贤名也确实不凡的王子永寒几乎是那些人的全部希望,因此,从永寒崭露头角开始,东岚就十分警惕他,从羽桓、白子风到易洛、白初宜,几乎都认定了,永寒必是东岚的大敌。
据沐清所知,白子风当年就策划过暗杀永寒的事情,但是,那时,安陆王正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精于暗杀的安陆自然也同样精于防范,最终东岚没能得手,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变故,此事便就此搁下了。到如今,永寒的实力比当时更强,暗杀当然更加不可能,不过,他们也并非当年那样亲厚无间。
所以,世间诸事谁也无法算清所有得失利弊……
就如现在,谁也不知道易洛与白初宜的选择究竟对错如何?
只有时间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
神司是圣朝时神殿祭司的最高职务,由帝君钦定,负责神殿的全面事务,圣朝灭亡后,神殿内部自行调整,设八名枢密主祭,前任神司寂灭后,由这八位枢密主祭投票,从八人中选择得票最多的一位继任神司。
早有人对这种选择神司的方式表示不满与讥讽,但是,神殿自成系统,只要他们不改,各国也只能承认这种合法选出的神司,自然,神司亲签的令谕也必须传送各国,这是几百年形成的默契。
以宁盛堂在卫阳的地位,作为少主的宁湛自然也很快得到那份令谕的抄件,自然而然地,他找上正要离开的凌晏,想讨论一下这份令谕。
“搞什么?”凌晏当即皱眉质问,“神司大人发疯了!”
天羽不满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神司大人很好的。”天羽对神司的印象很好。
凌晏安抚地拍了一下他的手,抬头对宁湛道:“神殿想除掉阿宜。”
“我也有这种感觉……只是……”宁湛有些犹豫,“神殿若是这样做了,不怕引来各国的不满吗?”
凌晏冷笑:“所以才找了这么一个理由啊!明摆着告诉各国,东岚紫华君知道圣朝秘辛,各国就算不满神殿的行为,也一定乐见神殿成功的!”毕竟,神司长年在殷国境内的衡仑圣殿,他比宁湛更了解神殿的行事风格。
“那怎么办?”宁湛脸色苍白,“我们要不要赶快去见阿宜?”
凌晏摇头:“来不及了!”这道令谕发出就意味着神殿肯定已经动手了,而他们接到的令谕早已转过数手,时间上肯定来不及了!
不过,“还是去一趟吧!”凌晏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
“好,这就去安排!”宁湛立刻往外冲,却没在意门口正站一个人,一头就撞上去。
“阿妍!”宁湛不解她怎么在这里。
凌晏也不由显出惊讶之色。
钟妍过来这些天,一直在房里,谁都不肯见,膳食也用得很少,他们都是男子,本就不清楚女儿心思,只能任她自己去想通一切。
“我也去!”钟妍仿佛没看到他们惊讶神色,冷漠地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任宁湛与凌晏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我去安排马匹!”宁湛挠挠头,离开房间,凌晏苦笑,转头对天羽道:“这一次我们要赶路,你留在这里可好?”
一刻之后,三人都准备好一切,随即便出发往遂关而去。
天羽虽然不放心,但是,也知道自己跟去只是累赘,倒不如留在安阳让凌晏放心,因此,当着凌晏的面,他还笑眯眯地挥手相送,等凌晏他们走远,他就愣愣地站在镜缘斋前,盯着他们远去的方向,一脸落寞。
因为兀自出神,天羽并没有注意到,坊里转角处,一个身着黑袍又遮住面容的人正盯着自己,眼中满是惊讶。
那人正是原召。
易洛临行前,吩咐原召暂留陈国,彻底铲除陈室余党,整顿东岚原本安Сhā在陈的间者与职方士,另外就是安排钟妍。
当日易洛与钟妍交易,只要钟妍说出当受孕的经过,他便彻底抹去钟妍的存在。
条件与白初宜说的差不多,但是,钟妍答应了,甚至还告诉他从何处能取得陈国宫廷的那些秘药。
情绪平复之后,钟妍想死的心自然是淡了,却始终有一丝心结难解。不需要多想,她也知道,东岚王想算计谁。听东岚说完,她心念一动,突然很想看看,白初宜若是有了孩子可还能这般决绝。
无论如何,十余年的宠妃生涯,钟妍在安阳宫的耳目甚多,当夜就知道紫华君留宿安阳宫。她以为东岚王成功了,但是,紧跟着,紫华君第二天一早便起程前往遂关,随后东岚王也离开了。
很显然事情有异,她本以为,东岚王不会记得与她的交易了,直到原召出现,道明来意,她仍然有些不相信。
原召忙着其它事,自然选了最简单作法。他一把火烧了昭阳殿,对外只说华妃自焚身亡,然后将钟妍送出安阳城,同时奉送了一笔盘缠。
华妃自焚身亡的消息对陈人来说只是一个谈资,相较之前墨剑门的主要人员被凌迟、腰斩的残酷,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但是,对宁湛与凌晏而言,这意味着她已经从安阳宫脱身。
因为白初宜已经离开,他们担心钟妍的安全,派出人手,日夜关注安阳宫。因此,那天在安阳郊外,原召刚离开,镜缘斋的人便现身,毕恭毕敬地将钟妍请回。
他们也没想到,出于一贯的谨慎,原召派了人跟踪钟妍的行踪,自然也就知道了一切。
镜缘斋的背景在那儿,原召也不敢擅动,一边使人急报易洛,一边派职方士日夜监视。宁家使者到达时,职方士以为有变,匆忙报告,原召赶到时,正好是宁湛、凌晏与钟妍离开的时候。
殷国紧邻安陆,原召在安陆时就曾数次前往殷国,以他的身份,也见过殷王与殷国相,凌晏的容貌气质因为心境而变化不小,天羽却是始终如一,更何况,当时作为殷王的天羽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清雅绝俗的容貌,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天羽。
盯着仍然不断张望远方的天羽看了一会儿,原召也看向凌晏他们离开的方向,沉吟片刻便迅速拿定了主意:“你们立刻追上刚才离开的三个,隐密跟踪,随时报告他们的行踪去向!”
上卷:万里江山归何处 第七十九章 惊闻
:2008-8-4 2:41:36 本章字数:2577
(昨天要更新时,家里网络出了问题,就是不显示网页,也流量都没有,所以拖到现在,不过,请放心,今天还会更新一章的!)
遂城的气氛很不对劲!
宁湛、凌晏与钟妍到遂城时,正是申初,本应是最热闹的时候,但是,三人却只见到空荡荡的街道与神情冷肃的军士在巡逻,刹时间,三人都有了不祥的预感。
事实上,他们刚行到距遂城百里的地方就遇到第一个哨卡,若不是凌晏手上有白初宜之前给的令牌,他们连遂城都进不了。
过城门时,他们再次被拦下,要求说明进城后的去向,他们不敢说要见紫华君,最后还是钟妍一副小心翼翼地样子,对那名队率说是要见风絮,又出示云间的旌券才被放行,却还是派了一名卒正领着十名士卒“护送”。
大军行辕设在遂城官衙,事实上,整个遂城就是中军驻地,毕竟,这里是咽喉要道,不容有失。
三人在大门外等着,护送的军士戒意十足地盯着他们,直到风絮出来,一脸的疲惫,稍显惊讶便恢复了平静:“你们怎么来了?”
跟着不等他们说话,便摆手道:“进来吧!”
进了行辕,三人却发现行辕内的气氛更加紧张,很多人忙碌地来去,却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似乎有什么力量驱使他们,不让他们停下。
越靠近正堂,人反而越少,待进了正堂,三人只见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巨大的桌子摆在正,上面铺着一幅详尽的遂关周边地舆图,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摆着一些彩石。
宁湛不明所以,凌晏久历军政事务,钟妍长年陪伴陈王,都知道,那些不起眼的石子就代表着敌我双方的每一分可用兵力。两人凝神看了一下,同时脸色大变。
红色的石子密布潞水两岸,只有零星几个黑色石子,还均远离潞水。——按通常的习惯,红色代表己方,黑色代表敌方。
“这是最新战况?”凌晏指着地舆图,指尖颤抖,声音也在颤抖。
风絮扶着桌沿,默默点头。
“阿宜在哪儿?”钟妍咬唇询问。
“……我不知道……”风絮闭上眼,手背青筋毕露。
“到底是怎么回事!”钟妍歇斯底里地质问,“你怎么会不知道?”
——心里、脑中,所有的感觉、直觉都是那样的不祥,但是,她仍然不相信。
风絮也很想像她一样发泄地嘶喊,但是,喉咙却忽然干涩得难受,眼前一片模糊。
*****
遂桥是索桥,以木排石墩承托,用粗如碗口的竹缆横飞潞水,上铺木板为桥面,两旁以竹索为栏,这里是潞城以上,潞水最窄的一处,即便如此,仍有百余丈宽,桥面却仅容五人并排通行。
原本遂桥已在东岚军的控制下,但是,安陆大军到达后,东岚军被迫退过遂桥,一座遂桥成了限制双方用兵的第一障碍。
万不得已,双双都可以毁掉竹索,阻隔对手。
那一天,紫华君升帐只下了一道命令:“本君不要理由、不要过程,三天之内,过不了遂桥,冯将军,你也不必来见本君了!潞水是圣河,足以涤清所有罪过!”
冯少瑞脸色苍白,却不能不领命。
东岚军上下皆知,紫华君是言出令随,中军帐内,令符既出,决无更改。
风絮站在白初宜身后,十分不解她为何如决然。——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事实上,若不是对紫华君尚有信心,冯少瑞绝对认为她只是想杀他而已。
命令既下,白初宜便结束此次升帐,冯少瑞与其它将尉匆匆离开——他们需要立刻策划、部署,完成这道时限三天的军令——单筑却留了下来。
“君上不打算让我部参战了?”单筑神色平淡,显然有这个准备了。
毕竟,昨天安陆祭司的话言犹在耳,再不信鬼神之事,东岚至少现在也无意与神殿为敌,暂避矛盾也是应该的。
“你也这么想吗?”白初宜微笑,取了地舆图在桌上展开。
“君上……”单筑皱眉,眼中却满是兴味,也走到桌边。
白初宜伸手指下地舆图上的一点:“你们的战场在这里!”
“平安渡?”单筑讶异。
这时候,风絮也不能不惊讶了。
平安渡在潞水下游,在云间境内水势相对平缓,可以渡船。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根据情报,那里已经被卫阳军以接应商户为由借用了。
云间至弱,在各国间素来是委曲求全,自是不敢不允。
“那是渡口,卫阳能借,东岚便借不得吗?”白初宜扬眉轻笑。
单筑有些明白她的计划了,不禁犹豫起来:“君上,从平安渡到遂桥,一路全在殷国与安陆境内……”
殷国还好说,安陆却不可能不借此大做文章。
“安陆军就在我们对面!”白初宜冷笑——对方可是都到你面前了!
哪个神明说了,只准安陆挑衅吗?显然没有!
“记住,快狠准!”白初宜很认真地吩咐,“减少不必要的战斗,有必要的战斗不得有俘虏!你们也只有三天时间!”
“是!”单筑端正的行礼。
*****
从一开始,白初宜就没打算过遂桥,她要遂关,要安陆上下的震慑,以致从此无人敢越雷池。
所以,冯少瑞所部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饵!
霍鸣与范永面对冯少瑞几近拼命的攻击,疲于应付,也无心去想其它。而冯少瑞求成心切,被霍鸣设计了几次,突击过桥的军士反被安陆包围,消灭。
接连几次下来,再见安陆无意攻击的架势,便是冯少瑞也觉得不对了。因此,紫华君亲临督战时,冯少瑞行过礼便道:“君上,末将以为安陆另有算计。”
白初宜未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摆手让他出去:“无论安陆有什么算计,本君要的是大军过遂桥!”
“是!”冯少担心紫华君认为自己在避战,不敢多说,应声离开。
*****
“当然,安陆就在算计她!”凌晏气极冯少瑞的愚蠢,猛地捶了一下桌面。
按照风絮所说的时间,他们不过晚来了一天!
“我也是与她这样说的,但是……”风絮苦笑,“她没放在心上,反而想借机……”说到这儿,他深深地看了钟妍一眼:“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从安阳宫离开,她便下了决心……”
钟妍脸色一白,连双唇都失去了血色。
“我不相信神殿有能耐算计白王的女儿!”宁湛盯着地舆图,一字一字地迸出自己的坚持。
——他不相信,谁又相信?
即便是风絮亲眼目睹那一幕,也是万万不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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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万里江山归何处 第八十章 逝亡
:2008-8-4 2:41:36 本章字数:2862
本想下午再上传的,可是,二点钟就要出差,只能现在传了。
仍旧为收藏下降纠结中……
是我写得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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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岚羽林军有近百年的不败战绩,单筑不可能允许这个战绩毁在自己手里,焰海营也没理由完不成任务。
一座平安渡,焰海营甚至没有动用火器,仅仅依靠刀箭便攻了下来,面对投降的卫阳军,单筑无心理会,直接将几十号人关押在渡口的一间小木屋里,随后便立即渡河。
渡河前后,他们更是强行毁去了所有船只,避免卫阳军的追击。
云间与殷都没有理会这支突然出现的东岚军,两国上下似乎同时既失明也失忆,什么都不清楚。单筑一行在开始的前进十分顺利。
进入安陆境内后,为了避免暴露与不必要的战斗,单筑率军在山林中穿行,其间他们遇到的安陆军民全部被杀戮,才堪堪在安陆发现他们的存在前,赶到遂关。
焰海营分兵两路,一路悄悄迂回到遂关另一侧,居高临下,优势尽占。
之后,焰海营上下立刻开始组装所有火器,最关键的装填物也要小心配制。因此,当天午时就占据指定位置的焰海营,直到酉末时分才开始第一轮攻击。
为了攻下遂关,白初宜甚至下令允许焰海营启用最新火器。
与焰海营之前所用的火器截然不同,最新火器被称火石,有一定长度的引线,点着后再被抛出,引线燃尽后,火石便会爆炸,密封其中的铁砂、铁片溅射而出,攻击范围极广。
三次试射后,负责引导的参将立刻下令,减去引线长度三分,随即丛林深处,一盏天灯带着接连的三面红色小旗升起。
轰!——
轰!——
轰!——
一声紧过一声的爆炸声,汇成世上最艳的焰火,将整座遂关笼罩其中。
焰海营所有的火石抛机连射三轮,抛射范覆盖整个遂关。暴烈的利器在瞬间夺去无数人的生命,也震塌了遂关的西墙。
遂桥上正在交战的双方都惊呆了,也被震晕了。
——那到底是什么?
“呜——”低沉的号角声穿过未散的硝烟,飘过奔腾的潞水,直刺人心,不见激昂只有一丝震惊之后悲悯。
仿佛是呼应一般,东岚军的军号同时响起。
——攻击号!
尽管仍在震惊中,尽管大多数人的脑海仍然一片空白,但是,经过暴虐军法训练的东岚军士却在号声响起的同时挥动手中的长刀。
“杀!”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胜利的机会往往仅有短暂到刹那的一瞬。
这一刻,霍鸣知道,自己无力回天了。
血线迅速南移,不过十几息的工夫,东岚军已压过遂桥。
震惊之后,所有东岚军士心中都涌起一份志在必得的万丈豪气!
——主将已经将一切算到极致,若是还不能取胜,他们倒真是不如葬身潞水算了。
充作先锋的东岚士卒攻过桥头后,迅速摆开阵势,守住石墩,后面紧跟着的大军如潮水般涌过狭窄的遂桥,稳稳地压住阵脚。所有人都知道胜利就在眼前了,但是,大家都憋着一口气,拼命地挥刀。
——若是在此时倒下,谁会甘心?
“撤退吧,将军!”范永的眼底满是掩饰不住的惊慌,语气却尚算镇定。
“撤退?往那儿退?”霍鸣已经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口中弥漫的尽是血腥味,“遂关的地形在这儿,撤退?不过是给东岚焰海营再加一笔战功而已。”
范永没再说话,因为他也已经看到丛林中升起的黑色旗帜,上面的火焰图样鲜红如血。
“祭司大人,现在当知,殿下所言非虚了吧?”霍鸣一脸决然地转身,看向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神殿祭司。
全身都裹在黑袍中的祭司却没有看向他,目光一直盯着不远处的遂关,燃烧着的火焰映在祭司的眼中,那黑眸竟显出几分诡异的红色。
“……这是恶魔……”祭司缓缓收回目光,轻声喃语,“从此,强权将取代正义,暴力将毁灭文明,一切公正、善良将不复存在……”他的声音渐渐激昂,目光也转而投向潞水对岸的那面银龙紫旗。
片刻之后,祭司的声音重新低了下去:“紫华君,你释放了圣帝陛下亲自封印的恶魔……”
“……所以……领受惩罚吧!”
决绝的低语竟带着几分莫名的狂热,范永一脸的不明所以,神色也渐显惊惶,霍鸣听到后,却微微扬眉,眼底满是如释重负的喜悦。
——生有何欢,死亦何惧?但求死得其所吧!
——能除去紫华君,他便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亦是值了!
看到神殿祭司对侍从低声吩咐,而那名侍从连连点头之后,霍鸣默然低头,看向执在手中的佩剑,拇指轻抚剑鞘上熟悉的纹饰。
这是当年初识时,永寒亲赠的宝剑,他说:“宝剑赠英雄,子声日后当为安陆的大英雄!”
那时,他们意气风发,自以为无所不能——与所有人年少轻狂时一样。
到如今,他们的殿下被困雍者,原召生死不知,他……亦将离尘世……
到最后,永寒的身边会剩下谁啊……
“东岚!”
“必胜!”
震耳的嚣喧声让霍鸣回神,只见自己与祭司被侍卫护在中间,范永却不知去向,而侍卫的外面,东岚军士目光热切地盯着他们,手中的长刀寒光刺目。
——是的!按东岚军法,生擒敌将的奖赏远高于击毙!
霍鸣与神殿祭司都不在意,目光都盯着那面缓缓移动的银龙紫旗。
*****
“东岚胜了?”宁湛皱眉,“那么……”
“我不知道……”风絮再次闭眼睛,凌晏却有些懂了。
风絮没有跟白初宜过遂桥,被血浸透的桥面,他不想涉足。
反正胜了,他已经在低头构思要呈报的大捷奏表了。
“退后!”
“离桥!”
白初宜的声音骤然响起,语气是前所未的凄厉惊慌。
风絮大惊失色地抬头,却只见刚上桥的一队士卒踉跄地退后,不少人都摔倒在地。
再望远外,举旗的士卒摔倒在对岸,空荡荡的桥头上,那个白色的身影醒目的刺眼!
没等他反应过来,轰!——
爆炸声让所有人惊呆了。看着对着岸的弥漫的浓烟,风絮凄厉地喊出声:“君上!”
河谷的大风将一股熟悉的硝烟味传带到对岸,却令风絮心魂俱丧地扑到桥头,立刻就要过桥,却被几名中军侍卫拉住。
“大人,危险!”
谁也不能保证这座悬空的索桥是否还能过人。
风絮却狠狠地甩开他们的挟制,直冲过去,浓烟渐散,桥头却不见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还有一章,上卷就结束了,估计会在今晚或凌晨上传,中卷《水远山长莫回首》下周一开始,请各位朋友继续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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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本文不更新,所以,推荐一本正在PK的书《盛世凤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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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万里江山归何处 第八十一章 未知
:2008-8-4 2:41:36 本章字数:3138
寂静……
当时,遂桥南岸的情形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太过突然地变故让所有人措手不及,风絮是早有预感,尚且慌乱不已,何况那些完全不知情的将尉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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