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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天香十二亭 > 第一章

第一章

傻瓜蛋(婷儿)

天仙给了芭蕉扇

你却烧火做了饭

雷公给了一把伞呢

你却用来把书担

傻瓜蛋傻瓜蛋 气死我了傻瓜蛋

有人为你裁衣衫

你却嫌新不爱穿

有人给你抛眉眼哪

你却眼花看不见

傻瓜蛋傻瓜蛋 气死我呀傻瓜蛋

真想把你一脚踹翻天

真想拧着你的耳朵转两转哪—

—唉

今生还要和你修姻缘

古道林边凤凰如火

龙泉镇里天香买扇

“雁荡经行云漠漠,龙湫宴坐雨濛濛。”——温州雁荡山。

沈括曾誉之为“天下奇秀”,不错的,这里又奇山,有秀峰,有清泉,还有常开不败,如火如荼的雁荡山花。这里很少有人来,宛如一块圣洁之地,世外桃源。

雁荡龙湫瀑布前的一大块岩石上,有一间小茅屋,茅屋前坐了一个白眉皓发的道士,正自闭目养神,于身后哗哗的流水声,置若罔闻。

突然,山崖下转出一个年青的小道士来,穿一身破旧的宽大道袍,但却遮不住他天生的朗眉星目;他双手各平端一桶瀑水,行云般向前走来。

到了老倒是面前,他把水桶放下,轻轻地叫了一声:“师父!”

老倒是眉头皱了一皱,却没有睁眼,似在考虑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小道士不敢惊动他,便在一旁垂首侍立。

过了好久,老道士才睁开双眼,缓缓地道:“天香,十八载弹指一挥间,你也该下山了。”

小道士一惊,忙躬身道:“师父,我不下山,我陪师父。”

老道士一笑,慈祥地道:“傻话!你能陪师父一时,你能陪师父一世吗?更何况,你确该下山了。你在山上十八载,世间已不知如何变幻,这寻仇一事也就更是难了。我也不知你父母是谁,唯此碧玉一块,是你项上的。还有玉笛一支,是为师多年所用,你一并拿去,好自为之吧!”

“是,师父!”小道士将碧笛从老道士手中接过收进怀里,却仔细打量起那块碧玉来。玉圆如桂,望之晶莹滑润,一看便知是上等的蓝田好玉,上镌流云扶苏图案,正中是“何天香”三个篆字,反面则是自己的生辰八字。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怨不得我叫天香,原来母亲生我的时节,正是桂花飘落的时节,只是花已自飘落,天香复又能留得几日呢?何天香心下不由黯然,收了碧玉,轻身回屋。

不一会,何天香从屋中出来,肩上挎了一个小包袱,到老道面前深施一礼:“师父,徒儿走了,您老多保重!”想到就要与这位十八年来相依为命的老人告别,何天香心中不由一酸,清泪顺颊就下来了。

“这孩子还是如此的淳厚善良,将来到了江湖之上,恐非他福!”老道心中不由暗道,嘴上却说:“还记得为师赠你的那四句偈语吗?”

“徒儿记得,不敢有忘!”

“念来我听听!”

“是!”何天香直起身来,朗声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照。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老道点点头:“好!你下山之后,凡事但莫强求,唯是心到也就罢了,而至于是非到底如何,就要看你的造化了,你明白吗?”

“谢师父!”何天香双膝一软,跪倒坡,轻轻地向老道磕下三个头,然后转身向峰下走去。

直到此时,两行老泪才从老道士脸上轻轻滑下,滴在岩石上,溅开……

细细的小雨朦胧着,微风中似乎还有燕子在斜飞。桃花早已盛开,处处洋溢着淡淡的花香,路上来来回回都是赏花的人。

虽然那一场《七十二章经》的风波轰动一时,但随之便再无波浪;虽然十六派弟子时时想着报仇雪恨,虽然有的武林人士时时打听着那名魔尊和他手下四大使者的下落,不管他们的真心是出于愤怒还是源于恐惧,但这些人陡已似泥牛沉海般再无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于是武林又回复了十八年前的武林,人们似终于已忘却了那一场血劫,该狂的还狂,该癫的还癫,江湖又成了那外表平静,内里隐风含浪的江湖。

中午,日已中天,赣南大道上急匆匆走着一个人衣衫褴褛的年青道人。虽然他衣衫破烂,但他那高逸的气质,那行云流水般的步子,立刻将那些穿绸挂缎的富家子弟比了下去。几个坐在香车里的闺秀不时的打开车帘偷偷地睨他几眼,直恨的那些自命不凡的公子哥儿们暗暗咬牙不已。

但他依旧对这些一无所觉,急急地向前走着,虽然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快,但这种步子他已走了十几年了,想改也改不了,他走的正是流云步法。他也正是刚刚下山的何天香。

路边,一架大草棚,几张桌子,十几条凳子,一挂大招牌:“徐二包子”名字起的土,但谁也不好说些什么,因为卖包子的就叫徐严,排行老二。

内中已坐了几人,何天香也觉得有些饿了,便一转身,迈步跨了进去。

“哟!道爷,你要些什么?”徐二哈哈着迎了上来。

何天香一愣:“你叫我道爷?”

“?”徐二也是一愣“客官,我不叫你道爷叫什么?”

何天香低头,一眼瞥见师父道袍改制的长衫,随即醒悟,不由笑道:“呵呵,不要紧,你给我弄一个小菜,两个馒头,就行了。”当下找一个僻静之处坐了。

徐二一怔,连忙跟了过来,陪笑道:“道爷,小号不卖馒头!”

“不卖馒头?那你们卖什么呢?”何天香不由道。

“小号只有包子,又鲜又大的牛­肉­包子……”徐二指着门外的招牌笑道:“另外还有老酒……”

“好吧!你就只给我来几个包子,酒就免了吧!”何天香端起桌上的一碗凉茶喝了下去。

“好咧,又香又热的包子一份——”徐二喝道,自顾去了。

正等着,却听得门外马蹄声响,紧接着,门帘儿一挑,进来两个姑娘,领头的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长的丰肌玉骨,明眸皓齿,一身猩红的大披风,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艳,艳的如火,整个木棚也因为她的到来而突然炙热了许多。

身后的一个则长得纤纤细细,一身青衫,显然是个丫头。

两位少女一进马棚,顿时使得原本­阴­暗的木棚一亮,何天香也不由抬了头。

那小姐扭头淡淡的将棚中诸人扫了一遍,掠过何天香,竟不由为之一停,随之别去。

天香久居深山,何曾见过如此殊­色­,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也难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天香如此,棚中诸人又怎能可免,顿时,棚中鸦雀无声,沉寂一片。

那小姐似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儿,眉头不由一皱,身边的小丫头立即看出来了,马上柳眉一竖,小手一叉腰,杏目一瞪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家姑娘吗?”

众人一听,不由连忙低了头——凭经验,人家大有来头,还是不惹为妙。

徐二也连忙跑了过来:“小姐,姑娘,劳驾二位来小店,不知二位要些什么?”

“有什么最好的,就尽管都拿上来,姑娘会少你的钱吗?”小丫头叱道。

“是是是,两位姑娘慢等,小的这就去!”徐二连忙跑开了。

拿小丫头便自腰里拽出一条丝巾,弹了弹那张凳子,服侍姑娘坐下,然后才在旁边坐了,正对着何天香。

别人不看尚可,何天香却不管这一套,他只觉得看看又不会少什么,为什么不能看呢?于是,他继续地欣赏这姑娘,就如同他日日在岩边看那流落不息,清亮冷冽的瀑水一般,以至于徐二将一碟包子放在他面前都不曾察觉。

这时,两位姑娘的包子也上来了,那小姐伸出纤纤十指开始进食,一点一点吃的细腻至极。何天香与师父吃饭时虽不说狼吞虎咽,但也不曾见过这等久雅的吃法,一时心中不由想的远了。

不料,那小丫头却察觉到了何天香的失态,不禁眉头一挑,捂嘴在那小姐耳边低语道:“小姐,你旁边那个小白脸总盯着你看,我看不像时个好人,要不要我过去教训他一下?”

那姑娘剪水般的眸子向何天香一扭,随即略一沉思,低声道:“算了吧,我看他不像是那种人!”

两人语声虽低,但又如何能瞒得过何天香的耳朵?听到这儿,又见那姑娘的秋波向自己过来,何天香脸上不由一红,也看看那姑娘歉然一笑,便低了头,从盘中捡起一个牛­肉­包子,一口便咬了下去。

入口之处只觉得剧热烫舌,非人能忍受,何天香不由大,连忙“噗”的一口把口中的东西尽数喷出,一跃而起。

原来这刚刚出笼的牛­肉­包子,表面虽是看似已凉,内里实是火烫,所以大家都是慢慢的吃,谁又像他一般啃瓜嚼菜般的吃那么热的牛­肉­?于是棚中众人哗然。那两位姑娘也忍不住,顾不得在人前,也银铃一般的笑了起来。那丫头忍俊不禁的笑道:“活该,馋鬼!”小姐却是抿嘴而乐。

徐二笑着跑来,却见何天香烫得眼泪都已流了出来,不由笑道:“道爷,你是第一次吃本店的牛­肉­包子吧?小店的包子不敢夸,却是又香又热的,你得慢慢吃!”

何天香看这才想到,方才众人吃时,确是如此,不由面上一热“谢谢小哥指点!”于是重新坐下来,又拿了一个,细细咬了一口,是奇香无比,当下连声赞叹,这一顿吃,足足吃了有小半个时辰,直吃得肚子有些发胀,再抬头时,却发现许多客人都已换了新的,就连那两个姑娘也已走了,当下付足饭钱,走了出来。

十字路口上,何天香驻足四望,却不知道该走哪条路,是先去梅城何家庄呢?还是先去湖北郭师兄郭强家呢?师父许他小山早,对江湖阅历较深,由他带自己去何家庄,一则可以避免走错路,省去不少麻烦,再则可以向他多学一些东西,何乐而不为呢?当下便朝北走去。

苍茫的古道,尘土已积存的很厚,人踩在上面,倒似是踩了一层厚厚的枯叶。何天香走在上面,说不出的悲哀;他虽有流云步法,但那双师父旧云履改制的鞋子早已破了好几个洞,落脚之处,尘土直往里灌。这还好说,更让何天香受不了的是有好几拨马队从身边跑过,踏起的尘土一人多高,弄的何天香满头满脸都是,当他忍不住想喊时,人家早已远去,那尘土却直往牙缝子里塞,何天香只有再闭了嘴,却不得不怀念起雁荡山中那洁净的泛翠的岩石道来。

突然,前面的古道的林子边有人转了出来,何天香穷尽目力也看不清时谁,只看见一个红点一个绿点何几个灰点在晃动。

“那是在做什么?”好奇心促使他战看轻功身法向前奔去。

近了,近了,再近了。“啊?是她们!”何天香看清了,正是中午吃饭时棚子里的那两位姑娘。

只见那两个姑娘正和一群灰衣汉子在争论着什么,好像争得还很激烈,因为不但那绿衣丫头在指手划脚,就连那不多话的红衣姑娘也已在怒声斥骂了。突然,那绿衣丫头抽出了剑向那群灰衣人扑去。

何天香虽听不见他们在争论什么,但一见要打架,不由加快了步子。

终于到了近前了,原来那丫头正在和一群三十岁左右的汉子狠斗,丫头似乎很是气恼,挥剑狠狠地进攻着,而那群大汉却似有所顾忌,不敢下辣手,只是一味的游斗。但那丫头的剑法颇高,剑势凄厉,已逼得他们十分狼狈,以至于何天香来到跟前,双方都不曾察觉。

双方已过了数十招,还未见胜负,那红衣姑娘似是不奈,突然娇叱一声,剑光一闪,人已似蝶一般飞起。

“红花剑!”那大汉只喊得一声,剑光便已到了胸前,不由暗叫一声:“完了,这条小命几算是白白送进这丫头手里了。”

突然,人影一闪,剑光一敛,森森的剑气已消失,这家伙立即倒走八尺,定睛一看,场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灰尘满面的年青道士。只见他微笑着对着那红衣姑娘,手中却轻轻地捏着那柄剑。

“姑娘怎么这么狠?什么事非要杀人不可?”那道士道。

红衣姑娘本来被气得头昏脑胀,本想杀一两个人解解恨,不料剑势出已被人用手抓住,不由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却道:“咦?怎么是你?”随即脸­色­却又突变,咬牙道:“好哇!臭道士,姑娘看错人了,原来你们本就是一伙儿的!”说罢拔回剑来又猛的向前挥去。

何天香一怔,连忙闪开,口中急道:“喂喂,慢来,什么一伙的?”

“还用再说什么?”红衣姑娘根本不停,一剑更猛的攻来,竟是同归于尽的架式,显然是已被气晕了头。

两人本隔的近,红衣姑娘出剑又快,何天香看清时,剑光已至面门,何天香来不及多想,立即骑马蹲挡,双掌上下同时拍出。只听得“砰”的一声,何天香拍开了长剑,侧走两步,这才稳住了脚跟。

却见那姑娘站在一丈开外,一手捂着胸口,手指着天香,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儿,却不肯滑下来,只是气得脸蛋通红,怒叫道:“你……你……”

原来何天香那两掌不但拍开了长剑,还顺手击在了那姑娘的前胸上,胸膛乃女子大防,那姑娘于此处被击,又怎能不大急。

何天香又哪里知道这些,还认为自己一掌打重了,连忙赔礼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的剑也太……”

“你这畜生!”“呼!”一道剑光自身后破空飞来,却是那绿衣丫头见主子被辱,一时气极,竟将手中的剑脱手贯了过来。

“在下到底做错了什么?”何天香连忙转身,伸手一捞,将剑接在手里,惶急地叫道。

这时,突听一声怪笑自林子传来:“哈哈,丫头,怎么样,吃亏了吧?只要你答应本门少门主的条件,老夫替你废了他,如何?”说着,林中缓缓踱出一个高个老头儿,鹞眼鹰鼻,一见就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

红衣姑娘猛地摇头:“休想!本姑娘就是死了,也决不答应,你叫金碧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嘿嘿嘿……话虽如此,可这由不得大小姐!”老头儿­阴­笑道。

“那你想怎样?”红衣姑娘不由气道。

“这还不简单?等老夫抓住你,往喜堂里一送,这事不成也成了吗?”老头得意的笑道。

“你是什么人?”红衣姑娘心中一惊,不由问道,却暂时将何天香的事忘了。

因为当今武林敢在她面前说出这等大话的人还真不多,她父亲的“红花剑法”并不是普通武林人士所能接下来的。

老头儿哈哈一笑,双手一背,仰首向天,目中无人地道:“老夫上祁下运!”

“龙门一霎煞朗运?”姑娘脸­色­不由煞白,这祁运一手毒龙鞭法罕有敌手,鞭上倒须不但可撕人皮­肉­,更沾有剧毒,着实令人防不胜防,现在天残帮里坐第三把交椅。

姑娘情知不敌,只怕落在他手里,真要同那个邪门少主拜堂成亲,冷汗唰的一下便下来了,连忙跺脚,伸手一扯那丫头叫道:“快走!”便向旁边的马匹跃去。

“走得了吗?”灰影一闪,龙门一煞已挡在面前。

“大家拼命算了!”姑娘是走不脱,索­性­不要命了,竟低头连人带剑的一齐向前撞来。

陡觉耳边听得一声:“快跑!”自己的身子便腾云驾雾般飞起,正好落在马背上,姑娘回头一瞧,却见何天香正好挡在龙门一煞面前。

原来,何天香一听两人对话,便知道做错了事,一见姑娘撞出,便立即出手,伸手抓住姑娘的腰带向后甩出,同时与龙门一煞换了一招。

龙门一煞只觉眼前一花,面前已多了一个人,不由怒道:“小子,你是谁?活腻了,竟敢搅咱们天残帮的浑水?”

何天香拱手肃容道:“在下姓何,单字天香,只是一个无名小辈罢了。在下虽不愿你的手下流血,却也不忍心看你欺凌两个姑娘!”

“好!何天香,有了名字就好办了!”马上的姑娘若有所悟的道,却回头对那绿衣丫头道:“芸儿,咱们走!”顿时,两骑调头北去,只留下漫天尘土。

龙门一煞刚想阻拦,却被何天香截了下来,不由恼怒地道:“小子,你可知道放炮了慕容兰娟是什么后果呀?”

何天香这时才知道那姑娘叫慕容兰娟,嘴上却道:“慕容兰娟是谁与在下无­干­,只是你欺负别人,在下就看不过眼去!”

“臭小子,你真的是想死!”龙门一煞十指一式“鹰击长空”当空向何天香扑来。

何天香见他来势汹猛,一式“仆式穿掌”便向外闪去。

“哪里走?”郎远一声暴喝,凌空突然变招,单臂一伸,已朝何天香后心抓来。

何天香听得风头不对,也连忙变招,一式“反手捞月”身形往下一伏,右臂却向后反手挥去。

嗤!只听得一声裂帛声响,何天香右肩上的衣衫被齐齐撕去,祁运也倒走五尺,右臂上被何天香反手扫中,火辣辣一片生痛。

两个人谁也不再说话,陡凝神聚气,准备再拼。

突然远处升起两束蓝­色­旗花,在半空中砰的炸开,五彩缤纷。立时,方才那个险些丧命的汉子走上前来,小心的道:“三爷,总坛特急召唤。”

龙门一煞眉头一皱,冷冷地道:“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多管闲事的小子,先让你多活几天吧!老夫要先走了!”说完便转身带着手下离开,心中却暗道:“这人是谁的门下呢?”

何天香一笑:“请便!”

不一会儿,林外便只剩下何天香一个人了,看着身上已只剩半片的道袍,不由摇头叹道:“唉,看来好像不换一件新衣服都不行了。”

上午,龙泉镇里人声鼎沸,人影川流不息,这是一个大镇,今天正值市集,周围二十几个村子里的人都来赶集,一时镇中卖什么的都有,什么样的人物,闺秀、公子、伙夫、农人,小孩全都到齐了,时已近午,整个市上已开了锅。

“盛源缎庄”厅堂里,伙计们正忙的昏头转向,突然自门外踏进一个蓬头垢面,衣破烂衫的人来。

伙计们还以为是叫化子,连连摆手道:“待会儿再来,现在忙不开!”当下又去做别的事,再抬头时,却见那人仍再原地未动,不由气道:“你没听到吗?”

那叫化子却开口了:“在下是来做衣服的。”接着手中光亮一闪,却是一锭三两重的银元宝。

掌柜的眼光立时一亮,连忙迎了上来,有钱的就是祖宗嘛!

“咳,公子,你要做件什么衣服呢?”他听声音便知道这人不会太大。

“你随便给我做件就得了,唉,只是可惜了这件袍子!”叫化儿惋惜的道。

来的正是何天香,他以前没做过衣服,也不知道衣价到底几何,惟恐不够,便拿了三两银锭出来,却不知一件上好的衫子只需要一两银子便已足够了,掌柜的又怎会不殷勤照顾呢?连忙派人带他到后面洗脸,自己又亲自裁了半匹上好的蓝缎子,让衣匠们立时做了起来,外加数尺白缎子做的一套内衣,总共也不过才值二两三钱银子。

“盛源”不愧是龙泉最大的衣店,不过半个时辰长衫便已做了出来,正好何天香也梳洗完毕,当下穿上一试,招臂伸腰,正好合身,当下推门而出。

一除数日泥垢,何天香身上一爽,说不出的舒服,不料刚走的几步,何天香骤然发现不对,因为他每走到一处,总有一群小媳­妇­大丫头老远向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一片,何天香还以为自己穿错了什么,连忙上下看了一眼,并无奇特之处,何天香不由有些奇怪,一礼问身边的大娘道:“请问大妈,在下身上是不是有些不妥?”

那位大娘抿嘴一乐,笑道:“俗语道,男爱娇,女爱俏,公子好福气,长得一表人材,也无怪姑娘们喜欢了,现在这里好多都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公子要不要大妈替你上上眼?”

何天香一听,脸不由一下子红臊的紫红,连连摆手道:“大妈见笑,大妈见笑!”

“哟——姑娘们看哪,还是个雏儿呢!”大娘也不由乐了,朝周围大声喊道。

哄!姑娘们不由一齐笑了。

何天香更是尴尬,大娘一把没拉住,他已从人缝中钻了出来。

大娘在后面急的叫道:“哎——你先别走,你还没说你是哪家哪户的呢?”

何天香又哪敢再搭腔,只放低了头逃窜,再抬头时,却发现已到了一个扇子摊旁边,心中不由一动,心道:“这样下去难免尴尬,我和不用扇子遮面,这样岂非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当下,他移步来到摊前,随手拨开几把,的一把是一把黑­色­的底子上书辛弃疾的一首词道:“当年万里觅封候,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处,生暗旧貂裘。”另一把上却是苏东坡的一首:“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赤壁怀古》,这些诗词何天香早已在师父的案头看的熟悉至极,便放在一边,当捡起的三把时,却见做的雅致至极,上书“柔情似水,假期如梦,忍质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旁边是几点墨梅,更添无限韵致。这样雅致的诗句,这样雅致的东西,何天香还是第一次见到,只觉得整件东西摆在手里,使人如香如麝,回味馨久。一时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来,只知那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总之怪怪的,便问那摊主道:“老丈,这上面写着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到底是什么意思?”话尚未完,却突听耳边轻轻一声娇笑:“傻瓜!”

“嗯?”何天香听得似有人在说话,待回头时却不见半丝人影。

那摊主却笑了,笑的有些神秘,轻声道:“小哥,这种事情可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哪!”

“什么?”何天香没弄明白。

“木瓜!”同样又是一声娇笑,在何天香耳边响起。

“怎么,撞邪了?”何天香这次听得真切,再抬头却是依旧不见人影。

却听那摊主不耐烦地解释道:“小哥,这个东西不是一句半句就能解释清楚的,有时就是三天五夜也说不明白,可是只要你有那么一点儿体会,这东西就简单了。呵呵,是不是?”

何天香还是困惑的点点头,从袋中取出银子付了帐,又将扇子捂在脸上,这才复往前走。

“两情既然若要长久了,那两个人自然是高高兴兴的在一起了,倘若人一分开,那又会有什么情趣?不是朝朝暮暮,那岂非要长相离别?可看来又却像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一边走着,一边不停地念着这两句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岂在什么来着?”不料一句尚未念完,只听得“砰”的一声响,紧接着耳边响起一声惨叫,然后他便看见无数的火星在面前晃动。

然后,他便觉得自己胸前的衣襟被人提了起来,他使劲儿的晃晃脑袋,终于睁开了眼睛,金星是不见了,看到的只有一张嘴,确切的说是只有上下两排雪白的牙齿,牙齿在上下蠕动着,而声音却是从脑后传来的:“你怎么搞的?走路不长眼?!”

“哦。”

何天香这才清醒过来,敢情方才是撞人了,反弹只力那么大,自己还以为是撞墙了呢!

何天香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这时那人的话已喊完,嘴巴也闭上了,何天香这才看清了,那人也是个文生公子,长的眉目清秀,只是眉毛稍嫌弯了一些,正瞪了两只大眼睛狠狠地看着自己。他伸手抓住何天香胸前的衣襟,努力地想把何天香提起来,但他比何天香矮了些,即便踮了脚尖也不高,连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只得放弃,甩开手气道:“走路哪有只看扇子不看人的?”

他的嘴角向上微翘着,胸脯一起一伏,显得大为气恼。

旁边一个十五六岁的书童也立即和道:“就是嘛!”

何天香自知理屈,连忙认错道:“对不起,对不起,天香向两位兄台赔罪了!”

“天香?”那公子鼻子一歪,随即又道:“我看是‘天想’吧?!”

“哈哈……”围观的众人都笑了,那公子话一出口,大概也是觉得好笑,不由也和那书童一起笑了。

“天想?”何天香一愣,随即醒悟,不由也笑道:“兄台见笑!”

“嗯!这还差不多!以后走路小心些!”那么子的气这才小了些,腰杆拨得笔直,甩袖从何天香身边走过。

“是是!”何天香刚应了两个字,却又似觉得那公子在耳边轻轻笑道:“又岂在朝朝暮暮,呆瓜!”

何天香一惊:“嗯?他怎么知道我再往下念是‘又岂在朝朝暮暮’呢?”又奇道:“奇怪,这声音好熟,好像在哪儿听说过。在哪儿来着?”他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脑壳,突然记起来了:“傻瓜,木瓜,呆瓜!原来是他?!”何天香猛地抬头。但人群茫茫,又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湖北的古道上,行着一个天蓝长衫的年轻人,正是刚刚被捉弄了的何天香。

虽然去何家庄的路他不知道,但去湖北的路却早已听郭强啰嗦过不知多少遍了。

一想到这个师兄,何天香不由笑了,因为他这个师兄不但懒,而且出奇的馋,馋的不是­肉­,却是酒,馋酒也就罢了,而且酒后一定会打呼,让何天香一听就头痛的呼!

小屋已在眼前,屋里点着油灯,暖暖的,一如他的心。

他轻轻地敲了几下门,人却已轻灵的绕到了后窗。

“谁呀?”一个大汉探头出来瞧了一下外面,瞧不见半丝人影,窗户却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猫般地闪了进来,往墙边的那张小木床上一躺,哈哈笑道:“师兄,你又上当了!”

“好啊,你什么时候来的?”郭强不由大叫道,反手摔上门,往床上只一扑,噹!床边的油灯便摔了,屋中漆黑一团,拳脚之声,却立即大作,紧接着便是水碗,筷子,脸盆的声音,好像已不是师兄弟间的玩闹,简直是一场恶战。嘭!不知道是谁的脚蹬出了窗子,一只鞋子也踢了出来。

突然,屋中安静了下来,一个声音叫道:“何师弟,你快松手,我的胳膊都让你拧断了!”

何天香却骂道:“先把你的臭脚拿开,都几天没洗了,还好意思架在我头上!”

“不拿!”郭强赖笑道。

“不拿?”何天香也笑,手上一用力,格一就听郭强一声惨叫,连忙叫道:“好好好!一二三,大家一齐拿开!”

“砰!”窗上的剪影一分两散“轰!”却是屋中唯一的一张木床倒塌的声音。

安静,难得的片刻安静!

良久,“师兄,怎么办?”何天香问道。

“怎么办?你睡房梁,我睡桌子,反正碰上你,我总是倒霉!”郭强狠狠的道。

“什么?我睡房梁,你睡桌子?我是客人呐!”何天香却叫了起来。

“好吧!咱们老规矩,石头剪刀布,输的上房,这总成了吧?”郭强妥协道。

“这还差不多!”何天香笑道:“但你今晚要是敢再打呼,我就掐死你!”何天香突然又恶狠狠地叫道。

三大声石头剪刀布,二人才安静下来缓缓地低声交谈。

然而两个人却谁也不知道,屋后的树林里正有两个人,伏在那里面面相觑。突然其中一个长叹了一口气道:“唉,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孩子似的!”

另一个却轻声道:“你不也是吗?”

“去!越说越没正经!死丫头!”那黑影娇嗔着推了另一个黑影一把。

此时,屋中低语声没有了,两人已进入了梦乡,夜好静,星好美!

因为郭强还有事要办,谈妥在梅城相聚一起去何家庄后,何天香便先行动身。

中午,好烈的太阳,何天香只觉得浑身粘粘的,说不出的不舒服。突然,远处传来了哗哗的水声,“有河水!”何天香不由大喜过望,快步转过一片树林,便看见两片树林中间夹了一条河,欢腾的河水正跳跃着向东流去,何天香看看四周无人,不由一边脱着衣衫,一边跑向巨石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微湿的河水泡着身子,说不出的惬意,何天香突然发现那件衫子昨夜打郭强玩笑时脏了,又见正午太阳正好,便扯了过来在河中搓洗起来。

“啊?”巨石背后却有两个人,面红耳赤的掩口相对吃吃的笑。

洗足了,泡够了,何天香便躺在河滩上晒太阳,静待着岩石上的那件衫子凉­干­,不觉中却睡熟了。

“救命呀——”河对面中的林子中突然响起一声女子的尖叫。

何天香睡的正熟,没有听到。

“救命呀——”何天香还是没有听到。

“救命呀!”这次声音大了许多,直如鬼哭狼嚎,就响在耳边,何天香吓得一个机灵翻坐起来,茫然四顾。

“救命呀——”这次他听清了,顾不得石上的衣衫,立即向林子那边奔去。

他刚离开钻入林子,岩石上的那件衣衫便倏的滑下不见。

何天香展开身法,绕着林子一转了两周,仍不见人影,不由奇道:“莫非我听错了?不会,记得有一声特别大的,可怎会找不到人影呢?”回到岩石边,正要去取长衫,却见岩上已是空空如也,不由明白过来,幸好钱袋还是在身上的,不过再买一件罢了。当下摇着头,又去取扇子,左寻右寻终是不见,不由叹道:“我也真傻,倾巢之下岂有完卵?罢了罢了!”说着直又取出那件撕破了的旧道袍罩在身上,凉凉快快地往前走去。

树林里,仍是两个黑影。

“笨死了!连声喊声‘救命’都不会,还得要本公子亲自在石头后面大叫!这不是你叫我起床的时候了?”一个黑影愤愤的道。

“哼!有什么?好歹不是在京城里!”另一个黑影也不服输的笑道。

“哦?京城里怎么了?”第一个黑影没明白过来。

“要是在京城里,你这么一喊,还不把咱府里一半的人都吓死?”

“哼!那又怎么了?”

“不过,这次你却有点儿忘本了,没有引起轰动效果!”第二个人影得意的笑道。

“为什么?”

“这次你只吓起了一个‘三瓜’!”

“三瓜?什么三瓜?”第一个黑影一头雾水。

“所谓三瓜者,傻瓜,木瓜,呆瓜是也!哈哈!”第二个黑影­奸­笑道。

“死丫头,臭丫头,你真的讨打!”第一个黑影举起了手中的东西,赫然是何天香的扇子。

两个人又闹了一会儿,第二个黑影方问道:“公子,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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