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歌道:"莫非,他就是你的那位旧情人梅云的弟弟?"叶思任摇摇头,叹口气道:"修流是内子的弟弟.那梅云原也是富贵人家出身,可惜幼年时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后来委身于青楼.她天资聪明,貌压群芳,叶某视她为平身知己.只可叹红颜薄命,与我两情正当欢恰时,却香销玉陨,以致叶某的心都冷了."
白日歌道:"早间渔市上我还以为先生取笑于我,说我跟你旧人相象.现在听了你的这番话,倒是真的了."叶思任凝神望着她,缓缓说道:"岂止是相象,你们简直就是一个胚子出来的!"
白日歌笑道:"如此说来,侬家若是示爱于先生,先生必然是不会拒绝了?"
叶思任想了想,道:"却也不尽其然.容貌是一回事,情思又是一回事.大抵人生在世,总有那么几件事是要恣意去寄托的.忠孝情义等,都万万不可闪失.叶某虽放浪形骸,为人处世洒脱不羁,但于这'忠孝情义'四字,却看得极重.你白娘子是你,梅云却只有一个.我与我家娘子,那是夫妻亲情,到得坟头,两不分开.与梅云之情,却是知己之心相印,寒窗冷月,体会兴趣,自然与夫妻之情又是不可同日而语.至于枕畔之情,春山眉目之间,或可冶性,那是男女之趣,自当别论."
白日歌笑道:"那么秦淮河畔'望春院'的贞娘,与先生便是枕畔之情了?"
叶思任心间一痛,笑道:"你知道的事不少.今日叶某喝的多了,你权当我方才说的只是酒后之言.叶某在江湖上,醉眼看人,率性肆行,只求问心无愧.倘若真要计较起来,你说是伪君子也好,真小人也好,大侠也好,却不能动我性情分毫."
说着,又自干了两碗酒.
白日歌痴痴地看着他,不觉也给自己倒了碗酒喝了.叶思任说的这些话她听的半懂不懂.因为在此之前,她都只是用好与坏去判断一个人的.好坏的标准,当然也很多,但涉及到一些具体而微的事体时,很多事却成了混沌一团.她在焦山孤闭了二十多年,于人世之事的理解,再也单纯不过.至于说何谓情爱,心里头更是一团雾.想到自己似乎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产生了好感,胸间便有些七上八下了.
她突然发觉,自己在叶思任的面前,显得十分的不自在.
叶思任叉开话题,一边喝酒,一边说了些江湖上的趣事.不知不觉间,夜色便将海面吞没了.白日歌放下四边的帘子,点起两根蜡烛,雨点轻轻敲击着船蓬,叶思任淡青色的笑容在烛光中摇曳着.
白日歌的思绪有点烦乱.以前她单独跟一个男人呆在一起时,心里想的,全然没有男女之间的情事性念,要么只有敌意与冷寞,要么就是一些任她宰割的血肉身躯,然而,她却是从不把他们当做能让她心猿意马的男人看待的.她掂量着他们的肉质份量斤两,却从来没有去感觉他们的心思.在她砧板上的男人,都是些货真价实的好菜.
很多人都喜欢吃她做的白斩鸡.这就是她接触过的男人.
但是她现在却面对着这样一个让她提心吊胆的男人,这个男人的微笑与呼吸,让她觉得,她其实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这个感觉使她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也使她因此痛苦不堪.
她给叶思任斟满了酒,随后轻慢地剪着烛蕊.她对着烛光想笑一笑,但眼角却淌下了两滴泪珠.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