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公元20××年……
初秋的阳光分外明亮,树梢的黄叶尚未飘零,在微风里飒飒起舞。
一个一身黄|色套裙的年轻女子,怀抱一只白猫,脚边跑着一只小黑狗,在阳光下的林荫道上漫步。
“生活竟然是这么无聊!”时年二十四岁的红曲发出一声叹息,“原来孤零零一个人活在这渺茫的人世是这么痛苦!”
当时还是白无常的炫光,漫不经心地摇着尾巴说:“如果真那么无聊,干脆死掉吧!来拂水殿工作。”说完,他若无其事地长大嘴巴,打个哈欠。
“不要!”刚上任没几年的小黑无常急忙叫了几声,打断他们,说:“我喜欢薇香殿下!不要红曲来接替!”
没人理他。于是黑无常很不甘心地哼哼两声,独自追麻雀去了。
白无常看红曲心情不好,安慰道:“其实你不必太在意。虽然你的父母亲突然去世,但是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对不对?”
红曲没有说话。连一向很会教育别人的白无常也没词了。
“我的爸爸妈妈……是我最后的亲人……”红曲悲伤地说。
这时,没人搭理的黑无常忽然跑回来Сhā话:“我也是我爸爸妈妈最后的亲人啊!还不是小小年纪就翘辫子了!”
“所——以,”红曲忽然凶光毕露,把白猫往地上一扔,“我现在唯一的乐趣就是欺负你这个比我还不幸的家伙!”她使劲揉了揉小黑狗的头。
白无常踏着落叶回头笑了笑,看着他们胡闹,说:“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容易轻生。阿黑还没有回到这世上呢!”
“阿黑?”红曲和黑无常都愣了,互相看了看对方,问:“哪个阿黑?”
白无常没有直接回答,从容地说:“绚姬已经三岁,在一个遥远的城市。”
红曲从悲伤中挤出一点笑容,“对——绚姬,我的姐姐……又回来了。这么说,爸爸和妈妈也一定回到了这世上,对不对?只不过,他们再也不是我的爸爸和妈妈了……”
“大家还是一起生活在这世界上,”白无常说,“这也算一种幸运吧!”
“说到我那个未来的儿子,也不知道他最近如何。”红曲一边把落叶的碎片从小黑狗身上弹落,一边问:“他还被关禁闭吗?”
“托福,刚刚被解禁了。”一个声音冷不丁从红曲身后传来,差点把红曲吓出心脏病。
“萤——星!”红曲沉着脸,看着突然出现的高个男子,阴险地问:“你这样吓我,不怕我以后狠狠整你?我可是你未来的妈!”
萤星笑了笑,拍拍红曲的头,更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说:“红曲乖!要当个称职的妈妈——善有善报嘛!”
红曲没作声,心情仍在失去亲人的大起大落中徘徊,在一瞬间又沉入低谷。
“有没有人愿意和我结婚?我很怀疑……别人不知道我其实很正常,只当我这个人时常对着空气说话、满脑子鬼狐仙怪的怪谈,怎么看也不像善良无害之辈……”她开始失去自信,“对了,你们不是能查地狱的资料吗?我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已经注定要生一个爱上饿鬼的儿子,老天不会再分给我一个十恶不赦的家伙当老公吧?”
后面那个问题纯粹是开玩笑,但黑白无常和萤星却意外地沉默了……
红曲顿时觉得脑子“嗡”一声陷入浑噩。
“喂——你们那沉默的样子……”她颤抖着问:“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真的那么倒霉?!”
“不是的!”白无常安慰道:“其实,自从你出生,地狱就有很多好事的执事绞尽脑汁猜测你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猜?”红曲敏锐地抓住他话锋中的这个字,问:“为什么是‘猜’?”
“因为……”黑无常吞吞吐吐地回答:“姻缘薄里根本没有你!”
红曲的脸色“唰”一下变了。“什么?!”
“姻缘薄里定好的姻缘是萤星和绚姬,”白无常说:“但你每次都和萤星结婚——该怎么说呢……其实说难听一点,你的姻缘是霸占了你姐姐的。”
“嘭!”白猫的头被狠狠打了一拳。红曲铁青着脸,沉声道:“果然很难听——你还是挑好听的说吧。”
“这个悲剧终结的时候,月老本来打算给你定一段姻缘。”黑无常摇头晃脑说:“但是,天上的神仙都很偏爱你,觉得人间没什么能配得上你的人。”
“所以,他们就没定?就这样把我撇在一边了?!”红曲撇撇嘴,把结果猜个正着。
“这算是照顾你!”萤星忽然Сhā话,“你可以随意挑选心仪的人——谁都可以。只要你愿意,月老会马上把那个人的姻缘和你接在一起。”
红曲的眼睛一亮,但立刻暗淡下来,啜啜说:“那……多不好!如果人家本来和别人有姻缘呢?我岂不是……又霸占了别人的姻缘?”
“可是这个大地上所有的人,姻缘都是定好的。”黑无常呶呶嘴,“没有姻缘的人几乎不存在,即使碰巧有那么一两个,也未必合你的心意!”
萤星叹了口气,若有所感:“如果那个人回来,一切问题都可以很轻松地解决。只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来……”
黑白无常和红曲都凑到他跟前,充满好奇地问:“你说的是谁?”
萤星笑了笑,没有回答。
那是一段红曲已经忘记的历史,是一段发生在古老的时代中、古老的国度里的故事……
护卫,牛车,奴婢,出嫁的旗帜,陪送的礼物……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出现在通往郢的大道上,引来无数旁观的平民。
“你看,你看,这是哪个国家的贵族啊?好漂亮的车子!”
“喂!别挤别挤!”
“各位!各位!借个光,借个光,让咱们也见识见识!”
“咦?好香啊!”
“就是!好像是掬花的香味……”
“还没立夏,哪儿来什么掬花!”
确实,这车队中的主角,是一辆异常高大、雕刻精美华丽的大车。这辆车比平常乘坐的车高出许多,即使里面的是个大个子,站起来也不会碰头。它的宽度也非比寻常,即使三四个人并排坐也不成问题。
拉车的是六头精壮的白牛,这六头白牛也不寻常,身上一根杂毛也没有,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而且牛蹄、牛角上都装饰着宝石。即使在这个贵族跨国联姻极其平常的年代,也没有哪个异国新娘的车队有这种豪华壮观的大车——围观的平民当然不知道,这大车是新娘的哥哥特制的。因为做哥哥的始终怕自己妹妹被中原大国的贵族们小看。同时,考虑到妹妹远嫁异国,长途跋涉,一路诸多不便,有这样的“移动房屋”,至少能满足在里面换个衣服、洗个澡的需要——当然,出风头始终是他的最爱。
陪侍在牛车旁的侍女满脸得意,低声对车里的人说:“公主,你看,大家都在议论呢!除了咱们公主,还有谁的出嫁队伍这么风光!……公主?”
听到车里静悄悄,侍女有点奇怪:她们公主一向是最安静不下来的呀!
“啊~~”
大车里传出长长的一声哈欠……近旁的侍卫们立刻“咳咳咳”清嗓子,把这不成体统的哈欠掩盖住,同时也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提高警惕——公主一旦睡醒,他们也就别想安心了。
“泊啦!”大车的竹帘被高高掀开,一个十六七的俏丽女孩从车里探出大半个身子,好奇又兴奋地问:“浮萍,前面就是楚国的都城?好气派——呀!”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哄而上的侍女、嬷嬷们塞回车子里。
“你们大胆!竟敢这样对待本公主?”车里的人还想反抗,但不晓得侍女嬷嬷们从哪里拿出木椎、楔子,把竹帘紧紧钉在车身上……
“大王口谕:有失国体者,禁闭伺候!”侍女嬷嬷们异口同声。
“我要闷——死——了——救命呀!”
……
车队渐渐远去,留下一团浓郁的掬花香,和一群傻了眼的平民呆呆兀立原地。半晌,大家一致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是谁家,敢娶这样的姑娘……”
“哇!不愧是叫做‘中原’的地方,好繁华啊!”
牛车里的公主,好奇心似乎比正常人强一倍。她趁侍女不注意,迅速在帘子上凿了个洞,虽然这个举动毁了她一支金簪,但她也不管那么多了,整个人趴在那小洞上,一心一意往外瞧。
“嗯,人的长相和我们差不多……这下可以稍微放心一点了!”她坐回位子上,从坐垫下面摸出一卷粗粗的竹简。
“公子钧,二十岁,一个老婆都没有,特长是杀人和打架……”她念了几句,挠挠头,很为难地对自己说:“哎……名字不一样,年龄不一样。幸好我也没有老婆,幸好我也喜欢打架——不然我们就没有共同之处了!公子钧,你真该感谢我!”
她又从前到后、从后到前翻了翻那捆竹简——确实什么都没有了。“搞什么?!”她有点气愤:“二十两黄金请来的能士,就搞到这几个字!怪不得让我到了楚国国都再打开,原来是怕我追究他的欺诈责任!哼!你以为本公主是谁?等着瞧,就算嫁了人,我也有办法找你算帐!”
她正一个人发脾气,车子顶上的夹层里忽然传出声音:“喔,你好厉害,我好怕~~”
那夹层本来是给长途出嫁的新娘专用的,让新娘放一些随身的物品。因为这车比平常的大三号,所以这个夹层也格外宽敞——即便如此,造车的人也不会想到有人能躲在里面……
一听到这声音,公主立刻来了火,“君华,还不给我出来!”
“嘘————”夹层打开了,露出一张神情顽皮的脸,“小声!你想让我被拎出去碎尸万段?到时候你也名节不保!”里面的人无声无息、头朝下脚朝上滑落到地板上,还夸张地四下瞄了瞄。
“公主!我好像听到奇怪的声音!”车外的浮萍敲敲车板,声音充满疑惑。
“没事没事!”公主急忙说:“我早饭吃太饱了,肚子不舒服!”
君华捂着嘴偷笑。
浮萍也没怀疑,有一搭没一搭和主子聊天解闷。“公主,我听说公子钧是个很不错的人呢!不仅洁身自好,不近酒色,而且才弱冠之年,就驰骋沙场,连克劲敌……”
听了这话,君华悄悄把脸别到一边,但公主没放过他。她抡起那一捆竹简,敲敲他的头,毫不客气地问:“你听到她说什么了?……你写的是什么?这也差太多了吧!”
“没差很多吧?”君华缩在角落里,拧着衣带装天真,“我文化程度低,写通俗一点不算错吧!”
“你……!”公主刚要发脾气,牛车忽然停了。她俯身靠到窗边,问:“浮萍,出了什么事?”
听到的却是一个中年男子沉厚的声音:“公主殿下,小人是常胜爵府的熊正,前来迎接殿下。”
“常胜爵?那好象是公子钧的封号嘛!”公主扭头去向君华印证,却不见了他的人影。公主撇撇嘴,努力装出温柔的声音:
“妾身初到贵地,有劳阁下引路!”
她说完,得意地看了顶棚夹层一眼,不难想象君华是怎样一副酸到快吐的苦相……
——越国的萋公主,从小就是个整人的天才,但却没惹人嫌,反而受到大家喜爱——真是匪夷所思。她出嫁的时候,连贵为国君的哥哥都忍不住流泪。为了保全面子,他说:“这朝雾让我心烦意乱——就像你调皮时一样。从今天起,你在名字前面加一个‘雾’字,不要忘了祖国的朝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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