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萱就知道——每次红曲鬼鬼祟祟把那个水晶球拿出来,就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当然,她管不着的时候居多,但今天,她的直觉却说:无论如何都得过问一下!
因为小老虎那双紫色的眼睛似乎在躲避着她。
“你又在看谁的往生?”冰萱走到红曲身后,不动声色地问。
红曲把水晶球一把揽在怀里,冲冰萱不自然地咧咧嘴,“你也知道,天后的歌剧院修好了……那是她最后参加的一个工程,所以要开一个隆重的揭幕仪式。”
“那又怎么样?”冰萱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揭幕仪式的重头戏是上演歌剧……”红曲好心提醒。
“我知道。”冰萱点点头,“说是上演歌剧,其实就是想热闹热闹,顺便让天冥两界的歌唱人才比试一下。而你,文采飞扬的拂水姬大人,要写我们冥界参演的剧本。”
红曲得意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连忙说:“对呀!我已经决定了,要写一出‘豪华绚烂感人至深的宏大历史剧’!”
她一兴奋就忍不住用双手托着腮帮子幻想——这下,水晶球完完全全暴露在冰萱眼前。
紫色的水晶中,毫无疑问是冰萱的侧脸……
冰萱的脸色立刻变了,声音也忍不住提高八度:“你……你在看我的往生!”
红曲有些尴尬,拼命解释:“因为秦广王和阿烨投生去了嘛!除了你——出身皇室、文武双全的萱公主,冥界还有那个人的境遇能配得上‘豪华绚烂感人至深的宏大历史剧’?”
冰萱一把抢过水晶球,凶巴巴对小老虎说:“不要告诉她!”
小老虎为难地用前爪蹭着眼睛,回答:“可是,我的职责就是如实回答问题——如果隐瞒,会受到诅咒的!”
红曲过来推了推浑身发抖的冰萱,宽慰道:“你放心好了,我决不告诉别人剧中的主人公就是你。不过你在冥界这么有名,估计大家也能很轻易地推断出来……你还是当作什么也没看见,去工作吧!”
冰萱叹了口气,知道红曲一旦决定,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只好叮嘱一句:“尽量美化我!”
红曲笑了笑,“这还用问!……不过,”她看了看冰萱手里的长茎荷花,皱着眉头说:“不要每天都在拂水殿里Сhā荷花嘛!偶尔也换换!”
“荷花很不错啊!你只管好好工作,这些是我分内的事!”冰萱依旧板着脸,任凭红曲抱怨着离开了。
似乎被那个水晶球勾起了回忆,冰萱一边Сhā花,一边说:“三途河的荷花很好,没有地面上尘土的气息……”
“荷花是开在水里的,怎么会有尘土的气息?”红曲一边在书桌边构思剧本,一边好奇地问。
冰萱用出奇的耐心回答:“荷花并不是开在水里,而是开在水面上,所以会被风沾染上尘土的气息!只有开在水面下的荷花才拥有‘荷花’真正的气息!”
红曲更惊讶了。“开在水面下?有那样的荷花么?”
“有啊!”冰萱的表情异常温柔,“我的家乡就有……越国有一个大湖,湖面下都是这样的荷花……”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公主……公主!小心呀!”一个穿着长裙的使女冲到桥边大呼小叫,转身冲着穿盔甲和青衣的侍卫叫:“是谁让你们把船给公主的?!”
“晴莲,你就别责怪他们了!”坐在木桶中的女孩笑着叫道:“你也一起来!”
晴莲无奈,只好陪着她在小湖里划船采莲。
“公主呀!你这样会被夫人骂!连我也要陪着遭殃!”
“这有什么!我国的女子不都是这样采莲吗?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公主偏着头问。“而且我只是在花园的湖里划划船,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总有一天,我也要和那些平民的女子一样,在大湖里采莲!”
“公主呀!快别说这些傻话!你还嫌我死得不够快?”晴莲忍不住抱怨,“看吧!夫人在岸边叫呢!我又免不了挨骂了……”
又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集市中的百姓都喜气洋洋,晴莲的脸上却乌云密布。
“晴莲,干嘛阴着一张脸?天气都要被你影响了!”公主用手里的柳条撩着晴莲的鼻尖开玩笑。
晴莲却急了,“要是晴莲真有那本事也好!我希望天气赶快变坏!我们就可以赶快回去了!”
“干嘛那么急?我们才刚出来而已!”公主满不在乎地摇摇手里的柳枝。
“公……小姐!世道险恶,人心叵测!你这样大摇大摆在街上走,出了危险怎么办?”
“不会啦!哪有人在街上走着就出危险的?”公主依然满不在乎,“我父亲治理的国家,路不拾遗!怎么会有那种事?我们采莲花去!”话刚说完,她就“咚”的一声,撞在别人身上。
晴莲急忙挺身护主,“你、你这人,干、干嘛撞我们……小姐?”也不是她突然变结巴,而是面前这人实在太——高大……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三个同样高大的巨人!
高大的男子没吭声,只是看着晴莲身后的女孩——公主殿下——她正揉着自己可怜的小鼻子。自打她生下,从来都是前呼后拥:走路有人开道,即使走过去了,跪在地上的人也不敢起来。除了她爹和哥哥,从来没别的男人碰过她一下,所以想到自己竟然撞到一个大男人怀里,公主就不由自主的难为情。
“算了,晴莲,”公主拉拉自己的丫环,“我没什么事。我们走吧!”
“啊、噢!”晴莲算算这买卖没赚头,也想见好就收。
没想到那高大的男子却发话了:“姑娘留步!”
他的声音虽然好听,但过于洪亮了,把两个女孩吓了一跳。
“什、什么事?”公主胆怯地问。
男子笑笑,“鄙人是来贵地做生意的,如果姑娘有兴趣,不妨到小号一观。”
“原来是商贾……不过妾身尚有俗务在身,不便同去。”公主不愧是公主,客客气气把人家拒绝了。
男子也不气馁,笑道:“在下姓吴,名飞骥,专营奇货。”
“妾身先行一步。”公主施一礼,拉着晴莲匆匆离开。
“嘁!一个贩珍货的,走在街上就很了不起吗?我们小姐什么宝物没见过?——你说是不是啊,小姐!”晴莲一转身,立刻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样子。
“别多话!我们赶快走!”公主的脸色却不是那么和善了,“此人袍下负剑,绝非寻常百姓!”
“公主……你怎么不早说?要是让他识破你的身份,也许有危险呢!”
“那你怎么不早点编个理由帮我?”
“哎呀!那个什么飞骥身后,好几个大汉盯着我,我怎么敢玩花样?!”
“我也不敢呀!”
……
~~
WARNING:
本篇和前面几篇一样,纯属虚构。
虽然结合了历史元素,但绝对不要当作教科书来看!
与此同时,那几个可怕的大汉也在抱怨他们的主子。
“公子!你怎么可以把名讳告诉她!”“万一被人识破怎么办?”
“不会的!”他们的主子很无奈地摸着下巴说:“即使在吴国,也很少有人知道我,何况这里是越国。”
等他的亲随都收了声,男子自己捉摸:“那女子气宇轩昂、英华内敛,绝非寻常女子的相貌。她的样子,我好像有点印象——是皇室宗亲?看她挥舞柳条的手法,似乎内藏剑式。难道她就是大哥的未婚妻,那个萱公主?不会这么巧吧?!”
萱公主并没有把这段奇遇当作厄运的开始,早已开始了采莲的快乐生活。她和晴莲划着小船,荡漾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真漂亮!”她感慨道:“好大!好宽广!没想到湖泊会这么美!”
晴莲也暂时忘了回宫后可能受到的惩罚,由衷称赞:“真美!一望无际的水面、盛开的荷花……简直像仙境!”
“姑娘们,这里的荷花还不是最漂亮的呢!”不知什么时候,她们身后出现一个老婆婆,佝偻在木桶里的身躯随着水波颤颤巍巍,沙哑的声音嘀咕着:“在湖中心盛开的荷花,比这里的美一千倍!”
晴莲踮起脚尖,使劲向远处望,“你搞错了吧?老婆婆,那里什么都没有啊!”
“错不了!”老婆婆坚持道:“湖面下开着荷花,没有被大地的风吹过……船是无法靠近的,因为会把花折断,而浮上水面的断花,会在一瞬间失去娇柔和芬芳……我也是听渔人讲述才知道的。”
萱公主听地悠然神往,忽然冒出一句:“我想看……”
晴莲大吃一惊,“什么!难道您没听到:船无法靠近!”
公主狡黠地眨眨眼,说:“划到附近就可以了!”
晴莲没法和她争论,摇着小船划向湖心。约摸要到湖心的时候,她忽然有些不安地问:“公主,你该不会是要用那一招吧?”
萱公主咯咯一笑,反问:“我早就想试一试新学来的那招,一直没有机会!再说除了那一招,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言毕,她站起身,在船头一跃,如飞般掠过……
晴莲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浆哗啦一声落入水中。她结结巴巴叫道:“……公……公……主……”
她们没注意到,远处,那老婆婆向隐藏在层层荷叶下、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神秘人做个手势。那些神秘人心领神会,不见了,只剩下荷叶颤动……
“踏水而行?越女剑有这样的招式吗?不管那是什么,她现在并没有剑!”长堤上,一个年轻男子微笑着沉吟道。他的下颌微微上扬,嘴角带着轻蔑的微笑,服饰并不华丽,但穿在他身上却说不出的得体,一看便知他是个充满自信、未受过什么曲折的贵族。
“殿下,”男子身后,忽然出现一个人,“探子来报,您的弟弟现在正在越国。”
“飞骥?”男子不免皱皱眉,“这小子,怎么总是惹麻烦?马上把他带回国!”他望向湖面,得意地笑了,“我在做大事,不想别人来打扰!”
“就是这里!”萱公主高兴地说着,轻盈地踏上一片浮叶,“真的有荷花!”
可是她的笑容马上凝固了——湖面下有人!
“龟息闭气术!”萱公主大吃一惊。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些人飞快地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拖入水中!
“唔——”公主喝了一大口水,一时慌了神,|茓道被点,晕了过去……
“一群笨蛋!”长堤上的男子一击掌,骂道:“别把她淹死啊!”
“大哥!”
神秘男子回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个自称吴飞骥的商人。不过他并不姓吴,而是吴国的第二王子,叫做姬飞骥。眼看着萱被拖入水中,飞骥脸色惨白,“大哥,那个女子她是谁?大哥为什么来到此地?难道是为了她?”
“正是!”
男子原来是吴国的太子:姬飞龙。他微笑着瞟了湖面一眼——那里已经平静下来。只不过是一个少女落水,而且已经有“好心的渔人”相救,原本向湖心围拢的小船都渐渐远去。“如此轻易就把越女剑的传人萱公主掠到,简单得出乎我的意料呢!”
飞骥紧盯着湖面,难以置信地问:“她就是萱公主?可是,她不是大哥的未婚妻……”
飞龙大笑道:“那又怎样?父亲只是为了暂时稳定两国关系,全力以赴对抗西方,才为我订婚。不过,我现在想到了更好的方法。”
飞骥抿紧了嘴。飞龙看了弟弟一眼,对他的反常有些疑惑,但考虑到整个行动的效果,他毅然命令道:“你赶快回国!在这里只能碍我的事!”说完,他垂下头,深沉地对弟弟说:“我们生在这个世上,婚姻不过是锁链,我们,不过是工具……”
吴国撕毁了婚约,绑架了公主,提出的条件只有一个:用越国北方七座城池来换……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越王浑身发抖,除了“奇耻大辱”这四个字,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说不出。
“父亲!请让我带领军队,夺回妹妹!”太子荫一步跨到父亲身边,气得咬牙切齿。
说到开战,越王却沉默了。
太子荫一看父亲犹豫的态度,心里立刻凉了半截,颤声道:“父亲,您还在犹豫什么?”
“那可是吴国啊!”越王拧着眉头,搓着双手,明显烦躁起来,“那可是远比我国强大的吴国啊——别说他们掠走了萱,就是把你绑走,我们也无能为力……”
太子荫气得浑身哆嗦,“父亲!您在说什么傻话!如果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妹妹被掠而无所作为,会被天下耻笑!您要让后代为此永生抬不起头吗?”
越王却好像打定了主意,斩钉截铁地回答:“吴国这是不义之举,诸侯各国言论一定站在我们这边!”
“父亲!”太子荫摇摇头,“如果我们自己不摆出强者的姿态,谁会把我们当回事呢!纵然各国以为吴国不义,如果我们不主动出击,没有人会表明态度站在我们这边!”
越王闭上眼睛,“不!我们要等待时机——等到各国需要联合我们来对抗飞扬跋扈的吴国!在那之前,弱小者,只能在屈辱中保存自己!”
“父亲!”太子荫还想说什么,被父亲挥挥手打断。
“报仇,并不是一支军队就能解决的!”越王深沉地看了儿子一眼,“立刻派使者前往邻国——特别要派一个巧言善辩的到吴国!另外,为萋挑选夫君吧……”
“萋?”太子荫愣了一下,“萋只有八岁!”
“那又如何?告诉她,她要想为姐姐复仇,就要结一门强有力的婚姻!”
越国使节离开后,飞龙压抑的怒气终于迸发。
他狠狠把拳头往矮几上一砸,木几应声而断。旁边的侍女吓得手忙脚乱退出去——这是经验,在这个刚愎自用的公子发怒时,除非有什么绝妙点子,不然千万别去招惹他。
“你够狠!你够狠!”飞龙气急而笑,“老狐狸,连自己女儿都拱手让人——你这委曲求全的本事,我恐怕一辈子也学不来!……也想不到。”
越国的使节虽然能言善道,但把那些不必要的修饰语全部抛开,他的意思说的很明白:公主本来就是飞龙的未婚妻,飞龙竟然去越国绑架自己的未婚妻……这下,丢人也不止越国一家。越国可不会低三下四丢了人之后又拿七个城池来换一个名节不保的公主。而公主,即使被换回越国也多半得自杀。这买卖划不来,越国可不吃这个亏。既然两国闹了这么多不愉快,越国一向尊敬吴国,愿将公主作为人质留下,表明自己无意与吴国为敌。
这下倒好,这个萱公主成了没人要的包袱,还得让他——以心思缜密著称的吴太子——背着骂名养活这个包袱。
“还以为太子荫那种火烧火燎的性格是从他父亲那里遗传的……真是决策上的失误!”飞龙有些气馁,“要是他当国君,我这个法子多半奏效。”
“原来是这样……”萱在干净整洁的房间里踱着步,“趁哥哥出兵救我,行刺父王,扶植堂叔……这么说,带我出宫的是堂叔安排进宫的侍卫——这都是计划好的?”
“我哥哥做事一向妥当,但这次实在没想到你父亲既不要面子,也不要你……”坐在桌边一边吃水果一边说话的,正是飞骥。“像你父亲这样的君主,不多见。”
“飞骥!”
萱恳切的口吻让飞骥有不好的预感,他沉默地把头别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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