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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昭 一

傍晚授课结束后,师傅要郭昭留下,他有话要说。其时,他们在户外一处小园子的空地上,远近无人,正好说话。师傅却遥指书房——那里去讲。这未免有点郑重其事的意思,郭昭心中便上下忐忑。在他的记忆里,师傅但凡叫人到书房,多半没有好事。不过,他毕竟有些不同。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师傅吃的是他郭家的饭,这样还有一层说不出的主仆关系在那里,料想师傅不至于训斥下人般训斥他吧?那也不见得,师傅向来以名士自诩,在父亲汾阳伯面前都宁折不弯的。把父亲驳得哑口无言的情形,刚被他撞见的,就有四五次。对于他,师傅还能留什么情面?郭昭不由得屏息敛气,小心翼翼起来。

但师傅的态度最终是和蔼的。他招呼郭昭在黄梨木的靠背椅上坐下,热情地吩咐下人上好茶,还强调是他从武夷山带回来的岩茶。郭昭一下子受宠若惊了。他从侍女手中接过茶具,恭谨地奉给师傅,入普通的学徒般。师傅接过茶,问他最近感觉如何。这问的很笼统,郭昭一下子不知如何作答,也便笼统的说还好。师傅轻轻一笑,放下茶盏,说,看你剑术这一个月都没有提高了。郭昭不禁一怔,师傅真是慧眼如炬,他这一个月确实有点原地打转,无论是剑术还是内家功夫的进步都遇到了瓶颈,阻塞住了。是别的事情叫你分心了么?师傅问他。没有,他迅速地说。师傅又笑了,有点意味深长。师傅说,没有就好;没有就表明他的剑术修习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阶段,只要冲破目前的困境,就能达到另一层境界,跻身剑术大家的行列;为了帮助他顺利突破,师傅预备带他去北邑州走一趟,拜访当今剑国第一人剑神吕不凡。他心中狂跳,无法不激动,依师傅的说法,他成为师父这样的顶级剑客的日子已经屈指可待了。这可是多少修习剑术的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高度呢!他真是迫不及待见到吕不凡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师傅说,明天。这么快!是师傅的风格,也是他最想要的。他站起身,我马上去准备!师傅说,去吧,想带的东西都可以带上,这一次出去是和芸小姐的送亲队伍一起走……

什么!芸的送亲队伍?郭昭怀疑自己的耳朵。师傅说是,芸小姐被伯爷许给陇西白家的二公子,明天便送往陇西完婚。太突然了。郭昭几乎失态,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人告诉过他!师傅淡淡地说,因为这件事本来就跟他没什么关系。郭昭默然了。

这一切分明早有预谋。这么大的事情,在人多嘴杂的郭家居然没有人给他透半点风,决不仅仅是不告诉他这么简单,那无疑是下了严令有意瞒住他的。从订婚下聘问吉到送婚,少说也得半年时间,他居然一点可疑之处都没有察觉,人家下的功夫可不浅。他真是低看父亲汾阳伯了。记得开年时候,父亲有意无意提过芸的婚事,他当即表示了反对,两人说不到一起,他情急下不顾尊卑地吵起来,父亲便没有再提。当时以为,父亲看他态度坚决,放弃那想法了。现在看来,自己太天真了。堂堂地汾阳伯怎么会被|­乳­臭未­干­的儿子胁迫?到底是按着原来的想法把芸嫁出去了。直到如今木已成舟覆水难收,才委托师傅来知会一声,甚至不以胜利者的姿态来看看他。说到底,老人家还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郭昭遭到双重打击。其一是被轻视的屈辱,其二,则是痛楚。他为了芸的嫁人而痛楚。尽管没有跟任何人明说,但他对芸的爱慕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小妹子,是他姑母的独女。姑夫英年早殁之后,她便生活在郭家。如平话中一样,他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有着丰富多彩的甜蜜回忆和刻骨铭心的依恋,还有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的誓言。似乎只等那位长辈在鸳鸯簿上轻轻一点,就可以美美满满。没想着,突然之间,她便要远嫁他方,从此与他无­干­。他又怎能不痛楚,痛楚并忿怨呢?

他瞪着师傅,眼里充满了愤怒。正是这个人,自诩方正君子的名剑客,配合汾阳伯把他瞒到现在。先是,二月里护着芸去江东祭扫,四月中旬方回。到府后,鞍马不歇,又带他往鲁地拜访蓬莱剑派和渤海剑派。待拜访归来,次日便送芸往佛光寺蘸香避暑。再回府,已是今晨。以致这大半年来,他和芸总有一个不在家里,居然连一面都没有见到。因而,对芸的情况他一无所知,终于酿成今天这噩耗。若非恪于礼法,他真想扑上去和这个人厮打一番。

郭昭的愤怒师傅是理解的。少年人,情窦初开之际,都把情爱看得天一样。拆散他的情人,不啻于谋害他的­性­命。他当然会反抗,不计后果的反抗。汾阳伯深知这一点,故而委托师傅来通告,以免父子沦为仇雠。师傅本不愿徒惹怨恨,奈何汾阳伯言辞恳切,不计身份礼下于他,又虑及自家也是汾阳伯肥马轻裘的供养着,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此刻见了徒弟的神情,不禁生了悔意。实在不该掺和别人家务事,任何一个门客都有权拒绝这种差事的。但是,事已至此,纵使后悔也无法退却了。

师傅于是收了同情和理解,拿出严厉来。他迎着郭昭的目光,凌厉地逼了回去。两人的目光电一样噼噼啪啪地对峙着,郭昭满腔的愤怨,终究抵不住师傅十多年积威,逐渐败下阵来。师傅微微一笑,冷冷说,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可以走了。说着,端起茶碗,做出了送客的姿态。但郭昭没动。他不能动,他需要一个说法——为什么把芸嫁到陇西?师傅放下茶碗,说,陇西白家是关西豪族,手握重兵,雄踞要镇,朝廷倚为柱石,跟河东郭家门户相当,不至于辱没芸小姐;而约为婚姻的二公子,更是少年英才,十六岁便率军陷阵,北却突厥三万骑兵,得今上集英殿召见,封为冠军将军、天水郡太守。无论是选家世,还是选人,这一门婚事都无可挑剔。更要紧的是,芸小姐自己也很喜欢白家二公子。汾阳伯不过顺水推舟,玉成罢了。郭昭不相信:这不可能,芸不可能喜欢白家二公子!师傅说,为什么不可能?白家二公子相貌好,气度也好,又少年建功,当朝哪位青年俊彦能与之媲美?

郭昭被问倒。是的,跟白家二公子相比,他的确毫无优势可言。从为芸择一良婿的角度来看,父亲的选择无可厚非。尽管他直到,父亲汾阳伯更多是从政治上考量这门婚事,想通过婚姻的办法巩固与陇西豪族的联盟,从而增大在朝廷的影响,但这话他不能拿到桌面上说,摆在桌面的只能是师傅刚刚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让他无法辩驳。他也无法理直气壮地说,芸早与他相许,所以不可能看上白家二公子。虽然师傅对此心知肚明,但他自己说出,此情此景,只能自辱。他不禁垂头丧气。

师傅却松了口气,嘴角微微动了动,恢复了谈话之初的和蔼。师傅说,本朝尚武,武人备极荣崇,不仅军中作战勇猛可博得盛名,武艺出众也能折名天下,像剑神吕不凡,只凭一身剑术,就封为侯爵,天下莫不向往。他若能在剑术上­精­进,他日他时,尊荣不必逊于白家二公子。

此话不假。师傅既非名门望族出身,有没有朝廷名爵,却能与汾阳伯抗礼,所赖者,正是一身技业。在外行走,各地豪族争相延请,所看重的,也是师傅一身技业。提及他,那些豪杰们更看重他无极剑杨鹤的入室弟子这一身份,而非他河东郭家嫡长子的身份。拜访过的前辈们,无不盛赞他作为无极剑弟子有朝一日青出于蓝的前途无量。他也深以为然。在同辈间的切磋中,他未尝一败,一些成名前辈,也已非对手,成为顶尖剑客几乎指日可待了。可偏偏在拜访蓬莱剑派和渤海剑派斩落十三位好手归来,正踌躇满志的时候,剑术的进步突然停滞不前了。他一度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以为就止步于此,直到今日,师傅点拨过,才有茅塞顿开之感。但师傅随后提到芸出嫁一事,他尚未来得及喜悦便为芸而苦恼。此时再想起,沮丧之气顿时折减大半。

师傅又说,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何患无妻!此时暂专心练剑,待他扬名立万,师傅保他一位如花美眷。

关于芸的话题,郭昭便没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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