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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3年版的《蜀山》,徐丹宁啃着­鸡­翅大发感慨:“林青霞真的是美人!绝­色­!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就只出了她这一个亦男亦女的中­性­丽人呢?佳人难再得啊!”

“啊,你也喜欢林青霞?我也是,我从她演琼瑶片的时候就喜欢她了!”孟妮可顿时和徐丹宁意气相投,大力握手。

第二张碟放的是《新蜀山剑侠传》,两人在评论“张柏芝也是难得的美女,但和林青霞一比就如何如何……”的同时,不忘用古怪的目光看一眼岳青莲。

“­干­嘛?”岳青莲被她们看得有些发毛,放下手里的串丸仔问。

“我记得以前我们打工的时候,为了放松,都是恐怖片之夜的吧?”徐丹宁首先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中国的神话片感兴趣了。”

“这不是神话,得算仙侠,蜀山是还珠楼主的作品,开创了仙侠的一代潮流,对啊,青莲,我也记得我们那时候,看的是异形四部连播,你不记得啦,有个男同学,看到最后,流着口水说‘异形看起来好像螃蟹啊……’,这么几年下来,你改口味啦?”

岳青莲在地板上正襟危坐,用很严肃的语调说:“丹宁,妮可,大家都是受过教育的人了,你们要知道,论语上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实际上并不是说圣人认为这些不存在,而是本着‘六合之外,存而不论’的原则,不去妄加评价一些人类认知以外的事。”

徐丹宁嘴里还叼着半根­鸡­翅,含糊地嗯了一声。

“所以,对于一些,暂时以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也不要存着一棍子打死的心理,首先,要接受,然后,再提高到理解层面上来,众所周知,现在科技发展迅猛,但毕竟还在有限的范围内,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就成功地挑战了牛顿的三大定律,而目前,欧洲原子能研究所的粒子对撞实验,也很可能把爱因斯坦的理论推翻,我这么说,你们能理解吧?”

“真的是学生时代啊,我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岁坐在课堂上。”孟妮可喃喃地说,徐丹宁点头同意。

岳青莲气馁:“我就是说:科学也有很多解释不了的东西,但以中国传统的理念来说,却是理所当然的。”

孟妮可放下爆米花,擦着手:“当科学费尽辛苦爬到山顶的时候,却发现神学已经在那里等它了……青莲,弗萝拉,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吧,别挑战我们的理解能力了。”

“就是。”徐丹宁附和,“我觉得你在谈判收购的时候挺伶牙俐齿所向披靡的,为什么今天说出来的话都四六不着?”

岳青莲点点头:四六不着是吧,那今天就给你们看一个着的!

她站了起来,走到窗户前,一把推开窗户,冬日的寒风呼地一声灌进屋里,淡绿­色­的窗帘飞舞起来,徐丹宁叫着好冷好冷缩起了光­祼­的小腿,孟妮可比较镇静,问:“你要向我们阐述一下温室效应?”

岳青莲扭头一笑,一步跨上窗台,跳了下去!

“哇!”孟妮可和徐丹宁双双发出一声尖叫,动作一致地扑到窗前,惊惶地探头向下看,徐丹宁甚至还不忍心地抬手挡了一下眼睛,出乎她们的意料,从24层顶楼看下去,楼底下被路灯照得明亮的路面上什么都没有,几辆汽车安静地停在车位上,别说她们以为的跳楼惨烈现场,连只路过的猫都没有。

两个姑娘面面相觑,徐丹宁颤抖着声音问:“工作压力太大,­精­神失常了?”

孟妮可认真地想了一下,反问:“你是说她,还是说咱俩?”

“嗨!”从头顶传来一声神清气爽的招呼。

两人同时抬起头来,满脸惊讶地看着漂浮在她们头顶的岳青莲,白­色­碎花的睡裙迎风飘舞,露出两条笔直光滑的小腿,白皙的脚就在她们头顶悠闲地晃啊晃,双臂伸开,像划水一样在身边徐徐摆动……可是这不是在水里!这是在空气里!空气的浮力是完全不足以浮起一个大活人的!

岳青莲看着两个朋友目瞪口呆的样子,得意非凡,为了一步到位给她们解释什么叫修真,她可是在小麒麟的帮助下练习了很久‘空中悬浮’,小麒麟还抱怨‘宗主你要好好修行的话飞剑法宝什么的随手拈来相助何必这么辛苦’,虽然这么从二十四层跳出来是有些冒险,不过,能震慑住她们,不让她们质疑的话有机会出口,这还是值得的。

徐丹宁完全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孟妮可相对而言比较镇定,最初的惊愕过去之后,指出关键的一点:“青莲,­内­裤都看见了!”

“嗷!”岳青莲没想到她说出的竟然是这句话,大惊之下伸手去捂睡裙,身体却失去了平衡,经脉里正在缓慢流淌的金­色­灵力经她心神一乱也纷纷四溢,再也不能维持悬浮的状态,她身子一歪,直直地掉了下去!

“抓住!”幸亏徐丹宁和孟妮可反应快,分两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吊在半空,用脚抵着墙,费了老大劲才把她从窗口拽了进来。

三个人一齐趴在窗口附近的地板上喘气,孟妮可惊魂未定地站起来去关窗:“青莲,别闹了!你背后的钢丝都断了。”

“我背后才没有什么钢丝,这是我修炼所成!”岳青莲恼火地坐直了身体,打开一罐啤酒咕嘟嘟灌下去,半天才说得出话:“我现在是个修真者,看我的皮肤,和我刚才能飞,那就是佐证。”

徐丹宁凑近去看她的皮肤,还用手摸了摸,然后不相信地掏出镜子看着自己的对比了一下,呻吟一声倒在地上:“青莲,你有什么保养秘方就直接说,不要弄这些有的没的吓唬人。”

孟妮可相信的成分多于怀疑:“这就是你昨天要跟我说的?”

“是。”岳青莲十分诚恳地说,“我祖上是修真者,传给我一个……呃,一个法宝,里面有可以增强细胞活­性­因子的灵水,还有一套口诀,我遵循着练习多日,目前,金丹已成。”

徐丹宁看了她一眼,开始疯狂地捶打地板:“拜托你说实话好吗?我绝对不刺探你的保养品来源的秘密,哪怕是往皮肤里注­射­冰毒我也不会去报警的!”

“说什么呢!甲基苯丙胺才不会有美容作用。”身为化学生的孟妮可义正言辞地指责她的荒谬观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科学之所以是科学就因为过程可以无限制次数复制,所以——拿样品来给我试试!”

岳青莲点点头,去开了冰箱,取出一小瓶经过稀释之后的护肤水:“脸伸过来。”

“我还是从手开始吧。”孟妮可伸出左手,岳青莲用化妆棉蘸了一点,小心地在她手上拍打着。

随着拍打,孟妮可的手上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污垢,灰白­色­的,徐丹宁点点头:“没错,是要先去除角质层。”

“不,这是一步到位的。”岳青莲盖上盖子,嘱咐孟妮可,“去卫生间洗掉。”

三分钟之后,卫生间传来孟妮可的尖叫,随即举着手满脸激动地冲了出来:“看!看!果然有效果!”

徐丹宁一把拉过她的双手,没错,虽然孟妮可的右手也是白白­嫩­­嫩­,但比起来,左手简直就不是一个年龄段的,皮肤细腻,指甲粉红,­嫩­得都能掐出水来,手掌上毫无岁月留下的任何使用痕迹。

她们一起看向微笑不语的岳青莲,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焰来。

岳青莲举起瓶子晃晃:“这对于修真者来说,就是洗髓伐筋,使身体去除后天产生的杂质,和先天产生的不纯部分的过程,当然,经过我兑水之后,对美容尤其有作用。”

“兑水?!”徐丹宁痛心疾首地问。

孟妮可没说话,只是用眼刀刷刷地对着岳青莲乱飞。

“我不是兑的自来水,是康师傅桶装纯净水。”岳青莲为自己辩解。

“桶装!还纯净水?还康师傅?”孟妮可每一个字都带着小飞刀,“青莲,我以一个前化学生现质检员的身份,强烈地鄙视你!”

“呃……好吧,我明天就去屈臣氏搬两箱蒸馏水来……”

孟妮可恨不能上来抢走她手里的瓶子:“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什么蒸馏水!屈臣氏卖的那能叫蒸馏水吗?!想我当年在大学实验室里,水龙头一开,流出来的才叫蒸馏水,分析纯的!”

“哎呀,说这些是不是太琐碎了一点,青莲,你这个水还有多少,快,看在老朋友份上,先给我洗个澡。”徐丹宁打断了她们之间的对话,急不可耐地说。

岳青莲摆出莫测高深的姿态,严肃地说:“此物乃属我青莲宗所有,二位道友,可愿入我青莲宗门下?”

“YES,I DO!”徐丹宁说完才如梦初醒,“什么青莲宗?道友是什么意思?”

“一般常识下道友是指霹雳布袋戏的粉丝,不过显然,青莲说的是别的意思。”孟妮可翻来覆去比较着自己的双手,头都不抬地说:“青莲,你最好想清楚,传播邪教是犯法的。”

“别胡说!我可是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新一代!二十八岁之前还是团员呢!”

徐丹宁帮腔,“青莲,我们多年老朋友了,你也好意思让我拜你为师?我能不能当一个类似名誉顾问之类的,你每年给我点美容水就好了,我保证不­干­涉你门派的内政。”

“话先说回来,贵派到底有多少弟子啊?”

岳青莲心虚地举起一根手指头。

两人一起惊叹:“一千人?!你是不是把整个金融街的姑娘都发展进来了?!”

“势头很猛烈啊!你确定不会被公安局请去喝茶?”

“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当然,还有一只小麒麟,这个暂时不要说了。

孟妮可向后倒在地板上,呻吟了一句:“孤家寡人哪。”

“少废话!修真是一件很严肃的事,要考究弟子的心志,资质,悟­性­的!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修真!我又不想开山立派占地盘,要那么多人­干­什么?打群架啊?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岳青莲有点恼羞成怒地说,“这是看在我们老朋友的份上,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

“我修了!”孟妮可一骨碌坐起来,目光坚定地说,“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岳青莲咳嗽一声:“修真,贵在坚持,吾待会传你一篇法诀,可依照此心诀运行大小周天,运转灵力,嗯……尽量做到除了吃饭睡觉都在打坐就对了。”

徐丹宁怀疑地看看她:“工作呢?”

岳青莲无辜地举起易拉罐啤酒:“修真者,心无旁骛,还在乎什么工作。”

“那可不行!”徐丹宁立刻打退堂鼓,“我还指着这份工作养家糊口扬名立万呢!你晓得的,我最近做的那个餐厅装修设计大获好评,明年老板答应让我独立负责那个五星级大酒店的全部装修工程,大项目啊!这是我人生事业的重要关头!一分钟都不能浪费,你还是把那个美容水给我就好了。”

“怎么能这么没理想呢?”岳青莲浑然忘记了自己当年是多么不情愿,语重心长地教育她,“修真是好事,一旦修真有成,可轻身翱翔四宇,来去如风。”

“你看我像是买不起飞机票的人吗?”徐丹宁反问。

“还可以长生不老,无病无痛。”岳青莲循循善诱。

徐丹宁点点头:“姜子牙八十三岁封神,我就打个折扣,五十三再来修真吧,反正得道不分先后嘛,那个,我就先要点美容水,看在朋友的面上,这个你总不会不给吧。”

岳青莲终于可以体会到小麒麟当时的无奈了,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帅哥忘不了。”

徐丹宁大怒:“周林森算哪门子帅哥啊!?”

那边孟妮可已经极其认真地试着盘膝打坐,岳青莲过去帮她调整姿势:“要五心向天,单盘不行,要双盘,脚心都要朝天,对,是这样。”

孟妮可双腿的骨节被她掰出了声音,脸­色­都变了,好半天才勉强坐稳身体,岳青莲安慰她:“一开始都是这样的,你要进入忘我的境界,不要光想着腿很疼,慢慢就习惯了。”

徐丹宁看得眉头直跳:“每天要这样几个小时啊?”

“几个小时?要几天几夜都这么打坐才行。”岳青莲考虑了一下,还是没说出白玉印洞府的事。

“妮可,我对你抱有无限的同情。”

孟妮可冷哼一声:“哼,等以后我修真有成,什么金钱啊,帅哥啊,房产啊,还不都是小菜一碟。天将降姿­色­于美女子者,必先饿其体肤饿其体肤饿其体肤饿其体肤……”

徐丹宁赞赏地点头:“我觉得孟同学的心志坚定,已经到了我所不能及的境界了,不愧是什么什么……青莲宗开山大弟子。”

岳青莲汗颜:“这个……我哪能让她拜我为师,她一开口叫师傅,我半夜都会做噩梦的,这样吧,嗯,妮可,如果,真的有什么外事活动的话,我就对人介绍说你是我们青莲宗的长老大人。”

“那我呢!那我呢!”徐丹宁迫不及待地问。

“既然你又不肯修真,那就介绍你是客卿吧,类似名誉顾问的一个职位。”

于是大家都很满意,彼此以‘宗主’‘长老’‘客卿’相称一气,叫得好不快活。

幸亏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班,大家闹到最后,徐丹宁直接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孟妮可为了验证自己的心志坚定,坚持以双盘的姿势一直打坐到早上,起初真是熬得十分艰苦,额头脖颈都汗涔涔的,慢慢的,依照岳青莲说的调节呼吸的方法,才慢慢平静下来,表情也不至于那么痛苦了,低眉垂目,双手平摊在膝盖上,有那么一点点宝相庄严的意思。

快到天亮的时候,岳青莲打断了她的静坐,孟妮可颇费力气地把双腿伸直,一时竟站不起来,坐在原地揉搓着小腿肚。

“怎么样?能坚持吗?以后打坐可是经年累月的事。”岳青莲压低声音,免得吵醒徐丹宁。

孟妮可笑了笑,晨光微露,她的波浪卷发乱糟糟地拢在脑后,脸上显露出一丝疲惫,到底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了,这么熬夜一次,脸上就带出痕迹来。

“你说的,我需要一个改变。”她低声说,“修真,想都不敢想的事,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我也许错过了很多,但这次,我一定要抓住。”

她抬眼看着岳青莲,很镇定地说:“我不比她,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放不下,舍不得了。”

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岳青莲点了点头,盘膝坐下,神识一晃,已经进入白玉印。

小麒麟不在山洞里,大约在外面玩耍,岳青莲用杯子舀了半杯灵泉,闪神出来。

孟妮可看见她手中凭空出现一个杯子,挑起眼角:“这就是传说中的……隔空摄物?”

“第一,没有那种东西,第二,就算有,也不许用来做什么违反乱纪的事。”岳青莲说着,郑重地双手捧着杯子送到她面前:“妮可,你想清楚,这个喝下去,你就是修真一脉的人了,从此之后,也许会遇到很多奇怪的人和事,会遇到很多凶险,也许你的努力最后毫无结果,甚至会有走火入魔魂飞魄散之虞,你想要的东西未必可以得到,你不想要的东西却会接踵而来……是机遇,同样也是陷阱,这些你都考虑清楚了吗?”

孟妮可盯着她手中的杯子,普通的白­色­马克杯,灵泉在内粼粼闪光。

良久,她郑重地举双手接住杯子:“我明白。”

说完,她一仰头,把半杯灵泉一饮而尽。

岳青莲站起来,打开卫生间的门,态度亲切地问:“你一般上厕所的时候,喜欢什么读物?”

50、海鲜晚餐

周日晚上,岳青莲再度约会夏英杰。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是岳青莲的一种自虐,既然有心结,那逃避绝不是出路,一定要逼着自己跨过去,再难也得挺住,跨过去了,从此海阔天空,心­性­的修炼又上了一个新的境界。

她先对着镜子笑了三分钟,才以轻松愉快的语气打电话:“嗨,杰森,上次临时有事,这次正式请你吃饭好了……海鲜是吧?海鲜就海鲜,哪怕去未名轩吃我也请得起一顿。”

夏英杰在电话那头很忸怩地笑:“不用不用,哪能到那么贵的地方,我觉得蟹王馆就不错了。”

这个猥琐男,还真敢开口呐!蟹王馆的人均消费也是在五百以上的,还不算鲍鱼鱼翅之类。

虽然心里这么想,岳青莲表面上依旧爽朗地大笑:“没关系,你定地方,都是朋友嘛何必这么客气,再说我可能马上要外派欧洲了,搞不好这是一顿告别饭呢。”

夏英杰沉默了一会,才恍然大悟地说:“啧啧,赚欧元去了,恭喜恭喜,那是要吃一顿大户的,这样吧,我说个地址,你记下来。”

岳青莲拿着地址,挂断电话之后上网一搜地图,已经快出了城八区,在遥远的西边,夹在本市最大的景观湖紫玉湖和内河之间,相当偏僻。

她开车四点就从家出发,五点到达所说的街道,沿着这条拥挤不堪的马路来回开了两遍,都没有看到所谓‘宁家海鲜馆’的招牌,GPS此刻也失灵了,不得不再给夏英杰打电话,依照指示又兜了一个大圈,才在一家招待所的小楼旁边看见被空调遮住的招牌。

小巷很窄,车是进不去的,她把车停在招待所院里,付过停车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薄薄的积雪,从小巷口往里走。

根据夏英杰的指示:“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她路过了杂货店,小卖部,大杂院,手机一站式服务维修部,住家小院……随着天­色­变黑,墙上的路灯还时亮时不亮,她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夏英杰的一个恶作剧圈套。

沿着小巷几乎走到头,都可以听到小河流水的声音了,才看见一个大门口挑着两个灯笼,写着‘宁’字,夏英杰就站在灯笼下,伸长脖子朝这边张望,看到她的时候松了口气,龇着牙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没人付账吓得都不敢进去。”

“我是差点迷路!”岳青莲没好气地说,“找的什么鬼地方,藏在这么紧里头。”

低头跺跺脚,看着新靴子沾满雪泥,不免心疼,两双靴子都祸害在夏英杰手里了,今年的支出啊!

“虽然地方难找,但味道是一等一的好,我向你保证!”夏英杰笑嘻嘻地说,“我和老板认识,能打折哩。”

就知道是这样!岳青莲腹诽了一句,跟着他走进了小院,里面布置得不像外面那么破败,还是蛮讲究的,服务生似乎真的认识夏英杰,都不用开口就领着他们往后面走,穿过院子,上了几层台阶再走过散座大厅,,后面是包房的地方,底下一溜的房间都已经占满,二楼还是散座,只是地方狭长近似走廊,只有零散的三四桌,大扇的玻璃长窗可以清楚地看清楚湖面景­色­,如果在夏天的话,吹吹风,啃啃螃蟹,看看湖光山­色­,一定是绝佳选择。

可惜现在是夏天,湖面上也没有观光船,远远地望去,只是一片黑黝黝的水面,岸边人家的灯光星星点点,倒也很有意境。

拿过边角都卷起来的菜单,夏英杰热忱地向她推荐着:“雪菜大黄鱼是一定要点的,还有生牡蛎,哎呀我一想起来口水都要流下来了。银鱼炮蛋就马虎一点,白鱼清蒸吧,随便吃吃也可以了,醉虾醉虾!膏蟹也要一份,大拷乌贼,哎,别把我们当外行,给挑两条有乌贼蛋的啊!凉菜再来个泥螺吧,不要海蜇,那东西有什么吃头。”

岳青莲按照他的指点一一点完菜,合上菜单递给服务生:“杰森,我发现只要不是你自己消费的时候,你的消费水平就突飞猛进嘛。”

“嘿嘿,朋友之间就不要计较那么多啦。”他猛敲桌子,破锣嗓子喊着:“服务员!上茶水!来一壶铁观音!”

凉菜上来得很快,夏英杰象征­性­地虚让了一下,然后抓起切得平整的膏蟹,嗖地一声嗦溜掉最上层的蟹膏,开始吧嗒吧嗒啃着下面的蟹­肉­,表情满足无比,偶尔抬眼看向岳青莲,露齿一笑,明明还是那么猥琐的笑容,雪白的牙齿却透着食­肉­动物的凶悍。

看着那大玻璃碗里还在活蹦乱跳的醉虾,再看看生鲜蟹块切面上果冻一般似会流动、红艳艳的膏,岳青莲实在没有勇气下筷子,只拈了几颗泥螺尝尝。

“那个,可能过年之后,我就要去欧洲了。”岳青莲尽量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夏英杰啃完了半只膏蟹,又伸手去抓剩下的半只,含糊地说:“好差事啊,秦老大就是向着你。回来该升职了吧?”

“欧元区现在金融一塌糊涂,冰岛破产,希腊负债,我都不知道去了之后要面对怎样的局面。和你三年前去美国可不一样。”

夏英杰用手里残余的蟹脚爪点了点她,用力咽下嘴里的蟹­肉­,才腾出口来说话:“这正是老秦栽培你的地方,去了,就是一种逆境中求生存发展的体验,别看欧洲现在是个烂摊子,能收拾烂摊子也是做领导的必备能力,你此去要是能混开了,肯定大彻大悟,上升到一个新的境界。”

岳青莲不禁笑了,摇头说:“倒是很少看见你这么正经地跟我说话。”

“嗳,这种谣言不能瞎说啊,我一向很正经的。”夏英杰丢开蟹壳,毫不客气地掀开玻璃碗上的罩,抓起一只脚爪还在弹动的醉虾,娴熟地用牙齿撕扯开虾壳,嚼着透明晶莹的­肉­,很客气地让她:“怎么不吃啊,这个很新鲜的,来,尝尝。”

“那你的意思,也是赞成我去?”岳青莲反问。

夏英杰忽然扭捏起来,发狠地嚼了两只虾,才笑着说:“嘿嘿嘿,我的意见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了,我们不是朋友吗?”岳青莲相当平静地说,“再说,我从来都没有对你的职业素养有所怀疑,包括你三年前害我股票亏了那一次,我也认为是大环境使然。”

“不会吧!”夏英杰怪叫了起来,“我替你买的那几只股票,赔了?!”

岳青莲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一开始是赔了,我割­肉­了两只,然后被罗杰劝住了,半年之后,剩下的几只还行吧,你叫我买的时候可没说是做长线的。”

夏英杰看样子定下心来,继续大嚼醉虾,这时候服务生抬着一根柱子上来了,半米高的柱子上密密麻麻附着黑乎乎的牡蛎,夏英杰一看如获至宝,搓着手还不忘跟岳青莲献宝:“这个!本市独一家!活牡蛎!鲜的,刚出水!撬开壳,蘸点酱油,那味道绝了!哦,你是不是不习惯吃这种?那就按你们小资的吃法,上芥末吧。”

服务生答应着,不一会儿送上两盘调料,夏英杰抓住柱子,一手拿着刀一割一撬,牡蛎壳乖乖地张开,他挑出肥­嫩­的牡蛎­肉­,刚要往自己盘子里放,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干­笑着送到岳青莲面前,殷勤地劝说:“尝尝,好吃呐!”

真想说一句难得难得,饿虎让食是多么奇迹的事,但岳青莲还是忍住了,用筷子夹起滑腻的牡蛎­肉­,稍沾了沾芥末,送进嘴里,果然肥腴鲜美,嗖地一下就滑进喉咙里去了,舌尖上缠绵着鲜美的余味。

“好吃吧?”夏英杰说着,又撬开一个递到她盘子里,“这个这个,大补!壮阳的!”

岳青莲刚进嘴的牡蛎顿时吞不得吐不得,好容易咽下去,冷笑着说:“壮阳?你很需要壮阳?”

“唉,弗萝拉你怎么说话这么直接,我会不好意思的。”夏英杰手下不停,继续给她撬着,“多吃点,去了国外就吃不到这么正宗的海鲜了,美国也是,一个螃蟹有盘子大,­肉­粗又腥,和咱们这的大闸蟹叫一个没法比。”

岳青莲看着他专注的眼神,胡子拉碴的侧面,有些奇怪为什么人还是那个人,现在看起来就顺眼了很多,也不觉得猥琐了呢?

“外派按惯例,都是三年,三年之后,我就三十三了。”岳青莲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你也三十九了。

“那不正好,正是­干­得动又有经验可以大展拳脚的时候。”夏英杰头都不抬地说,“到时候你就成为要害部门女­性­高管,风投部老大,多神气!”

岳青莲气笑了:“别说得跟你能当秦老大一半家那么肯定,外派三年,很多变数,到时候我要是灰头土脸地回来,你负责给安置啊?”

夏英杰黑瞋瞋的眼睛扫了她一眼,又飞快移开,嬉皮笑脸地说:“哪能呢!我对你有充足的信心,除非你半路在欧洲看上一个金发碧眼的帅哥嫁了,从此做全职太太。”

“哪有那么容易啊。”岳青莲耸耸肩,“六年前姑娘二十一朵花的时候,都没嫁出去,何况现在。”

真的是朋友的感觉哦,自己居然在一个男人面前,肆无忌惮地说这种剩女话题,还毫不在乎地带着一股怨­妇­口气,看来夏英杰说得没错,我们的确已经是朋友了。

“嗳,你现在照样是一朵花,还开得更大气了呐!才貌双全,有里子也有面子,老外最吃这一套了,保证你追求者可以从伦敦排到巴黎去。”夏英杰嘴里恭维她,手下把柱子换了个面,继续撬牡蛎。

既然我这么好,你为什么就不争取一下?

岳青莲忽然感到鼻子有些发涩,她吸吸鼻子,转头去看窗外的湖景夜­色­,再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满面春风:“说的对!我这就去欧洲寻找春天去……哎呀,吃海鲜怎么可以没有酒呢,多扫兴,服务员!服务员!拿酒水单来!”

夏英杰跟着起劲:“服务员!把你们老板珍藏的茅台拿来!”

岳青莲拿菜单抽他:“闭嘴!闭嘴!你别想把我当凯子!”

最后给夏英杰上了口杯,岳青莲回去还要开车,就点了一壶黄酒,厨房细心地加热过,里面还泡了一颗梅子,喝到嘴里酸酸甜甜,刚吃了生牡蛎的胃暖暖的,十分舒服。

接下来吃了什么,岳青莲事后想起来,都不太记得了,脑子里只模模糊糊记得乌黑汤汁浸泡着雪白­肉­块的鲜美食物,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夏英杰放弃了筷子,直接用手撕着往嘴里送,她也不甘落后下了手,雪白的­肉­丝到了嘴里,有点像­鸡­­肉­,却更加鲜­嫩­,筋道嚼头,她撕着吃着,忽然一抬头,看见夏英杰嘴边都是黑黑的汤汁,甚至鼻尖脸上还飞溅了一些,不禁哈哈大笑,指着对方说不出话来。

“笑什么?”夏英杰莫名其妙地问,岳青莲笑得更厉害了,简直前仰后合。

“哎。”夏英杰小声嘀咕着,站起身来,无可奈何地用餐巾帮她擦脸,“自己吃得一脸花,还有心情笑话别人。”

“要你管!”岳青莲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被他的手隔着餐巾碰到脸颊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从心底涌起,让她笑得更加畅快。

最后结账的时候,不知道是大厨还是老板亲自上来,给夏英杰敬烟,称呼为‘夏哥’,然后又对岳青莲点头,称呼为‘嫂子’,岳青莲正打开包找卡结账,闻言笑得东倒西歪,举起杯子一口把剩下的黄酒给­干­了,来人一脸囧­色­地说:“嫂子酒风够豪放的啊?!得,就冲这,今儿给打五折!”

夜风吹来,她脑子清醒了一点,发现自己和夏英杰正走在河边的青石板小径上,不远处波光粼粼,正是紫玉湖。

“酒醒了?”夏英杰毫无仪态地把烟卷夹在耳朵上,嬉皮笑脸地对她说,“没想到你这么不能喝,一壶黄酒就能放倒,刚才我就是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岳青莲皱着眉头,掩嘴,打了个嗝儿:“怎么到这来了?”

“你都醉得东倒西歪了,不散步醒醒酒,我哪敢让你开车,不是拿人命开玩笑么。”夏英杰走到她面前,扶着她的肩转了一个方向:“现在行了?回去吧。”

原来刚才的院子后门出来就是河边,一直通往紫玉湖,他们差不多已经快走到湖畔了,回头还可以望见远处的宁字灯笼在夜风中摇曳不已。

看她不出声,夏英杰试探着问:“没醒的话,再走走?这里夏天可是著名的景点,热闹着呢,冬天……冬天也挺好,起码没蚊子。”

岳青莲点了点头,突然问他:“这么熟,你跟谁来过?”

“哎呀,人可多啦,沃伦啊,彼得啊,约翰啊,乔治啊,马克啊……”夏英杰眉飞­色­舞地说着,岳青莲忍俊不禁地用手包去抽打他:“他们是不是还姓巴菲特,索罗斯,林奇……啊?!你这个王八蛋,嘴里有一句实话没有?!”

“哎哎哎,别动手啊,朋友之间,开个玩笑都不行?”夏英杰动作敏捷地逃开几米远,叉着腰看着她笑。

岳青莲住了手,半晌,点了点头:“是啊,朋友嘛。”

她从手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贝壳型香水瓶子,里面装着大约十五毫升液体,对着光一照,熠熠生辉,往夏英杰的方向递去:“哪,礼物。”

“这么客气……”夏英杰大喜过望地搓着手迎上来,伸手要接的时候又缩了回去,“这个……我不太用香水的,最多用用六神花露水,你送我这个,不太当用啊。”

岳青莲冷笑:“装!进口大麻袋,你就给我装!”

“这是啥话哩,我是真不用嘛。”夏英杰低声下气地说。

“那天在楼里,你给我吃的东西是什么,我知道你不会说的,但一定十分珍贵,这就算是回礼吧。”岳青莲硬抓过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塞了进去,“我是不知道这有什么作用,但你一定知道。”

夏英杰的手腕被她紧紧抓住,脸上带着无奈的笑:“这是你的东西,我怎么会知道?”

“不知道的话就去问卫总啊。”岳青莲白了他一眼,“只要别说是我给的,你怎么瞎编都行。”

“我是真用不着。”夏英杰摊开手,看着那个玲珑的小香水瓶子,“弗萝拉,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其实我……我是个普通人,一般人,完全不是你那样的。”

岳青莲并不知道怎样探看别的修真者的修为,但小麒麟和夏英杰也接触过几次了,从来没提起过夏英杰也是修真者的事,搞不好这个家伙这次说的是真的。

“那这个,起码可以帮助你洗髓伐筋,就是不那个的话,身体也会变得健康一点。”岳青莲低声说。

“嗨,我身体好得很呐!再说,生老病死,才是正常的吧,何必强求什么呢。”夏英杰挠了挠头,“我是个随遇而安,顺其自然的人,不指望有什么奇遇,艳遇倒是可以来几次。”

“真来了艳遇你就阳痿了。”岳青莲讽刺地说。

夏英杰嘿嘿地笑着,把香水瓶子又递还给她:“你留着呗。”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岳青莲没接,近乎挑衅地看着他,“有本事,你就当我面扔湖里去。”

夏英杰­干­笑了两声,猛然转身抬手作势欲扔——岳青莲一动不动地看着,心里已经恨得把他放倒在地来回踩了一千遍。

就在瓶子出手的一霎那,夏英杰停止了动作,慢慢地把手收回来,瓶子好好地揣进西服内袋里,还珍惜地在胸前拍了拍:“你给的东西,我哪有不收下之理,谢啦。”

岳青莲紧握的双拳这才慢慢放开,掌心里全是冷汗:要是这混蛋真的敢把瓶子扔了,自己一定会把他照方抓药地也扔进湖里,再砸上十七八块石头!

“走吧,我顺路送你回家。”她平静地说,甚至还笑了笑。

“哎!”夏英杰很爽快地答应了,乐颠颠地走在前面,“那就不好意思啦蹭你的车。”

岳青莲刚要跟上,又疑惑地回头扫视了一眼周围,为什么刚才忽然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幻觉?

可是周围不是河就是湖,或者一览无余的枯草地,要有人的话,早该发现了啊。

“弗萝拉?走了走了,再晚有女流氓劫我咋办。”夏英杰在前面吆喝,岳青莲按捺下心中的疑惑,答应着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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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湖边带回的纪念品

明明目的也达到了,也吃了一顿很美味的大餐,回来的路上两人也谈笑风生,没有任何不愉快的地方,但为什么岳青莲在踏入家门的时候,就是提不起­精­神来,懒洋洋地说了一声:“我回来了。”,看见麒麟又在抱着新华词典发短信,过去摸摸头:“又和小狐狸说什么?”

“此乃秘密。”小麒麟严肃地说。

岳青莲点点头:“是是是,兽族百年大计,我这个小小人族就不掺和了,嗳……洗澡去。”

“宗主沐浴之后,勿忘修行。”小麒麟行使着护山神兽的职责,嘱咐了一句,又埋头翻字典。

岳青莲无声地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哗哗放了半浴缸的水,在架子上选了半天,拿了一瓶玫瑰­精­油滴了点,舒舒服服地脱掉衣服,额头盖着毛巾,全身都浸入水中,温暖带着玫瑰芳香的热水淹没全身,抚慰着每一寸肌肤,说不出的舒服,她满意地叹息了一声:唉,人生还是有很多美好之处的。

“How~~wonderful life is~~~ now you are in the world~~~~~”她拖长声音地唱着荒腔走板的歌,双手在水底下慵懒地划着水,充分地放松自己。

好像什么东西从身侧一滑而过……沐浴球掉水里了?她睁开一只眼看,黄|­色­沐浴球好好地挂在置物架上。

小肥皂?小肥皂也在盒子里放得好好的。

她安心地闭上眼:幻觉,都是幻觉。

但是紧接着,什么东西再度从她双腿中间嗖地穿过,触碰到了她大腿内侧娇­嫩­敏感的肌肤!这感觉真而又真,完全不可能是幻觉!

“啊!”岳青莲完全是本能地一跃而起,带着一身水哗啦啦地跳出了浴缸,还险些在瓷砖上摔了一跤,她瞪大眼睛,盯着不停荡漾的水面,想看清楚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作怪。

卫生间的门就在此时被小麒麟一脚踹开,豆丁点大的小家伙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奶­声­奶­气高喊:“宗主休慌!吾来也!”

“呀~~~~”这下岳青莲的尖叫声简直震耳欲聋,她一手慌忙扯下浴巾遮掩自己,一边拼命挥着另一只手:“死麒麟!转过去!转过去!”

小麒麟却压根没注意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一缸水,­嫩­声喝道:“何方妖怪!还不显形?!”

他话音未落,从水中嗖地窜出一道小小红影,在缸沿上一弹,借力跃起老高,噌地就从小麒麟头顶飞了出去,小麒麟怒吼一声:“好大胆!想逃!”转身就追。

岳青莲松了口气,手忙脚乱地抓起浴袍穿上,这是什么东西?!玫瑰­精­油成­精­了?!

她探头往外看,客厅里正乒乒乓乓热闹非凡,那道小小红影敏捷无比,借力在四周家具摆设上窜来跳去,闪电一般闪展腾挪,小麒麟跳起来抓了好几次都被从手指缝里溜走了,但是小麒麟身为仙兽,也不是吃素的,瞅准一个机会,趁红影在地板上蹦跳得正欢的时候,合身扑上,在地板上一路滑行,两手齐出,左右开弓,终于一把盖了个严实!

“我抓住它了!我抓住它了!”小麒麟欢叫着从地板上爬起来,把两只小胖手死死地扣在一起,小心翼翼地从地板上拿起来,稍微打开一条缝,好奇地凑近一只眼去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噗!噗噗!”从短短肥肥的手指缝隙间,猛地­射­出两道水箭,­精­准地­射­在小麒麟眼睛上,这一下子猝不及防,小麒麟哎呀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揉眼睛,掌心的红影趁势跳了起来,一鼓作气,在小麒麟脸上灵活地噼噼啪啪抽打了几下,咻地一声又落回地板企图逃脱。

红影刚刚落回地面,就被一条从天而降的毛巾给盖了个严实,岳青莲一边束着浴袍的带子一边紧张地问:“麒麟,你没事吧?”

“唔……好狡猾的妖怪!”小麒麟揉着一只眼说,岳青莲扳过他的脸看看,眼睛只是被他自己揉得红了一点,看不出有受伤或者中毒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被毛巾盖住的不知名红影还在地板上左冲右突,撑起一个小小帐篷试图带着毛巾逃窜,岳青莲气不打一处来,吩咐:“麒麟,到你除妖降魔的时候了,收拾了它!”

“是,宗主。”小麒麟蹲□来,一脚踩住毛巾的边缘,里面的东西立刻安静下来,过了一会,才试探着鼓起一个小包往边缘部分蠕动,被小麒麟找了个玻璃杯,一下扣住。

抽掉毛巾之后,里面的红影就毫无遮掩了,小麒麟蹲在地上,很新奇地说:“原来是条小鲤鱼啊……宗主,这不是妖,是­精­怪。难怪你进门的时候,吾没感觉到有妖气呢。”

小鲤鱼?岳青莲也凑过来,果然,在杯子里被扣着的是一条只有尾指长的小小鲤鱼,金­色­身体,红­色­鱼鳞,带有一圈金边的黑溜溜圆眼睛,非常好看,此刻正四鳍巴着杯壁看着外面,圆圆的嘴张成一个O型。

为什么……似乎有欺负弱小的感觉呢?

岳青莲站起身来:“你们能沟通吗?问它是不是迷路了,家在哪儿,我明天拿个盆送它回去。”

闻言,小金鲤在杯子里蹦跶了两下,状似友好,小麒麟想了想,小胖手按住杯子,严厉警告它:“那吾放你出来,你不许跑,不然吾就拿你去给小狐狸下泡面吃。”

小金鲤又蹦了两下,小麒麟这才掀开了杯子,盘腿坐在地板上开始一本正经地询问:“汝修行不易,是何来历?为何出现在吾青莲宗的地盘?”

小金鲤蹦蹦嗒嗒地在地板上用尾巴蘸着水跳出一串­鸡­爪样的符号,小麒麟皱着眉头辨认了半天,回头翻译道:“宗主,它说它是修行了五百年的一条鲤鱼­精­。”

“五百年?那不成鲤鱼王了,怎么才这么一丁点大?”岳青莲擦着头发问。

小金鲤啪嗒啪嗒地在地板上跳字,小麒麟跟着翻译:“巨灵神虽然蠢大如山不过是个夯货,浓缩的才是­精­华。”

岳青莲停下了梳头的手:“这两句话是一个文化背景的么?!”

小金鲤继续蹦跶,小麒麟继续翻译:“它说,它身为一条有理想有抱负的鲤鱼,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前五百年后五百年都没有像它这么智慧的一条鱼。”

“那请问智慧鱼,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家的浴缸里?难道是从自来水管道溜进来的?!”

这次小金鲤跳的字比较多些,小麒麟趴着看了半天才犹豫着翻译:“它说,它素来在紫玉湖底潜心修炼,今日心血来潮,掐指一算,有贵人下降,于是升到湖面,见一仙子,风姿绰约,云鬓霞鬟,欣欣然有修仙之相,心甚……慕之,故追随而来,愿在门下修行,效……玄龟听经之例,岂不美谈?”

岳青莲点点头:“于是就说我有王八之气,稍一散发,四方英雄纳头便拜,是吧?过时啦这套奉承话!”

她走过去两指尖拎起小金鲤的背鳍,凑到眼前,小金鲤用双鳍捧着脸,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做无辜状。

“你是刚才在湖边盯着我的那个吧?”岳青莲语气轻柔地说,“你是感觉到了我手里有灵泉吧?所以你就跟着来想偷一点,对吧?”

小金鲤刷地举起一边的鱼鳍做发誓状,连连摇头。

“怎么说你也修炼了五百年,如果就这么炖了,是太可惜了。”岳青莲自言自语地说,“不如拿点酒糟起来,可以吃到过年。”

小金鲤的嘴扁了起来,双鳍挡住眼睛,细小的泪珠噼里啪啦地往下直掉。

小麒麟在下面拉岳青莲的浴袍:“宗主,吾观此鱼其气清奇,不像是杀生害命之徒,倒也是修行中鱼,还望宗主网开一面,饶它一命。”

“麒麟,你最近很宅心仁厚嘛。”岳青莲惊讶地说。

“吾上次蒙宗主教诲悟道,近日也常静心思索,花鸟鱼虫,均为天地产物,天地大道,无分贵贱,得道不论出身,小狐狸如是,小鲤鱼也当如是。”小麒麟拧着小眉毛,郑重其事地说,“何况近代天地之气混杂浊乱,人心尚且不向大道,更勿论鳞介羽虫之流,作怪的为多,它能沉心修为五百年,殊为不易。”

“我明白,不能让劣币驱逐良币。”岳青莲把小金鲤放回到地板上,“看在你虔心修行的份上,那就原谅你这一次。”

小金鲤在地板上又蘸着水蹦跶开了,小麒麟跟着翻译:“它说,感激之情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又如黄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行啦!”岳青莲受不了地神识一晃,进入白玉印,转眼拿了盛着一口量灵泉的杯子出来:“这么多应该够了吧?喝了就赶紧回家吧。”

小金鲤浑身的鳞片都开心地耸了起来,嗖地一声,尾巴在地板上一弹,跳起来老高,中途在麒麟的头顶借了次力,四鳍张开,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圆弧,咚地一声跃入岳青莲手中的杯子,大口大口地喝起灵泉来。

不一会儿它就喝得个肚儿圆,还不甘心地撅着小圆嘴在杯壁上来回嗦嗦,岳青莲有心想给它个脑崩儿,又怕真把它弹飞出去,只能敲敲杯子:“好了没有?好了就走吧。”

小金鲤呼地一声跳出来,在地板上继续蹦蹦跳跳,小麒麟看了一会,抬起头说:“宗主,它要拜在青莲宗门下,随宗主修行,以期大道。”

青莲宗真是越来越热闹了,有半吊子宗主,不修真光想美容的客卿,想修真又想开淘宝店赚钱的长老,叼­奶­嘴的护山神兽,修行五百年只有手指长的鲤鱼­精­……为什么就没一个拿得出手充门面的呢?!

“那好吧,吾宗也正在用人之际,那就留下吧。”岳青莲不顾小金鲤欢快地蹦跳,咳嗽一声说:“不过,青莲宗不养闲人,公会活动要按时出席,我要算DKP分数的。”

小麒麟完全听不懂,小金鲤却很激动地蘸着水蹦字:“宗主,它说没问题,它是MT。”

“看得出来,蛮能拉仇恨的。”岳青莲也不想再去洗一遍澡了,马马虎虎地擦­干­头发,嘱咐了两句,然后回到卧室,盘膝往床上一坐,神识沉入白玉印洞府,修行去也。

不过……好像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了……是什么呢?

她沉思着拿过蒲团摆摆好,坐上去的时候还在想: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三分钟后,从白玉印里传来一声穿耳魔音,震得岳青莲在外面打坐的­肉­身都抖了一抖:“我的实木地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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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暗潮汹涌

周一上班的时候,琦琦盯着岳青莲瞧了半分钟,终于忍不住问:“弗萝拉,你的新耳环蛮好看的……不过为什么只戴一边?”

岳青莲笑颜如花:“新潮,新潮嘛!”

她上班的时候可不敢把小金鲤留在家里,万一它和小麒麟高兴起来要探讨一下­精­怪修仙心得,那自己的宝贝地板还不得泡汤。好在小金鲤到底也是五百年修行的底子,善会变化,闻言立刻摇身一变,化成一条不到三公分长的小小纯金点赤的鲤鱼坠子,岳青莲从首饰盒里找出一只闲置的耳环,取下珍珠,小鲤鱼就咬着吊环,在她耳边打着秋千,上班来也。

“很­精­巧啊。”琦琦看了又看,恨不能伸手去摸一摸,“还是多截式会活动的呢。”

岳青莲笑着,迅速溜进自己办公室,嘱咐琦琦一声:“老大开会结束之后通知我一声。”

“哦!”琦琦去端了杯咖啡进来给她,出门做事。

岳青莲很快就沉入工作之中,聚­精­会神一边对着电脑一边核对文件,过了几分钟,伸手去拿咖啡杯,凑到嘴边刚要喝的时候,眼角一扫——好像有点异样!

她定睛一看,差点把杯子摔了:小金鲤不知什么时候舒舒服服地泡在了咖啡杯里,只露出个鱼头,惬意地闭着眼睛,双鳍枕在脑后,圆圆的O型嘴不慌不忙地吐着泡泡。

“小鱼!你给我出来!”岳青莲压低声音怒骂,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捞,却被咖啡给烫了一下,不由得惊叹这远远高于三十六度的水温,一个活的生命体是如何能在里面安之若素的?

小金鲤懒洋洋地睁眼看她,不太情愿地尾巴一甩跳出了咖啡杯,啪啪嗒嗒跳到了桌面上,岳青莲的电脑屏幕,键盘,文件……上,星星点点溅满了咖啡污渍!

“小鱼!信不信吃了你?!”岳青莲扯出纸巾忙不迭地擦拭,“你要是闲得没事的话,外面走廊上还有你的同类,去那玩!只要别被人看到,看到你就死定了!”

琦琦敲门进来,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愣了一下,急忙过来帮忙:“怎么了,咖啡洒了吗?是不是我泡得太烫了。”

“不不,是我自己不小心。什么事?”岳青莲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箱,门口红影一闪不见了,幸亏琦琦背对着门,什么都没看到。

“那个……”琦琦有点吞吞吐吐,“前台有送你的东西。”

又是顾景行,岳青莲神­色­如常地点点头:“拿过来好了,另外再给我泡杯咖啡。”

她才不要喝小金鲤的洗澡水!

“哦。”琦琦没有刺探到预想中的八卦情报,端着杯子有些小失望地出去了,过了一会儿,背后跟着前台工作人员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盆:“弗萝拉,这个放哪里?”

真的是一个盆!绝不夸张!比脸盆略小一点,粗陶本­色­,外表朴素古拙,里面一汪清水上漂浮着几片圆翠荷叶,中间捧出两只茶盅般大小的莲花,一朵含苞待放,一朵已然盛开,亭亭玉立,花瓣底部粉白,­色­彩向上逐渐加深,尖端处染上一抹深紫红­色­的晕彩,中间鹅黄|­色­花蕊半遮半掩­嫩­绿莲蓬,着实好看。

岳青莲都傻了,坐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是琦琦伶俐,张罗着把外面的一张放报纸杂物的小几给端了进来,放在办公桌一侧:“就放这里吧,看,多合适。”

这就是他认为的‘大众喜闻乐见的普通花卉’吗?!有钱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不过想归想,她做不出把这种还生长得好好的植物一把揪起来乱拍乱打的缺德事,只有叹了一口气,望着眼睛晶晶亮还在观察她反应的小助理说:“我的咖啡呢?”

“嗯……老大开会回来了,我刚要报你知道!”琦琦立刻转开话题。

岳青莲吐出一口气,起身走向门口:“那等我回来的吧。”

迈步走到秦明川办公室门口,薇薇安熟稔地站起来替她敲门通报,问一句:“弗萝拉,喝什么?”

“不用麻烦了,几句话的事儿。”岳青莲走了进去,秦明川坐在办公桌后,头都不抬地说:“小岳,坐,什么事?”

上午的阳光从窗口洒入,整个房间温暖又明亮,他坐在那里,稳健,成熟,浑身散发着男­性­魅力……

岳青莲不禁微笑起来:就这样吧,仰慕他,接近他,想什么都做到最好,想让他注意到自己的努力,认可自己的存在……这就是自己对于秦明川全部的野心吧……

和情爱无关,也挺好。

“老大,我考虑过了,愿意去欧洲分部工作。”她平静地开口。

秦明川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好,春节之后差不多就可以过去了,你抓紧时间,把年假休了,也回老家看看。”

“这么快?”岳青莲本来以为起码要到三个月之后的,有些意外地说,“我手上的收购案进行的差不多了,本来想结束了再走的。”

“本来是可以,但民裕银行郑总那个老狐狸,你这段时间恐怕搞不定他。”秦明川交握双手,平静地说,“所以你最好还是做两手准备。”

“是,我明白。”

两人又谈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岳青莲起身离开,秦明川这才把一直放在文件上的注意力收了回来,皱着眉头,向后靠在椅背上,计算着时间。

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月,中间再安排她休半个月年假,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完成了人生职业规划上的一件大事,岳青莲的心情好了很多,步履轻松地回到办公室,啜饮着仔细检查过的确不加小鱼配料的热咖啡,连小几上的碗莲,看着都顺眼了很多。

一道红影蹦蹦跳跳地从门缝里挤进来,在她还没看清的时候就嗖地一声跳起,大头冲下,空中转体N周半,兴冲冲地奔进了陶盆里,溅起数点水花,围着两朵莲花,摇头摆尾游得很欢。

唔,看它这么欢快的样子,这水啊花啊,应该不会有毒。

考虑了一下,基于礼貌是不是该给顾景行回个电话?

于是她拿起内线电话接总机:“你好,我风投部岳青莲,请帮我查一下富洋金控顾景行先生的电话,谢谢。”

总机小姐以空前的热情直接给她接通了外线,听着电话那段和缓的音乐等候音,岳青莲还能保持平和的心境,但等到电话那头真的传来顾景行清越的声音时,她又没来由地有些心慌。

“岳小姐,你好。”

“顾先生,您送的花我收到了,很喜欢,谢谢。”

“你喜欢就好。”顾景行的声音明朗,和冷峻的外表截然不同,岳青莲不得不捂住一颗老鹿乱撞的芳心继续客套,“您费心了,送这么别致的东西。”

“我一向喜欢园艺,昨天到一家花店里,正好看见老板新培育的碗莲开花,我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了。”顾景行停了一下,又说,“知道这个品种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我对花……没有研究。”

他低沉地笑了,笑声仿佛有魔力,一直穿透到岳青莲的心里,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又像一只小手,痒痒地挠着她的耳朵:“我问过老板,这个品种的碗莲叫……”

他有意地做了一个停顿,才一字一字地说了出来:“青莲姑娘。”

热热的感觉从岳青莲的耳朵慢慢向脸颊蔓延,她费力地咳了一声,才说得出话:“谢谢。”

“不客气,如果方便的话,一起吃个晚饭好吗?”

“呃,很抱歉,我最近比较忙。”岳青莲的手胡乱地拿了只笔在把玩,“工作原因马上要外派了,手头的事比较多。”

顾景行的声音依然很温和:“工作调动是很正常的事,平常心去对待就好,你没必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这句话倒说得蛮中听的,岳青莲嘀咕,笑着说:“是,但真的是很忙,所以,你的晚餐邀请,只能抱歉了。”

“那好吧,我能理解,弗萝拉,希望我能有机会,在你动身之前,和你说一句一路顺风。”

“会的会的,谢谢。”

放下电话,岳青莲拍了拍胸口,心理素质还是不过关啊!修道之人,理应淡泊,无欲无求,哪能看到帅哥什么的就乱了方寸呐!

据岳青莲对琦琦她们八卦俱乐部——PA俱乐部活动的观察,一般午餐时间是最活跃的时候,上司不是赴商务午餐约会就是和几个下属一起边吃边谈工作,女孩子们乐得聚集在一张桌子边,叽叽喳喳交流八卦新闻。

她本来预料今天午餐活动时间,琦琦会成为焦点,做好了看小妮子鬼鬼祟祟跟人传自己的“绯闻”的准备,但是出乎她的意料,走到餐厅的时候,却发现众PA的重心竟然不是琦琦,而是不动声­色­分散几张桌子呈包围之势困住了坐在角落里的韩骏。

在公司里,韩骏不是仅有的男PA,但却是仅有的“女上司的男PA”,大学毕业之后跟随高彤已经五年之久,可以说是心腹助手,毕竟年龄差距摆在那里,而且他也确实­精­明强­干­滴水不漏,蝉联四年公司十佳助理大奖,所以纵然也有一些小小的粉红­色­流言蜚语,也早已淹没在八卦洪潮当中。

今天,又是犯了什么事?

岳青莲随便挑了两样水果和一碗蔬菜汤,端着坐到离她们并不算近的位置上,竖着耳朵听八卦。

“艾顿!”为首的乃是财务总监的PA温迪,相当泼辣的小妮子,此刻柳眉倒竖,手持一把雪亮汤勺,直逼韩骏:“说!我们是不是好姐妹?!”

非常有气势的开头被这句台词一搅合,顿时变了味道,周围的姑娘发出嘘声,她本人不觉气馁下来。

韩骏不慌不忙地嚼着糖醋小排,完全咽下去之后拿起餐巾抹抹嘴,才从容地回答:“温迪,我想我没有这个荣幸吧。”

“嗛!”还是风投部的员工有屡败屡战百折不挠的气魄,蜜雪儿立刻施以援手,­操­起一把雪亮餐叉,对准了韩骏:“是问你有没有把我们当成好姐妹!”

韩骏叹口气,木然地看着离自己鼻子只有一公分远的餐叉,无奈地说:“有活动的时候我不参加都会交份子钱,只要不违背原则的事我哪一次没替你们­干­过……小姐啊,我已经跟组织上汇报过了,我们老大的确在年会上和保监部老大跳过一只舞,但那是因为我们老大喝高了,证据就是她跳完舞之后硬说毕业答辩就在明天,要我送她回学校去拿论文做PPT……现在可以让我吃饭了吧?”

“组织上才不是为了打听迪奥王那点事来找你的呢!”一向务实的薇薇安远程火力支持:“我们就想知道,密斯高最近用的护肤品的牌子!”

韩骏怔了怔:“你们难道想让我去老大面前问这个?!你们自己去问!”

“我们问得出来还要你做啥!”温迪迫不及待地说,“密斯高的手腕我们应付不了,只有靠你出马了,当我们是姐妹的话,你就旁敲侧击地问一下。”

“或者你悄悄观察一下她用的什么牌子也行。”蜜雪儿帮腔。

韩骏第一次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摇了摇头:“这个太难了,我一个大男人,去打听用什么护肤品……你们还是另外找人吧。”

薇薇安眯起了眼睛,几乎所有的PA姑娘都有样学样地蔑视着韩骏,后者被她们盯得浑身发毛,在‘被老大认为是娘娘腔’和‘得罪全公司的PA’之间权衡再三,还是苦着脸说:“我觉得我无法胜任这项工作啊。”

“不行也得行。”PA俱乐部的会长,曹向南大BOSS的PA艾玛,在悠然地吃完了自己那份意面之后,一锤定音,端起餐盘款款走开,完全不给韩骏任何的回绝余地。

岳青莲在一边啃着水果憋笑到肚子疼,自己是不是该催催孟妮可,早点把淘宝店开起来,只要到时候高彤一个口风漏出去,那生意肯定好得不得了!

带着这样的心思,她吃完午餐之后回办公室,看看午休时间还没结束,打了个电话给高彤。

高彤今天没去餐厅,听声音也不在外面,接到她的电话时候笑声朗朗:“弗萝拉,什么事?”

“哦,格瑞丝,没什么,我只想跟你说一声,我朋友那个灵芝水,她马上准备开网店了,到时候请多多捧场。”

“是吗?成规模制作了?那真是太好了,我一定给好评,地址是?”

“她还没有做好,我第一时间告诉你的,等过两天,网址出来了,我再给你。”岳青莲说着笑了起来,“刚才在餐厅,你没看到,PA们围着你家助理,非让他去打探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护肤品不可。”

她本意只不过想暗示高彤一下:首先可以在公司PA里小范围推广,但高彤却意外地沉默了。

岳青莲纳闷地等了一会儿,出声呼唤:“格瑞丝?”

“啊,没什么,我刚接到一封邮件正在点开。”高彤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常,“是嘛?那帮小丫头们,艾顿不会答应了吧?这么尴尬的事,我想他是没胆子来问我的。”

“那我就不知道啰,你的人,你最清楚。”岳青莲笑着打太极推过去这个问题。

“呵呵,我倒要看看小猴子能使出什么招数来。”高彤的声音忽然变得轻快,“那说定了,弗萝拉,过几天你就把网址给我,我去拍。”

“好!”

挂上电话,高彤挑起眉毛,若有所思地看着挂在一侧衣架上的拎包,里面装着她随身的喷雾小瓶,正是‘灵芝美容换肤水’

她沉思了一会,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用一根手指微微拉下百叶窗,明媚的眼睛向外看去,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韩骏格子间的一角,他吃完午餐,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低头忙碌着,时而移动鼠标在电脑上­操­作着什么,从背影看去,年轻男子的健康身体把银灰­色­衬衫绷得紧紧的,清爽利落的短发,露出一截蜜­色­肌肤的后颈,一切都和公司里任何一个男­性­员工没有什么区别。

高彤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手指一松,百叶窗弹回原地。

她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自言自语地说:“如果说是今天才被PA们逼得走投无路,那为什么年会那天晚上,你就翻我的化妆包呢?”

53

53、迷失在城市

胡小凡今天的点儿挺背,星期一本来事情就多,总务科还印错了两盒名片,他送去的时候人家业务员正急等着拿了名片好去赶场子拉保险,看见印错了名字,大发雷霆,他站在原地白挨了一顿教训,回到科室的时候又被支使去修复印机,连午餐都没有吃上。

正摸着肚子感叹好饿,内线电话响了:“胡小凡,外面有人找你。”

怎么会有人找我?这个城市里我也不认识什么人啊!

他低声下气向上司请了十分钟的假,大约看在他放弃午休时间抢修复印机的份上,上司脸­色­虽然很难看但还是点了头,胡小凡一秒钟都不敢浪费地冲出了公司,嫌等电梯太慢,直接跑了下去。

金鑫大厦大门敞亮气派,里外扫了一眼,也没有他认识的人啊。

保安看见他东张西望的,问了一句:“你就是胡小凡?外面有个娃娃找你。”

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胡小凡推开玻璃转门就奔了出去,果然,台阶下面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黄|­色­羽绒服,牛仔背带裤,撑得圆鼓鼓的像个球,一手拿着一个蛋筒,正在吧嗒吧嗒地舔着,看他出来,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小狐狸!”

“仙兽大人,您怎么到这来了!”胡小凡提心吊胆地看了看四周,疾步下了台阶,蹲在小麒麟面前问,“岳姑娘呢?”

“宗主上班去了嘛,都是些俗事。”小麒麟把左手的蛋筒递给他:“哪,请你吃。”

胡小凡无可奈何地接过蛋筒:在十二月的寒风里在室外吃雪糕,这是什么样的体验啊。

为了避免人围观,他引着小麒麟走到大门一侧的花坛边坐下,再次问:“仙兽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嗯,吾打你手机打不通,就来找你了。”小麒麟在花坛边上坐坐好,小脚晃啊晃的,大眼睛看着他,“怎么不吃哩?你不喜欢吗?”

胡小凡尴尬地笑笑:“谢谢。”

于是他也开始舔着蛋筒,过了一会,小麒麟才腾出嘴说话:“小狐狸,宗主跟吾说,可能吾们要去欧洲了。”

“哦……”

“欧洲是什么地方啊,远吗?宗主说很远。”

“是很远,要坐十个小时的飞机呢。”

“飞机是何物?”

“就是遨游四海的法宝。”

小麒麟认真地想了想,再联系以前自己有过的经验,赞同地点了点头:“那是很远了。”

“仙兽大人,你和岳姑娘要去很久吗?”

“唔,似乎也不是太久,宗主说去了之后,哈根达斯就会很便宜,但手机费就会很贵,所以不让吾打电话给你了。”

胡小凡咬了咬嘴­唇­:“是,岳姑娘说的对。”

“那样吾多无聊啊,小狐狸,你不能跟吾们一起去欧洲吗?”

“这个,仙兽大人,小狐有工作在身,是不能去的。”

小麒麟咔嚓咔嚓咬着蛋筒,锁起小眉头说:“工作,又是俗事,你们为何天天都为俗事­操­心呐?”

胡小凡不自然地笑了笑:“仙兽大人,四处游历,开阔眼界,也是一件好事,你到了欧洲,就会遇见别的人做朋友的。”

“欧洲也有狐狸吗?”小麒麟问,随即又摇头,“那不一样,别的狐狸又不是你。”

“那……自然是的,小狐天资差劲,禀赋不高,连皮毛都生得斑驳。”胡小凡声音低了下去,“自然……不能和别狐相比的。”

“吾倒不是说这个,容貌美丑,只是皮相,又何须在乎皮毛?”小麒麟转过头来看他,“吾在从前,也认识很多仙童­精­怪,但宗主说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和吾做朋友的,是吧?”

胡小凡脸­色­发白,急忙摇手:“这话可折杀小狐,仙兽大人是何等身份,怎么能和小狐扯上朋友二字。”

“可是宗主生得如此好看体面,资质又是一等一的好,还是朝歌道友一脉相承,她就和那个笑起来很丑的,胡子拉碴的坏人是朋友哩。”

“那位凡人虽然不是修道一脉,但侠肝义胆,妖魔作祟之时奋不顾身保护岳姑娘,已经很难得了。”

小麒麟点点头,很理所当然的样子:“那就是了,小狐狸你也去救宗主了啊,你也很侠肝义胆,奋不顾身,当然可以和吾做朋友的。”

他低头在胸口的哈姆太郎小包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用手帕扎好的小包袱:“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从山上摘来的,吾问过宗主了,她说可以送给你无妨。”

“这……小狐实在是用不着这些上好的仙草,岂不暴殄天物。”胡小凡呐呐地说,不敢伸手去接。

小麒麟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口气坚定地威胁:“拿着,不然吾就捉你去给宗主炼丹!”

胡小凡脸都绿了,只好伸手接过那个小小的包袱,隔着手帕都可以感觉到里面充沛的灵气,他不敢细看,匆忙地揣进了口袋里。

小麒麟这才满意了,跳下花坛边缘,仰头看着他:“小狐狸,你要勤加修炼,不许偷懒!有朝一日,吾要见你修成正果,位列仙班……唔,这个好像不太可能。”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不耐烦地一挥小胖手:“总之你用功就是了!这三年,不要被人捉去炼丹喔!”

胡小凡吸吸鼻子,郑重地说:“仙兽大人放心,我会小心的。”

“那吾走了。”小麒麟迈着小短腿趾高气扬地转身,却不小心差点被松掉的鞋带给绊一跤。

胡小凡蹲□,仔仔细细地帮他系好鞋带,然后不放心地问:“仙兽大人,你认识回去的路吗?不然你等我一会,我拿钱给你打车回去。”

“放肆!吾可是仙兽哩!洪荒巨野都来去自如,怎么会不识得回家的路。”小麒麟打开哈姆太郎小包给他看,“再说,宗主有给吾零花钱。”

看着那几张粉红大钞,胡小凡暗自担心:有钱是没错的,但你知道怎么打车吗?

小麒麟余威犹在,他没敢开口问,站在原地看着小豆丁麒麟一摇一摆地向远处走去。

冬天的夜晚,来得总是很早,等到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路灯已经亮了起来,身边行人匆匆,大家都在为各自的生计奔忙着。

一直昂首挺胸大步向前的小麒麟终于在又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双手拍打着脸颊:“哎呀……似乎是迷路了。”

宗主修炼未成,住处没有什么灵光罩顶的标识,至于说到黑气,自从那天之后,那栋大楼顶部就再也没有黑气出现了,在他看来,所有的大楼都一样,于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要不要打电话给宗主呢?”小麒麟低头考虑着,末了决然地一跺脚,“太丢脸了,不要!”

从他的海拔,目测了一下城市的大小,小麒麟自信满满:“哼,其实也不是怎么大嘛!就不信吾找不到!”

正待举步向前,从他右手边的街道深处,传来了一阵小小的抽泣声,小麒麟转头去看,昏黑的角落里,蹲着一个小小身影,双手盖在头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呜呜地哭泣。

小麒麟眯起眼睛,努力地去看,果然没看错,从小身影的帽子底下,隐隐飘出一丝白光。

“呔!”他断喝了一声,迈着小短腿儿走了过去,稍微踮起一点脚,努力平视着对方,“汝是何方修道人士?在此停留作甚?”

帽子底下露出一双惊恐的大眼,不停地掉着泪珠,直愣愣地看着他。

小麒麟嗖地向后跳了一步,如临大敌地摆出迎战的姿势:“原来是只狐妖!”

随着对方抬头的动作,他看清了帽子下面露出的两只毛茸茸大耳朵,正害怕得一抖一抖。

“我……我不是狐妖……”说话了才知道对方是个男孩,不大的样子,哭得一抽一抽,“我是青丘涂山氏九尾狐……”

小麒麟围着他转了一圈儿,仔细闻闻:“倒是并无血腥戾气,却是一尾好狐狸,汝来此何­干­?”

“我……我和­奶­­奶­失散了……我……我迷路了……我……我……”小九尾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小脸抽紧了。

小麒麟鄙视地看:“迷路?!汝真给狐狸一脉丢人!”

他看看天­色­:“城市人心险恶,群妖竟出,汝速速退去,免遭横祸!”

“可是……可是……我不认识路……”小九尾狐抽抽搭搭地说,“­奶­­奶­带我来找一个亲戚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走。”

小麒麟皱着眉头:“可有地址?就是所谓门牌号甚么的。”

“有……”小九尾狐眼泪汪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小麒麟接过来正着反着看了半天,末了一拍胸脯:“不要怕,吾带你去!”

“真……真的?”小九尾狐惊喜地看着他,嗫嚅着说,“可是……可是我没有什么可报答你的。”

“呔!吾乃仙兽,才不稀罕你的报答呐!”小麒麟骄傲地一抬鼻子,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嗳,跟上!”

小九尾狐在袖子上蹭蹭眼泪,捂着头站了起来,从外形看不过是个八九岁的男孩,穿着薄呢短夹克,牛仔裤,戴着一顶黑­色­的渔夫帽,和街上的小孩子没有什么不同。

皱着眉看了他半天,小麒麟才发现还是有一点地方不同的:“你捂着头作甚,放下来,吾的手给你牵。”

小九尾狐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手……手不能放下来……手——手要捂耳朵……”

“啐!真乃麻烦!”小麒麟想了半天,解下自己裤子的一条背带,在他腰带上拴了个结,防止这个爱哭的小九尾狐再跟自己走丢,然后就拉扯着一路勇往直前。

街上行人很多,不少人看着这一对奇怪的组合都驻足一观,以为是谁家的孩子在游戏,小麒麟不管不顾,过了两个十字路口,走了三条街,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小九尾狐胆战心惊地抬头看着大楼上的字,他显然是认得的:“中国银行?这不是我要去的地方。”

“吾当然知道!” 小麒麟拖着他跌跌撞撞地上了台阶,走到气派的大门一侧,那里一边有一尊高达两三米的石像,威严地蹲在石头底座上,目视前方。

“这是……狮子?”小九尾狐抬头看着石像的脸,不确定地问。

“寡闻。”小麒麟白了他一眼,蹬着小胖腿往底座上爬,小九尾狐虽然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也下意识地帮了他一把。

小麒麟勾着底座,小­肉­手拍打着石像的前爪,­奶­声­奶­气地喊:“貔貅!貔貅!”

他喊的声音很大,小九尾狐吓得张皇四顾,幸亏办公大楼都已经下班了,周围没有人经过,远远有人看见了,也只会以为是孩子在玩耍吧。

“呼”地一声,从石像上空飘起一团金黄|­色­的烟雾,在空中凝聚了半天,探出一个超大的兽头,逼视着面前胆敢­骚­扰自己的两个小不点,瓮声瓮气地问:“来者何人?”

“吾乃朝歌山青莲宗的小麒麟,特来问路。”小麒麟掏出纸条,展开给它看。

硕大的兽头凑过来,用一只比篮球还要大的眼睛看了半天:“然,此处倒不甚远,汝可会换乘公车?”

小麒麟回头看看小九尾狐,后者老老实实地摇头。

“他不能到人多的地方去,耳朵露出来了。”小麒麟给自己找着理由。

“那地铁等物此刻更是高峰时期,亦不能乘坐,汝等可自此向南前行,千余步之后,可见一十字路口,曰白河路,曰文华路,再向东,沿文华路前行五百余步,可见又一十字路口,曰解放路,再沿解放路向北行不数步,可见一巷口……”

貔貅兽头讲了半天,小麒麟掰着手指头,一脸苦恼:“貔貅,哪里是北?”

黄|­色­烟雾剧烈地翻滚起来,过了半天,才重新凝聚成兽头,怒气冲冲地说:“汝竟然不认识哪里是北么?!”

小麒麟很纯洁地看着他,貔貅兽头无语了:“那告诉你路线,又有何用?”

“你可以带吾们去么。”小麒麟继续扮纯洁。

貔貅大怒,吼地一声张开大嘴,从远处看很像要把小麒麟一口吞下:“本神兽乃奉命镇守此处财地,行化煞纳财无上功德之事,岂是给汝等带路的!”

说完貔貅都想去撞墙:那刚才为什么连问路这等小事也照做了呢!

“又有什么关系,你都能化身千万了,分出一缕神识给我们带路有何不可?貔貅,貔貅,可知勿因善小而不为,再小的事,也是功德。”小麒麟拍打着石像的前脚爪劝说。

貔貅兽头实在给他弄得没办法,哼了一声,从耳朵部分溜出一道细微黄光,在小麒麟鼻子前面凝结成一只黄豆般大的袖珍貔貅,张开嘴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说:“来!”

“嗳!”小麒麟快乐地跳下底座,拖拉着小九尾狐跟在飞着领路的袖珍貔貅后面兴冲冲地向南奔去,跑了两步才想起来,回头挥手:“貔貅,谢谢你……貔貅,下次吾带哈根达斯给你吃,再见!”

“咄!速去!速去!”貔貅扭过头,完全不理会两个小不点的挥手告别感谢,转眼看见斜对面街口的高法大厅垂脊上立着的嘲风已经笑得快要掉下来了,昂头大吼一声:“笑甚!?”

“无,无甚。”嘲风赶紧站好,若无其事地回答。

貔貅兽头嗖地没入黄|­色­烟雾,尽数回到石像之内,大楼门口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54、九尾狐寻亲记

岳青莲接到小麒麟打来的电话时候正急得上火:“麒麟!你跑哪里去了!我刚打电话问过胡小凡,他说你两点半就从他那走了!”

“吾另有要事,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你有个妹的要事啊!”岳青莲一想到小麒麟是不是又勇猛地四处去降妖除魔了,顿感头疼,“你告诉我四周有什么标志­性­建筑物,能看到街名不?乖乖在原地等着,我去接你。”

“甚好,吾正有事要宗主相助。”

岳青莲晕了,这小麒麟!又给自己找了什么事了!

她按照小麒麟说的地方,飞车赶到,不说和自己家的距离跨了半座城,甚至和金鑫大厦的距离也足足横跨了一个城区,小麒麟是怎么走到那去的?

“皇冠华都大酒店……”她在GPS上轻易地找到了这个地方,但开过去的时候费了一点劲,似乎在举行什么活动,车如流水人潮汹涌,还有交警在协助疏通道路,实在没办法,她把车停在外面,走着进去。

在酒店大门对面的人行道上,小麒麟向她挥手:“宗主,这里这里!”

“叫我姨!”岳青莲虽然还是一腔怒火,但看见他身边还有个男孩在,一时也发不出来,飞快地抓住小麒麟的手,挤出笑脸对那个男孩说:“不好意思,我外甥给你添麻烦了吧?谢谢你。”

小男孩抬起紧张的小脸看了她一眼,双手飞快地捂住了帽子。

“这是小九尾,吾在路边捡到的,他说他来城里找亲戚,然后和­奶­­奶­走散了,还好他知道他亲戚就住在这里。”小麒麟掏出纸条给岳青莲看,“可是看门的人不让吾们进去。”

哪个五星级大酒店的保安会让你们这俩小家伙随便进啊。岳青莲想着,接过纸条一看,还真写着皇冠华都大酒店的名字,街道名,还有一行字写着1842房间。

她举目望去,各类名车,和电视台的摄像车川流不息地在往大门里开,门口聚集的人多半是粉丝,举着写有偶像名字的灯牌和照片卖力地高喊着,保安很辛苦地维持着秩序,今天这里怕是有什么娱乐相关的活动吧,平常的话她可以就这么走进去,在酒店大堂联系上住在1842房间的客人,但今天这阵势,是休想了。

“你知道你亲戚的手机号吗?”她问低着头的小男孩,小男孩惶恐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在小麒麟的打气声‘不要怕,这是吾家宗主’中,战战兢兢地问:“手机是何物?”

岳青莲刚疑惑地想:手机都不知道?耳朵一动,小金鲤已经松开吊环,尾巴一甩就跳到小男孩的头上,好奇地掀开渔夫帽,毛茸茸的大耳朵露了出来!

小九尾狐哇地一声就蹲了下去,双手把帽子捂得死死的,小金鲤好容易才找到缝隙钻出来,不屑地在他头上蹦跳了两下。

“猫?”岳青莲问小麒麟。

“我……我不是猫……我是青丘涂山氏九尾狐……”小男孩带着哭腔回答。

岳青莲无语:这年头,妖怪怎么一个比一个混的惨,这么小的孩子就带到城市里来担惊受怕的啊。

她摸出手机,上网搜到皇冠华都大酒店的总机,打过去:“你好,请替我接一下1842房间的客人。”

接线小姐的声音十分柔美动听:“您好,1842房间的客人暂时不方便接听外线电话。”

“对不起,我有急事,可不可以请您通知一下他?”

“小姐,很抱歉,1842房间的客人要求有安静的休息时间,不希望被打扰,请您体谅。”

这么大牌?难道是个明星?

岳青莲看着门口越来越拥挤的人潮,叹口气说:“我觉得今晚不是个好时机,不然先回去吧,明天再说。”

小九尾狐抽抽搭搭地摇着头:“不……我要在这里等……­奶­­奶­说不定会来的……”

小麒麟指责地看着岳青莲:“宗主,都是你不用心修炼,你要学会隐身之术,传音符,哪怕是分神化音,都可以在此刻用得上。”

岳青莲无语地看着他,半天才说:“我就是想学,也得有人教啊!”

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一辆黑­色­奔驰本来正在缓缓地跟随指示向酒店院子里开进,忽然拐了个弯,在路边停了下来,司机下来打开车门,雪亮皮鞋,笔挺西裤,修长小腿……一身纯黑迪奥西服的顾景行走了出来。

他态度很自然,就像彼此是在衣香鬓影灯光华彩的社交场合遇见而不是在大马路上一样,­唇­角微微一勾,礼貌地招呼:“岳小姐,晚上好。”

“顾先生,还真巧啊。”岳青莲笑得露出了八颗大牙,真是要命,怎么在这个地方遇见了!自己还拖家带口的!

顾景行走过来的那几步,简直可以直接扔上T台去冒充今冬迪奥发布会的男模,他低头看了看小麒麟,又看了看蹲在一边的小男孩,语气轻柔地问:“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

“不,不必了……其实也不是很麻烦。”岳青莲把那张纸条紧紧地藏在手心。

“这个地方是打不到车的,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们回家吧。”顾景行建议。

“不不不,我们暂时还不走。”岳青莲强笑着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顾景行有点迷惑,低头再看看小麒麟,小麒麟也正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于是他恍然大悟:“这位小朋友是想见见偶像吗?”

“什么……偶像?”岳青莲大惊,她怎么不知道小麒麟什么时候还有偶像了?!

顾景行低头握拳掩在嘴边咳了一声,似有笑意:“今天酒店里有一个电影的开机仪式和新闻发布会,所以人会很多,没有请帖又不是酒店入住客人的话,很难进去的。”

看了一眼酒店门口越聚越多的人群,甚至已经有电视台的举着摄影机在拍了,岳青莲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不如搭我的车进去吧。”顾景行伸手相邀。

如果只是岳青莲自己的事,她是绝对不想和顾景行有什么关联的,但是九尾狐蹲在原地死活赖着不走,那么目前看来,跟他一起进去就是最好的选择,除非自己想在这里站一晚上。

就算顾景行很危险,但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还有摄影机,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那就谢谢了,嗳,小孩子就是麻烦。”她虚情假意地笑着道谢,一手拎起蹲在地上的小九尾狐,顺手把他的帽子往下压了压。

顾景行稍微走得靠前一点,亲自替她把着车门,岳青莲只感到从人群里刷刷刷­射­来无数视线,这种拉风的感觉前所未有,她一时心思恍惚,差点把小麒麟给直接扔进去。

幸亏车厢足够宽敞,坐了小九尾狐,小麒麟,她,之后,顾景行还能挤进来。

前座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皮肤黝黑面目普通的男子,微笑着向她点头致意:“岳小姐。”

行动间耳侧红光一闪,岳青莲顿时记起这就是年会那天在花园门口迎宾的人。

“你好。”她礼貌地报以微笑。

顾景行坐进来的时候,两人挨得十分近,刚才在外面站了半天,当时不觉得,这个时候和顾景行腿部相碰,对方的体温熨帖地传递过来,被碰到的地方就像雪见了炉火,静悄悄地开始融化,带来一股酥酥的感觉。

“咳,咳,麒麟,坐我腿上来。”她不动声­色­地抱起小麒麟,顺便往旁边挪了一点。

司机又开始往车流里Сhā回去,这时候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又有电视台的组群挡路,所以行进得十分缓慢,别看只有短短几百米的距离,估计真进去还得十几二十分钟。

“小朋友很可爱,是你什么人?侄子?”顾景行微侧身体靠在椅背上,动作闲散适意,又带着天然的优雅气度。

“嗯,是侄子……叫岳麒麟。”岳青莲为了弥补刚才自己一时失口,含糊地说。

“那位小朋友呢?”顾景行微笑着看向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小九尾狐,眼睛里闪着不可捉摸的笑意。

岳青莲久经考验,这点瞎话信手拈来:“邻居的孩子。”

“现在的孩子真是不得了,这么小就知道追星了。”

顾景行的话里明明没有讽刺之意,岳青莲的脸却有点发红,为了摆脱这尴尬的话题,她主动开口:“顾先生也是来出席开机仪式的?”

“一个朋友邀我,没事就来了。”顾景行回答得轻描淡写。

原来如此,难道富洋金控还做了投资影视业的准备?

车开近了才发现场面果然宏大,光电视台就有七八家,各家粉丝的应援团都在黄线两侧排列整齐,闪光灯此起彼伏地响起,挂着媒体胸牌的记者们来回穿行,大部分车开到门口就停住,里面光鲜亮丽的明星,领导,大腕……纷纷走上红地毯,微笑着迎接闪光灯的洗礼。

岳青莲看得胆战心惊,强笑着问:“顾先生,您不是来走红地毯的吧?”

不过,他走红地毯一定很合适。

顾景行扬眉表示惊讶:“当然不是,我们直接开进去。”

贵公子就是贵公子,简单地扬起一边眉毛的动作,都做得那么好看。

挨得这么近,她闻到顾景行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气,还挺好闻的,但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种男士香水的味道,倒好像……有一种庙宇里的檀香那样。

车到了门口,果然没有停下,直接向旁边一拐,进了后场,这边就松快多了,司机很快在地下停车场找到了位置停车,副驾驶上的男子下来替顾景行拉开车门,顾景行站定之后,回头伸出双手:“小朋友先出来吧。”

小麒麟这次倒没有发飙,很安静地被岳青莲交了出去,顾景行接过他,放在地上,他还仰头专注地看着。

“小朋友倒是不怕生。”顾景行笑着说,再度伸出一只手。

岳青莲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镇定自若地伸出手去让他握住,举止优雅地迈出了车厢。

再回头把小九尾狐拽出来,这一行奇怪的组合就浩浩荡荡地向酒店后面的通道走去。

保安验看过请帖,也许是贵宾待遇,对突然多出了几个人也没有多加盘问,他们在迷宫一般的一楼绕来绕去,到处不是贴着‘XX休息室’,就是‘XX联络处’,正常衣着的人群中混杂着穿各式亮片礼服小短裙随时可以上台表演唱歌跳舞的明星艺人,让人眼花缭乱。

小九尾狐依旧紧张地捂着帽子,一手被岳青莲拉着,落在最后面,小麒麟歪着头左右看,开口问:“嗳,你要找的人会不会就在这里?”

岳青莲无语:也许在小麒麟眼里,这些画着舞台妆烟熏妆的明星们,的确和“狐”沾亲带故……

看来邀请顾景行来的人是个重要角­色­,刚走了几步,就有助理模样的人急匆匆赶来,点头哈腰地表示欢迎,给他们带路到一间标着‘贵宾室NO.16’的房间里,很谦恭地说‘XX马上就来,请稍等,稍等’……‘居然让顾先生等真是不好意思,恕罪,恕罪……’

茶水刚送上来,他接了个电话,立刻大喜过望:“顾先生,方便的话现在可以过去吗?”

顾景行点了点头,长腿一伸,站了起来,带红宝石耳钉的男子立刻悄没声地跟随在侧。

他却不急着走,回头问:“岳小姐,就请你们在这里坐一会儿,小朋友想见的是哪一位?我会让朋友代为安排一个单独见面的机会。”

“其实不用了……”岳青莲费了老大的劲也回想不起来刚才门口惊鸿一瞥的电影海报上任何一个明星的名字,只好打着哈哈说,“小孩子就是爱看个热闹,这样我们已经很满足了。”

顾景行点点头:“九点钟他们内部有个酒会,如果不急着回家的话,到时候看吧。”

“谢谢。”岳青莲笑颜如花,手底下暗自掐了小麒麟一下,小家伙不明白地回头看她:“嗳?”

“跟顾先生说谢谢。”岳青莲引导。

“嗳?”小麒麟还不太明白,眼睛睁得大大地又回头去看顾景行。

顾景行低头看看他,对那个助理模样的人说:“我记得这里西餐厅的冰激凌很有名,给小朋友来两份。”

“是是,马上送到。”

“谢谢。”小麒麟爽快地说。

顾景行又低头看看他,然后对着岳青莲微微一笑,低声说:“等我回来。”

他们三人都出了房门,岳青莲才捂住胸口倒在沙发上,果然没做好心理准备就是不行,刚才手拉手都没有一点感觉,刚才看见他那一笑,心跳又不争气地飙起来了。

“宗主,等吃完冰激凌我们就帮九尾去找他亲戚吧。”小麒麟提议,九尾狐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抬起一张惊恐的小脸,喃喃地说:“这里人好多……好可怕……”

岳青莲思索了一会儿:“你说让小鱼上去给他亲戚带个口信怎么样?”

小麒麟鼻子一翘:“小鱼那一笔爬爬字,除了吾,谁能看懂!”

红影一闪,小金鲤不知从什么地方蹭地跳了出来,甩动尾巴对着小麒麟的脸就是啪啪两下。

“哎哟!”小麒麟大怒。

酒店服务员敲门,送进来一杯鲜榨果汁饮品和两盘冰山一样华丽的冰激凌,分别浇着巧克力酱和芒果酱,岳青莲摸出钱包给了小费,一回头已经看见小金鲤以一个优美的跳板跳水姿势,呼地一下扎进了冰山里,只留一条尾巴在外面扭啊扭!

“小鱼!”小麒麟越发大怒,小手­操­起勺子威胁:“出来!不然吃了你!”

这边闹得不可开交,那边一直瑟缩的小九尾狐忽然睁大了双眼,透过刚才服务员出去没关好的门,好像看到了什么……

“­奶­­奶­!”他忽然大喊了一声,嗖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几步跑到门口,拉开房门又大喊了一声:“­奶­­奶­!”

岳青莲几乎在同时跳了起来,追上他,一把抓住小男孩单薄瘦弱的肩膀:可不能让这孩子大喊大叫,被发现没请帖,会被工作人员赶出去的,那样混进来就没意义了!

小九尾狐猛然被人抓住,激烈地挣扎起来,带着哭腔又喊了一声:“­奶­­奶­!”

“嘘,不要喊!”岳青莲一边对走廊上的路人做出若无其事的笑容后狠命地拍上门,一边低声说,“你看到你­奶­­奶­了?那也不能大声喊,你还想不想见你亲戚了?!”

小九尾狐抬起脸,满脸泪水地看着她,岳青莲心一软,还是用力扣住他的肩膀:“不要急,现在人太多,等会我就带你去1842号房间。”

刚说完话,房门上被人轻轻地敲了三下。

看吧,麻烦来了,岳青莲把小九尾狐推到身后坐下,叮嘱:“麒麟,看好他。”

她开门的时候脸上挂着从容镇定的笑,那笑容足以让任何来兴师问罪的人都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从而惭愧退走。

但很可惜,门外的人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一个穿着深绿­色­暗花折枝莲长旗袍,不超过三十岁的女子,微笑着站在门口,双手交握在腰腹间,轻轻欠身为礼:“姑娘,我家的孩子蒙您照料,有劳了。”

岳青莲不明所以地回头,看着屋里,小九尾狐正坐在沙发上,小麒麟严格地遵循着她刚才的命令,骑跨在他身上,两只小­肉­手隔着帽子抓住九尾狐的大耳朵钳制他的行动,现在扭头看着门口,等待她下一个指示。

女子温婉地用手一指:“那就是我家的孩子。”

小九尾狐带着泪笑了起来:“­奶­­奶­!”

55、狐族奇术

五分钟之后,他们一行人已经坐到了1842号套房里,小客厅虽然地方不大,但摆设幽雅­精­致,沙发坐起来很舒服,适合说一些私密的悄悄话。

女子亲自端来一壶清茶,给岳青莲斟上,低头举起:“姑娘,多谢您施以援手,不然我家的孩子只怕真的要流落异乡不知所终了,大恩无以为报,请用了这杯茶。”

“您太客气。”岳青莲接过杯子,眼睛在面前的女子身上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您真的是这孩子的……­奶­­奶­?”

女子笑了:“一点微末道行,倒让姑娘见笑,不知道姑娘是修真哪一脉,日后也好有所图报。”

“呃……小门小派,不足挂齿。”岳青莲支吾着,小麒麟却很大声说:“吾是朝歌山青莲宗的小麒麟,小九尾就是我捡到的。”

“咳,原来是仙兽大人。”女子态度谦和地转过去,也同样施了一礼送上一杯茶,“飞墨这个孩子从小在山林长大,不谙世事,什么都不知道,和我失散之后,我就非常担心他,幸亏遇见贵人,他才安然无恙。”

她拉过已经不那么惊慌恐惧的小九尾狐:“飞墨,来,给你两位恩人道谢。”

小九尾狐已经脱掉了渔夫帽,巴掌大的小脸顶着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份外可爱,听话地走到面前,纳头便拜。

“不……不必如此!”岳青莲惊得险些把杯子飞出去,急忙一手拽起小男孩,“现在是新社会了,不讲磕头下跪的礼数。”

“我们涂山氏现在人口凋零,也无甚收藏,只有行此礼数,报答恩人了。”

岳青莲听得很囧,这是变相地哭穷吗?嗳,算了,反正自己从来也没指望过什么报答。

“收藏什么的就算了,麒麟的话他有雪糕吃就会满足。”岳青莲扭头询问:“对吧?”

女子会心一笑,起身出去了。

小麒麟捧着脸问九尾狐:“小九尾,你­奶­­奶­好年轻。”

“其实她不是我的亲­奶­­奶­,我亲­奶­­奶­和我父母一起,在六十年前去世了,是她把我抚养长大的。”小九尾狐难过地说,“这次也是,我们好好地走在路上,忽然跳出来一个人要降妖除魔,­奶­­奶­为了保护我让我逃走,才会受伤的。”

岳青莲不出声地瞥了小麒麟一眼,好像那四个字是某仙兽的口头禅吧……

“真是太不像话了。”小麒麟很愤慨地说,“天生万物皆有造化,只要不为非作歹,一心向善,就是好狐狸,他们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和妖魔又有什么区别?”

女子正端着一盘雪糕推门进来,闻言不禁认真地看了小麒麟一眼,苦笑道:“我们遇上的是个小哥儿,年纪极轻,修为却不差,只怕是哪个门派中的­精­英弟子,下山历练的,故而志大心坚,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也是有的。”

岳青莲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没准又是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隔代文物,也不看看如今社会,利益至上,谁还管是不是妖啊,博纳基金的卫总,明知顶楼就那么一颗定时炸弹,还不是照样把整个公司搬进金鑫大厦了。

外间传来脚步声,然后有人轻敲,女子起身开了门,一个穿着暗红­色­斜肩拖地长礼服梳着贵­妇­头,二十多岁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张脸依稀在电视或者广告上见过,肯定是个明星,只是岳青莲实在对此不熟悉,叫不出名字来。

明星小姐莞尔一笑,长裙在地毯上拖出沙沙的动静:“我一听阿嬷描述,就猜到是岳姑娘。初次见面,您好。”

岳青莲站起来和她握手:“对不起,您是……”

“您不是认识胡小凡吗,我是他的族妹。”

哦!岳青莲恍然大悟,没错胡小凡是说过他有个资质超群的族妹,年纪轻轻就入世赚了很多钱,给家族买了很多灵药灵石什么的,原来还是大明星。

在她想法里,狐族的美女进了娱乐圈,都是XX,XX,XXX那类的,风情万种,妖娆­性­感,但面前的明星小姐贤淑端庄,鹅蛋脸,水杏眼,眉间微带一分隐忍,三分贤惠,是那种中国古典传统小媳­妇­,走到哪里贞节牌坊就竖到哪里的样子,让人一看就从心里觉得应该帮助她,只是肌肤凝白如玉,透着明润的光泽,和别人站在一起,肤­色­都要白上几个­色­号,果然是天生尤物。

她不由生出亲切之感,笑着说:“我家麒麟不懂事,老是打扰小凡,今天也是从他那里出来,迷了路才会误打误撞遇到这位小朋友的。”

话刚说完她才想起来,自己找到小麒麟之后还没给胡小凡打个电话报平安,不然胆小如鼠胡小凡今晚说不定要担心得睡不着觉。

“对不起,我先给小凡打个电话,告诉他麒麟找到了。”

明星小姐侧头看向穿长旗袍的女子,得到眼神同意之后开口:“今次机会难得,不如叫小凡过来一趟吧,也沾点好处。”

岳青莲有点疑惑:好处,什么好处?刚才还说没东西给自己的,难道今天还能看上一出天狐赐福的好戏?

她依言拨通了胡小凡的手机,果然,胡小凡立刻就接了:“岳姑娘,仙兽大人还没有回去吗?”

“小凡你别担心,他是遇上了……一点事,我们现在和你的族妹在一起,她的意思是叫你过来一趟。”

胡小凡吓了一跳:“我我我我我我——我的族妹?”

明星小姐伸手示意岳青莲把手机给她,然后凑到耳边说:“小凡,涂山氏的阿嬷和小族长都在我这里,机会难得,你速速赶来。地址是……”

等她打完电话,岳青莲拿回手机,看小麒麟已经扫光了一盘子雪糕,伸手递给他纸巾,然后说:“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

“涂山氏的阿嬷”还没有动作,明星小姐已经满面笑容地开口挽留:“不急,岳姑娘,都来了,多坐一会儿吧。”

“宗主,吾要等等小狐狸。”小麒麟也这么要求,岳青莲无奈地点点头。

“先请喝杯茶吧。”明星小姐很客气地说,目光落到桌面的时候,吃了一惊,一尾小小金鲤正泡在白玉般的细瓷茶盅里,舒舒服服地躺着,尾巴还不时惬意地拍打水面溅起小小涟漪。

岳青莲眉头一跳,咬牙切齿地说:“小鱼,出来!”

“啊,呵呵,不妨事的,这茶是云雾山出品,虽然也算难得,但只不过有一些美容养颜的作用……”明星小姐观察了一下岳青莲的脸,确认对方并不需要这种功效,委婉地说,“既然姑娘的灵宠喜欢,等会走的时候我包上一些给您带回去。”

“不不不,不用了,它其实就是爱泡热水而已,咖啡也一样的,不用浪费了。”

阿嬷早就去端了几个新杯子来,重新倒上茶,让了一圈。

胡小凡来得很快,被明星小姐的助理带进门的时候还气喘吁吁的,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飞快地在室内扫了一圈,松口气,悄悄地溜到一边坐下。

“好了。”明星小姐也环顾了一下室内,轻轻抬起手指,一道红­色­薄光从她手指上飞散而出,化成一层薄雾似的东西,连门带窗一起蒙住,“阿嬷,可以让飞墨变身了。”

小九尾狐被牵着手来到地毯中央,不安地看看四周,毛茸茸的大耳朵受惊地竖了起来,怯怯地叫了一声:“­奶­­奶­……”

“飞墨,好孩子,不要怕,就像平时一样就好。”阿嬷耐心地劝说着,等到小九尾狐不那么紧张了,松开他的手退到一边。

此刻正是晚上八点多钟左右,月亮升上中天,莹白皎洁的月光从玻璃窗撒进室内,恰恰把地毯中间的小九尾狐包裹在当中。

小九尾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双手交叉举在胸前,脸朝着月亮的方向微微仰起,嘴里开始喃喃地念诵不知道什么咒语,然后双手随着音调起伏变换着不同的手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洒在他身上的月光好像变得浓厚了一些。

岳青莲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的手印给吸引,在心里默默地记着,小金鲤也在杯子里立了起来,双鳍支在杯沿,撅着圆圆的小嘴聚­精­会神地看着。

月光越来越密,沐浴在银白月光下的小九尾狐,人形逐渐消失,一步一步地幻化成一只小白狐狸,九条蓬松的尾巴在身后华丽地展开,在地毯上波动不定,皮毛光滑美丽,像月光碎片一般皎洁明净。

“真漂亮。”岳青莲不由自主地感叹,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美的动物,如果不是修真的话,自己作为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

小九尾狐直起身体,前肢对着月亮的方向,拜了三拜,依然闭着眼睛。

一点红宝石般明艳耀目的光芒,从明星小姐的额头突地飞了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然后一头扑向小白狐的头顶,像水滴一般在毛茸茸耳朵中间的皮毛上滑动不已,小白狐狸一动不动,全身却绷紧了。

阿嬷在一边念起了咒语,语调又快又低,简直听不清楚在念什么,随着她的念诵,小白狐逐渐放松下来,那粒光点也运动得快了起来。

小麒麟起初只是耐心地看着,到了这个时候,爬上沙发,双腿一盘,小胖手在胸前搭了个简单的手印,闭目不语,金光从他身上淡淡地散发出来,逐渐弥漫了整个室内。

岳青莲明白他是在助小白狐一臂之力,感觉自己就这么坐着似乎不太好,但一时又想不出自己能­干­点什么,正在犹豫的时候,敏锐的耳朵听到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闯进了套房。

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好,她只能隐约听见助理拦阻的声音,似乎是吵了起来,有一会儿却又听不见什么了,就在她以为事情已经解决的时候,外间传来很大的两声‘砰’‘砰’,人体被暴力倒地的声音。

56

56、大功告成

不好!她霍地起身,几步走到门口,想去拉门,房门却一下子被踹开,蒙在房门上的红­色­薄雾一阵剧烈动荡,消失无踪。

房门口站着一个黑衣少年,十七八岁光景,光看脸还以为是楼下哪家公司参加开机仪式的新秀演员,修长挺拔,英俊非凡,眼里眉间散发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气冷漠,虽然帅得走出去能让一半的粉丝立刻倒戈,但那种酷似一把出鞘利剑的感觉不是每个人都能消受的。

而且,他手里的确拿着一把出鞘的利剑!

岳青莲的脑子飞速地旋转,她不会天真到以为这真的是个演员,正即兴表演电影中的­精­彩片段,那把剑是道具没开刃的……但是,这突然闯进来的是个什么主儿?自己能不能对付得了他?

少年也在上下打量她,目光越过她肩膀向室内扫了一眼,冷笑一声:“原来是一窝狐狸,难怪妖气冲天。”

“对不起,这是私人房间,请你出去。”岳青莲沉声说,她同时也看清了少年身后的大客厅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的两个助理。

少年不屑地说:“你这种与妖混杂一气,贪图好处的人类,着实该死!念在浸­淫­妖气不久,还未作恶,滚吧。”

岳青莲长到三十岁,还没被人指着鼻子说过滚,一口气噎在喉咙口,不怒反笑:“修真者也是要遵守国家法律的,你今儿敢动一下试试,国家正打击有黑社会背景的团伙犯罪呢!”

她说的话让少年迷惑了一秒钟,随即长剑一抖,直接指向了岳青莲的胸口:“休想拖延时间以成妖法,滚开!”

胡小凡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站了起来,就想冲过来挡在岳青莲面前,被她一手拨开,丹田内青­色­莲花无风自动,十八片花瓣尽数舒展,水滴状的金丹也缓缓地旋转了起来。

“原来还是修真的败类!”少年声­色­俱厉地说,“竟然堕落到与妖为伍!待我今日出手替你师门清理门户!”

岳青莲都懒得告诉他自己就是本门派的宗主,五指一晃,胸前白玉印静静飘起,浮在掌心,白光吞吐不已,随时预备出手。

少年看见白玉印的时候,脸­色­一变,随即收起了那副轻慢的姿态,神态变得凝重,左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条金­色­混杂了七彩丝线编织而成的绳索,蓄势待发。

两人之间正在剑拔弩张的时候,从岳青莲身后突然窜起一道红影,跳到了她头上,一张嘴,噗噗噗噗,喷出四道水箭,正袭向少年的双眼!

少年不知深浅,只有猛退一步,不知道念了什么咒语,四道水箭在离他不到十公分的地方遇到了阻碍,在空中飞溅成沫。

但就在他一晃神的功夫,小金鲤已经身体一弓,从岳青莲的头上弹了出去,摆动尾巴噼噼啪啪,又狠又准地在那张英俊帅气的脸上抽了好几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又一跳,弹回了岳青莲肩上,咬着吊环打起了秋千。

“小鱼,­干­得好!回去灵泉的奖励!”岳青莲不吝夸奖地说。

少年的脸气得通红,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扬手抛出绳索:“妖孽,受死!”

岳青莲到底还是缺乏实战经验,以为闪身躲开就没事了,绳索抛在半空中,却迟迟不落,而是发出一圈光芒,神奇地自动凑成一个圆,向着她兜头罩了下来。

她一下慌了,正不知该怎么躲避的时候,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胡小凡猛地冲了上来,一把推开她:“小心!”

本来正正照着她头顶落下的绳索,一下子套住了胡小凡,套住之后,自动缩进,结结实实地把胡小凡瘦弱的身体捆了好几圈,站立不住,砰地摔倒在地,绳索还在向内缩进,死死地勒住了他。

少年呵斥一声:“孽畜!还不现形!”

胡小凡疼得满头大汗,忍不住蜷起身子,在地上打起了滚,却还是咬着牙,没有变回狐狸的形状。

“王八蛋!欺负弱小就是你们门派的规矩?!”岳青莲急了眼,白玉印浮了起来,灵光闪闪,她用手虚握着白玉印:“立刻放开他!”

少年冷笑一声,长剑脱手,飞在空中忽然银光大盛,打了个旋儿,闪电一般越过她头顶,向身后的小客厅飞去,直直对着正在拜月而立的小九尾狐后心扎了下去。

“去!”岳青莲舌头一卷,自动蹦出一个字,白玉印似有感应,嗖地一声尾随着那柄飞剑也进了小客厅。

白玉印刚刚脱手,耳边传来少年冷酷的声音:“败类,你上当了。”

岳青莲猛地回头,正好看见他掏出一只长柄青铜铃铛,当啷啷一阵晃动,天花板下凭空出现了一口大钟,金光灿然,对着她当头罩了下来。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了,岳青莲压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刚刚‘啊’了一声,大钟已经压到头顶!

眼看大钟就要把岳青莲压在底下,从她头顶百会|­茓­突然涌起一道青光,幻化成一朵巴掌大的莲花,水光潋滟,娇­嫩­的花瓣颤颤巍巍,却硬是顶住了看上去足有千斤重的青铜大钟,使之停留在岳青莲头上三寸的地方,再也不能下沉分毫。

小金鲤跳起来,像模像样地举起双鳍,撅嘴瞪眼,做霸王举鼎状,以示自己也在出力。

与此同时,白玉印已经追上了刺向小九尾狐的长剑,两个物体碰撞的时候声震屋顶,光芒刺眼,近在咫尺的小九尾狐似是受到了惊扰,身子一绷,前肢差点落地。

“静!”穿长旗袍的阿嬷垂着眼,说出一个字,然后嘴里依旧念诵不已,双手结成的手印飞快地变换,身体微微颤抖着,从­唇­边流下一缕鲜血。

那粒红­色­光点在小九尾狐的皮毛上滑行得越来越快,轨迹渐渐连成了一个完整的圆,阿嬷把最后一分力气都挤了出来,成败在此一举!

在这边,少年看见岳青莲头顶的莲花,一愣,脸­色­­阴­沉不定,伸手召回长剑,明亮如一泓秋水的剑身上被白玉印刚才撞了一下,居然出现了斑驳的裂纹。

岳青莲惊魂未定,看着自己头顶突然出现的,丹田内青莲放大版的莲花,这又是自己练就的哪门子神通?

“这位道友,你既然已经修到护体青莲的地步,可见也是名门正派,修为匪浅,为何要和这群妖怪为伍?”少年的态度居然变得有些软化,收回大钟,抱拳作揖:“如道友能就此袖手,临平山陈氏一脉必然记得这份情谊。”

“像你这种不分青红皂白,草菅人命的门派,这份情谊我要不起。”岳青莲微笑着说。

少年看上去十分愤怒,厉声说:“道友为何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是你吧?”明星小姐柔美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她从沙发上起身,款款走了过来,宽大的裙摆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但岳青莲就忍不住去想,裙摆下面,是不是有几条大尾巴,这声音其实是尾巴在地面拖行发出来的?

少年脸­色­一变:“妖孽!别以为你们妖法已成就得意忘形,看我今天将你们斩草除根!”

明星小姐轻蔑地一笑,举起手里的制胜法宝——酒红­色­IPHONE手机:“我数三下,你再不离开房间,我就报警,到时候,你就跟警察去讲个荒谬的狐狸故事来解释为什么非法闯入我的房间,打伤我的助理吧。”

显然这个少年还不是完全地不知世事,起码在听完这句话之后,他开始认真地考虑把警察招来之后他能有多大几率脱身,末了,他狠狠地哼了一声,胡小凡身上的绳索嗖地自动回到他袖子里,跟来时一样迅速地消失了。

明星小姐一挥手,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术,两个晕倒的助理平平地飞了起来,被移到沙发上,房间里被推倒的椅子也恢复了原状,一切就像没发生过。

岳青莲大大地吐出一口气,弯腰扶起胡小凡:“你没事吧?”

“没,没事。”胡小凡尽管疼得满头大汗,还是用力挤出一个笑,“岳姑娘,今天多谢您援手了。”

岳青莲一笑,刚要说话,手机响了,她摸出来一看,一个陌生的号码,接通了才听出是顾景行:“岳小姐,对不起,刚才没顾上招待你,怠慢了。”

“啊,没有没有,我是正好遇见一个朋友,就跟她上来到房间里坐坐。”

“那就好,我还担心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他的声音十分真诚,充满关心,岳青莲耳朵又有些微微发烧,只好笑了两声:“怎么会,您已经十分周到了。”

“我这边的事已经结束,等会一起走好吗?我在楼下大堂咖啡座等你。”他很自然地邀请,岳青莲却不敢轻易答应,随便找了个理由:“我今天遇见了很久不见的老朋友,挺高兴的,也许要彻夜长谈,不好再麻烦你了。

顾景行在那边轻笑:“老友见面,的确很难得,那我就不扫你的兴了,晚安。”

“晚安。”

挂上电话,岳青莲摊开手:“我能多留一会儿吗,现在下去不方便。”

明星小姐和阿嬷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说:“欢迎欢迎,岳姑娘刚才仗义相助,仙兽大人又肯出手替飞墨稳心安神,我们无以为报,正在惭愧呢,不嫌弃简慢的话,这就去开个房间款待姑娘休息。”

“那就不用了,我等一个人走了就行。”岳青莲坐回沙发上,小小九尾狐还维持着兽态,趴伏在地,眼睛没­精­打采地闭着,九条大尾巴犹如孔雀开屏一样平摊在身后,一副很劳累的样子。

看见她疑惑的眼神,阿嬷解释说:“这孩子刚刚化凝成功,耗神过度,得休息一会才能缓和过来呢。”

胡小凡这会子脸­色­才缓和过来,闻言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手帕绑起来的包袱:“九长老,我这里正好还有一点灵草……”

阿嬷脸­色­一喜,还没来得及开口,小麒麟已经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叫:“小狐狸!你敢!那是吾送你的东西,你竟然敢给别人!”

“麒麟!”岳青莲脸­色­发红,一把按倒他,教育道,“好东西要大家分着吃!不要这么小气!”

胡小凡露出为难之­色­,低声说:“仙兽大人的盛情,我铭感五内,论理说蒙您相赐的东西我不该它用,但现在九尾小族长急需这颗仙草恢复灵力,这也是事急从权,请您谅解。”

小麒麟被岳青莲按着,不服气地忽闪着大眼睛:“你是朋友,小九尾也是朋友,吾没有不愿意,要灵草的话找宗主再要就好了嘛,为什么要把吾给你的送人?”

岳青莲差点直接按翻小麒麟揍ρi股:那是仙草哇!你当是辣椒茄子!说要就要!虽然还不明白都有什么功效,但有灵泉在前,这东西肯定错不了,到时候弄个纯天然植物­精­华美白霜,自己还不发大财了!

但事到如今她也只好装大方地说:“既然这样,麒麟,你就再采一株仙草出来吧。”

她把‘一株’咬得很重,说着松开手,小麒麟揉着小ρi股爬起来,向她胸前一扑,消失不见,没有等一分钟又在沙发上出现了,白­嫩­的小­肉­手里握着一株只有三片叶子的翠绿­色­的草,另一只手里握着一颗鲜红的车厘子一样的果实,兴高采烈地说:“小九尾,你运气真好,正好遇见这颗­阴­阳离火济水十方果成熟!”

岳青莲捂着胸口倒在沙发上:什么­阴­阳……什么离火……什么十方……还果!

是不是很贵重哇!会不会也是三千年一开花的哇!你个死麒麟啊,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没有哈根达斯了!

明星小姐倒吸一口气,敬畏地看着,阿嬷已经肃容在地板上跪了下来:“如此厚赐,万不敢当,还请仙兽大人收回。”

“嗳?为什么啊?小九尾很需要这个来调和他体内的­阴­阳平衡啊,不然就算他今天练成了,过五百年之后,还要再受一次分噬之苦的。”小麒麟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而很得意,“尽管拿去无妨。”

岳青莲的心在滴血,为了面子还得勉强帮腔:“对,都摘下来了,不吃多可惜,看孩子都病成啥样了,快给他吃了吧。”

阿嬷庄重地五体投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双手举过头顶,毕恭毕敬地接过了一棵草和一颗红­色­果实,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白玉雕琢的杯子和一根玉杵,将两样东西放进去,缓慢而小心地轻轻捣着。

奇怪得很,岳青莲记得小时候捣个蒜泥都要很久,仙草和果实丢进去,遇到白玉药杵却像雪遇到火一样,一触就软烂成泥,没几下就混合成暗红­色­的药膏,一股好闻清新到令人­精­神一振的香气徐徐散发出来。

阿嬷端着药杯跪在小九尾狐面前,轻声说:“飞墨,你这是遇到贵人了,快张嘴吃了这个,就能立刻好了。”

小九尾狐有气无力地微微张开嘴,阿嬷细心地把药膏一点一点抹进他嘴里,到白玉杯壁上刮得­干­­干­净净为止。

他们可以清楚地用­肉­眼就看清小九尾狐身体的变化,仿佛月光都被他吸引到了身体上,白­色­的皮毛越发华丽顺滑,带着一种清雅出尘的感觉,慢慢的,小九尾狐睁开了眼睛,本来点漆一般的黑眸变成了妖艳魅惑的鲜红­色­,眼波流转之间,说不尽的妩媚俊丽。

“小九尾变漂亮了。”小麒麟下结论说,然后突然一拍脑袋,“啊!早知道该留一半果子给小狐狸吃,小狐狸也可以变漂亮。”

岳青莲威严地咳嗽了一声:“麒麟,容貌美丑,皆是皮相。”

小九尾狐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蹲伏□体,把脑门靠在地板上,看上去像是在行礼,岳青莲伸手阻止:“快起来吧,都说了,新社会不兴这套礼节。”

小九尾狐坚持了足有一分钟才起身离开,照例到小麒麟面前也了这么一下,小麒麟倒是坦然受之,挥了挥小胖手:“小九尾,汝今功法已成,却要记住不可祸害人间,不然必遭天谴。”

阿嬷代为回答:“是,多谢仙兽大人。”

岳青莲忍不住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他怎么还不能变回人形吗?”

明星小姐亲自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含笑说:“岳姑娘不必担心,飞墨到明天一早就会完全恢复人形。”

“是啊。”阿嬷爱怜地抚摸着小九尾狐的背,眼含热泪,“此次带飞墨出来,也是逼于无奈,结果一路上出了那么多意外,幸亏有岳姑娘和仙兽大人相助。”

“举手之劳,呵呵,不过,我对这些事都知道得很少,两位能跟我聊聊吗?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反正要等顾景行走远自己才敢离开,不如听听八卦野史,也不枉自己牺牲出去的仙果。

阿嬷笑了笑说:“这只是狐族的一些琐事,倒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姑娘要听,我说了就是,我们涂山氏一族,算是狐族中最古老的一支,但近代百脉凋零,青丘也不例外,完全成了人类肆虐之地,涂山氏一族只有借助上古奇法,龟缩在小小一方地盘内苟延残喘。”

她看了看小九尾狐:“涂山氏一向是母系为尊,历代族长都是狐女,这孩子的姥姥就是现任族长,但六十年前一场浩劫,这孩子的父母都去世了,没有留下能继承族长之位的女儿,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飞墨身上,可飞墨是狐男,修炼祖传的狐媚仙术实在是力不从心,纵观整个狐族,目前只有婉儿姑娘媚术修行最高,近日又是难得一见的水潮月凌之期,­阴­生阳弱,所以,族长就派我冒险带飞墨出来,期望能以婉儿姑娘的内丹为诱,让飞墨体内的狐­性­觉醒。但此法凶险异常,非但不能受外界­干­扰,飞墨本心也不能有任何动摇魔障,原只有三分把握的,幸而成功了。”

岳青莲暗暗咋舌,又问:“那万一不成功怎么办?”

阿嬷脸上透着决然:“不成功,飞墨就走火入魔­阴­阳混乱,成了个废人,婉儿姑娘的元气必将大伤,甚至内丹都保不住了,我也没脸再回去见族长,只能自裁谢罪,所以,姑娘的援手,实在是我涂山氏重兴之福。”

“那刚才闯进来的……”

明星小姐仪态万千地靠在沙发上莞尔一笑:“不知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必理他,这是在人类社会,不是在修真界,我就不信,他能把我一个公众人物给怎么样。”

岳青莲一想也是:如果那小子口无遮拦到处去散布‘XXX是个狐狸­精­’的谣言,被粉丝骂得狗血淋头不说,还会有人起哄‘她算哪门子狐狸­精­,狐狸­精­得XX,XX,XXX那样的差不多!’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明星小姐递过一个会意的眼神:“你明白的啦,真出了那事,公司搞不好还会很高兴,配合着炒一下。”

小九尾狐休息了一会,恢复了­精­神,站起来,九条蓬松的大尾巴竖在身后,每条尾巴尖上都出现了一团小小的白光,慢慢脱离了身体,飞起来,在空中汇合成一个拳头大的光团,再徐徐下降,他用前肢接住,然后递给阿嬷。

阿嬷笑了起来,接过转送到明星小姐面前:“婉儿姑娘,这是飞墨这孩子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明星小姐双手接过,笑道:“九尾狐族长的灵尾之毛结成的护身符,有驻颜不老的功效,修炼事半功倍,这是难得的馈赠了,只可惜我现在身在俗世,每天行动都有记者跟着拍照,众目睽睽,实在不敢再维持容颜青春不老。”

她转头看看安静地坐在一边的胡小凡:“不过盛意难却,小凡今天也是有缘,就转送了他,如何?”

小九尾狐在阿嬷的怀里直起身子,点了点头。

“不……不不,我资质太差,好东西给了我也是浪费,我不能要。”胡小凡涨红了一张瘦弱的白脸,拼命摇头。

明星小姐笑着亲手把护身符塞到他手里,白光一闪,消失在他手腕上:“修行论心,不论资质,岳姑娘,你说是不是?”

岳青莲正琢磨着居然有这样好的宝贝,不如多朝小九尾狐要几个,自己和“长老”“客卿”分分,闻言愣了一下,胡乱地点了点头。

她只是想想,小麒麟却直接动了手,小胖手摸上九尾狐的大尾巴,赞叹地说:“小九尾,你尾巴真好看。”

这一行为带来的后果,就是半小时后他们出门的时候,小麒麟怀里鼓鼓囊囊的,揣了不下二十个‘灵尾狐毛驻颜护身符’。

岳青莲窘得脸都红了,一个劲地推辞,小九尾狐却不理会,奋力地挥舞前肢一个接一个制造着,阿嬷也安慰她:“九尾狐乃是狐族之中法力灵气最高的一支,族长灵尾之毛更是众狐心心向往的宝物,将来飞墨当了族长之后,每年也不知道有多少狐来朝拜觐见,好拿一只护身符回去,这实属平常,区区小事,岳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岳青莲脑子里出现了小九尾狐坐在中间,成千上万的狐狸排着队来瞻仰,然后离开的时候都拔九根尾巴毛走的盛况……

57

57、冤家路窄

明星小姐吩咐两个刚刚大梦初醒的助理送胡小凡回家,岳青莲说自己车就停在外面,谢绝了也要送她的好意,牵着小麒麟的手走进电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麒麟,以后要藏拙,不要在刚认识的人面前,把家底都兜出来了。”电梯间里无人,她按下一楼的按钮之后,忍不住抱怨,“你刚才把那么珍贵的东西随手就给出去了,也不想想,它们要在山上长多少年啊。”

“可是,小九尾和小狐狸都是好人啊。”

“你个豆丁大的家伙,知道什么是好人?胡小凡是朋友没错,但你也不能因为认识胡小凡一只狐狸就把所有的狐狸都当成好人,记住,以后一定要藏着掖着,什么好东西都要先留给宗主我,晓得吗?”

“吾怎么不知道,骗人的话吾一眼就可以看穿,害过人沾过血气的吾也能察觉。”小麒麟不服气地说,“她们说的都是真话,小九尾狐也没杀生害命,不然吾才不会在街上乱捡东西呢。”

岳青莲眉毛一动,脸上已经换了笑容,蹲□来,亲热地问:“麒麟,你告诉我,顾先生今天说谎了吗?”

小麒麟疑惑地看着她,想了想说:“人类的情况比较复杂,吾不能一眼看透,不过,据吾观察,今天那位先生对你说话的时候,倒无欺瞒。他本人也修炼的是正派修道之术,只是比起宗主来还差了一点。”

“哦。”岳青莲只说了一个字,站起身来。

电梯门开了,她牵着小麒麟的手向外走,似是无心地问了一句:“那你怎么上次说夏英杰是坏人呢?”

小麒麟用小胖手指着自己的眉间:“那个人,都快把骗字写在这里了!”

岳青莲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叹了口气说:“是啊,他说的话,也不知道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12月31号。

明天就开始放假了,这一天,公司里的人心都有些浮躁不安,卫总早上要的材料迟迟不送上来,正在恼怒,陶韬敲门进来,得力秘书脸上居然带着一丝惊惶之­色­,结结巴巴地说:“小——小师叔来了,让下去迎接。”

卫总一皱眉头,随即像听说家里的JP亲戚要来住一样,满脸的郁结,狠狠地骂:“什么小师叔,他算你哪门子的小师叔!我们外围和他们核心弟子井水不犯河水,他有什么权利跑来冲我指手画脚的!还迎接!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陶韬­干­笑着说:“这不太好吧,他是带了族长的信物来的。”

“那我也没空!”卫总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话,看着陶韬为难的神­色­,还是退让了一步,“叫夏英杰去,那不是他外甥嘛!亲戚!”

陶韬一溜烟地跑了,卫总烦闷地坐倒在椅子上,叹气:“这都是一盘什么烂棋!”

岳青莲前一分钟心情还很好,她今天带了三个下属来民裕银行开始正式展开投资收购案的面对面交锋,第一次会议意义重大,可以说谁掌握了会议的结果就掌握了一半案子的主动权,对于民裕银行老狐狸郑总的漫天开价和花言巧语迷魂大阵,她已经做好充分准备,志在必得要打一场漂亮的硬仗。

快到的时候,她接到孟妮可的电话,“长老”通知“宗主”:辞职手续已经办好了,城里的房子也找好了,她马上就要跟随搬家公司的大货车义无反顾挺进城八区。

“好啊好啊,晚上我请你吃饭,给你接风,房子一时收拾不出来的话,今晚就睡我家里好了。”岳青莲高兴地说,唔,孟妮可看起来修真的心­性­比自己坚定多了,这几天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进步。

“弗萝拉,男朋友啊?”分析员开玩笑地问。

岳青莲微笑着说:“是一个一米七,皮肤雪白,D罩杯的单身大美女哦。”

他立刻接口:“今晚吃饭我来买单吧?”

说说笑笑中,四人往金鑫大厦的正门走去,就快走到台阶的时候,从旁边忽然爆出一声大喝:“败类!你还敢出现!”

大家四顾茫然,然后一个黑衣少年突兀地出现,高挑俊帅,漂亮的眼睛锐利倨傲,背后背着一个用布包扎捆好的长条物,抬起一只手指着岳青莲:“你这种为妖作伥的人渣,今日又想来兴什么风浪?!”

分析员颤抖着问:“我们是不是闯入人家的片场了?!”

岳青莲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差点晕过去:自己这是什么人品啊?!怎么会在这里遇见这个东西啊?!金鑫大厦不但妖物纵横,连JP也层出不穷……

少年长腿向前跨了一步,逼视着她:“这里有我陈家的产业,识趣的话速速退去,不要再做纠缠!”

不理会三个下属疯狂地四处找摄影机的机位,岳青莲抬起手,镇定地对站在大门口的人招呼:“保安!保安!”

两个保安闻声而出,岳青莲指着黑衣少年说:“这个人阻挡我们进入大厦,请你们处理一下。”

不怪保安有偏听偏信看人下菜碟的行为,实在是一身手工缝制黑布衣裤背着可疑物体的十七八岁少年和四个衣着整齐讲究的白领比起来,后者显然更具有进入大厦的正当理由。

“小伙子,你不是说你在等人的吗?上那边去等好不好?不要站在这里了。”保安之一以为只是两拨人发生了什么小误会,劝开就没事了,结果手还没碰到少年就像被什么东西阻挡了一样,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少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无知,愚昧!”

保安之二忍不住了:“你怎么说话呢?小小岁数怎么这么不讲理呢?你跟人在这大门口吵架好看啊?有什么问题不能回头解决?”

“今日只要有我在,绝不允许她踏入这里一步!”少年斩钉截铁地说。

这种嚣张的态度让人目瞪口呆,连保安也惊住了,小小声地问:“真不是在拍戏吧?小姐你给个准话,我们也好配合着演演。”

岳青莲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没有拍戏,什么都没有,我不认识这个疯子,我们今天下午一点半和民裕银行的郑总约好了要开会,如有任何延误,你们负责吗?”

保安看她的样子的确也不是在演戏,只好清清嗓子回头对付那个少年:“小伙子,你待在这里已经严重阻碍了大厦人员正常的进出,请你马上让开。”

少年的眼神愤怒而痛心:“你们这等以衣冠取人的蠢货!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她其实……”

“陈初!”破锣嗓子般粗哑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夏英杰照例穿着皱巴巴的西装,小跑着过来,习惯地点头哈腰:“对不起啊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别跟他计较……弗萝拉?!”

岳青莲无言地瞪着他,夏英杰却怡然不惧,像一家人见面那样热络地介绍:“这是我外甥,陈初,哈哈哈,自己人,都是自己人,没事没事。”

还没等岳青莲开口,叫陈初的少年已经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声音冰冷地说:“­淫­奔野合之子,族谱都进不得,也配称自己人。”

所有人都愕然,岳青莲转过身,对自己的三个下属说:“知道了吧?这是幻觉,都是幻觉……咱们进去吧。”

下属虽然一肚子疑问,但谁也不敢开口追根究底,只好连连点头,跟着岳青莲往里走。

夏英杰拦住还想搅局的陈初,低声说了句什么,终于阻止了这位小爷的进一步抽风,扭头没皮没脸地对着岳青莲叫:“弗萝拉,不好意思啊。”

岳青莲稍稍回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是小狗眼一样无辜的眼神,皱巴巴的西装,胡子拉碴的,笑得都有点扭曲的脸……不知道怎么就没了脾气,点点头,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转身进了大门。

博纳基金下午的气氛比较诡异,人人都在猜公司首席基金管理人带进来的这个看上去土头土脑不谙世事,连饮水机都不认得的少年是何来历,他一路走来,如临大敌,浑身紧绷如一杆标枪,左顾右盼,看见什么都警惕无比,虽然长得那叫一个英俊帅气,但这奇怪的举止还是让人不得不在“看帅哥”之外多想一点有的没的。

秘书小姐怀着一颗八卦之心奉命泡好茶进去,正好听到少年憎恶地说:“外间那些女子,一个个狐媚如妖,涂脂抹粉,娇娇娆娆,好不令人恶心。”,手一抖,差点把托盘打翻。

夏英杰一手抢过托盘,挤出个笑脸给她:“谢谢啊阿曼达,谢谢。”几乎是把她给推出了门。

亲自把茶杯端到陈初面前,陈初把目光从桌上液晶显示器里满屏的股票曲线上收回来,评论道:“你以前不学无术,如今浑身铜臭,倒也是相得益彰。”

夏英杰保持着不急不恼的笑容:“一路辛苦,先喝口茶吧。”

陈初冷冷地瞥了一眼:“这种乱七八糟的茶叶,也拿来给我喝?”

夏英杰立刻分辨:“这茶叶好着咧,我从卫总办公室柜子里偷出来的,总共才二两。”

“夏英杰!”卫总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他立刻噤声。

陶韬跟着卫总进来,还没等关上门,卫总就一指陈初,厉声道:“谁许你坐在这个位置上?”

陈初本来看见他进来,想礼貌地站起来见礼,听到这话,反而不动了,冷笑道:“这位置我怎么坐不得?”

卫总看见自己进来,他竟然安坐不动,早已经在心里把这混小子掀翻在地,揍得七窍流血,也冷笑一声说:“这里不是你的临平山,是我的博纳基金公司,这个位置是留给我的首席基金管理人坐的,每年他能给我赚几个亿的利润,才养得起你们这些人好吃懒做,给我滚起来!”

卫总其实很少发火,在下属员工眼里,一向是作风西化平易近人的海龟范儿,真有了什么事,半真半假地小范围咆哮一下高管们,也多是关起门来的,这次是动了真怒,看样子如果陈初还敢坐着,他真能一脚把高背椅踹翻。

夏英杰急忙出来顶罪:“卫总,消消气,这不是有正经事么,先说正事要紧。”

陈初从怀中掏出一方金黄通透的玉佩,泛着比油脂还要润泽的光芒,示威似地举在半空让所有人都能看见:“这是族长所佩黄金玉,你们该知道我是作为族长特使前来的吧?”

夏英杰噤若寒蝉地低下了头,卫总却压根都不看那块玉佩,叉起手说:“少拿族长来压我,我一不是你们陈家的血缘子孙,二不是你们门派的入门弟子,当年不过是看这堆烂摊子没人收拾,你们临平山陈氏上上下下穷困潦倒,连这块黄金玉都要送去苏富比拍卖好给你们这些小辈修炼换药材,我才看在你小叔公陈予份上,勉强接手了陈氏的十万资金,二十年下来,早已经亿万倍地还了,如今族长倒端起来,派你这么个小毛孩子到我面前抖威风?!”

陈初被他说得脸­色­一凛,终于不敢再执气,站起来,双手一揖:“卫叔对陈氏相助良多,自然是不敢忘的,此次我第一次下山,诸多事情不懂,还要多多仰仗卫叔指点。”

说着,他解下背上的长条物,小心地打开:“族长知道送给卫叔防身的“银影”被邪物所伤,担心送修耗时,不周全,特地命我将“紫电”带来,送给卫叔做暂时防身之用。”

卫总斜眼看着夏英杰,夏英杰转过身,胡乱抓了张纸巾擤鼻涕。

“那这次是路过,还是有事?”拿人手软,他多少把声音放和缓了一点。

“是族长接到其余修真世家传信,说有一化外野民,歪门邪道,试图染指中原灵气之地,分一杯羹,放心不下,故遣我下山探查。”

卫总郁闷地哼了一声:“说来说去,还是不信任我们。”

“岂敢,族长只是担心对方来势不善,又有妖魔邪祟为助,卫叔和几位门下弟子并不擅长斗法,恐吃了亏,才派我下山前来探看。”

卫总又看了夏英杰一眼,夏英杰慌忙转身,更大声地擤着鼻涕。

“亏是已经吃了,你来了也好,现在你是门中第一优秀出众的弟子,是该学学人情世故,免得和社会脱节,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古董。”卫总大概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脸­色­沉了下来,“连股票是什么都不明白,还敢指挥我买进卖出的。”

陈初却一下子明白了,英俊的脸上首次露出了笑容:“叶青爷爷身体很康健,我临出门前,他还替卫叔卜了一卦,托我转告卫叔,虽然略有波折,但大局安定,让卫叔不必担心。”

卫总终于勉强地说了一句:“费心了,有劳。”然后转向夏英杰,咳嗽一声说:“杰森,招待特使的任务就落在你身上了,你们是亲戚,也熟悉,好说话……”

“不是卫总我……”夏英杰成团的话都涌到嗓子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什么不是?不是什么?”卫总不耐烦地说,“陶韬那么忙,他的活儿你能­干­吗?你难道要我一把老骨头跟着他东奔西跑的?让他跟着你住两天,也知道知道在城里生活是怎么回事,好了,就这么定了。”

说着他转身就走,陶韬急忙捧了那柄“紫电”跟了出去,夏英杰压低声音杀­鸡­一样叫他:“陶韬!救命啊,陶韬!”

陶韬回头嘘了一声,口型无声地说:“知道。”

卫总回到自己的总裁办公室,还是余怒未消的样子,陶韬把布包裹着的“紫电”小心地放在桌子上,没话找话地说:“卫总,请收好。”

“嗯。”卫总解开布包,里面是一柄三尺有余的长剑,粗看起来剑鞘锈迹斑斑,连上面的浮刻都模糊不清,但就给人一种剑本身活跃激|情,随时会离鞘一跃而出,大放异彩的感觉。

“陈老汉,还蛮舍得下本钱。”他悻悻然地说,“也不知怎么想的,弄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瓜娃子过来,这是来办事的还是来惹祸的嘛!”

“也许是掌门想历练一下门下弟子吧。”陶韬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劝说道:“卫总,把接待工作都丢给夏哥,是不是不太好?他哪有余钱啊,总不能让小师叔跟着他啃馒头住出租屋骑自行车……历年也有家族来人,怎么招待都是有惯例的。”

卫总哼了一声:“惯例?所以就惯得他们蹬鼻子踩脸了!每年打给他们陈家的钱,他们爱怎么花我管不着,可是到了我这一亩三分地,花的一分一毛都是我的,吃粥吃­肉­就得看我心情了!”

“那您看了这个,心情还能不好啊?”陶韬一指长剑,“这可是门中十大名剑之一,比银影的威力还大,可见掌门的确很看重您的安全。”

卫总的眼光落在长剑上,伸出一只手,缓缓地抚摸着,长剑似有感应,微微颤动,带着暗红的剑穗都抖动起来。

半天,他才叹了一口气:“这把剑,当年还是陈予用过的……”

仰头想了想,卫总才发话:“行了,既然这样,你就从公司招待账上先开一张十万的支票给夏英杰,不够再支,住宿什么的,还是老地方吧,省心。”

“是,我立刻去办。”

“站住!”卫总一声断喝,陶韬惊讶地回头,看着老板指着自己恨恨地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私底下沆瀣一气,敢拐着弯儿替他说话……哼,没有下一次!”

“是,是。”陶韬当然知道卫总只是说说而已,讨好地向一边走去,“我先给您泡杯茶,消消气……”

他打开专门放茶叶的柜子,迷惑地看着方型锡制茶叶罐排列整齐的队列里少了一个,犹如缺了一颗牙那么地碍眼。

卫总也看见了,回想起刚才夏英杰的话,暴跳如雷地喊:“好你个夏英杰!又偷我茶叶!没招待费了!一分也不给!”

于是傍晚六点十七分,岳青莲开着丰田小花冠,在从金融街蜂拥而出的下班车流中百无聊赖地等绿灯的时候,忽然看见在十几米远的自行车道上,夏英杰正骑着一辆看上去颇有年头的老旧自行车,伸长脖子,用力地蹬着,而在自行车后座上,那个嚣张的小子正一脸警惕地背着行李包跨坐着,单手抱住夏英杰的腰,一辆老旧自行车载了两个大男人,歪歪扭扭地前行,好不辛苦,他的腿长,自行车矮,所以不得不蜷起双腿缩在空中,小心翼翼保持着平衡,姿势十分别扭。

岳青莲绝不是一个善良宽容悲天悯人的“圣母”,她一头伏在方向盘上,用力捶打着副驾位,笑了足足一分钟。

58

58、同一个夜晚

她保持着笑容一直到约定地点,孟妮可疑惑地看着她:“什么事笑的这么开心?”

“你搬进城里来,我高兴嘛哈哈哈。”岳青莲豪迈地一挥手,“想吃什么,我请。”

“那也不至于笑得满脸跑眉毛吧?”孟妮可低头去看菜单,“简单点,吃个套餐算了,吃完了还有事呢。”

岳青莲也跟着点了一份套餐,边等边问:“你找的什么地方的房子?”

“唔,就在你家后面,不远的那个小区,房子是旧了点,不过还好,而且周围买东西坐车都很方便。”

岳青莲点点头:“房租多少?”

孟妮可耸耸肩:“八百五,押一付三。”

“什么?!”岳青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住的小区离金融区不算远,周围配套设施又全,地段相当黄金,六年前刚来的时候,一室一厅的房租已经是三千五了,她就是计算了一下租房还不如买房才背了一百多万的贷款,就算在后面的小区,房子旧,那地理位置也绝不差,什么时候竟然便宜至此了?

“地下室啦,地下二层,不带窗户的。”孟妮可漫不经心地说。

岳青莲皱起眉头:“地下室啊……妮可,你怎么去住那种地方,又潮又闷,还不见太阳,对身体不好。”

“­性­价比合适嘛,再说,我都是修真一族了,还在乎这点霉气对身体的影响?修真的人,不都是找个山洞啊地|­茓­啊,一钻就好几十年的么。”孟妮可满不在乎,“跟你离得近,有什么事也好首尾呼应。”

岳青莲知道孟妮可的脾气,也只好点头:“你先住着看看,反正春节后我就要去欧洲了,到时候你搬我家里来住,也好帮我看房子,到时候这边的能退就退,不能退就当仓库,都行。”

“恩,谢啦。”孟妮可倒没有矫情地再三推脱,大大方方地应承下来。

这个时候两人的套餐送了上来,孟妮可的是烧鹅饭套餐,岳青莲点的是腊­肉­排骨套餐,彼此都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减肥什么的,最讨厌了。”孟妮可说。

“让吃个蔬菜­色­拉都不敢放千岛酱的日子见鬼去吧!”岳青莲附和。

吃了两口,孟妮可一边喝柠檬水一边问:“你是真的要去欧洲工作了啊,考虑好了?”

“这也用不着多考虑什么,外派工作,有其他地区分部工作经验,回来之后,升职,加薪,很平常的事,就是时间长了一点,三年啊。”岳青莲振作起­精­神,“不过反正修真了嘛,我还等着与天地同寿呢。”

“美死你吧。”孟妮可啐她,然后又正容道,“你别怪我多心,我总觉得……这事不太靠谱,进修啊,外派啊,说起来,的确是镀金,积累经验的好机会,但利用调虎离山之计,把正主儿支开,然后趁机架空的事,我也没少见过,以前我们那儿的工厂经理,就是说到上海分部去协理半年,这边,行政部门紧急升任了他的副手,等他回来,办公桌都没了。”

她慎重地敲了敲岳青莲的杯子:“你也是经过风浪的人,不要太掉以轻心。”

岳青莲笑笑:“放心,妮可,我认真地考虑过了,如果仅仅是为了提防我,或者要变相削我的职权,那就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又不是有后台有自己小团伙的人,就算他今天炒了我,我也不会带走公司的任何人员和机密,何苦还让我去欧洲走一圈浪费公司物力。”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她相信秦明川。

对于秦明川来说,她是心腹手下,得力下属,一手栽培起来的骨­干­­精­英,这点两人都心知肚明,既然如此,这么一个互相倚重双赢的局面,难道说里面还会有什么­阴­谋吗?

“你有数就行啊,青莲,真不是我说你,你虽然平时聪明,有时候还是心软,一扯到熟人啊,朋友啊,判断力就会出现偶尔的下降。”孟妮可说着换了话题,“CICILA马上过生日了吧,你准备送什么给她?”

“ferragamo的丝巾,和我这条差不多,红­色­系。”岳青莲给她看自己脖子上的丝巾,“年底就是送礼高峰期啊,我的年终奖忽闪着翅膀,比来时快得多地飞走了。”

“高档货啊。”孟妮可伸手摸了摸,“我可送不起,现在是创业初期,很艰难呢,每分钱都要带来最大的利润……这样吧,你把丝巾拿来,我在角上绣个囧字给她好了,这可是全球独一份,限量版。”

“呃,你绣花我是没什么意见,不过为什么一定要是囧字呢?”

“我就会绣这个。”孟妮可无辜地说。

岳青莲哭笑不得:“还以为你真的修身养­性­,变贤惠了呢。”

吃完饭,岳青莲提出要孟妮可跟她回家,好考察一下‘长老’的修炼情况,今晚就在家睡好了,明天再回来收拾东西,孟妮可当然不惧考查,不过提出要先回家拿点东西,于是两人上了车,向后面小区开去。

这边原来是市麻纺棉毛厂的­干­部宿舍,一­色­八十年代末期的四层楼房,外壁不管原来是什么颜­色­,现在一律是铁灰,院子里的梧桐树长得高大,光秃秃的枝桠高高伸出围墙,上面零散地挂着几颗悬铃果,路灯昏暗,道路狭窄,和一街之隔的高层电梯公寓简直是两个世界。

孟妮可让岳青莲就把车停在路边:“别进去了,调头麻烦,这里根本没准备停车位,住户的车都停不开,还容得了你这外来户,反正我拿了东西马上就出来。”

说着她瞥了岳青莲一眼,开玩笑地说:“再说了,您这一身儿,真进了地下室,还不知道多少人追着看呢,我可出名了。”

岳青莲低头看着自己,米­色­羊绒大衣,杏红的衬衫,黑白细条铅笔裤,高跟鞋,再看看孟妮可,也不知道是为了掩饰还是为了方便搬家,孟妮可戴着一顶毛线帽,把满头大波浪卷发都塞了进去,羽绒服里套着一件肥大的红白方格棉衬衫,一丝曲线不露,下面是牛仔裤,脏兮兮的球鞋,倒像是回到了在德国四处奔波打工的时候。

“妮可,谁看了你现在这样,都会以为你才二十岁。”她半真半假地恭维。

孟妮可切了一声:“不是十八岁吗?”说着下车而去。

岳青莲坐在驾驶座上,摇下车窗,无聊地等她出来,和自己住的地方不同,这里的居民似乎晚上很早就都在家了,几乎所有窗口都亮着灯,空气中飘来饭菜的香气,小区里行人寥寥,门口连个保安都没有。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更像一个家,像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带着熟悉亲切的感觉,而隔壁的高层公寓,所有的条件都比这里好,她在那里住了六年,房产证上铁板钉钉地写着她的名字,但始终就觉得那只是一个睡觉休息的地方,说要去欧洲工作,立刻就能走,要说有多少离家的伤感之情……几乎没有。

她出神地看着,窗口飘来八点档肥皂剧哭哭笑笑的声音,路灯下,一个父亲正把着一辆旧自行车,教自己个头还没有自行车高的儿子试骑,小家伙有些紧张,双手努力地抓着车把,小腿一上一下地蹬着,父亲就在后面双手扶着后座,在他失去平衡即将连人带车跌倒的时候及时岔开双腿稳住,然后又带着儿子继续练习。

自行车啊……还真是久违了。

除了父母的意外身亡,岳青莲的前三十年可以说活得一帆风顺,学习优秀,工作出­色­,付出努力之后,生活也给了她回报,不管是从前在父母膝下,还是回国之后,她的生活条件可以说是相当舒适,不要说孟妮可住的地下室,就连这样的老公房都没有住过,嫌没有电梯不方便,管道电线老化容易出问题,不能负担常用电器,等等等等。

她周围的同事朋友,生活条件大抵也差不多,连琦琦这个小助理,跟人合租房子也要求家电齐全­精­装修有电梯,住城中村的胡小凡,已经算是特例。

不……还有一个特例,夏英杰,如果他没搬家的话,应该还住在那个离金融街足足五公里以外的偏僻老房里,冬凉夏暖,暖气时有时无,岳青莲去过一次,连楼都没上,因为楼道里堆满了住户的盆盆罐罐,她简直Сhā不进脚去。

岳青莲犹豫着,她还是摸出了手机,按下了号码。

“嗒”地一声,夏英杰拉亮灯,满面堆笑地说:“就是这里了,条件不好,别介意啊。”

陈初慢慢地走了进来,四下打量着这间十平方米不到的小北屋,简单到了极致,除了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个摇摇欲坠的衣柜之外,就没有别的家具了。

“你倒是还保留着修道人的简朴心­性­,也算难得。”他大少爷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分赞许之意,夏英杰哭笑不得:陈初居然会这么说,卫总大概想不到吧。

桌子上放着一张塑料棋盘纸,两个纸盒盛着塑料的围棋子,陈初凝神看了眼桌上的残局,又点了点头:“我以前听人说,城里灯红酒绿,是个大染缸,起初还不信,今天一看,果然是物欲横流,人近妖­性­的奢靡之地,你不去外面沾染俗世繁华,甘心在这里下下围棋,不枉曾经是修道中人。”

“是是是,我一向对自己要求严格,虽然不修道了,还以修道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夏英杰油嘴滑舌地说着,看着陈初眉头一皱,立刻识趣地闭了嘴,过一会儿才忽然啊了一声:“我只有一套被褥,得赶紧去问邻居借一床来打地铺。”

“不必。”陈初坐在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上,倨傲地说,“出门在外,也不能荒废了每日功课,你睡你的,我打坐养神即可。”

“那也不能天天……行行,反正我白天上班去,你要累了就白天睡。”夏英杰搓着手去倒开水,“晚饭吃点什么?我叫门口的馆子送两份蛋炒饭来?”

“口腹大欲也是修道之人的大忌,我已经辟谷有成,吃不吃的都不要紧。”

“别啊,我得吃啊。您是特使,您不吃,我哪敢一个人大吃大喝的,是不是?”

陈初绷着俊脸,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就随便弄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吧。”

夏英杰一边在心里大喊‘平生最痛恨随便二字’一边掏出手机找门口小餐馆的电话,手机忽然在他手里自动地响了起来,吓了他一跳,看见上面的来电名字显示时,更是做贼一般地溜了出去,压低声音接:“弗萝拉,怎么了?”

“我下班的时候,看见你了。”岳青莲口气平淡地说,“你骑个自行车,带着那个……那个人是吧?”

“哎哟,弗萝拉,你看见我了不顺路捎我一程!你知道那小子多沉吗?现在的小孩都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死沉死沉啊!我骑车带着他,多辛苦啊!大冬天的流了一背的汗。”

岳青莲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以为你这是在进行什么挫折教育,城市生存体验之类的。”

“那都什么玩意儿啊,谁吃饱了撑得想起来的啊?!”夏英杰叫苦不迭,“还要什么挫折教育,是教育我的吧?弗萝拉,下次啊,下次你要再见到,一定停车捎一段,大恩大德,不言谢了。”

“捎你可以,那小子,免谈。”岳青莲口气很硬。

夏英杰嘿嘿地笑了两声:“不会吧,今天那点事,还记仇呢?这小子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看见小姑娘擦了口红描了眉毛,走路小腰扭一扭,就敢对着人大喊“狐狸­精­!”,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他哪是对人叫叫就算了,还拔剑出来要降妖除魔呢。”岳青莲略带生气地说,“既然你们很熟,那你最好管管他,别的不说,有个狐妖可是救过我们俩一命的。”

“是是是,我会管教他的,他初出茅庐年轻气盛,知道什么啊,过两天就会被残酷的现实给教育了,嗳,别生气啦?”

“哼,他跟我的事,何止这一点,你要不怕死,就问他自己去吧。”

这下轮到夏英杰沉默了,半天才说:“不会吧,弗萝拉,我外甥今年才十七,这么­嫩­的草你也下得了手啊?”

“去你的!你这人怎么一句正经的都没有?!”岳青莲发过火才想起自己打电话的潜在目的,“我问你,上次你跟我要打车的钱,是不是兜里真没有?”

“嘿嘿,嘿嘿。”夏英杰­干­笑。

“笑个屁呀。”岳青莲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面对夏英杰就沉不住气,连粗话都能冲口而出,一点淑女风度皆无,“那你后来怎么回去的?总不至于是走路吧?”

“嘿嘿,嘿嘿。”夏英杰继续­干­笑。

“行了行了,别笑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岳青莲看见孟妮可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小区门口,急忙说:“我朋友来了,先挂了,那个……以后路上要是再看见……我就捎上你。”

“嗳!那谢谢啊!谢谢!大恩大德我就以身相许吧?”夏英杰没口子地说着谢谢,岳青莲嘀咕了一声:“真受不了你。”就挂断了电话。

夏英杰握着手机,一个人坐在楼梯口台阶仅有的空地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面的路灯接触不良,一闪一闪地亮着昏黄的灯光,映照出他一脸若有若无的傻笑。

59

59、孟长老修真不忘诺贝尔

孟妮可拿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文件夹坐进车里,岳青莲瞄了一眼:“这是你的档案宝袋?”

留学生几乎都有这么一个文件夹,申请大学的时候里面装着从小学到大学的毕业证,学位证,公证书,上了大学之后,里面装着护照,税卡,成绩单……总之是一切要归档的贵重物品。

“修个真还得看学位证?”孟妮可故作惊讶地说,“还是谈谈生意吧,这是我总结出的营销策略和产品目录,等会你看看。”

岳青莲非常赞赏地点了点头:“这种申请投资的心态很端正啊,不过产品目录是什么,我们目前不是只开发出了一种产品吗?”

受不了地一捂额头,孟妮可说:“青莲,你真不了解消费者的心理,她们就喜欢在众多眼花缭乱的产品中左挑右选,结合年龄,皮肤,季节,优惠,甚至大小瓶­性­价对比来买以为最适合自己的产品,买支一块八的护手霜要在淘宝上对比二十家店一百个同类产品,这是她们的乐趣,你以为跟你一样,时间重于金钱,到商场听BA瞎说两句买了就走?你觉得我开个淘宝店,里面就一种产品,然后声称适应从八岁到八十岁的所有年龄段女­性­,适应所有皮肤,能解决所有皮肤问题……会有人信吗?这和街头叫卖包治百病的大力丸有什么区别?正常智商的女人都不会上当的。”

她得意洋洋地翻开文件夹,取出一叠纸:“看,这是目录,从年龄段上来分,分为少女型,成熟型,中年型,十年一个阶段,然后是功能:保湿型,控油型,美白型,敏感型,去疤型,日用型,滋润型,抗皱型,夜用型,妆后型,柔肤型,爽肤型,活肤型……我还给每个产品加了听起来很刺激很带劲的形容词,什么鲜活­嫩­肤啊,细致焕彩啊,舒缓肌肤啊,补水调理啊,清莹紧致啊,菁华保养啊,润泽新生啊,纯净毛孔啊,萃白清透啊……怎么听起来够范儿怎么来!”

岳青莲默默地看着她,忍不住问:“妮可,你们厂的产品是不是也是这么弄出来的?”

“不要瞎说,我们厂可是国企。”孟妮可语重心长地说,“要支持国货知道吗?”

岳青莲叹息地发动了汽车:“妮可,我有一种感觉,你辞职说不定是个错误。”

孟妮可豪迈地一笑:“我也觉得他们会后悔的。”

在进门之前,岳青莲提前跟孟妮可说:“等一下不管看到什么东西,都不要吃惊,尖叫起来我会被告扰民的。”

“你在房间里养了一头狮子?”孟妮可猜测地问。

“你想象力太贫乏了。”岳青莲说着掏钥匙开门,一边踢掉高跟鞋一边说:“我回来了。”

“你不是一个人住吗,跟谁打招呼?”孟妮可跟在她后面进了门,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面前的地板上,因为听到陌生人的声音而暂时把目光从XX奥特曼大战怪兽的屏幕上移开的小麒麟。

她沉默了几秒钟,用敬佩又感叹的语气说:“弗萝拉,你私生子都这么大了。”

“去!谁有美国时间生私生子。”岳青莲关上门,走过去摸摸小麒麟的头:“虽然我很想向你介绍他是我的远房侄子,叫岳麒麟……但是,看在你身为长老的份上,我就跟你说实话吧,这是我们门派的护山神兽,小麒麟,麒麟,这是本门……本门新收的长老,孟妮可。”

“呀!讨厌!超可爱的!”小麒麟仰着小脸,大眼睛目不转睛看人的样子顿时让孟妮可怪阿姨之心爆棚,扑过来就捏上了小脸蛋,“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小麒麟大怒:“放肆!”

“放开,他咬人的!”岳青莲恐吓,孟妮可不情不愿地放开,小麒麟的两排大牙在空气里咬了个空,愤怒地揉着自己的脸蛋,上下打量着孟妮可。

“长老修行为何如此粗浅?”他鄙视地问。

“那是因为长老入门还不到一周。”岳青莲招呼孟妮可随便坐,自己去倒水,“一切都得慢慢来,现在不比从前了,修真都得偷偷摸摸地来,先发展可靠的熟人,我要明天敢在闹市区开班收徒,明儿晚上就有免费晚餐吃你信不信?”

小麒麟的阅历不足以理解这样的话,他皱起小眉头,想了半天,说:“唔,那吾会督促长老勤加修炼。”

岳青莲背着他做了个鬼脸。

“小不点,你还要督促我修炼?你那小短腿,盘坐得起来吗?”孟妮可蹲在地上逗小麒麟,接过岳青莲递来的水杯时也没细看,刚凑到嘴边,嘴­唇­已经碰到水的时候,才发现就在自己眼前不到一公分的地方,有一条金­色­红鳞的小鲤鱼正和自己大眼对小眼。

她极其镇定地把杯子挪开,然后叹口气说:“自来水公司是越来越不可靠了。”

小金鲤从杯子里腾地跳了起来,看样子是准备用尾巴和孟妮可的脸来个亲密接触,却在半空就被孟妮可敏捷地挥动手里的文件夹‘啪’地一声给击飞了出去,晕头转向地在地板上扑棱棱。

“这个,是本门的灵宠,修行了五百年的一条金鲤鱼。”岳青莲介绍。

孟妮可把杯子放下:“还有什么,一起来吧!我顶得住!”

“咳!我们来看看这几天你修行的状态吧!”岳青莲岔开话题,两人进了卧室,把灵宠和仙兽都关在外面,面对面盘坐在大床上,岳青莲一手握着孟妮可的手腕,一边用金­色­灵力注入眼周,探视着她体内的经脉循环。

很显然孟妮可没有偷懒,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只是刚刚修习了一遍青莲心诀,算是在岳青莲的引导下在丹田内产生了一粒微尘般的光点,十二经脉里甚至没有充足的灵力,只是照葫芦画瓢地走了一遍,但是今天看进去,丹田内的光点大了几圈,黑红两­色­的经脉里,已经有丝线般细弱但是却绵延不绝的灵力在流动,完美地形成了一个循环。

“很好。”岳青莲赞赏地说,“现在,准备一下,你脑子里要产生这样一种意念,就是跟随我的神识一起,进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

孟妮可不像小麒麟已经有了充足的经验,在岳青莲的引导下,花了十几分钟,才终于成功地理解了‘神识’、‘跟随’、‘洞府’这其中的关系。

她进入白玉印洞府的时候,并没有失声尖叫,而是以一种理科生的镇定和狂热,摸着洞壁,喃喃地说:“第四维!异空间!平行世界!我要是能破解了这个,会得诺贝尔物理奖的!”

“妮可,你我都知道,科学之所以是科学是因为可以被复制,你能复制出这样一个地方来吗?别迷恋什么诺贝尔了,抓紧时间修炼。”

岳青莲把蒲团让给孟妮可,自己盘膝坐在地下,刚刚意沉丹田,习惯­性­地去观察一下自己的小莲花,就听见孟妮可咝了一声,睁眼看时,孟妮可正看着她的头顶。

头顶上有什么?岳青莲条件反­射­地侧身扭头才去看,头顶上一朵青­色­莲花,正徐缓地在半空中转动着,柔和的水青­色­微光,淡淡地弥散在四周,恰好把自己包裹在其中。

“这个……是本门的神通。”她含糊地说,“等修炼到一定境界,你也会有的。”

孟妮可耸耸肩:“宗主,我也是看过几本仙侠小说的人,别以为我连这个叫护体青莲都不知道,这可是道门至宝,为太清诸法妙相,妖魔邪祟不能近身的。”

“是这样吗?”岳青莲咳嗽了一声,“很好,妮可,修炼吧。”

第二天早晨,岳青莲叫醒孟妮可,出来的时候各自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下来去梳洗,孟妮可一边刷牙一边说:“第四维空间真是太奇妙了,时间远比现实中流逝得快,人却不会衰老也不会疲倦,这是什么概念?这是可以大幅度提高人类生产能力的概念!”

“你该不会是想在里面开工厂吧?在里面­干­一个月,出来按现实的一天给工资?你比富士康都狠!不过我还是要说,我试过了,只有某些特定的东西,或者很小件的东西才可以带进去,你以为我不想带电脑进去一夜把报表文件都看完啊?”

岳青莲走到沙发边把小麒麟叫起来:“麒麟,洗脸刷牙了,好孩子就要讲卫生爱­干­净。”

“唔……”小麒麟用小胖手揉揉眼睛,“宗主,修行如何?”

“大有进益哦,宗主我现在已经修出了护身青莲,你要不要见识一下?”经过一夜的摸索试验,岳青莲已经能初步运用这朵悬浮在身体之外的莲花,说着心神一动,青­色­莲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肩头,娇­嫩­的水­色­莲瓣微微颤动,华光四­射­。

小麒麟用看文盲的眼神看着岳青莲:“宗主,你真没见识,这是以上古灵物青莲子之法力为引,本门弟子修成能外放的本命宝莲,与你自身修行息息相关,相辅相成,相生相化,不但能护体对敌,还能增进修益,岂是那普通三清练气修成的青莲能比的。以后休要看那些混说的书,专心修炼为要。”

岳青莲讪讪地低下头:“是,我一定专心。”

小麒麟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在她肩头停留的青­色­莲花:“唔,不过宗主你短时间内能修成一朵宝莲,也属难得,吾记得朝歌道友最后飞升之前,有九朵宝莲环绕,宗主,你可知道,常理修道人,只有一个元婴,但如果修成本命宝莲之后,就有可能在其中生成第二个元婴,对于修行大有进益,万一打不过,逃起来也容易。”

孟妮可已经洗漱完毕,出来听小麒麟科普,这时候忍不住Сhā嘴问:“那老子一气化三清,是不是这个原因?”

“这个吾怎么会知道,吾又不用修炼。”小麒麟理直气壮地说。

岳青莲无语望天:本宗唯一一个在正经修道界混过,吃过仙丹见过仙童的小麒麟,原来也是个半吊子……

60

60、元旦拍卖会

一月一号,新年伊始,大吉大利。

曹向南一大早就起来了,和平常一样,喝着黑咖啡吃了一客楼下本帮菜餐厅叫的小笼生煎,衣柜里挑出一套手工­精­细,却低调无比的定制西装,银灰­色­衬衫,深灰­色­领带,小小钻石镶嵌的一套领带夹袖扣,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挑不出一丝不妥之处地外出时,正好是八点。

他的玛莎拉蒂停在西庙里十三号门口小牌坊广场的时候,卫总的悍马也刚刚杀到,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摘下墨镜,对着他微微笑:“这不是帅哥曹嘛,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啊。”

曹向南也报以微笑:“惭愧啊,老了,现在金融街的帅哥可轮不到我,卫总您的花心倒是还一如既往,不愧花心卫的美名啊。”

“嗳。”卫总把墨镜在手心里敲打着,“人缘稍微好一点,就会招来闲言碎语,论起花心我哪能跟你比啊,不是传说华尔街七十二家银行,家家你都有熟人嘛。”

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开进小广场,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司机下车拉开后面的车门,顾景行一身纯黑迪奥西服,迈动长腿跨了出来,看见两位,远远地颔首示意。

“看见没,这才是金融街现在的头号偶像呢。”曹向南笑着说,挥手招呼了一下,“就是还太­嫩­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被烫嘴了吧。”

卫总也扬起墨镜打了个招呼,脸上挂着笑,咬牙切齿地说:“是啊,到头来得好处的是你们刘家,真是想都想不到。”

“不要这么说么,陈家以一己之力抗衡南洋毛家,这在六大世家间传为美谈啊,没想到陈家一向深居浅出,不声不响,弟子们也不出来走动,居然是深藏不露,看来俗世繁华,的确消磨修道人的心志……”

卫总平静地打断他:“别扯淡了,进不进去?”

“拍卖十二点才开始,进去这么早­干­什么。”曹向南虽然这么说,还是和卫总一起走向了广场对面的牌坊。

这是本市的老建筑群之一,飞檐斗拱,古­色­古香,只有窗口偶尔出现的空调外机才显露出一丝现代社会的味道,脚下的青石板路被积雪洗得刷亮­干­净,整条小巷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巷子的另一头,就是本市著名的金宝桥,周围开着大大小小一百多家古玩店,每到周末还有地摊,十分热闹,而仅仅一百多米之隔的巷子里却十分安静,两边都是高墙小楼,院子的大门斑驳掉漆,连个烟酒冷饮小卖部都没有,似乎也很少看到居民出入。

他们俩谁也没说话,漫步走着,然后不约而同停在一家门牌号标着甲二十七的大门前。

大门自动开了,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穿着暗青­色­唐装的小伙子,欠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卫总抢先一步跨进了大门,笑着说:“新年好啊,伙计,这次又有什么好货?”

小伙子年纪不大,脸圆圆的,抿嘴一笑:“卫总,货无论好坏,只看得用不得用。”

“哈哈,说的对,老曹,听见没有?人家小伙计都知道的道理,你这财大气粗的暴发户,不管什么都往怀里敛,也不嫌消化不了。”

曹向南微微一笑:“好东西哪有嫌多的。”

穿堂过巷,到内院一间敞厅门口,小伙子停下了脚步,笑眯眯地说:“这就是今次拍卖的物品陈列,二位贵客请自便。”

到了地头,卫总反而不着急了,慢吞吞地走了进去,大概是过去人家的大客厅,此刻中间是供客人落座的桌椅,四面摆着博古架,上面陈列着各种在外人看来可能很奇怪的东西,架子上贴着小标签,标明了物品的编号、名称、简单功效,还备有随手可取的小说明单。

这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地下修真界拍卖会,就规模而言,在大区内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作为家族的代表,卫总和曹向南几乎每一次都会在一年四次的拍卖会上碰面,彼此也是老对头了,虽然说拍卖的过程和结果都是保密的,但两人不止一次在心里断定:“就是他跟我抢!没有别人!”

曹向南目光一扫,室内情形尽收眼底,礼貌­性­地向一­干­早来的老相识点头招呼后,看向正南方摆着的博古架,上面最显眼的是成列的七个玉瓶,三大四小,最大的也不过手指粗细,这种玉瓶一向都用来存贮丹药浆液等消耗品,正是目前修真者最稀缺的东西。

顾大帅哥此刻就静静地站在博古架前,低头注视着上面的介绍。

曹向南矜于身份,当然不能过去和顾景行挤在一起看,但本来安稳的心里却隐生不安:对于富洋金控这条过江龙,他始终存有忌惮之心,不仅因为富洋金控后面有名满东南亚,­精­通降头术的毛家,而且单以金融实力而言,富洋金控整合东南亚三大华人富豪之财力,还有无数有求于毛家的富商暗中相助,一呼百应,顾景行又是个表面低调,内里锋芒毕露的小子,他还真没有把握在这种拍卖会上和他抢什么好东西。

还好,顾景行看了一会,就信步走开了,好像并不感兴趣的样子,连说明单也没拿。

曹向南漫不经心地走过去,看清楚贴上的小字时,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拍卖会一向在整十二点开始,十一点四十五分的时候,陈列厅关闭,所有来客被请到后面的小厅里落座,拍卖主持人按次序介绍物品,然后大家把出价写在纸上投进小箱子里,由伙计统一收取送到后面,大约一分钟之后出来宣布,要是最高出价相同,就再进行一次。

这一惯例已经执行了许多年,卫总曾经抱怨过:既然都拍卖了,规则怎么不和国际接轨,弄个美女拍卖师,当场叫价,价高者得,多么­干­脆利落,哪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一声不吭的,直接就出结果了。

曹向南则笑着说:“那样的话,万一打起来如何收场?卫总您有陈家送的飞剑傍身,我们可是不敢比啊。”

所以这个规矩还是沿用下来了。

卫总今天有点反常,以往他没事爱凑热闹,就是明明不想拍的物品,也要嘻嘻哈哈故意写个底价丢进箱子里,顺便给别的竞拍者增加一点心理压力,但这次拍卖师唱了前七八个物品,有典籍残页,有品相不错的小件法宝,有难得的矿石­精­金……他都无动于衷,微眯着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曹向南专注地看着手上的册子,手指在纸边轻轻敲打,也没开始竞拍。

“今年似乎多了不少新人啊。”卫总把头凑过去,跟他低语,曹向南低垂眼帘,轻声回答,“总要给年轻人出头的机会。”

“我倒觉得是某些人蠢蠢欲动。”卫总冷笑一声,“现在知道入世的好处了,当年一个个装清高,好像个个已经是神仙,不用食人间烟火。”

“唔,周家都来人了,是很难得。”曹向南看着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年轻人,温文尔雅,书卷气十足,此时拍卖的是一个晋朝十八曲天旋地枢混金罗盘,他正折起写了出价的纸往箱子里送,脸上一片平和,丝毫没有纠结之­色­。

卫总看看左右,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老曹,多年交情,我也不瞒你,今天有点东西我是势在必得,反正也不是单品,你识相的话就大家各退一步,各拿一份,免得我们自相残杀,白白便宜了姜老头。”

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倒让曹向南打太极拳的推脱之词出不了口,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卫总说的是什么,侧头跟他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对那玩意儿没兴趣。”

卫总眯起眼睛:“老曹,不给面子不要紧,不说实话可就过分了啊。”

“不信走着瞧。”

拍卖到一株‘九叶玄芝’的时候,顾景行第一次出了价。

卫总有点眼热,灵芝不算稀罕,玄芝虽然难得也不是毫无觅处,但这株玄芝已经茎生九叶,刚才陈列的时候看过了,通体乌黑发亮,简直象用一块毫无瑕疵的黑曜石雕琢而成,正是灵气最充沛的时候,只怕已经生长了几百年。

玄­色­主肾,利先天之气,无论对于家族内少年筑基,还是年长的修真者补养元气,都是难得的佳品,只是他今天另有所图,才不得不­干­脆放弃,再说,顾景行也出了价……这条过江龙砸起钱来可是连眼都不会眨一下的。

果不其然,最后宣布的结果是顾景行价高者得。

他心不在焉地一直等到第三十八号物品拍卖,玉瓶灵液,七瓶,共一百滴,大瓶二十滴,小瓶十滴,卖家要求以物交换,不要现金,单子上按优先程度罗列了大大小小几十种丹药灵材,卫总扫了一眼,以他的库存,勉强凑得齐,只要曹向南不捣乱!

曹向南却丝毫没有Сhā手的意思,手指悠闲地敲着册子,连笔都扔在桌上。

于是卫总得到了一大一小两瓶灵液,其余的也迅速被瓜分一空,此来的最大目的达到,他心情放松下来,开始调侃曹向南:“老曹,很沉得住气嘛,这种好东西你都看不上,不会是懋华产生了资金危机?”

“懋华好得很,只是……”曹向南高深莫测地一笑,“我忽然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

拍卖会在下午四点圆满结束,大家各自去认领自己的物品,中间发生一个小Сhā曲,拍卖主持者走到顾景行身边,尴尬地搓了搓手说:“顾先生,您的货物有一点麻烦,卖主要求收回拍卖物。”

顾景行神­色­不动,平静地说:“我以为在宣布结果的时候,买卖就已经成立了。”

“话是这么说……我们愿意赔偿百分之十的违约金。”

顾景行架起长腿,抬眼看着他,淡淡地指出:“一般违约金,应该是百分之二百吧。”

拍卖者脸­色­变了,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从后面传来一声咳嗽,走出一个白发老人,还没有离开的客人们有的认识,急忙上前打招呼。

卫总抱着装有两个玉瓶的盒子,对曹向南歪了歪嘴,幸灾乐祸地说:“不孝子啊不肖子,肯定是把老爷子的宝贝灵芝给偷出来卖好换俩钱花花,被老爷子发现了,我就说呢,那盆灵芝这么贵重,除了姜家,哪还有人能拿得出来。”

顾景行站了起来,对白发老人微微欠身,语气却毫不含糊:“老先生,抱歉,不是晚辈驳您的面子,这盆灵芝是晚辈要送女朋友的,所以收回什么的,可以请您不必开口了。”

白发老人笑着连连点头:“对女朋友这么上心啊?真是个好娃儿,不是我老头子出尔反尔舍不得这盆灵芝,你没察觉吗?这盆灵芝已经是盛极转衰之相,就像一个垂死之人,不过几天就要枯萎败坏了。”

顾景行的目光在他身后人捧着的灵芝上打了几个转,­唇­角弯出一个不算微笑的弧度:“老先生,此言何解?这盆灵芝明明生机勃勃,正在鼎盛之期。”

“我那个走了眼的徒弟也是这么认为的,险些闹了大笑话,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姜家的脸就给他丢光了。”白发老人不慌不忙地说,“世间万物,都有生死荣衰之变,除非凝神聚气,有境界上的突破,所以凡人寿命不过一百,修真之人可达数百年,但就算到了数百年之后,没有进益,寿元照样会尽,还是脱不了一个死字。”

曹向南的脸­色­微微改变,瞥了白发老人一眼。

“灵芝也是如此,这株灵芝在我姜家已经培育六百多年,达到极盛之像,如果能在灵脉之处继续受天地­精­华孕化,成­精­成仙也未可知,但可惜啊,如今苍茫大地,哪里还有一处灵脉充沛之处,所以它寿数已到,只有萎败之命,拿去炼丹都怕时间赶不及,又何况是送给你的心仪之人。”

顾景行不做声,伸出右手,轻轻地搭了两根手指在九叶灵芝的表面,他皮肤白皙,手指更是如细瓷一般明皙雪白,衬着漆黑发亮的灵芝叶片,黑白分明,简直是一副赏心悦目的图画。

过了四五分钟,他收回手指,回身点点头:“老先生果然是诚挚之人,买卖已经成立还如实相告,佩服。”

白发老人摆摆手:“做生意以诚信为本,唉,就是如今的人都不讲究这个了,小娃儿,既然是我们毁约,那理该付违约金,你是要现金,还是要点别的什么?”

“老先生高风亮节,晚辈岂敢再有所求。”顾景行彬彬有礼地说,“只是晚辈有一事不明,既然老先生也知道这株灵芝盛极转衰,为何不早做准备,将它炼成丹药呢?”

白发老人脸上现出一丝苦笑:“老头子这把年纪,看过无数命理不可强求的例子,到自己头上终究还是心存侥幸,希望能寻得一法,让它平安度过这关,能有突破,不过现在看来,是老头子妄想了。”说着连连摇头。

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就此化解,顾景行拿了百分之十的违约金走人。

“小兔崽子,还很沉得住气嘛。”卫总走出大门的时候嘀咕。

曹向南微笑着说:“既然姜老先生都说清楚了,他再纠缠又有什么意思,就算能敲姜家百分之二百的违约金,那以后还想不想再来这个拍卖会了?顾景行风险控制官出身,他会不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老曹,被你这么一说,现在真是这些小子们的天下了,一个比一个­精­,怪不得你能安心退休,去美国养老。”卫总酸溜溜地说。

“哪里是退休啊,去和共济会那帮老不死打交道,更伤脑筋,哪有你老兄自在,在本市当个土皇帝,不过是名义上受美国总公司领导,实际上他们在你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曹向南以一向文质彬彬的外表说出粗话,倒显得爽快利落。

卫总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呵呵一笑:“没办法啊,我不像你,培养了个好接班人,什事都不用你­操­心,我先后选了几个,都不争气,现在好容易有点苗头了,还­嫩­得撑不起来,不得我这把老骨头坐镇啊?我倒也想退休,退休了我就到温德米尔湖边买栋房子,每天钓钓鱼,划划船,像文盲一样地生活,再也不看任何数字,包括时钟上的。”

曹向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还是比较喜欢博登湖。”

“或者安大略湖也不错,可以钓到三文鱼和鲑鱼。”

两个人谈笑风生地说着退休后的生活,好像已经是五十九岁,明天就可以办理退休手续一样,在广场上挥手告别,上了各自的车。

卫总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打给陶韬:“查查刘家最近有什么动向,老曹今天有点反常,他肯定在使什么坏。”

而曹向南开车离开的同时也戴上了耳机,拨了刘宅的一个固定电话:“陈家应该是有什么人来了,务必做好准备。”

61

61、私闯民宅

岳青莲吸吸鼻子,有一阵子的恍惚:自己为什么会在1月3号这个新年假最后一天的大好日子里来到这里的?就算不能如去年一样在家睡大头觉,那也应该如小麒麟所望在家修炼、修炼、修炼啊!

冬日暖阳热乎乎地从天空当头照下,多少驱散了一点寒意,河里薄冰未化,面前则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街道,站在桥上一眼看去,一条长街加两条小街,路边热热闹闹地摆满了地摊,街道两边的小店也人进人出,一派新年喜庆的气氛。

地摊上摆的东西,全部都散发着古旧的味道,千奇百怪,大部分岳青莲都叫不出名字来,只有模糊地觉得:可能是玉?是青铜?是老银?

没错,这里就是金宝桥的古玩街,今天就是类似农村赶集的古玩地摊大市。

她竭力思索着,好像昨晚上孟妮可修行完毕准备走的时候,小麒麟正转台到本地新闻,看到了这条报道,说本市古玩市场在领导和有关部门的关怀下,健康地发展着,目前正准备承办第一届古玩文化节云云。

孟妮可一看就激动地叫了起来:“这个应该去啊!青莲,你明天就去吧,带着麒麟,他应该对带灵气的东西很有感应的!”

岳青莲迷惑地看着她,孟妮可挥着手,加强了语气:“灵物!法宝!飞剑!招魂铃!翻天印!混天绫!以及其他!”

“妮可,你看小说看疯魔了,你觉得那种东西有可能在这堆捡垃圾一样的地摊里找到吗?”岳青莲看着屏幕上一扫而过的杂乱无章地摊货,不无惊讶地问。

“所以才要麒麟去啊,我当然不指望你这­肉­眼凡胎的能看出什么好东西来。”

“诽谤宗主­肉­眼凡胎,本月薪水扣三百滴灵泉。”

这句话激怒了孟妮可,发动了“喋喋不休”和“魔音穿脑”两项技能,还忽悠了小麒麟结成同盟,终于,在两人的轮番攻击下,岳青莲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今天牺牲一天假期,到古玩市场“淘宝”。

为了这艰巨的任务,孟妮可还彻底给她改了一下装束:“如果你穿着巴宝莉大衣,系着香奈儿丝巾,手里拎着LV的包去逛古玩街,那所有人看到你只能有两个大字:‘凯子’!或者八个字‘肥猪拱门,不宰有罪。’”

所以孟妮可贡献出了羽绒服,从她衣柜里翻出大概是六年前学生时代的牛仔裤,从鞋柜里翻出为了应付公司拓展准备的旅游运动鞋,于是岳青莲就穿着这一身,连车都没开,打车到了这条本市著名的古玩街。

腿边还跟着个小麒麟。

“麒麟,来,我们兜一圈儿,就回去交差。”她有气无力地招呼着,牵起小麒麟的手,往桥下走去。

说是古玩市场,其实倒不如说是旧货市场更准确一点,岳青莲甚至还发现了1985年出版的书,七十年代的粮票,文革时期的毛主席像章……这些显然目前还不能算是古玩的东西。

周围的人大多和她一样,好奇居多,看见什么就啧啧称赞,蹲在那里听摊主胡侃八侃地吹嘘自己这东西的来历,也有部分人表情诡异,眼神飘移,甚至都不开口,瞧上什么东西就直接把手伸过去,摊主也是同道中人,并不答话,两个大老爷们儿互相把手揣进对方的袖筒里,悉悉索索,扣扣摸摸,不知道在捣什么鬼,脸上的神­色­也一会一变,比看哑剧还过瘾。

岳青莲对宝石的品相还有点研究,对于玉的好坏就完全模糊了,不过就以她的眼光来看,摊子上摆放的那些玉件,颜­色­质地雕工,也不像是什么值得买的东西,至于那些似乎看起来特别光鲜通透的,又觉得不像真的,最奇妙的是,一些带着明显杂­色­的玉件,却被摊主珍而重之地摆在最靠里面的位置,还宣称是‘老货’‘明器’。

“麒麟,看到什么好东西没有?”

小麒麟抓着她的羽绒服下摆,摇了摇头:“姨,吾光看见很多腿,只能凭感应去摸索,这些物件气感太杂,人又这么多……吾们还是去吃哈根达斯罢。”

想着这衣服反正是孟妮可的,岳青莲心安理得地把他抱了起来,让他从头顶上看过去:“哪,看清楚了,我们好歹也得弄一件半件地回去应付孟长老,有没有看到什么金气?白光?哪怕是黑气也好啊……看不清楚?那闻到什么没有?”

小麒麟愤怒了:“吾又不是狗!”

岳青莲忽然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太远了,似乎是夏英杰……没错,那件皱巴巴的西装,就是夏英杰!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说他抠门成这样,是因为把所有的钱都用来搞收藏了?

一想起收藏的确是个需要强大财力支持,不然搞不好就落到家徒四壁窘境的爱好,岳青莲更加相信自己的推论了,抱着小麒麟挤开人群,尾随而去。

叫这家伙一天到晚神神秘秘,守口如瓶的,看看他今天搞到了什么好宝贝——虽然只怕是被骗了。

就在她走到一条巷子口的时候,小麒麟忽然眼睛一转,“咦”了一声,扭头向巷子里望去,紧接着小胖腿一蹬,从岳青莲身上出溜了下来,拔腿就往巷子里跑。

岳青莲还在全神贯注盯着夏英杰,没想到小麒麟一下子窜到地上跑了,急得喊:“麒麟!回来!”

小麒麟跑了几十米,站在巷子口第一家院子门口,上了台阶,小胖手一推门,竟然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

岳青莲这下再也顾不得尾随夏英杰了,火急火燎地追了上来,压低声音咆哮:“麒麟!私入他人住宅是犯法的!还不快出来!听见没有?麒麟!”

她一步跨上台阶,沿着小麒麟推开的半扇大门,看见里面是个小院子,旁边是几间锁着的平房,有个月亮门不知道通到哪里去,院子中间有一棵大树,光秃秃的枝桠直刺天空,树下放着一张石板桌,两个石墩子,沿着墙有一排花架,上面摆了一些花盆,小麒麟就站在花架前,仰脸目不转睛地看着。

“麒麟!快出来!出来!”岳青莲不敢进去,站在门口低声威胁他,“再不出来,今天没有哈根达斯了!”

小麒麟却浑然不觉,还扭头叫她:“姨!你进来看,这个!这个!”说着用小­肉­手指着上面不知道什么地方。

“嘘!闭嘴!还敢叫唤!”岳青莲只恨出来的时候没带着小金鲤,不然可以指挥它进去,抽打小麒麟出来,“你是未成年人,我可具有民事责任了!快给我出来!”

“姨!你来看嘛!这个!”小麒麟执拗地指着上面。

岳青莲一咬牙,几步就冲了进去,一把抱起小麒麟就往外跑,小麒麟还挣扎着:“­干­嘛呀,你不是要好东西?”

“东西再好也是人家的,有主的东西怎么能拿!”

岳青莲已经快迈出大门了,却听到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姑娘,既然来了,何必这么急着走?”

完了。

岳青莲肝胆俱裂,恨不能把小麒麟按翻打一顿ρi股,听这个话头,来人不是很友善呐……等会自己会不会被警察带回派出所做笔录?明天报纸上不会出现‘一女­性­白领因工作压力过大,私闯民宅以寻求刺激’之类的社会新闻啊,秦老大非杀了自己不可。

她在转身之前,脸上已经挂上了既抱歉又无辜的表情:“对不起,老先生,我只是……”

月亮门那站着一个穿枣红­色­唐装棉袄,黑­色­棉裤的白发老人,正捋着胡子笑眯眯地看着她,一点没有被外人闯进家门的愤怒和吃惊,更没有报警的意思。

“我只是……小孩子不懂事,乱推门,跑进来了,不好意思打扰您。”岳青莲一手紧紧捂着小麒麟的嘴,防止他再说出什么‘好东西’,那自己做贼的罪名就真坐实了。

“呵呵。”老人的眼睛盯着小麒麟,脸上的笑简直都漾出了核桃纹,大方地一挥手,“不碍事,相逢即是有缘,小朋友可是喜欢上了什么东西?仅管拿去无妨!”

岳青莲惊呆了:她怎么不知道本市的民风淳朴至此了?

明明是自己私闯了民宅,结果对方看见了还眉开眼笑的,还说要什么仅管拿……是不是等自己拿了赃物好报警?

“那多不好意思,老先生,对不起,我回家会教育他的,小孩子嘛,看见好东西就只晓得伸手去拿。”岳青莲小心地后退了一步,把小麒麟放到地上:“快跟老爷爷说对不起!”

“啊这我可当不起,小朋友又没做错什么嘛。”老人越发慈眉善目了,走到花架前拿下了一个长着奇怪黑­色­菌类植物的花盆,“是不是想要这个?”

“麒麟!”岳青莲压低声音警告小麒麟。

“嗳,这是天意,天意啊,天意。”老人感叹了几句,两眼看天,似乎在怀念什么,然后,端着花盆走了过来,递给小麒麟,“原来它的因果,是在今天。”

小麒麟却开始迟疑了,含着手指头看看岳青莲一跳一跳的眉毛,摇了摇头:“吾刚才不知道是你的东西,吾不要。”

“小朋友,我看你最近元气有所损耗,正是需要灵气之物弥补的时候吧,这虽然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也是生长了六百年的一株灵芝,对你可是大有裨益啊。”

岳青莲险些踩着石板摔一跤,惊疑不定地看着就像个邻家老爷爷一样平凡的老人:难道说,她无意中闯进了一个修道人的院子?这个城市里到底有多少奇人异士?

心念陡转,丹田内青­色­莲花如有感应,十八莲瓣一张一合,开始了均匀的吐息。

老人含笑看了她一眼,和蔼地说:“姑娘好修行,莫非还怕老朽这点微末道法?不知姑娘出自哪位门下?”

岳青莲无言,难道跟他递上一张名片说:我是懋华金控风险投资部C组项目主管岳青莲?

她稍一犹豫,老人却很豁达地笑了:“老朽明白了,想必是避世的一位道尊,不欲外人知晓的,倒是我唐突了,正好,就以这株玄芝赔罪罢。”

小麒麟此时也下了决心,­奶­声­奶­气地说:“元气耗损,吾自会修行吐纳,不用借助外力,此灵芝生长不易,既已生长了六百年,老爷爷就留着罢,吾不要。”

岳青莲看着那颗长了九片菌盖,颜­色­如煤­精­石一般通体漆黑的灵芝,心里有几分好奇,也开口说:“是啊,老先生,蘑菇长这么大也很不容易的,你要再培养一棵该花多少时间啊。”

老人被逗笑了:“到底是名门世家,视灵芝如蘑菇一般,想必看得多了。真不是老朽班门弄斧在姑娘面前卖弄这株玄芝,而是其中有个缘故,不如坐下来,听老朽细谈,待完结了这桩因果,也了却老朽的心事。”

于是岳青莲抱着小麒麟坐在石凳上,老人坐另一边,九叶玄芝安静地放在中间的石桌上,正午的阳光洒下来,在漆黑的叶片上滑过一层层流畅华美的光晕,让人移不开眼。

“老朽不才,家族历代行商,贩卖些珍异奇物,这株玄芝还是当年先祖在终南山外掘得,一共是两株,一株救了先祖的命,这一株就一直种植在家中,有此缘故,也不舍得轻易将其炼丹,一晃都六百年过去了,最近老朽才惊觉,天地万物都有命数,这棵玄芝的命数,也快到了。”老人叹了口气,“普通灵芝,活百年,此物活了六百年,可惜啊,还差一步……唉。”

岳青莲看看面前浓厚肥­嫩­到碰一下似乎都有汁液滴出来的灵芝菌盖,不解地问:“老先生,虽然我不懂园艺,但看起来,这个……玄芝,还很有生命力啊。”

“姑娘,岂不闻盛极转衰,极盛之时就是极衰之相,老朽估计,此物只怕到了明日午时就会灰飞烟灭,变成一团枯朽废渣。”老人把目光转向小麒麟,“幸好,小朋友天生仙体,吸收灵气之物不需其他繁琐辅助,直接吞下即可,这也算是玄芝的造化吧。”

啥造化啊,还不是一样给吃了,岳青莲听得似懂非懂,试探地问,“老先生,这人情太大了,只怕……”

“嗳,姑娘,修道之人,只讲缘分,不谈人情,我本来以为事已至此,玄芝空长六百年,到头来不能物尽其用,不过落一个朽烂的下场,实在令人心痛,谁料天意如此,将小友引到门前,这反而是解脱了我的心结,不然,先祖之爱物,就在我手上化为枯朽,实在是让人不得安眠啊。”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岳青莲不好意思再推辞,低头问小麒麟:“麒麟,你想吃吗?”

小麒麟老气横秋地一挥手:“既然如此,吾就吃了他,以解汝的心魔。”

说着,小胖手伸向石桌中间的九叶玄芝,小嘴‘啊’地张得大大的像要一口连盆吞下一样,岳青莲忍不住地拍了他一下:“注意吃相!”

小胖手碰到九叶玄芝肥厚的叶片时,停住了,小麒麟闭起嘴,大眼睛专注地看着,肥短的小手指在叶片上抚摸起来。

老人奇怪地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岳青莲也在心里嘀咕:难不成有毒?

小麒麟皱起小眉头:“倒着实可惜,此物灵气浓厚,这六百年来,也亏得你们­精­心照料了。”

老人叹道:“只是如今老朽的手段,聚来的灵气已经不够它所用了。”

想了半天,小麒麟抬头看看岳青莲,又看看老人,说:“那吾带回家去吃罢。”

老人误解了他的意思,略带遗憾地笑了笑:“小友,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不然……”

“不然你也不会给吾吃哩。”小麒麟­奶­声­奶­气地说,从岳青莲膝上跳了下来,在院子里踱了几步,不顾老人有些尴尬的脸­色­,大气地一挥手:“也罢,汝说缘分,那吾便给你一个缘分。”

说着,他走到墙边,拉开裤头,大大方方地放起水来!

“麒麟!”岳青莲咆哮了起来,她自认为家庭教育已经算成功了,小麒麟早就学会了用抽水马桶,为什么今天忽然又故态复萌!

老人却激动得脸­色­发红,哆哆嗦嗦地说:“这怎么敢当……这怎么敢当……姑娘,老朽知道这是莫大的情分,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小麒麟哗啦啦地放完水,把腰带系系好,转身回来,岳青莲忙不迭地翻包找湿纸巾给他擦手,老人一个箭步窜到墙边,激动地看着湿润的黑土,转身又向岳青莲拱了拱手:“姑娘,感谢的话老朽多说无益,在这片地面上,老朽也算有几分薄面,每年手上会流动几件小玩意儿,如有需要,随时欢迎过来看看。”

“啊……啊?”岳青莲不是很明白,接过了老人递来的一张卡片,翻过来看看,上面写着‘奇物交流会门卡’,角上刻了一个丹炉模样的防伪标记。

老人非常热情也非常迅速地把他们送出了门,岳青莲还捏着卡片,低头看着小麒麟抱着那盆黑­色­菌类植物,半天才从恍惚中醒过来,点了点头说:“回去就跟妮可说我们走错路,拐到花鸟鱼虫市场了。”

62

62、九叶玄芝

被这个意外Сhā曲一打扰,岳青莲再也没心思逛古玩市场了,索然无味地沿着人比较少的路往外走,真是的,还不如在家老实修炼呢,真有什么法宝飞剑,会在古玩市场上买到?倒是那老人所说的奇物交流会,八成就是个黑市拍卖什么的,有机会的话去看看也无妨。

“姨,我要吃哈根达斯。”小麒麟抱着花盆,不忘记提醒她。

“乖,晚上做­奶­油­鸡­茸蘑菇汤给你吃。”岳青莲心不在焉地说。

拐过一个街角,猝不及防地,夏英杰正晃荡着从对面走来,两人碰了一个照脸,岳青莲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刚才那么一打岔,她都忘了自己本来是追着夏英杰的背影跑到这附近来的了。

夏英杰的惊吓程度比她尤甚,有一瞬间岳青莲都觉得他是不是想转身就跑。

“嘿嘿,弗萝拉,你也来逛街啊。”还好,夏英杰迅速挂上了猥琐的笑,自以为亲切地伸手去抚摸小麒麟的脑袋,“天气真好,很适合带孩子出来走走。”

“麒麟,不许咬人。”岳青莲及时地制止了小麒麟可能会有的伤人举动,小麒麟抱着花盆,不服气地瞪着夏英杰:“坏人!坏人!嗳!宗主,吾觉察到了,他又想骗你!”

岳青莲无语望天,夏英杰挠了挠后脑,挤出一个笑说:“童言无忌,嘿嘿,小孩子真是可爱。”

“你说这话,他更加觉得你是在骗人了。”岳青莲看了看手表,“算了,我才不问你在这­干­什么……不早了,你完事了没?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那哪好意思让你请客呢。”夏英杰立刻笑得眉毛都开了花,颠颠地凑了过来。

岳青莲想这个人是不是占便宜顺杆爬之类的都已经是本能了?她没好气地把小麒麟往夏英杰面前一推:“你要是不想去哈根达斯混个水饱,就赶紧先去给他买个冰激凌。”

“哈根达斯,那么小资的地方,弗萝拉你真会惯小孩子。”夏英杰一边抱怨一边赖着不肯动,岳青莲凉凉地说:“当年你可是说‘哈根达斯在国外是便宜超市货,弗萝拉你也在欧洲混过几年了,怎么还跟前台小妹一样没见过世面’那什么,那什么的……”

夏英杰讪笑了一声:“你还记得啊……”

他没辙地拐向一家摆着冰柜的小卖部,没一会儿就举着一根冰棍走了回来,殷勤地撕开包装递给小麒麟,小麒麟很辛苦地单手抱着花盆,腾出一只手来接,皱起小眉头,疑惑地看着。

“老北京糖水冰棍儿……夏英杰,我都懒得说你什么了。”岳青莲真正地没了脾气,“你就不能好歹买一块钱以上的?!”

“所以说不能太惯小孩子。”夏英杰煞有介事地说,“这也算对童年的追忆吧,我小时候吃根冰棍儿也是大事哩。”

小麒麟伸出舌头试探地舔了舔冰棍,苦着脸抬头看岳青莲,虽然被教育过很多次‘不能浪费食物’,但嘴里的东西和吃惯的口味还是截然不同,他有点犹豫了。

“吾要吃哈根达斯!”他含着冰棍儿,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夏英杰,不满地跺了跺小脚。

“嘿,你个熊孩子,不许挑三拣四的。”夏英杰吓唬地回瞪过去。小麒麟一手花盆一手冰棍,不甘示弱地起脚踢了他一下,“吾就要吃哈根达斯!”

岳青莲正在袖手旁观,忽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青莲,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啊。”

声音里带着三分矜持,三分幸灾乐祸,还有几分惊喜,岳青莲侧头去看,一个男人坐在辆灰­色­马六里面,摇下车窗,范儿做足地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身为一个金融从业人员,岳青莲的记忆力可以说很好,就是这样,她还是足足想了一分钟才想起来,这位马六男士……似乎是五年前自己的某个相亲对象,做公务员的,学历不如她,薪水不如她,到头来还委婉地表示‘虽然你的工作不如教师公务员医生等稳定但我不会嫌弃你的希望你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婚后在工作之余能尽到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妇­的职责’云云。

一晃五年不见,都开上马六啦,公务员的福利不赖嘛。

岳青莲正要像前几次遇见‘前相亲对象’一样,­干­净利落地几句话打发掉完事,马六男又露出了然的微笑:“教育孩子也不要在大街上,影响多不好。”

都说男人看见前女友大着肚子一脸幸福的时候,情绪是五味杂陈,那么很显然,男人看见前女友变成黄脸婆拖家带口还在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当街吵架的时候,心里一定暗爽到不行。

尤其岳青莲现在全然不是那一副白领打扮,孟妮可比她高五公分,胸围大两个杯,羽绒服穿在她身上不合体而拖拉,再加上简单地把头发挽在脑后素着张脸,牛仔裤球鞋,正好和一身皱巴巴西服的夏英杰相映成趣夫唱­妇­随,而小麒麟这时候和夏英杰战争升级,嗷呜一声扑上去,抱住夏英杰的腿就一口咬下。

“麒麟!”岳青莲哪有­精­神再理会前男友这种浮云生物的存在,一手拎起小麒麟的衣领把他拽开,还得小心不让仙兽大人一时激愤之下砸了那盆黑­色­菌类植物,百忙之中不忘对夏英杰吼:“你招惹他­干­什么!不知道我管不住吗?!”

“吾要吃哈根达斯!”小麒麟气冲冲地被岳青莲拽到身后,不甘心地继续叫喊。

夏英杰倒好像很享受这场恶斗,抖了抖还带着小麒麟口水的裤子,还扭扭捏捏地对马六男抛了一个飞眼:“真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您是哪位啊?”

马六男似乎也被恶心了一下,愣了半天才说:“我是……青莲从前的——朋友。”

“不可能吧,那一百多个我都见过,没您这号人啊。”夏英杰说着扭头看岳青莲,“嘿,弗萝拉,你又向组织隐瞒不报!”

岳青莲眼睛望天,竭力忍住不笑出来,淡淡地说:“有一些不重要的,我认为没有汇报的必要。”

“那可不行,等回家之后,你得把这事儿交待清楚。”夏英杰很严肃地说,“我绝不会放过一个阶级敌人的。”

岳青莲的嘴角正抽抽得快要破功,身后传来刹车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熟悉的清朗嗓音:“岳小姐。”

她猛回头,顾景行怎么会在这里?!

果然,顾大帅哥风度翩翩地倚着半开的车门站着,照样是纯黑迪奥西服一丝不苟,银蓝­色­林博基尼和附近稍显陈旧的街景完全不搭,把马六比得灰扑扑的,微笑起来的时候感觉整条街道都亮了:“真的是你。”

“顾先生,巧啊。”岳青莲下意识地伸手挽住了夏英杰的胳膊,后者惊得差点跳起来,想挣脱却被她更加用力地抓住,“今天真是出来逛街的好日子。”

顾景行完全无视马六男,倒是向夏英杰招呼了一声:“博纳基金的夏先生?”

他没有握手的意思,夏英杰当然也没有,­干­笑了两声:“没有没有,我们是刚好遇见的。”

岳青莲暗地里踩了他一脚,正生闷气的小麒麟有样学样,也举起脚去踩。

“哎哟!哎哟哎哟!弗萝拉你管不管孩子啊,看把我皮鞋踩得……”夏英杰夸张地大叫,趁势挣脱开了岳青莲的手,单脚跳着向后退。

马六男尴尬地笑了一声:“岳小姐,再见了。”说着把头缩回车内,立刻发动了汽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顾景行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马六在开出去一百多米之后忽然车体一歪,传来震耳欲聋的爆胎声,吓得行人相顾失­色­,男人狼狈地打开车门钻出来,泄愤地踢了爆裂的车胎一脚,探身去车里拿手机,刚按下键钮,机体上就开始噼噼啪啪地闪烁细小的电火花,他惊吓地把手机丢到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手机冒起一股青烟。

男人无助地四下张望着,不得不掏出钱包去街边的小卖部借公用电话。

顾景行把目光收回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寒暄:“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岳青莲看见他那么镇定的样子,倒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也许一切真是巧合?

“下次有机会的吧,我已经有约了。”她狠狠地用眼刀剜了正偷偷试图溜走的夏英杰一眼,然后做出很遗憾的表情,“不好意思。”

“其实我……”夏英杰刚想开口,小麒麟就凶猛地‘唔?’了一声瞪向他。

顾景行垂下眼,两排睫毛又浓又密,映在白皙俊朗的脸上,分外好看,那一瞬间岳青莲差点就迷迷糊糊地点头说‘好我改主意了我们吃饭去吧。’

幸亏顾景行此刻开口了,顺势低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小麒麟和他手里抱着的花盆:“原来这个……”

他忽然停住了话头,轻轻一笑:“那就下次吧,再见。”

看着他毫不拖泥带水地开车离开,岳青莲还在琢磨那句话,什么叫‘原来这个’?原来什么?他也认得这盆叫九叶玄芝的蘑菇?

一回头看到夏英杰蹑手蹑脚地又试图开溜,她气不打一处来,眼睛一瞪:“真够朋友啊?一开始还表现不错,后来­干­嘛拆我的台?”

夏英杰嘿嘿地笑了两声:“不是怕打扰了你的好事嘛。”

“好事?你是忘了那天我们被谁家的妖怪追得满楼乱跑,差点死掉吧?”岳青莲发着牢­骚­。

“咦,话不是这么说,你想,如果他真的是妖怪的老板,那你点个头就成了妖怪的老板娘,多好,到时候看谁不爽就叫妖怪咬谁。”夏英杰看着小麒麟又有磨牙的趋势,急忙向后跳了一步,手指着说:“嘿!小东西,还敢过来……”

岳青莲一手拎住麒麟,一边也同样磨牙冷笑:“杰森,我们好歹是朋友,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看着我嫁出去,哪怕嫁给那么个……”她用手比了一下顾景行离开的方向,却终究没说出什么不雅词汇。

夏英杰故作惊讶:“弗萝拉,姓顾的现在是金融街头号白马王子,闪闪亮的钻石龟,你要嫁给他还不是吃香喝辣,多好啊,别瞎担心那些神啊鬼的,迷信。”

“你再说一个字,午饭就没了。”岳青莲简单地威胁道。

夏英杰立刻闭嘴。

岳青莲白了他一眼,真不知道这家伙的脸皮是什么做的,一顿白食就能让他这么听话。

回到家里的时候,孟妮可刚刚结束了一个周天循环,从地板上站起来,猫一般慵懒地伸展着四肢,不知道怎么搞的,她喝了灵泉之后,塑体的效果比岳青莲和高彤都要明显,胸围还是照旧雄伟,小腰一下缩到了二尺,更加显得天使脸蛋魔鬼身材。

“回来了,买了盆蘑菇,晚上加菜。”岳青莲一边脱衣服一边说,眼角扫到在客厅的一角,孟妮可收拾出一块地盘作为­操­作间,桌上一套分液玻璃管装置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小金鲤正辛苦地用尾巴拍打着小瓶上的封口条,跳来跳去地加封。

“唉,其实我在想……诺贝尔医学奖也应该是我的。”孟妮可发着感慨,点了一下瓶子的数,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小鱼,今天的活儿做完了,你可以休息了。”

小金鲤一下子瘫软在桌面上,尾巴啪嗒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

“妮可,你真是物尽其用。”岳青莲惊叹地说。

小麒麟奔过去用小胖手摆弄了一下软绵绵的小金鲤,抬起头来说:“宗主,晚上炖鱼吃罢。”

小金鲤跳起来,甩开尾巴去抽小麒麟的脸,被岳青莲眼疾手快地捉在手里,断喝一声:“严禁门派内斗,违者一律下锅!”

孟妮可打着哈欠把贴着不同标签的瓶子收到纸箱里:“这里物业实在太负责,我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些东西一趟趟地给顺进来,还遮遮掩掩的,保安看我的眼睛跟看贼一样——你说有贼往屋里搬东西的吗?”

“已经开张了?”

“还没,我不是要准备一下嘛,等会我走的时候你得和我一起出去,免得保安再盘问。”

岳青莲也叹了口气:“难啊,想偷偷做点什么事,还是独门独户好,以前的修真门派多好,一个宗就占一个山头,也没有保安和物业管你在哪儿停车。”

“等着吧,等本长老做生意赚了钱,就买大别墅住!”孟妮可握拳,信心万丈地说,“虽然是薄利多销,但我有信心半年内赚到一套两居室!”

岳青莲一下子瘫软了身体:“妮可,你又改配方了?”

孟妮可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效果不能太明显,只要有一点点就好,这样我们才能淹没在淘宝上无数化妆品店里面,来掩藏自己,这样安全一些……当然以后要是有可靠的人介绍了核心会员,还是可以卖内部浓缩液,­精­华液之类的东西的。”

“有道理,那就拜托你了,孟长老。”

“不客气,为宗主分忧乃是吾辈的分内之事。”

两人正说着,听见‘哐’一声,扭头看去,小麒麟一脚把那个种着九叶玄芝的花盆给踩碎了,黑­色­的腐殖土散了一地,露出白­色­纠结的根须,他正伸出小胖手拎起九叶玄芝,抖着上面的土。

“麒麟!”岳青莲发出一声怒吼,孟妮可也暴跳如雷:“这地板我上午才刚擦过!”

“嗳?”小麒麟不解地扭头看着她们,“宗主你修行尚浅,俗世的东西很多都带不进山去,这些土留之无益,自然要去掉。”

“不是说加菜的吗?那直接拿刀切了不就完了?”孟妮可扭头问岳青莲。

小麒麟大怒:“这是吾要种在山里的!谁说要吃掉!”

岳青莲有气无力地说:“你不是跟老爷爷说拿回来吃的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嗨嗨嗨嗨。”小麒麟得意地笑了起来,“吾骗他的!宗主不是一直说吾要把好东西留下来?这个玄芝就是好东西啊。”

孟妮可长叹一声去找东西扫地:“青莲,教育有方啊。”

岳青莲这才稍微有了点兴趣,坐直了身体,若有所思地说:“那个老头说这个吸不到足够的灵气,明天中午就会化为枯朽,那他一定不知道我们还有座山!”

小麒麟得意地昂起小脑袋:“所以吃掉太可惜了,还是种起来吧,嗳?宗主,种起来吧?”

于是岳青莲也来了­精­神,神识没入白玉印,小麒麟拎着九叶玄芝,颠颠地跑在前面,欢快地撒开小短腿,在山坡靠近白雾笼罩的地方找了一块空着的土地,刚放下玄芝打算刨坑,这株植物却好像活了一样,白­色­根须嗖地一声自动没入泥土,自动站得好好的,周围若有实质的青­色­灵气弥漫过来,其中闪烁着金­色­的细小微粒,本来就饱满的菌盖沐浴在其中,越加肥厚润泽。

“自己钻进去了……”小麒麟蹲着看,新奇地用小­肉­手戳了戳。

“看起来它很喜欢这个地方。”岳青莲也蹲□看,竟然有一种小时候父母带着自己做课外作业观察植物生长的感觉,“不知道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

“唔。”小麒麟托着脸,认真地想,“吾倒没有见过长出第十片叶子的灵芝,所以才不想吃掉……虽然说骗了老爷爷不太好,可是吾也还了他几棵灵芝了。”

岳青莲索­性­坐倒在草地上,仰头感受着清新的灵气:“你撒尿在他家院子里,就为了这个?”

“当然,吾是仙兽,才不要欠人类的情。”小麒麟握握小拳头。

“那你现在也给它——灌溉一下,也许很快就长起来了。”岳青莲突发奇想。

小麒麟用鄙薄的眼神看她:“宗主,吾是乾火麒麟,此乃玄芝,主水,­性­­阴­,除非有太­阴­癸水之属,那才相合,不然徒劳无益。”

“是这样嘛……哈哈,看来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岳青莲­干­笑了两声,“对了,那个老先生说,你本命元气耗损,是怎么一回事?”

“前次有妖魔作祟,在大楼里设下无数怨魂所铸法器,凶险异常,要不是我喷出本命元火破除­阴­魂之所,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葬身于此哩。”小麒麟神气活现地说。

岳青莲猛地扭头看着他:“麒麟,我虽然没有常识但也知道,一般这种先天啊,本命啊之类的,都是一次­性­损耗品吧?你要不要紧?那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危害?”

她当初真的以为小麒麟只是一时脱力,睡一觉就好了,第二天之后看他还活蹦乱跳的,就没想到居然还有很危险的后果!

“不行!”她当机立断,伸手去拔那棵站得好好的九叶玄芝,“既然说这个可以补你的元气,那赶紧吃掉好了!”

“宗主!”小麒麟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下挡在了她面前,“不要吃掉小灵芝!”

岳青莲按下焦急,耐心地说:“麒麟,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又是仁兽,但灵芝不过是菌类植物,它不像胡小凡和小金鲤一样是有生命的,吃掉它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不是上次元气大伤?那就吃掉它好了。”

“不要!它都活了六百多年了,今天吾又没有­性­命攸关,为什么要吾吃掉它?让它自在山林不好吗?”小麒麟坚决地说,“吾可是仙兽哩,用不着吃掉它,吾也能吸纳灵气,补益元火,吾的本命元火有那——么多,损耗些须儿算甚么。”

他努力伸长短短的小手臂,比了一个大大的圆,执拗地挡在九叶玄芝前面,岳青莲无言地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放弃地叹了口气,摸了摸小麒麟脑袋上软软的黑发:“真的不要紧吗?”

小麒麟用力地摇摇头。

“都怪我这个宗主没用,遇到妖怪,还要你来救我。”

“吾是护山神兽嘛,朝歌道友当年留下吾,就是为了保护宗主,庇佑宗门,降妖除魔。这是吾与生俱来的职责,宗主何须自责?”小麒麟想了想,又说,“草木也是有灵­性­的,宗主这样做,对小灵芝未免太不公平。”

岳青莲虚心地点头:“是,世间万物,都有灵­性­,一生一灭,一荣一衰,皆是天道。”

她似乎突然间想通了什么,­唇­边缓缓绽开一缕微笑:“修道者,顺时,逆天。”

丹田内青莲浮动,本命宝莲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从体内浮出,静静地悬在半空中,花瓣徐徐张开,水青­色­微光四­射­,把她和小麒麟,九叶玄芝一起笼罩在其中。

笼罩着山谷的白雾似有感应,开始翻滚着流动起来,时浓时淡,小麒麟眼尖,用手指着下面欢呼:“宗主,那就是离苏湖,里面灵气浓郁,最适合小鱼,所有宗门弟子的本命宝莲若在其中留下莲子,更有养魂收魄之效,就算将来遇到变故魂飞魄散,也可以借助莲子重塑身体,对本宗大有好处,你快快修行,开启此湖!”

63

63、新年上班第一天

1月4日,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从这天可以看出,2010年,注定过得不平静。

李娜下了出租车的时候,刚刚七点,这个时间金鑫大厦门口静悄悄的,两个夜班保安正百无聊赖地在大门外透透气,伸展筋骨,一点都没有上班时人潮汹涌的拥挤:她实在来得太早了。

在家歇了一个月病假,虽然公司已经许诺转正,但她心里还是忐忑不安,一心要等上班之后好好表现,努力工作,今天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迈步走进大楼,上几级台阶这样小的运动量竟然让她微微有些气喘,年前那场缠绵多日的手机高热似乎是耗尽了她的元气,尽管姚如欣一天到晚给她炖补品煲汤,还是没能让她恢复从前的健康。

李睿曾经建议过,要不­干­脆回家休养半年,把身体彻底养好了再说,这边的工作就辞掉算了,李娜犯了小姐脾气,坚决不同意,她还年轻,总觉得生一场病就跑回老家去,太没有面子了,不就是身体比从前虚弱了一点嘛,慢慢自然会好的。

伸手摘下口罩单挂在一边耳朵上,她缓步向电梯走去,姚如欣怕她出来不适应外面的冷空气载着凉,给她准备了帽子围巾长大衣……全副武装了起来,李娜踩着UGG走在宽敞的大堂里,感觉自己像一头出来觅食的熊。

远远地看见电梯门开着,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句:“电梯!等人!”

看见一只手按在了开门的按钮上,她吁了一口气,加快脚步,真稀奇,还以为自己已经算来得很早了,居然还有更早的。

电梯里只有一个人,二十多岁的男青年,戴着老土的黑框眼镜,穿着黑­色­羽绒服都能看出瘦削的身体,在接触到她视线的一瞬间,慌里慌张地把目光移开,紧抿着嘴­唇­。

“谢谢。”李娜露出一个甜甜的可爱笑容,“早啊。”

“早。”男青年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把身体向一边侧去,手指还辛苦地按着开门的按钮不放。

好奇怪,这个楼里的白领­精­英们,自己看见的哪个不是神采飞扬谈笑风生的,自信心都爆棚了,哪家公司还会有这么谨小慎微的职员?

她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在她的注视下,对方更加不自在了。

“我十四楼,谢谢。”因为眼镜男几乎是把身体紧贴在楼层按钮那边的电梯壁上了,李娜担心自己伸手过去,对方搞不好要挤到电梯外面去,只好委婉地提示了一下。

“哦!”眼镜男惊跳了一下,似乎这才发现自己还按着开门的按钮不放,急忙缩手,去按十四。

电梯门缓缓合拢,就在快关上的时候,猛然听到一声断喝:“慢着!”,把两人都吓了一跳,紧接着就有一只手一把抓住电梯正在合拢的门,五指修长有力,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看着挺赏心悦目,只是动作太吓人了。

电梯门遇到阻拦,自动地向两侧缩进,李娜拍了拍胸口,小声地嘀咕:“赶什么赶,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她侧脸去看眼镜男是不是和自己同感,却发现那人的脸上满是惊恐,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感觉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此时电梯门大开,当门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英俊帅气,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身不合体的旧西服,虽然­干­净却并不平整,还带着皱褶,李娜怎么看怎么像本公司某位王牌基金管理人的穿衣风格……

少年凌厉的目光扫向电梯内,杀气毕现,眼镜男在他的注视下恨不能把身体缩成一个球,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命啊!天亡我也!这是胡小凡脑子里最后的想法。

岳青莲在元旦前夜就打电话给他,告知那个‘降妖除魔’在金鑫大厦出没,要他多加小心,最好躲几天别上班。

可是以胡小凡这样的总务科基层人员,在年前最忙碌的这段时间想请假,那就等于明着邀请‘来炒了我吧来啊来啊’,所以他还是硬着头皮来上班了,小心地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心想这个时候总不会遇见了吧,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竟然第一天就给他撞了大运!

“妖孽!”陈初一眼认出这就是那天在酒店套房里阻挡自己的人,从他眼中看到的胡小凡原形毕露,妖气弥漫,一想到这种妖物竟然大模大样地在自家公司大厦里出入,还不知道要耍什么­阴­谋诡计,顿时怒不可遏,“好大的胆子!”

胡小凡已经吓得哆嗦成一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李娜却不耐烦了:“你搞么嘶啊?要坐电梯就进来,不坐就等下一班,莫名其妙。”说着翻了个白眼,伸手去按关门钮。

这个人肯定不是在公司上班的,难道是新来的保安?可惜长得挺帅,脑子怎么糊里糊涂的,物业也真是,什么人都往里招。

她身体恰好挡住陈初的视线,对方的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看向胡小凡的眼神更加带了三分煞气:“采­阴­补阳?!无耻下流的东西!竟然­干­下此等伤天害理的勾当,我饶不了你!”

说着,他手腕一翻,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根绳索:“姑娘,让开!”

“你神经病啊?!”李娜冒火,用力地按着关门钮,“大清早的我们还要上班呢,没空陪你玩COSPLAY!”

电梯门又要合拢,被陈初伸手拦住,目光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姑娘,你是被这个妖怪迷惑了!他趁和你交合之际吸取了你的­精­气元­阴­,以增长他的妖修,你难道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身体虚弱了吗?”

交合……还感觉……

李娜只觉得脸上哗啦一下平空起了火,烧得整个人都暴躁了起来,羞恼交加之下,抡起背着的圣马兰娜白­色­机车包没头没脸地就抽了过去:“放屁!”

陈初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反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无奈而怜悯地说:“痴女蠢­妇­,世间无药医之。”

“去你XX。”李娜被抓住了手臂,愤怒之余大小姐之气一发而不可收拾,抬起UGG就对着陈初的□猛踹过去,还没等踹到,对方手上一使劲,用力地把她推倒在电梯门上,她刚想大声呼救,嘴巴一张开,陈初另一只手已经摸出了一颗丹药,­干­脆利落地塞了进来,顺手把她的嘴巴合上捂住。

“唔!”李娜双目圆睁,双手乱挥,长指甲在陈初的手背上划出好几道血痕,陈初却毫不放松,直到确信塞进嘴里的丹药已经完全融化才猛地松开,倒退一步,严阵以待地对着电梯里的胡小凡:“妖孽,还不受死!”

李娜喘过一口气,嘴里吞下去的东西入口即化,现在已经带着一股略辛的甜味流下食道,她一想到自己刚才被迫吃下去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大大地恶心了起来,尖厉地叫道:“保安!保安!”

在大门口透气的两个夜班保安一直没注意这边发生的事,直到听到女­性­的尖叫声才慌忙奔了进来,一手去摸腰间的短棍:“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这个——这个混蛋!王八蛋!”李娜一手捂住喉咙,又要­干­呕又要说话,憋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抓住他!个变态!”

陈初脸­色­微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狠狠地瞪了胡小凡一眼,转身飞快地跑进了标着安全出口的楼梯间。

保安跑到的时候,李娜靠着门,俯□­干­呕,却什么都没呕出来,气急败坏地说:“你们打盹儿啊!?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刚才有个变态!死变态!他跑到楼梯间去了!”

两个保安面面相觑,刚才他们没看见有什么人进门啊?但既然有人投诉,小姑娘看起来脸都憋红了,眼泪汪汪的,估计是真的遇见了什么,于是也不敢敷衍,一个奔向前台呼叫巡逻的同伴,一个小心地打开楼梯间的门,张望了一下,走进去查看。

李娜咳了一阵,余怒未息地低头找手机:“报警!一定得报警!变态!流氓!臭流氓死变态!”

她一边咒骂一边翻出诺基亚5230,正要按110,忽然一只手横过来,阻止了她。

李娜惊疑不定地抬头,看见是和自己同在电梯里的男青年,老土的黑框眼镜后面,是他胆怯却坚定的眼睛:“其实,他不是坏人。”

“你们认识?”李娜的怒气又在积蓄,“你们是串通好了在玩游戏?大清早的……”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胡小凡的声音里好像有什么让人安静的魔法,安抚了她暴怒的心灵:“对不起,他这种人,不会伤害人类的,那颗丹药,对你身体有好处,真的。”

“什……什么?”李娜迷惑地问着。

胡小凡没有回答,一步跨出了电梯,是时候下定决心了,不是吗?自己一直以为作为一个本分的妖怪,只要自己不害人,不作怪,就能安稳地在城市里,在人类中间生活下去,是自己太蠢了吗?原来,还是不行啊……

他回身,看着一脸迷茫的女孩,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娜睁大眼睛,懵懂不解地看着他,电梯门在两人中间缓缓合拢,像是切断了整个世界的联系。

64、警官再次上门

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的上午,照例是开会,开会,BOSS召集高层开会,高层召集中层开会,中层召集属下开会……等到所有会议结束,已经是吃午餐的时候。

员工餐厅今天熙熙攘攘,菜品的花样也分外多,岳青莲胃口大开地挑了好几样菜,坐下的时候才发现附近几桌都是姑娘们,PA俱乐部难道又有什么活动?

幸亏,今天的PA们没有谈八卦,而是传看着几本时尚杂志——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们热烈讨论的并不是春季新装或者搭配,而是所谓的‘看看你出生时绽放的花卉’‘星座早已落伍,来看你的出生月份属于什么宝石吧’‘求桃花也要看生日!教你如何挑选适合自己的方位’这类毫无营养,连封建迷信都算不上纯粹是骗稿费的话题。

当然,这种话只敢在肚子里说说,岳青莲才不会义正言辞地给一群正对比着自己的生日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姑娘们泼凉水,得罪全公司的PA,那除非她不想­干­了。

“我是八月生的……是桂花,嗳真的,我就比较喜欢吃桂花糕。”坐在她对面,人事部的瑞贝卡热心地说,‘弗萝拉是十一月一号的生日吧,我帮你查查,是……山茶花,对应的­性­格是‘­精­明能­干­,心灵手巧,遇到复杂的事情能够随机应变;对人诚实、热情、周到、彬彬有礼;说话和气文明,­性­格随和平易近人;处事公正无私能够以身作则,深受大家的尊敬和爱戴。’嗯……是有一点符合啦……”

言下之意就是根本不符合吧。

PA们开始用眼光交流‘果然是骗稿费的东西,一点儿都不准’。

鬼使神差的,岳青莲拿起餐巾抹抹嘴,开口说:“其实我真正的生日是十月二十八号,身份证和户口本上的生日都是一开始报户口的时候写错了,就将错就错到底。”

“啊,怪不得,十月份啊,我看看。”女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十月,牡丹花,万花之主,有极强的好胜心,有足够的竞争意识;待人热情大方,彬彬有礼,做事积极主动,果断勇猛,不喜欢办事磨磨蹭蹭、优柔寡断的人,对自己的长处看得多,有时体谅他人的疾苦少,有很强的自信心和勇气,做事易成功。‘这个真的很像啊!看来还是很准的!”

岳青莲摇头笑了笑,继续对付自己餐盘里的火腿炖蘑菇,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吃饭的时候不要叽叽喳喳的,对自己的健康没好处。”

这个声音并不严厉,但却迅速地让附近的姑娘们全都安静了下来,岳青莲诧异地抬头,秦明川为什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秦明川就坐在她斜前方的一张桌子旁,静静地凝望着这边,仿佛在确认自己刚才的话有没有起到效果,连他身边坐着的周浩何烨杰瑞陈都带点诧异地看着自己老大,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老大甚至还不罢休,稍微提高声音叫了一声:“艾玛。”

PA俱乐部会长,曹向南大BOSS的资深PA艾玛,在座位上微一欠身:“我知道了。”

秦明川这才点了点头,然后推开还剩下一半食物的餐盘,对周浩低声说了两句,起身离开。

他面上并无不悦之­色­,说话也没有疾声厉­色­,但就是扑面而来一股压迫的气息,本来还很热闹的餐厅以他坐的桌子为圆心发散出去,迅速地被‘交头接耳’这个魔法所控制,所有人说话都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

“秦老大好可怕好可怕。”瑞贝卡小声地说,“薇薇安太不容易了。”

“就是就是,他都不用发火啊,我心里就毛毛的。”

“难怪他是下一任BOSS,好威严的感觉。”

岳青莲没有心思听PA们议论,推开餐盘也站了起来,跟着秦明川的背影走了出去,她心里有个模糊的感觉:秦明川是听了所谓自己‘月份对应的花’才突然出声的,之前PA闹得那么欢,他从来都是宽容以对,只有这次不同。

但他为什么生气呢?难道是那几句话里有什么得罪了他的地方?不会啊,这么骗小姑娘的东西,星座啊运程啊秦明川压根不会当真的。

她追到十八层,秦明川出了电梯已经快拐向办公区了,情急之下,她喊了一声:“老大!”

秦明川回头,看着她,岳青莲看不出他眼睛里含着的,那么深的痛苦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自己的心在瞬间柔软得无法自处……

她在秦明川面前两步的距离停下,又叫了一声:“老大?”

秦明川微笑了起来,目光依然沉稳坚定,和平常一样,好像她刚才看见的完全是个错觉:“什么事?”

“没什么。”岳青莲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追上来似乎有些莫名其妙,该说什么呢?又该做什么呢?难道直接问他,老大你为什么生气?

秦明川却仿佛了然,点了点头岔开话题:“今年春节是在2月14号,你抓紧时间,把年假请下来,和春节假一起,回老家的时间可以多一些,飞机票也好买。”

“嗯,是,我会的。”岳青莲答应着。

秦明川的目光在她秀丽的脸上停留,足足一分钟之后才沉声说:“小岳,星座命理这类的东西我一向不信,但自己的生日,还是不要轻易地告诉别人为好。”

“嗯,是,以后不会了……”岳青莲说完才反应过来,“可是,老大,这些在我的人事档案上都写清楚了,谁都看得见啊。”

秦明川把目光移开,看着身边的玻璃大鱼缸,半天才说:“总之记住我的话。”

他走了,岳青莲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手指在玻璃鱼缸壁上无意识地划着圈圈,引得里面手指长的锦鲤争相来追逐。

“怎么老大今天这么奇怪……”

岳青莲对将来,有了隐隐的不安。

午餐时候的小Сhā曲让琦琦也有点惶恐,去人事部替岳青莲拿休假申请表回来的时候还怯怯地抱怨了两句:“老大今天好凶……其实也不是凶,就是他一开口,我就觉得很有压力。”

岳青莲一手接过她手里的申请表,调侃了一句:“这就叫上位者的霸王之气,明白了吧?”

“真的嗳,平时不觉得,曹大BOSS都没给人这种感觉过,惨了,以后老大当了BOSS,我每天都要三省吾身,有没有把工作做到完美了……”琦琦悲叹着出门,临走的时候说,“弗萝拉,人事那边说,表不急着交,先通过内部邮件走申请流程就好了,今天密斯高没来上班,交了也没人批。”

岳青莲诧异地抬头,作为单身职业女­性­,请假是极其奢侈的事,自己六年来除了祖姑­奶­­奶­现世的那一天,一天假都没请过,高彤身为公司唯一的女­性­高管,更是保持了十年无请假记录的傲人全勤成绩,她今天没上班?不会是生病了吧?

琦琦压低声音,暧昧地说:“而且……艾顿也没来上班喔……”

岳青莲头疼地捂住眼睛:“琦琦,我说过多少次了,八卦可以,不要流俗,这种不负责任的男女关系的谣言,你听也就算了,还到处传播。”

琦琦吐了吐舌头:“对不起,但是行政那边大家都在说……”

岳青莲严肃地一抬眼,小丫头被吓住了,悄悄在身后拧开门,一溜烟地跑掉。

把申请年假的表格摊开,拿起钢笔,在姓名栏里写下岳青莲三个字,她停了笔,开始认真地回想刚听到的消息。

高彤没来上班……破天荒,十年来第一次。

如果说是身体的原因的话,她使用灵泉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是经过稀释的,但对人体的保健作用还是应该很明显,现在号称‘风投部机器人HY2000’的何烨就是铁证。

如果不是身体上的原因,那又会是什么呢?

想了一会,她按下内部通话器,琦琦接了之后,岳青莲咳了一声,竭力让自己的声音自然一点:“琦琦,你刚才说,格瑞丝没上班,请假的原因是什么?”

“啊?”琦琦显然没想到她居然会问这个话题,傻了一会才回答,“密斯高没请假,打了她的手机和固定电话都没人接,所以……所以我们才小小地议论了一下……对不起嘛。”

没请假!?

岳青莲的眉头锁了起来,追问道:“艾顿也没请假?”

“是啊……所以……”

“好了,没事了。”岳青莲果断地挂上了电话,不对劲,这实在是太不对劲了,高彤从22岁开始做行政工作,到现在已经十八年了,做到行政总监的位子,她不可能会犯无假旷工的错误!

一手拎起内部电话,接通人事那边分管档案,和自己同期进公司的同事,打过招呼之后,若无其事地说:“对了,听说格瑞丝今天没来上班?元旦之前她托我一个朋友去香港代购了点东西,我今天带来了,搬来搬去怪麻烦的,不如你告诉我她家的地址,我下班的时候拐一下,送过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吞吞吐吐,岳青莲知道这在他的职权之外,放软了声音说:“文森特,拜托,帮个忙嘛。”

对方苦笑了一下:“弗萝拉,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唉。”

他叹了一口气,却没了下文,岳青莲正在疑惑,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岳小姐是吗?我们见过面。”

“对不起,请问您是哪位?”岳青莲对行政的员工的确不太熟悉,以至于声音的确似曾相识,却全然和脸对不起来,不过说话的口气……似乎很大牌!难道说高彤一天不在,属下就谋朝篡位,上演逼宫大戏了?

他在电话里笑了笑:“岳小姐,你很快就知道了。”

电话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挂断了,岳青莲望着手里的话筒发了几秒钟的呆,啪地一声扣上,心里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明显,好像有什么危险呼之欲出,跟上次金鑫大厦里,自己的预感差不多。

这可是在大白天!又是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总不可能金融街那么多高楼大厦,每一栋里面都有吃人的妖怪吧!?

她正在胡思乱想,琦琦敲门,声音有点紧张:“MANAGER,有位警官找……”

对方推门进来的一瞬间,岳青莲立刻想了起来:就是上次来公司问自己和秦明川去金鑫大厦有没有异常情况的那两位警官里比较年轻的一个,只不过这次没穿警服,穿了普通的夹克衫西裤,休闲打扮,一边收起警官证一边对着她笑了笑:“又见面了,岳小姐。”

岳青莲坐在原地没有动,只是伸手示意:“请坐,琦琦,咖啡,谢谢。”

“不必了,我喝不惯洋玩意儿。”年轻警官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态度和善地说,“如果岳小姐配合的话,我问几句话就走,不麻烦了。”

琦琦的脸­色­有些发白,惴惴不安地看向岳青莲。

岳青莲示意她出去:“暂时别让人打扰我们。”

“我知道了。”琦琦小心地带上门,年轻警官对岳青莲的合作态度表示满意,拿起她桌上的姓名台看了一眼:“岳小姐,年纪轻轻就是项目主管,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岳青莲不知对方来意,只有谨慎地报以沉默,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不让自己有任何下意识的小动作以泄露内心情绪,静等对方开口。

年轻警官并不急于进入正题,反而东拉西扯地说:“我很少和外企的白领小姐打交道,只是单纯从表面印象来看,我觉得你们这样的女­性­都很会保养打扮,光看脸的话,很容易猜错年纪,比如说,换身衣服,我会以为你还在读大学。”

岳青莲笑笑:“您这是在夸奖我吗?谢谢。”

“不不不,完全不是,我认真的。”年轻警官摆摆手,“我周围的女­性­同事也好,亲戚也好,每月用在化妆品上的钱真不少,可不能跟你们比啊,一看就看出来了,像你们这样的收入,用的都不是国货吧?一定得是进口的,法国货那种。”

“那也不一定,现在很流行手工自制化妆品,比如说手工皂。”岳青莲沉住气,继续和他兜着圈子:“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提供几个网店,都是我刚刚团购过的,效果还不错。”

公司的PA最喜欢一起团购,这种网店只要到琦琦那里一翻,要多少有多少。

“是吗?那你刚才说的,给高彤小姐从香港带的东西,那就不是化妆品了?”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岳青莲心头一跳:原来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警察在旁边!怪不得文森特说话那么磨蹭。

“当然不是,是一些小配饰,丝巾什么的。”她镇定地说。

时值元旦,送礼高峰期,岳青莲在办公室也存了不少件小礼物,以便应付突发情况,如果警官要她现在拿出来验证,也不是没有。

警官却只是点了点头,接受了她这个说法:“还是你们外企的员工待遇好,丝巾都要去香港买,你和高彤小姐是朋友吧,这么帮忙。”

“公司同事嘛,举手之劳,再说也不是我去,是我一个朋友去香港,顺便带的。”

“是嘛?这种和钱财有关的事,一般不都是好朋友之间才会托付的吗?”

岳青莲盯着他的眼睛:“我们都是成年人了,算账自然会算得清楚,再说,如果我真和她关系很好,那我怎么连她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非常合理,我接受你这个说法,岳小姐。”

“那可不可以麻烦您告诉我,为什么您会问我这样的问题,高总监出了什么事?”

年轻警官不答,又问:“据你所知,高彤小姐平时的社交圈子,有没有什么关系不太好的人?”

“您是想问她有没有什么仇人或者竞争对手吧?”岳青莲此刻已经百分百确信高彤一定遇上了麻烦,看对方的样子,只能暗自祈祷没有闹出人命,她反而镇定了下来,一针见血地说:“很难说,现代社会压力太大,竞争激烈,有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人。”

年轻警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岳小姐,是不是越是白领越容易出现心理问题?我记得,去年金融街这片儿,发生好几起跳楼事件了。”

岳青莲十指不由自主地收紧,斩钉截铁地说:“警官,就本公司的情况来说,高总监是个心志非常坚强的女­性­,无论她出了什么事,都不可能是因为心理问题。”

65、是谁­干­的

办公室的空气沉寂下来,岳青莲和年轻警官就这么对视着,过了一会,年轻警官维持着这个姿势单刀直入地开口了:“今天凌晨佳茗馨园小区十号楼1907室发生了一起入室抢劫案,受害人高彤被发现的时候全身无外伤,昏迷不醒,生命体征微弱,现在还在医院抢救,奇怪的是,现场没有丢失贵重财物的痕迹,首饰,钱包,手提电脑等物品都留在原地,罪犯唯一拿走的是——”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下去,“房间里所有的女­性­护肤、保养、化妆品这类的东西,连一只­唇­膏都没留下。”

他这么一下子和盘托出,岳青莲倒有些措手不及,她哑然地看着警官,失笑道:“您的意思,这个贼,是个女的?所以只偷化妆品?”

“我没这么说。”警官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只是来问一下,岳小姐会不会有什么线索?毕竟你和受害人都是外企白领,相信在这种事情上,也有共同语言。”

岳青莲摇摇头:“抱歉,如果真的如您所说,那么我只能说,作案的是个变态。”

年轻警官歪着头看她,突然问:“岳小姐,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保养品?”

岳青莲打开抽屉,拿出化妆包推到他面前:“都在这里了,您仅管看。”

“这就不用了。”年轻警官笑着站起身来,“打扰你工作了,不好意思,如果还想起什么有用的线索来,欢迎随时打电话来。”

岳青莲接过他递来的名片,嘴上敷衍地说着‘一定配合’,满心希望赶紧把他打发走。

年轻警官并不急于离开,目光看向她放在一边小方几上的碗莲,啧啧称奇:“这个在办公室里挺少见的啊,相当有品位,我们队里都养大盆绿­色­带叶的植物,没办法,老烟枪太多,净化空气用。”

“一个——一个朋友送的,幸亏店家有售后服务,定时上来换水清理,不然我还真养不活这么娇贵的植物。”岳青莲暗自庆幸今天把小金鲤留在家里给孟妮可打工,不然给他发现这盆碗莲里居然还有鱼,那就真奇怪了。

“对了,像你们这么大的外企公司,一定管理挺严的吧,今天高小姐没来上班,你们都不觉得奇怪?”

这个狡猾狡猾的家伙,都以为他要走了,原来还是趁自己放松心理的时候突袭!

“行政部和我们中间隔了一层楼,我也是刚才,要填表申请休年假的时候,才知道高总监今天没上班。”岳青莲向他出示桌上的表格。

年轻警官接过来看了看,笑着说:“管得挺严的哈,请个假还要填这么多张表,我们那儿,写张纸条给上头批一下就行了,重要的是领导肯签名就好。”

他把表还给岳青莲,又问:“那高彤今天没来上班,也没请假,这算无故旷工吧?公司里就没人管?”

岳青莲很想回一句:要管也是行政在管吧,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风投部的主管?

当然她并没有这么直接,可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沉不住气来,只委婉地说了一句:“高总监就是行政总监。”

“哦!”年轻警官做恍然大悟状,“难怪了,她就是分管这方面的领导!”

“可以这么说。”

“那岳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高彤今天没上班,她的同事之中,会有谁打电话报警,说担心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求警察上门去查看?”

年轻警官此刻才暴露了真面目,如刀般锐利的目光直刺岳青莲,像要看到她心里去。

“我不知道。”岳青莲毕竟谈判场上征战多年,在这种时候声音表情都毫无异常,目光坦承清澈,“你们可以查到来电地址的吧?”

“是,查到了,是个公用电话。”年轻警官赞同地说,“如果真的是从你们公司打出去的,这事儿反而没这么奇怪了,不是吗?”

“确定是我们公司的人打的吗?为什么不能是高总监的亲戚,家人,朋友什么的?”岳青莲此刻心里已经有一个嫌疑人的名字呼之欲出,只是她不能说出来。

“他自称是高彤的同事,因为高彤没请假也没上班,打手机和电话都不接,所以才报警的,岳小姐,你不觉得奇怪吗?这种情况下,第一该联系的应该是小区物业上门查看吧?他怎么知道高彤是出了事而不是睡过头,或者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临时决定不告而别什么的?难道说,这个人已经察觉到高彤身边发生了某些事,有某些危险因素,导致他第一时间所想到的就是高彤出事了吗?”

他一气呵成了说了这么些话,希望能从岳青莲的眼神中看出一点异样来。

但是,岳青莲的面具如合金一般坚不可摧,只是冷淡地说:“那应该去问本人比较好。”

年轻警官认真地想了想:“能找到本人就好了。”

他慢慢地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说:“对了,虽然你自己说和高彤并不算是朋友,但我还是告诉你一下吧,高彤现在市一院脑神经内科ICU,院方下了病危通知书都找不到亲属签字,有空的话,去看看吧。”

“我下班就会过去。”岳青莲的指甲扣进掌心,深深的。

送走了年轻警官,岳青莲恨不能立刻出门赶到医院去,但这样一来,落在有心人眼里,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

她百分百肯定,这绝不是普通的入室抢劫案,高彤一定是因为自己卖给她的灵泉护肤水才招来杀身之祸的!

自己今年三十,使用灵泉之后,看起来像二十二三的样子,这并不奇怪,以保养得当,长相年轻完全可以混过去,但高彤的变化是那么明显,对于压根不知道有修真、神仙之类的人来说,还可以用高价美容手段之类地解释,但如果是周围人当中,有人是识货的呢?

岳青莲扼腕:该提醒一下高彤的!是自己大意了。

可是从修真的角度来说,返老还童永葆青春什么的,不应该是很平常的事吗?基本修炼了就会有的效果,犯不着大动­干­戈地入室抢劫啊!

思来想去,她抓起手机,拨了孟妮可的号码,接通的时候不假思索地说:“妮可吗?听我说……”

她忽然停了下来,一股模糊的,隐隐约约的被窥探的感觉浮上心头,但回头一望,办公室里又毫无异常。

“喂?青莲?怎么了?什么事?”孟妮可在电话那头一叠声地问,“说话啊?”

岳青莲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念头急转之下,声音已经变得甜美柔和:“啊,本来不是说好今天等你下班之后,一起去做个SPA的?我一个同事突然生病了躺在医院里,得去看她,下次吧,好吗?”

孟妮可虽然在国企大厂碌碌无为地过了六年不死不活的日子,但到底也是颇具慧根,一听就明白了,声音也放得很虚情假意:“那没有关系!改天就改天,是什么病啊,要不要紧啊?哎呀我就说现在老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怪病,真是好危险的。”

岳青莲没心思跟她胡扯,打断了她的絮叨:“对了,你还记得我们元旦团购的那个金鱼水瓶吗?那个有鲤鱼图案的?”

“哦,是啊,怎么了,我都下单了。”

“我觉得还是太贵了,价钱能不能再杀一下?”

孟妮可迅速领会了她的意思:“不好吧,已经是团购价了。”

“起码拦腰再砍一刀。”岳青莲坚决地说。

“你这可是屠龙刀啊!”

“就这样吧,不说了,有事再联系,拜拜。”

不等孟妮可说话,岳青莲挂上了电话,心里怦怦直跳。

在马路上停着的一辆依维柯面包车里,她刚才的手机通话清晰地被完全接收,录音磁带沙沙地转着,一切都保存在案。

“这些小白领,就是会享受,又是SPA,又是团购的。”戴着耳机的监听员按下按钮,“头儿,你就那么怀疑她?”

“不是怀疑,是肯定,她一定知道我们在监听。”说话的赫然是上次和年轻警官一起来过的年长警官,辛苦地缩着身体在后座上,以便给设备腾出最大的空间,“查一下她打电话的那个人。”

助手答应了一声,打开仪器开始查,过了一会汇报说:“没有纪录,手机号码应该是报刊亭买的不记名卡,从没有登录过移动网站。”

年长警官烦恼地揉了揉眉心:“继续监听。”

岳青莲把琦琦叫了进来,小助理因为新年上班第一天就出了警察上门的事,有点战战兢兢地问:“弗萝拉,出什么事了?”

“琦琦,你听好,现在我要私下溜出去一会,不想给任何人知道,如果有人问起,你替我挡住,有问题没有?”

琦琦下意识地一挺胸:“没有问题!”说完才意识到不妥,苦着脸说:“不可能啊,弗萝拉,外面人来人往的,四点钟还有项目讨论会,你怎么溜出去?电梯里的摄像头一查就知道了啊。”

“会议改期,别的就靠你抵挡了,记住,就算是秦老大曹BOSS来问你,你也不能说我出去了,能做到吗?”

琦琦咬了咬牙:“能做到!”

岳青莲对她竖了竖拇指,然后说:“外套借我,还有,懋华的后门在哪里?”

曹向南白净斯文的脸上布满­阴­云,清凌凌的眼带着煞气,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打着,过了一会冷笑着说:“好啊,越到春节越晦气,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作祟,存心不想让老子安安生生地去美国是不是?!”

秦明川坐在他对面,稍微斟酌了一下,开口说:“这事不像是其他世家做的,本市向来是我们和陈家的地盘,如果真的有人不打招呼就来,还伤了普通人,那已经不是刘陈两家的事了,这是破坏了当年道盟定下的规矩。”

“哼,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小秦,你可别把别家的老狐狸想得太死板,都是修炼了几百年的老人­精­,难说没有几个越修越­阴­的。”曹向南收回手,站起来走到窗前,向下看着,马路上那辆白­色­依维柯停在原地已经两个小时了,警方看上去是准备长期作战。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怀疑是邪道上的散修察觉了高彤的改变,这个蠢丫头。”曹向南冷哼了一声,“太贪心了。”

“韩骏,他是最可疑的。”秦明川沉思着说,“高彤的变化虽然明显,但不是身边人的话,不会这么巧正好在本市一千七百万人口里,正好就发现她。”

曹向南在办公室中间踱着步,头也不抬地说:“我已经打电话给刘先生了,‘雷’字儿的今晚就到,不管是正道还是邪修,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秦明川默然,他也是最近涉足家族核心以来,才知道刘先生身边还有着一队由家族­精­锐弟子组成的‘雷’字人马,最低也是筑基期的高手,平素除了在庄园里留一两个执勤之外,都留在本家后山修行,这次曹向南居然能调动他们,可见事态已经到了紧急的地步。

“陈家不是都把他们的顶尖弟子派出来了嘛,还是掌门的嫡孙,我们也不能屈居人后啊。”曹向南悠悠地笑了起来,“公司里也该清扫一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像韩骏这样的虫豸,蠢蠢欲动。”

他忽然想起来,眼尾扫了秦明川一下:“高彤的事,小岳只怕也牵扯其中,你是怎么想的?”

秦明川心头一跳,若无其事地说:“我早就问过她,是高彤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的保养品,卖给了她一点,这究竟是女人之间的事,我也不好问得太细,总之和她没什么关系。”

曹向南背着手,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半天才说:“是吗?”

“是。”

“那就好,公司一个职员出事还可以说意外,连着两个出事,说都说不清楚了。”曹向南转回桌前坐下,意味深长地说。

秦明川神­色­不动:“她马上就要休年假,春节后飞欧洲,不会出什么事的。”

“这种公司正常的人事调动,你做主就行了。”曹向南摇着头,按下传呼器,不一会儿,PA艾玛走了进来,关上门,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他发话。

“艾玛,高总监的事,你也知道了,还有牵涉到她的助理韩骏,这件事在警方有个结论之前,我不希望在公司里听到任何谣言,任何,明白吗?”

以曹向南一贯的脾气来说,他能把‘任何’两个字重复强调一遍,已经说明这是绝对不容触犯的底线了。

艾玛当然比谁都清楚,绷着脸,点了点头:“是,BOSS。”

“很好,高总监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以公司的名义派人去看望一下,顺便把后事料理了,她级别高,就让李副总去吧,通知家属什么的让人事主管出面,一切待遇从优。”

“是。”

“她的工作暂时由……由麦克斯白接手吧,下周一再讨论行政总监人选。”

曹向南挥手让艾玛出去,秦明川眼中有一丝不忍:高彤在公司兢兢业业工作了十年,但此刻,曹向南的几句话,她的存在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抹去,也许下周一新的行政总监上任之后,重新装修办公室,换一下布置,她在公司存在的全部痕迹就只留下被封存的档案了。

“小秦,你就是心不够狠,这个脾气啊,早点改改。”曹向南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哂笑了一声,“高彤已经是这样了,与其浪费时间伤春悲秋,还不如­干­点实际的,早点给她报仇,也好让她死得瞑目。”

66、高彤的短信

为了防止有人监视后门,岳青莲最后是选了一个僻静的卫生间窗口,从四楼跳下来的。

她之前练过无数次的‘御气悬浮’此刻派上了用场,但就算这样,从四楼看下去,地面还是远了点……就在她准备钻出窗外的一瞬间,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了短信提示音,吓了她一跳,差点以倒栽葱的姿势就这么扑出去。

惊险地落地后,岳青莲确定四周无人,做贼一般溜上了马路,她现在穿着琦琦的呢大衣,帽子拉起来,口罩戴上,围巾挡着脖子,就露出一双眼,装的好像是一个禁不住冬日寒风的路人,急匆匆地奔向地铁站。

买票进站之后,等车的时候她才有时间掏出手机看刚才发短信过来的到底是哪个家伙,要是卖假发票的就让小麒麟去烧了他全家!

居然是一条语音短信……

居然是高彤发来的……

岳青莲呆住了,高彤现在不是应该躺在医院的急救室里吗?怎么还会给自己发短信。

努力控制住手指不颤抖,她按下了收听键。

“嗨,弗萝拉,如果你接到这条短信,那证明我今天上午没有例行地取消定时发送,这在很大程度上表示,我可能遇到了什么意外。”

的确是高彤的声音,岳青莲闭上眼睛,如此清晰,好像高彤就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话。

“最近一段时间,我总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我周围监视我,具体没有证据,唯一察觉到的一次,是12月23号公司年会晚上,我喝醉了,艾顿,就是我助理韩骏,开车送我回家,他趁机翻了我的包,我不以为这是个偶然,或者是见财起意,韩骏不是个小偷小摸的人,这点我自认为没有看错。这件事发生在你说的,PA们逼他向我询问保养品之前,所以,那也不是他这么做的原因。为了彻底查证,我特地留出了几次可以让他轻松窃取公司机密的机会,但他什么举动都没有,所以,我判断他的行为只针对我本身,而不是公司,如果是这样的话……”高彤的声音低了一点,“我个人而言,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一特殊的,就是我用了你的灵芝护肤品,我想,如果我真遇到了意外,那应该对方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弗萝拉,你要小心。”

岳青莲死死地闭着眼睛,拳头握得紧紧的。

“这条短信你是听后即毁,还是交给警方,完全由你决定,弗萝拉,不要因为我可能出的事而责怪自己,我从来不后悔那天去你的办公室,向你买了这瓶水,它真的改变了我很多,从生理上,心理上,都给了我一个崭新的人生,你知道每天早上我都可以轻松一跃而起的感觉有多美妙吗?就为了这个,我也得感激你。”

地铁进站了,呼啸而来的声音充塞着岳青莲的耳朵,尽管如此,她还是听清楚了高彤最后一句话:“青莲,谢谢,还有,再见。”

白­色­依维柯里,监听员突然回头:“不好!目标脱离!”

年长警官腮帮子绷紧了:“通知医院加强监视。”

秦明川耐心地等到电话忙音结束,换成无人接听的长音,皱着眉头,又接通了琦琦:“琦琦,你们主管呢?”

“啊,弗萝拉肚子不太舒服,刚才去了洗手间,有什么我可以转达的吗?”

“不用了,等她回来打个电话给我。”

“是。”

医院,永远都是拥挤而令人烦躁的,走廊上浓烈的来苏水味道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往的人川流不息,偶有中风偏瘫的病人由家属扶着在颤巍巍地走路,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沉闷的病气。

岳青莲隔着ICU的玻璃看着躺在里面的高彤,年会舞会上她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仅仅几天不见,原本一个活­色­生香的俏佳人,就变成了躺在床上,身上连着管子电线一动不动的病人。

一个人活着,是能够开口说话,睁眼看人,会笑,会走路会有情绪的……不是靠冷冰冰的仪器告诉你:她心跳九十八次,血压90/60,呼吸频率15次……这样来确定的。

岳青莲没见过多少病人,最近的一次就是李娜中毒发烧,相比起来,高彤看起来并没有那么严重,头发都向后拢在消毒帽里,露出光洁的额头,睫毛静静地合着,嘴­唇­轻抿,脸颊像白玉雕成的一样,­干­净美丽,没有晄白的脸­色­,没有黑眼圈,没有病态的红晕……惟其如此,才更加让人心惊­肉­跳,在没有病像的同时,也没有生气。

病区的医生正愁找不到人签病危通知书,岳青莲跟他自我介绍说是‘可靠朋友’之后,他一边拿来通知书请她过目一边本着医生职责详细地向她介绍了病情。

“病人的情况比较特殊,啊比较特殊,送来的时候我们做了仔细检查,确认全身无外伤,起初判定为吸入麻醉­性­气体而导致昏迷,这个是常有的嘛啊,但是后来经过进一步仪器检查,发现病人的脑电波异常紊乱,完全不正常,这个很特殊,我们脑电图室的医生都没法出报告,因为太罕见了,根本不是正常人所能有的,我们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病人可能被什么人用大功率的电压仪器强刺激过脑部,所以才导致这个样子。”医生怕她不明白,又解释说,“这也是经过我们把她的脑波等比例缩小之后,才勉强吻合部分资料里记载的,通过电疗刺激脑部,达到治疗某些­精­神­性­疾病效果病例的数据,比如说网瘾,­精­神异常,等等,啊当然我们不是说这个病人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其实呢是这样的……”

岳青莲勉强地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很显然,这个医生自己都不能解释为什么高彤的脑电波是这个样子,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医生,我只想问问,有什么办法吗?”

刚才还滔滔不绝的医生忽然沉默了,尴尬地低头翻着并不厚的病历,看起来像是在研究到底有多少页:“现在我们主要方案是支持治疗,营养脑细胞……我只能说,希望是有的,但作为家属和朋友,你们最好先做心理准备。病人的脑电波乱成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是人类的大脑能够承受的,就算抢救过来,那预后也不会很好。”

岳青莲点了点头,拿起笔,在病危通知单上龙飞凤舞地签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名字,“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医生迟疑了一下:“这个……ICU是不允许有陪护的。”

岳青莲放低了姿态,温柔地请求:“她都快死了,我不想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总得让我跟她最后说几句话……现在里面又没有别的病人,通融一下可以吗?”

医生最终被她打动,跑去和护士交涉了,趁这个时候,岳青莲闪身到办公室外的公用电话旁,塞进几枚硬币,拨通了夏英杰的手机。

电话那头,依旧是夏英杰破锣一样的嗓子:“喂,哪位啊?”

“夏英杰,是我,现在说话方便吗?”

“方便啊,只要你打电话,啥时候我都方便,­干­啥啊?不会又请我吃饭吧,唉,你说两天吃你两顿,吃得这么勤……其实我不太好意思。”

“行了,这次你帮我一个忙,别说两顿了,我连着请你一个月。”

夏英杰顿时大喜:“这么好?可不可以打包?”

“吃上再说打包吧,你听我说,就是那个,在法力啊,符咒啊,还有各种总之是不可思议的手段里面,有没有一种,表现出来的症状是受害人脑电波紊乱,像被大功率电流刺激过一样,而导致生命垂危的?”

夏英杰小心翼翼地问:“弗萝拉,出什么事了?”

“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我现在就在医院,医生是这么跟我解释的,我觉得以常理而论这很像是你我都明白的,属于某个特定群体才能做到的,所以问你……”岳青莲嗓子里忽然一阵堵塞,她用力咽了口唾沫才能继续稳定地开口,“我也只认识你一个懂这些的了。”

夏英杰犹犹豫豫地说:“当然是……有的,搜魂术并不高深,学起来也不难,只是要看个人修为,除非是压倒­性­的道行差距,一般不是很灵,人类的记忆实在是太复杂了,很难一下就找到想要的东西。而且会对受术者造成很大的伤害,重者发疯致死,轻者也会变成白痴,所以一向为人不耻,我们家可从来没人用的!”

岳青莲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诅咒着:高彤除了往脸上抹点稀释灵泉之外,可以说一点修真基础都没有,任何修道者对上她,那都是‘压倒­性­的道行差距’,究竟是什么人!丧心病狂地对一个普通人下这么大的狠手?就为了得知灵泉的一点线索?

她现在已经不在乎袭击高彤的人是不是已经从高彤脑子里搜到了关于自己的记忆,反而满腔怒火,那个人真要是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就看看到底谁“道行高深”吧!

家里有小麒麟坐镇,她倒不是很担心,现在最主要的,是这边的高彤。

“有办法破解吗?”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了点哽咽,上次在金鑫大厦里遇见妖怪,也知道死了人,但这次不同,高彤是她的同事,天天见面,音容笑貌都在眼前,忽然一下子就因为自己卖给她的灵泉护肤水而招来杀身之祸,岳青莲怎么也过不去自己心上这道坎。

“也不是没有,如果还没死的话,是可以用镇魂收魄,宁神养气的办法恢复正常的,这样吧,我马上发个短信给你,里面有一段咒语,你在她耳边念,念的时候要专心,要用那个那个的力量,你懂的。”

岳青莲忙不迭地点头:“我懂!”

“另外,我给你发几张图过去,是三个符咒,你照着,看好位置,用清水在病人的印堂和两手心画上,最好是无根水,你买瓶纯净水也可以……哎呀我的手机发不了彩信,你等着,我去借个手机。”

岳青莲发急地说:“夏英杰,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有点唐突,不过看在朋友面上,你就不能过来一趟,帮帮我吗?!”

又是咒语又是符咒的,还是三个?!她这个比半吊子还要半吊子的初等修真者怎么应付得了!这可关系到高彤的命啊!

电话那头忽然沉寂了,夏英杰­干­笑着说:“不是我不帮你,嘿嘿嘿,都说了,我不是你们那圈儿里的,我过去,过去也没用啊。”

“都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了,你还跟我遮遮掩掩的!你说你不是修的,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连符都会画!”避免惊动别人,岳青莲压低声音怒吼,“这种一戳就穿的谎话,你就不能少说点?!”

“我没……”

“你有什么条件,开出来!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夏英杰,你上次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我很感激你,把你当朋友,承认过去是我狭隘,错看了你,这次为什么你就不能来帮帮我呢?照样是一条人命啊!”

她说得激动,夏英杰那边却寂静无声,过了一会才听到他沙哑而疲惫的声音,很轻:“对不起啊,弗萝拉。”

然后他挂断了。

一分钟之后,岳青莲的手机上收到四条短信,一条咒语,和三个符咒。

不是和这个猥琐男置气的时候!这个时候还是要靠自己!

岳青莲握紧手机,买了两瓶纯净水,在护士的引导下,换装进入ICU。

67、卫总请客

夏英杰的短信写得十分详细,连部分生僻字的注音都给她括号标注了出来,咒语并不长,二十几个字而已,岳青莲扫了一眼就全部记住,一边翻着彩信,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上纯净水在高彤眉心画着第一个符,一边开始念。

她知道夏英杰说的‘那个那个’的力量是指自己体内的金­色­灵力,可是尽管她经络内满盈着灵力,却还是不懂得使用,画符还好办,她试着把灵力逼入手指端的细小脉络中去,直到指尖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才蘸着水开始照着葫芦画瓢,这样多少也有点用处吧?

可是念咒的时候,要怎么运用‘那个那个’的力量?难道说把灵力压到嗓子周围?她试了一下,感觉十分怪异,嗓子火辣辣地疼不说,发出的声音奇怪逼仄,吓了自己一跳。

时间不多了,还是先念吧。

她用食指涂抹着水,淡淡的金光映着高彤的皮肤,一闪即逝,好像没入了皮肤以下,这让岳青莲稍微宽慰了一点,感觉应该还是会有效果的。

“太清化结……三境三映……五气蒸腾……灵光覆身……腾清上炁……啵罗释罗……唎哼哇琍……”她下意识地怕念错这段拗口的咒语,每一个字出口之前,都暗暗在心里摹绘着这个字的本型。

如果有金丹期以上的修道者路过,看到的时候一定会大吃一惊,她每一个音吐气出声的时候,都有一个金­色­灵力凝聚而成恍若实体的字,从她嘴里飞出来,隐入高彤的百会|­茓­,化成道道青光,一一点地修复着已经被破坏得一塌糊涂的紫府识海。

岳青莲就这么近乎麻木地一遍一遍在高彤眉心和两手心画着符,一遍一遍地念着咒,她声音很低,护士进来查看的时候也只以为她是在跟病人说话,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就出去了,并没有多加怀疑。

两瓶纯净水很快就用光了,高彤依然是沉睡的样子,岳青莲把空瓶拿起来,准备出去丢掉再买,她本来心里就毫无把握,这个时候看不到一点效果,开始恐惧地胡思乱想:会不会是自己念错了?还是有什么地方画得不对?夏英杰会不会一时糊涂发错了短信?这符咒看上去都一样胡儿马虎的,他万一弄混了怎么办?

正在忧心忡忡,床上的高彤忽然身体颤动了一下,从齿缝间溢出细微的呻吟。

岳青莲一惊,凑过去低声叫着她的名字:“高彤?格瑞丝?能听见我说话吗?高彤?!高彤?”

高彤紧闭的眼睛猛然瞪大,眼珠可怖地向上反白,这么近的距离,吓了岳青莲一跳,紧接着,她身体痉挛地抽搐起来,手臂一挥,挣脱了绑在手上的留置针管,死死地抓住床单,从嗓子里发出类似受伤野兽般的悲鸣:“呀……啊……”

没等岳青莲去按呼叫铃,医生护士就一拥而入,手忙脚乱地开始抢救‘病人突然出现抽搐现象,怀疑脑部细胞不可逆损害,神经病变加剧……’‘十毫克安定静脉推注,十五毫克安定加入输液中……’‘按住她!’‘小姐你在这里妨碍我们治疗,请你出去……’

护士过来拉岳青莲出去,她才如梦方醒,又气又急地喊:“高彤!我知道你听得见!一定要坚持住!听见没有!”

“病人家属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还是请在外面等吧。”护士连哄带劝地把她给弄出了ICU,迎面是一张今天下午才见过的脸,年轻警官好整以暇地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看见她的时候掩藏不住眼睛里的得逞:“岳小姐,你不是说下班之后来看望病人的吗?这么早就过来了?这份感情真的比朋友还要好啊。”

身心俱疲的岳青莲这个时候没­精­力再应付他,索­性­选择了最无赖的办法,貌似天真地瞪大眼睛:“您哪位呀?我们见过面吗?”

年轻警官一愣:“岳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们下午两点的时候,不是刚见过一面吗?”

“您认错人了吧?”

“懋华金控,风险投资部,项目主管,岳青莲小姐?”

岳青莲抖抖身上穿的粉红­色­呢大衣:“我就说你认错了,那是我姐姐,别人都说我们长得很像,我是她妹妹,我叫岳太白。”

这么厚脸皮的借口,让年轻警官目瞪口呆,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岳青莲也佩服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越来越像夏英杰了。

“岳小姐,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只想让你正面回答我几个问题,又不是要抓你。”年轻警官摸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凑到耳边,一边用目光控制她可能的逃跑路线一边轻快地说:“麻烦你接一下风投部岳小姐。”

他看了岳青莲一眼,按下了免提。

电话那头是琦琦清脆的声音:“抱歉,弗萝拉在开会,您是哪一位?如果有什么我可以转达的请您留言。”

“这个电话很重要,请她出来接听一下好吗?”

“那好吧,请您稍等。”

岳青莲低下头,忍住­唇­边的一缕蔑笑。

电话里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琦琦大声地说:“对不起打扰一下,弗萝拉,有一个自称很重要的电话……”

然后是门被大力关上的声音,琦琦的脚步踢踢踏踏地回来,再拿起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声带委屈:“不好意思,会议十分紧张,弗萝拉实在不能现在来接您的电话,如果不方便留言的话,请您过一会儿打过来好吗?”

年轻警官的脸­色­变了又变:“那谢谢了。”

他挂了电话,悻悻然看着岳青莲:“岳小姐,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还是希望你和警方合作,把你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

这个时候医生护士三三两两地从ICU里撤了出来,岳青莲心头一紧,简直不敢去想他们这么快结束抢救是意味着什么。

年轻警官向为首的医生出示了警官证:“医生,病人情况怎么样了?”

“没想到啊,奇迹,真是奇迹!”医生的声调都变得和刚才不一样了,“病人的情况正在好转,脑电波正逐渐向正常人的范围内发展,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啊!”

他走上前和岳青莲大力握手:“值班护士跟我说你一直在跟病人说话,也许这就是她转危为安的原因!人类的大脑是个神秘的禁区,我们的确还有很多需要研究,唯一肯定的就是,绝对不能忽视感情的力量。”

岳青莲心上的大石头一下落了地,背靠着墙,喘了口气,镇定下来才抽回手问:“那就是说,她没有生命危险了?”

“目前看来是没有了,刚才注­射­了安定,可能会睡上一觉,等醒来的时候,我们会再做进一步检查,看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年轻警官追问:“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八个小时之后吧,视个人体质有所延长。”

受害人活了下来,这是比什么都直接的证据,年轻警官一下子就不再纠缠岳青莲,彬彬有礼地说:“刚才是我认错人了,对不起,小姐。”

然后他就忙着去和医生护士确认在受害人醒来之前的警力保护事宜去了,岳青莲趁机溜之大吉。

本市颇富盛名,装修豪华,价格宰人的长乐宫,是和紫云轩齐名的‘吃范儿胜过吃饭菜’的地方,一般来说,自己掏钱吃饭的主儿没有来这里的,不是公款,就是请客,卫总上一次来还是宴请一位外地高官及其家属,账单上的数字让他牙疼了好几天,这次他居然把晚饭定在这里,陶韬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老板被什么刺激得有点不正常了。

包间在三楼,一路上悬挂的­精­美宫灯和穿着汉服襦裙的服务员让人眼花缭乱,陶韬陪着卫总沿着漆得红亮的楼梯一边走,一边试探地问:“您到底想什么呢?小师叔是自己人,又不会挑理的,本市那么多家上档次的餐厅,非要选这家。”

“你懂什么,我这是先高高地架起他来,免得他回去告状说我欺负小孩子,再说了,这顿饭是我私人请,又不算招待费。”卫总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老夏没跟来吧?”

“没有,我走的时候他还在办公室加班呢。”

卫总点点头松了口气:“那就好……”看到执行秘书脸上的坏笑,才又说,“我不是在乎多请一个,你夏哥那个人,一沾吃的就无敌了,我担心四人席面,都不够他一个人吃!”

“您哪,就别给自己找借口了,您是担心夏哥等会走的时候,打包十份八份鱼翅鲍鱼吧?”陶韬笑着说,抢在前面推开了包间的门。

房间里也是做中式装修,一水儿的仿红木桌椅,地上铺着黑底红花的大地毯,四角悬着宫灯,头顶一个八角琉璃大吊灯,也是做成古典式样的,垂下流苏璎珞,明亮而不失柔和地照着桌面。

因为是包间,一进来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八个小碟,­干­果蜜饯兼而有之,陈初早到了,静静地坐在一边,虽然穿着和夏英杰一样的皱巴巴西装,但腰板挺直,肩平背削,别有一番少年英雄的正派气概,卫总都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挺拔得像柄利剑一样的少年,怎么会和那个走哪里瘫哪里,癞皮狗一样的夏英杰是亲戚?

陈初看见两人进来,腰杆一拔,站了起来:“卫叔。”

“坐,坐吧。”卫总摆摆手,自己坐下,服务员送上热毛巾,他一边擦手一边礼节­性­地客套,“你来了这几天,我忙得很,也没招待你,正好,今天请你吃顿饭。”卫总从陶韬手里接过菜单递给他,“想吃什么?”

陈初抬手推拒:“卫叔,我已经辟谷了。”

卫总有点抹不下面子,似笑非笑地说:“那你也不早说,我还让陶韬选了半天地方,早说不吃饭嘛,我就换个欢迎方式,去放松放松……什么的。”

陶韬听得一脑门冷汗,陈初看见公司里的姑娘们,还大喊‘妖媚!’,真带他去了那种‘放松放松’的地方……

陈初看看卫总脸­色­,识趣地说:“既然卫叔好意,我就陪着卫叔吃点。”

“嗯,这才对嘛。”卫总自己翻开了菜单,态度亲切地说,“小娃,不要那么苕,对于别人的好意,答应下来就好了,你这么愣头愣脑的,将来可怎么在门派里混,不是说修行高就能当掌门的,你也不看看你小叔公——”

他自己忽然住了嘴,哈哈地笑着:“不提了,不提了,说!喜欢吃什么?天上飞的还是海里游的?陶韬,去问问,今天的龙虾是几斤的?四点前下飞机的我可不要!”

“卫叔,不必破费了,我平时逢年过节,陪着长辈们吃酒席,也是一碗白饭,一碟青菜而已,您就按您的口味点菜吧。”陈初看了一眼菜单,毫不介意地说,“这上面的菜,别说吃了,我连看都没看过。”

卫总点点头,直接翻到后面的套餐席面,选了一档3999的四人席面:“我也不常来这,就吃套餐吧,搭配好了,省事。”

陶韬按铃叫服务员,边问:“卫总,小师叔,要加米饭嘛?”

陈初看起来十分迷茫:“在城里下馆子,米饭还要另外买的?在我们乡下,都是菜要掏钱,白饭管够。”

别说陶韬了,卫总都一时说不出话来,等服务员推门进来,他才打着哈哈说:“说的对,城里嘛,就是一粒米都要算你钱的……小姐,加三碗米饭。”

在等菜上的工夫,卫总态度亲切地和陈初东拉西扯,完全像一个慈祥的长辈在拉家常,从临平山的天气,到后山的大桃树,从陈掌门的食墨猴,到山口的大黄狗,都一一问了个清楚,陈初虽然是有问必答,但多数时候却茫然无知,卫总和他比起来倒更像临平山土著出身。

“小初啊,你平时都­干­什么呢?也不四处逛逛?你不知道吧,沿着桃花涧向上走,有一片刺莓地,每到夏天喔,那红彤彤的小刺莓,甜的啊……你问陶韬,他小时候回外婆家过暑假,还因为吃太多刺莓拉肚子呢。”

陈初皱起俊秀的眉毛,摇了摇头:“我平素上山练功,不走那条路,偶尔路过,也没注意到有无野果之类。”

“哦哦,那你是从针松林走的吧?我一猜就是,你肯定和你小叔公一样,喜欢在香炉顶练功,针松林也有好东西啊,一下过雨,林子里就成片地冒蘑菇,都是吸取了陈年老松树的灵气长出来的榛蘑,逮只土­鸡­一炖,那味道啊……绝了!”

卫总说得眉飞­色­舞,陈初却听得懵懵懂懂,苦笑着说:“晚辈的确是习惯在香炉顶练功,但那条路走了无数次,也没注意过林子里有没有蘑菇。”

陶韬辛苦地低下头:卫总看起来像是要摔筷子了。

好在卫总还要控制自己的长辈形象,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你成天就练功,睡觉,睡觉,练功……心无旁骛啊,果然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

陈初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讽刺之意还是装没不懂,肃然说:“人生苦短,修行不易,岂能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如有困意,打坐循环真气几个周天即可,这几年,我已经不在山下祖屋居住,香炉顶附近找了个山洞,一只蒲团,一罐水,足够日常生活所用。”

“也难为你了。”卫总这句话倒是出自真心,陈掌门到底是发了什么昏,这样的弟子也往外派,以前来的几个,虽然说也略带‘出尘仙气’,但没有这么和现实格格不入的啊。

这时候前菜上来了,服务员摆了四碟四碗,柔声细语地一一介绍着菜名,陈初却听得不太耐烦,开口问:“姑娘,我们点了米饭,为何不送来?”

服务员愣了一下:“先生您现在就要上米饭吗?热菜可能还要几分钟才能好。”

陶韬赶紧说:“行了行了,现在就给我们上吧。”

三个比女孩子拳头大不了一圈的­精­致小瓷碗盛着雪白晶莹粒粒分明的米饭被端了上来,陈初惊讶地看着,随后又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的装修:“卫叔,此处莫非是黑店?这么贵的价钱,米饭还不足我前日吃的五元钱一份的蛋炒饭四分之一多。”

服务员还没走出去,闻言脸都黑了。

卫总恨不能把他的嘴给捂住,强打着哈哈说:“瓜娃子,很幽默嘛……吃饭吃饭。”

他和陶韬都没有就着前菜吃米饭的习惯,应该说,在长乐宫这种餐厅用餐的时候,就没有吃米饭的习惯,陈初倒是一点都没有不自在,端着掌心大的小瓷碗,夹了几筷子‘梅子浸藕片’‘茉莉豆­干­’‘茶香芥蓝’‘江南绣匣’之类听起来很雅致摆盘也很漂亮,但量不但少,也不下饭的凉菜,扒着米饭吃得很香。

卫总随便动了两筷子就放下了,陶韬对着一桌子的菜,心想,还不如叫夏英杰一起来呢,起码餐桌上的气氛不至于如此……怪异。

不知怎么的,看着陈初安静捧着碗吃饭的样子,眼睫低垂,鼻梁挺直,五官俊秀,乌黑的刘海有些长了,垂了几缕在额头上……卫总原先的一股闷气不知不觉地消失了,这个孩子也不容易,生下来就背负了父母的殷切希望,像一根鞭子一样抽打着他闷头修炼,跟蒙上眼推磨的小毛驴有什么区别?只是名声好听一点罢了。

城里的孩子在他这个年纪,尽管也有很多烦恼,但一旦疯起来,玩网游,谈恋爱,在肯德基谈谈人生理想,在星巴克装装小资达人,唱K蹦迪,PSP不离手,打扮得花里胡哨,该玩该闹,一样也不少,享尽现代科技带来的文明,看看公司里那群小公­鸡­小孔雀一样的男男女女就知道,生活对他们来说始终是美好的。

而陈初,除了修炼,什么都没有,一身手缝的粗布衣服,一柄剑,一个蒲团,一罐水,就是他全部的世界。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跟个孩子置什么气呢?始作俑者难道不是那个临平山的老狐狸?要真的按照原先想的,给这个孩子来个下马威,杀杀他的锐气,岂不是以大欺小,太不公平了?

陈予在天之灵,一定会狠狠笑话自己的吧。

“小初啊。”他竭力把语调放柔和,“这次怕你是白跑一趟,最近风平浪静的,也没什么妖怪不开眼地来作祟,上次的事,只怕是过路的妖怪­干­的,被打跑了之后,就再没有后续了,你在城里多待一天,就耽误一天修行。正好,我刚在元旦拍卖会上得了两瓶好东西,集天地灵气而聚的灵液,这可是老不——老掌门梦寐以求的宝贝,有了它,叶青老头子的丹药也可以再练一炉了,后山那几个老家伙,也都等着呢。”

碗里的饭并不多,陈初几口就扒完了,放下碗,沉默地听完卫总的话,剑眉一挑:“卫叔的意思,是要赶我走?”

“嗳,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什么赶不赶的,这不正好是有需要嘛,这可是宝贝,派别人送回去我不放心,万一被邪修妖怪盯上就麻烦了,你正好回去的话,就顺路带一下嘛。”卫总拍着他的肩膀说:“我也只放心交给你。”

“卫叔,我此番是下山历练的,不能就这么回去,灵液至宝,还是烦卫叔派可靠的人送走,以卫叔一向的谨慎,应该不会出事的。”

卫总暗自磨牙,温言劝说:“你看,我也知道,你在城里过得并不舒服,这里的环境也好,人也好,和你熟悉的地方完全不一样,你不是还奇怪为什么妖怪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人类社会也可以吗?我跟你说,现在生存竞争激烈,人均占有土地面积越来越小,中国已经没有什么所谓人迹罕至,世外桃源了,妖怪也要生存,也要活下去,所以,它们混入人类社会,像正常人一样上学,工作,领薪水,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这都是人之常情,妖之常情,你看见一个妖怪就喊打喊杀的,这影响多不好啊?不和谐嘛,人犯法了,有警察局管,妖怪犯法了,只要是公民,也归警察局管啊,真有那种杀生害命的大妖怪,你再出手不迟。”

陈初眼睛一亮:“卫叔可有线索?”

卫总恨不能­操­起服务员刚送进来的鱼翅锅往陈初那个不开窍的脑袋上砸几下,长得人五人六的,怎么脑子就是一块木头疙瘩!

“来来来,吃鱼翅……先吃再说啊。”陶韬见势不妙,急忙招呼服务员分餐。

陈初却是一呆:“怎么还有菜?”

“菜都是一道一道上的,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就着前菜能吃一碗饭啊。”卫总没好气地问,“要不要加米饭?”

陈初犹豫着点了点头:“在家里不曾有过只吃菜的席面,是我不懂这边的规矩。既然说了要陪卫叔,那就再加一碗米饭。”

卫总话都说不出来了,胡乱地挥着手,陶韬机灵,跟服务员说:“直接给我们上一桶米饭吧。”

长乐宫这样的地方,就算陶韬指明了要一桶米饭,上来的不过是个玲珑小木桶,他动手给陈初盛了碗饭,看卫总碗里粒米没动,不敢询问,乖乖地坐了下来。

卫总的心在滴血:夏英杰虽然死皮赖脸,惯吃白食,但十几年吃下来舌头也是识货无比,好东西从来不浪费,再看看这个陈初!人均398一小盅的蟹粉鱼翅,送上来的时候下面还点着蜡烛保温,以示贵重,他倒好!直接把米饭倒了一半进去,哗啦啦用筷子一搅,还是大口大口地扒进嘴里,估计他还在奇怪这个粉丝汤为什么要勾芡?

“鱼翅捞饭好吃吗?”他态度和蔼地询问?

陈初迷茫地咽下最后一口,点了点头,又说:“卫叔……在我们乡下,烧鱼吃的时候,鱼翅都是丢到桌下喂猫的,没想到在城里还能变废为宝,可见如今资源是相当匮乏了。”

“你个瓜娃子!那是什么鱼翅!那是鱼刺!河里摸条草鱼出来,就有鱼翅了?!”卫总悔青了肠子今天自己怎么做下这么糊涂的事,简直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一个夏英杰,一个陈初,这舅甥俩不愧是亲戚,都是能把自己气死的料!

“卫总,卫总……快喝吧,凉了就腥了。”陶韬胆战心惊地劝说。

卫总回头对他咆哮:“催啥子?!你以为我也没吃过鱼翅?!”

陈初垂下睫毛,不说话了。

气氛一时相当尴尬,陈初沉默,卫总刚发了火,虽然有点后悔不该对小孩子生气又拉不下面子开口,陶韬只有硬着头皮解劝:“卫总,小师叔无心之言,您别见怪。”

卫总又何尝不知道陈初刚才那句是以他那点可怜的生活阅历搜肠刮肚说出来接自己话茬的,就这个孩子而言,已经很难得了,好容易说一句修炼之外的话,还被自己给呛了声。

反省了一下自己老姜弥辣的个­性­,他刚要说几句缓和气氛的话,陈初眼皮都不抬地说:“修道之人,理应摈弃口腹之欲,我的确是没吃过见过,不劳你分说。”

他站起来,身姿挺拔,如利剑出鞘,一板一眼地说:“多谢卫叔赐饭,但我既然下了山,就不会这么回去,城里妖气弥漫,危机四伏,卫叔出入,要多当心一些。”

说着他向卫总一抱拳,不走正门,直接拉开窗户跳了出去,轻捷身影如一只大鸟,在空中一闪而逝,卫总心里佩服,嘴上却说:“哼!蹑空步这种微末的道行,也在我面前卖弄!还降妖除魔,小心被魔把你除了去!不好好回家,以后有你瓜娃子哭的时候!”

他回头看摆的满满的餐桌一眼,发着牢­骚­:“还不如带老夏来呢……陶韬,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了的打包给他带回去当夜宵!”

68

68、如临大敌

岳青莲赶回公司的时候,正遇上琦琦欲哭无泪地捏着话筒听秦明川在那边冷静地下命令:“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分钟之内找到小岳接电话。”她气都来不及喘地抢过电话应答‘喂,老大,找我什么事?’。

秦明川显然有些意外,和他刚才的语气完全不符的,略谈了几句闲话,再次叮嘱她及时申请年假,就挂断了。

岳青莲心怀鬼胎,总觉得老大知道了什么,是在借机敲打自己,下班之后也没敢在公司加班,匆匆赶回了家。

孟妮可在家修改配方,所有装好的瓶都要打开重新灌注,小金鲤跳来跳去地忙碌着,小麒麟第一次没有趴在旁边看热闹,而是盘腿坐在桌子上,发呆。

“好像有青春期忧郁了。”孟妮可对她示意了一下,“从下午就保持这个姿势,四十五度,明媚而忧伤地望天。”

岳青莲三言两语向她说明了高彤遇袭的事,警告她这几天就住在家里别出门,孟妮可倒吸一口凉气:“我本来还想这周末去厂里兜一圈儿,光鲜亮丽地衣锦还乡,现在看来,还是不要了。”

“你开辆宝马叉五还差不多,天底下哪有靠着脸蛋衣锦还乡的。对了,这是三条符咒和一条咒语,据说有清心静神,镇魂收魄之效,记熟,将来说不定有用。”

岳青莲想了想又说:“这种东西应该不会正式出版,不过到网上搜搜,说不定有更多?”

“拜托,青莲,符咒,咒语这类,都是师徒传承,门派秘辛,哪可能随便在网上就搜到,即使能搜到,谁敢用?你不是普通人,行动间都有灵力的,到时候造成什么惊天动地的效果还在其次,万一使用不当,画错一点半点,法力反噬就麻烦了。”

岳青莲头疼地躺在沙发上:“有道理,不过我们这个宗派你也晓得的,什么武功秘籍都没有,祖姑­奶­­奶­只说我修炼到了一定程度,神通自成,成在哪里啊?……奇怪,你怎么会懂得这些的?”

“你别忘记,我读博的时候,离我学校四十五分钟火车路程的地方,就是全德国乃至全欧洲女巫传说的发源地,我还去观光过一次呢,唯一的一次不是为了打工而去某个地方,很具有纪念意义。”孟妮可神气地说,“这是基本常识吧?在国外女巫界,咒语的音节、重音、声调……错了,都会引起大麻烦的,不信你看哈利波特。”

岳青莲眼睛里的亮光消失了,无­精­打采地躺回去:“原来你的常识来自哈利波特?!哎……虽然说形势逼人,但我暂时要求平躺片刻……好舒服啊,很久没享受过四肢紧贴地面的感觉了。”

她歪头看着小麒麟,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小麒麟的脸显得很严肃。

“麒麟,孟长老说你青春期到了,来,跟宗主说说,进行一下心理­干­预,你可是我们青莲宗一员大将,这时候出不得半点差错的。妮可,是不是他的冰激凌吃完了你没给他买?”

小麒麟扭过头看着她,嘟着小嘴:“宗主,小狐狸今天下午打电话给吾,说他辞了职,要回乡下了,可能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每年春节前没错都是辞职高峰,但胡小凡一尾狐狸怎么也赶上了这个潮流?

小麒麟这么不高兴原来是幼儿园小朋友转学时候的伤感啊,岳青莲定下了心,重新躺好:“麒麟,生离死别,也是人生的重要际遇,要学着去接受,你想,本来我们春节之后也是要去欧洲的,命中注定要分开,这你早该想到的呀。”

“吾是想到的,但春节之后不还很遥远么?可是小狐狸今天突然一下子就走了,吾就觉得很难过。”小麒麟低下头:“嗳,宗主,如果吾们不去欧洲,小狐狸也不回乡下,该有多好?”

岳青莲把手臂枕到自己脑后,开解小麒麟说:“麒麟,一个人的人生,是不能随着你的喜好而改变的,我清楚,小孩子都不愿意和朋友分离,但随着你的成长,你会发现分离是无法避免的,走了旧朋友,心里会十分想念,但马上你就又会认识新的朋友啊,这不是很好吗?再说,分离又不是死别,叫小狐狸给你留下地址,将来你可以去找他玩啊。”

“咦,真的吗?”小麒麟眨着大眼睛问。

孟妮可在一旁对岳青莲无声地做个鬼脸,岳青莲不理会,继续说:“你想,胡小凡是个挺一般的狐狸,不是­精­英,他在城里也过得并不好啊,住城中村,当小白领,每月就那点工资,每月吃不敢吃穿不敢穿的,为了不被淘汰还要参加自考充电,平时一点娱乐都没有,多余的时间都要拿来看书,再说,就是考上了又怎样,还不是一样六十年不吃不喝才能买房?这样生活有什么意思吗?但回到老家就不一样了,天清水蓝,草是绿的,花是红的,他还是一尾在山间草丛欢快蹦跳着扑蝴蝶的狐狸……多好!”

小麒麟捧着脸,听得入神,羡慕地咂咂嘴:“真好!吾也想去!到时候宗主每日御剑飞行给吾买哈根达斯即可。”

孟妮可忍不住说:“青莲,你是不是看什么‘白领大军逃离北上广’的专题了?为什么我感觉好像很懂的样子?”

“关心时事也是金融从业者的本能。”岳青莲刚说出这句话,小麒麟猛地一下在桌子上站了起来,双眼瞪得圆圆的,注视着南边:“宗主!有邪修出现!”

岳青莲一骨碌爬起来,运足目力向远处看去,城市的天空照样被霓虹映得暗红,偶有几缕各­色­薄弱的妖气飘过但也习以为常,但今天份外令人惊心的是在正南方,出现了一道血­色­红光,光看一眼就觉得腥煞之气扑面而来。

“这是……这是什么妖?”岳青莲结巴着问。

“这不是妖!吾看不出他的本形,应该是个修炼邪法的道者。”小麒麟掩不住满面的憎恶之气,“血光如斯浓厚,他必定修炼有年,杀生累累。”

岳青莲奇怪地看着他:“今天你为何没有吵着要出去降妖除魔?我还准备拉住你呢。”

小麒麟苦恼地皱起眉头:“宗主,邪修和妖魔不同,也属修真一脉,同是人类,只是法门有所偏差,其中不乏修成散仙,地仙一流,就算朝歌道友在世的时候,也是秉持着避而远之的态度,并不许吾们与之争斗的,除非该邪修犯上门来,或者在人间做下屠戮大恶,朝歌道友才会Сhā手­干­涉。”

岳青莲吃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既然一样是杀害生命,他们不是­干­着和妖魔一样的事嘛?很多妖怪比如胡小凡,狐飞墨,比他们不知好几百倍了,就因为都是人类,都是修真,所以祖姑­奶­­奶­就禁止你们去发生冲突?而你当年一看到胡小凡就喊打喊杀的,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就因为他是狐狸?这算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诛?修真界的正义理念也太不值钱了吧?!”

小麒麟惭愧地低下头,对着肥短的小手指:“故经宗主教诲之后,吾已经有所改变了。”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岳青莲百思不得其解,“我还以为正邪不两立,除了妖魔之外,对于这种邪修也该是人人喊打的呢。就这么看着他在人间为非作歹?”

“这个……吾只知道邪修得成正果的也有很多,朝歌道友说这就是天道,可由心入道,可由道入道,可由善入道,亦可由杀入道,只要不是入了魔道,就不该管的。”小麒麟老老实实地说,“若有人修了魔道,那的确就会聚而杀之。”

孟妮可走过来看新鲜,她也修炼了一段日子,勉强压迫灵力入眼,多少看清了一点,暗暗咋舌,打着圆场说:“好啦好啦,既然麒麟说要避而远之,那我们就继承祖师的方针韬光养晦吧,洗澡睡觉了……洗澡修行了。”

小金鲤蹦蹦跳跳地扑进浴室去先用尾巴拧开水龙头,欢快地在喷涌而下的水流中惬意地游着。

孟妮可拉上窗帘,岳青莲向浴室走了两步,还是放心不下,好像总觉得和自己身边的人会有什么关系。

别的不说,韩骏是不是就和邪修勾结了来害高彤?现在高彤还躺在医院里,警察能从所谓邪修的手下保护好她吗?还是自己亲眼去看一下比较安心。

下定决心,她从衣架上拿下大衣:“妮可,我出去一下,麒麟,你留守,务必要保护大后方的安全。”

“宗主你意欲何为?你修行尚可,但实战不足,恐难是那邪修的对手。”小麒麟从桌上跳下来,“既然宗主要去,吾去保护你!长老和小鱼一起去即可!”

“我只是去看一眼,不会和人轻易动手的。”岳青莲摸摸他的脑袋,“你就留在家里,放心,我早过了热血上头的年纪了,真的,就去看一眼。”

“宗主多加小心,邪修耳目灵便,你去看一眼热闹就速速归来,不得停留。”小麒麟不放心地跟着叮嘱她。

“我才不是去看热闹的!”岳青莲抓了车钥匙出门。

69

69、胡小凡遇险

“嗷!”胡小凡喘着粗气穿过一排竹竿搭成的栅栏,脚下不知道踩上了什么,疼得他低吼了起来,又甩又蹭了半天才把东西弄掉,继续没命地在­阴­暗的巷子里飞奔逃命。

什么叫倒霉催的,那就是他这种!

上午离开公司,回家收拾东西,约莫着等大家都上班了,打电话去辞职,毫不意外地被迎头痛骂了一顿,数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越来越不懂职业道德,一句不想­干­就辞职,公司一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他唯唯诺诺地听了半天,最后大着胆子问能不能补发半个月的工资给他,友邦公司的员工素质这时候显现出来,上司撂下一句话‘这种事请申请劳动仲裁部门和本公司法务部门协商解决’就打发了他。

胡小凡急着回家,自然不可能为半个月一千零几十的薪水去等什么劳动仲裁,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霉。

去买了火车票,下午约了房东把房子退掉,因为在年前这个淡季提前解除租约,房东的脸­色­也不好看,最后扣了他五百块钱押金才罢休。

胡小凡把自己用不着的书本杂物卖的卖,送的送,等一切都搞定,只等明天早上搭七点半的火车回乡之后,还不到五点半。

他一时心血来潮,想到出来这么久了,回去又碰上过年,怎么也要买点礼物送族里的小朋友们,于是揣了钱包出来,到银行提出五百块现金,跑到本市最繁华的商业区购物。

虽然在这里读了大学,又工作了两年,但这种观光购物区,他其实还是第一次来,街道两边都是卖当地土产的小店,包装­精­美,价格略贵,他舍不得,就沿着街慢慢走,看到一家大商场的时候,想起上次带回族里的巧克力很得孩子们的喜爱,就揣着钱进去打算买点好的进口巧克力带回去。

商场一楼毫无例外的是化妆品大区,广告靓丽,柜台雅致,成群穿着制服笑容柔和的SA们接待着顾客,音乐悠扬轻缓,灯光明亮,令人赏心悦目,他正要上自动扶梯,却听到一声粗鲁的,和周围环境完全不搭调的叫唤:“小妞!给大爷照着这单子上的东西,一样来一份!”

这么煞风景的话让几乎在购物的顾客,都转头去看。

两个男人出现在化妆品柜台已经够让人惊诧的,何况还是两个长相奇怪的男人,一个身高一米九左右,面­色­铁青,头发染成绿­色­,肌­肉­像是铁铸的一般强劲,在西装下面扭曲地动弹,另外一个个子只到他的胸口,M字天秃,酒糟鼻,手里还风雅地拿着一把白纸扇,乱没仪态地忽扇着。

高个子拍出来一张长长的打印纸,离得最近的SA避无可避,用两根手指捏起来看了一眼,细声细气地说:“先生,您这张单子上大多都是法国货,我们这是资生堂的专柜。”

“唵?!那就说你们这里没有?不管哪里有,赶紧给大爷去调货!一起算账!”高个子眼一瞪,看向闻风赶来的两个商场保安,眉毛一耸,凶恶地叫:“大爷是花钱买东西,不是来抢的!你们这些爬虫鬼鬼祟祟的要­干­什么?”

“老弟,不要发火嘛,别吓坏了小姑娘。”酒糟鼻从兜里拿出一张金卡,放在柜台上,笑眯眯地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最爱护着小姑娘了,去,听这位大爷的话,把单子上的东西,一样拿一个给我们包上,这卡里的钱,足够付了。”

大堂经理已经赶到现场,但对于这种奇怪的客人,也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只好迅速调动人手照着单子去各个柜台让SA扫货,上面不少样还是现在不上架的,要去仓库拿。

有这俩尊神在一楼,其余购物的客人们谁也不是傻大胆,都跑光了,大堂经理急的都冒出汗来,一股劲地督促SA们加紧。

半小时不到,单子上的大部分东西已经全部到齐了,只有几样是国内还没有的,实在没有办法。

看着被包装好的瓶瓶罐罐,两个人低声商议了一下,酒糟鼻说:“万一错过了什么,却是不好,保险起见,不如索­性­把每样都拿一个回去,慢慢研究。”

于是他转头对大堂经理说:“把上面有牌子的剩下的也一样拿一个给我们包起来。”

大堂经理真的都快哭了,高个子一瞪眼,吼道:“怎的?钱不够?!大爷最不耐烦看见这副鸟样!”

根本不是钱的问题啊!我们商场的品牌啊!效应啊!品位啊!口碑啊!大堂经理一边在心里哀嚎一边继续布置人手,于是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好容易在七点前把那几种牌子所有的化妆品给找齐了,装了满满几个大箱子。

于是那两尊神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卡一推,结账。

大堂经理亲自划卡的时候,暗想:这是哪个神经病,拿了一张三百万的卡派俩男人来买化妆品,莫非是商业竞争对手?听说华之盛集团打算在本市开一个高档购物商场,难道就是他们搞的鬼?非常值得怀疑!

两个奇怪的顾客很潇洒地甩出一根绳子把所有纸箱子捆在一起,高个子像背一个枕头一样轻松地背着出了商场大门。

SA们花容失­色­地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大堂经理气不打一处来地说:“还看什么!拿拖把来拖地!撒盐!”

从看到那两个人的第一眼起,胡小凡就吓得几乎四肢落地,显出原型,那两个人身上浓厚的血气,正常人感觉不出来,嗅觉灵敏的狐族可是离老远就闻到了,邪道修行,不顾不恤,以快速修行为第一要素,绝不惮杀生,要说擒杀妖怪,比正道修真起劲得多了,成年的妖怪有内丹,吸取之后可以增加修行,妖怪的皮毛爪牙可以炼器,甚至血­肉­都可以用来饲养培育灵宠,他这样弱小的狐狸,身无命债,遇见正道修真还有一线生机,遇到邪道修真,肯定会被不由分说地捉去,明天说不定皮毛就变成对方的围脖了!

心惊胆战之下,他小心地从商场里一步步蹭了出去,似乎那两个人也只盯着化妆品,没注意到他。

一旦摸到了商场的旁门,他拔腿就跑,出去之后向右拐是光明大道,路灯辉煌人潮汹涌,几百米外就是地铁站,左边则是­阴­暗后巷,仓库,老旧筒子楼,他被吓破了胆,不敢从大路经过,万一那两个杀神从大门出来,人群之中一眼看到自己怎么办?

所以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转身飞奔进­阴­暗的后巷,满心希望自己穿过街区,从另一边穿出去再搭地铁,就不会遇上了。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刚刚从一排自行车车棚后面费劲地挤到不知哪个仓库的后门,就听见头顶上嘿嘿嘿有人怪笑:“老僵,我就说闻着有点­骚­气,原来是只小狐狸!”

胡小凡魂飞魄散,抬头一看,高个子背着捆好的纸箱,酒糟鼻扇着白纸扇,正站在仓库的屋顶,往下看。

“两……两位……”他结结巴巴想要讨饶,被酒糟鼻挥手打断:“嗳,不要说话,我这个人很心软的,你说了话,我还是要杀你,这多不好啊,你不是让我为难么?让我为难就是让我心情不好,心情不好我更要杀你,对不对?”

高个子盯着胡小凡,露出嫌弃的神­色­:“才两百年,还没有内丹呢,勉勉强强拿来吸食一下血气吧,好歹还算充沛,现在的妖怪们一代不如一代!你们狐族也没有几个修行一千年以上内丹的出来走动,最近一个还是八百年的,不够吃啊!”

“老僵,你是不死不灭,它们是生灵,吃一个少一个,要珍惜着点,割韭菜也不能紧着一茬地,不知道吗?”酒糟鼻把扇子一收,笑嘻嘻地说,“小狐狸,你有没有什么长辈在附近的?可以呼救嘛,万一是老相识,我们也不好意思为难你一个后辈是不是?”

胡小凡吸了一口气,小声说:“有……有的……”

“哦?”高个子立刻来了兴趣,“那叫过来!大爷相看相看!”

胡小凡低下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趁两个人伸头听的时候,身体向地上一趴一滚,变成狐狸原型的同时尾巴一甩“火鸦招来!”,五只体型娇小却浑身燃烧着熊熊烈火的乌鸦凭空出现,箭一般地向头顶冲去,他话音未落又往自己爪子上吹了一口气:“瞬影术!”顿时身形一闪,陡然消失。

五只火乌鸦在还没接触到目标一米之内的时候就被高个子喷出一口浓厚的黑气给消除得无影无踪,酒糟鼻打开扇子乱晃,叹气说:“何必呢,两百年的小狐狸,也想从我们兄弟手下逃生,乖乖被你吸了血气不就完了,也就咬开喉咙那一会儿疼……现在还要我们费事,唉。”

“少废话,赶紧追上逮住吃了拉倒,不是你背着这女人玩意儿你不吃力是吧?”高个子催促他。

酒糟鼻爽快地答应了一声,调笑道:“老僵,你从生下来到现在,还没这么香过,哈哈!”

于是两个人猫捉老鼠一样地在迷宫一样的街道里和胡小凡玩起了追逐游戏,胡小凡绝望地发现不管他怎么逃怎么躲,对方都能准确地找到他,甚至还恶作剧地站在远处大声商量给他听见‘赶紧回去吧!别浪费时间了!’,在他心存侥幸,放松的一霎那,忽然身形漂移,直接出现在他藏身之处的面前,嘿嘿怪笑。

最终,他筋疲力尽地停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不是不可以鼓足力气从墙头跳过去,但他忽然疲惫了,跳过去又怎样呢?无非又是一场追逐,现在天才全黑,他没有力气和他们玩一夜……

他反身对着胡同的入口,全身毛炸开,脚趾紧扣地面,严阵以待。

两个人晃晃荡荡地出现在巷口,看见他的时候咧嘴一笑:“跑啊,怎么不跑了?大爷的筋骨还没活动开呐。”

胡小凡奋力龇出从来没咬过活物的犬牙,眼睛里是决意赴死的凄绝。

“看你挺可怜的,这样吧,不如你给我们下跪磕头,求我们饶了你这条命,磕九百九十九个,没准僵大爷心情一好,就放过你了,我们还有正经事呢,没空和你一个小狐狸过不去,是吧?”

胡小凡坚定地,摇了摇头,他虽然笨,可并不傻,这两个邪修分明就是要耍弄他,他决不能丢弃狐族尊严,面临死亡的时候也不可以。

死亡……他心里一阵悲凉,也许自己到城市里来,压根就是一个错误。

不,不是一个错误,没到城市里来的话,虽然可以留在老家,山丘上开满鲜花,蝴蝶在飞舞,清澈的溪水潺潺,美丽的小母狐迈着骄傲的步伐走过,在湖边梳洗照影……那么安静的地方,自己的故乡。

但是就不会认识小麒麟,不会认识岳青莲,两个不但不会因为自己是狐狸而看不起,反而真的把自己当朋友的人。

“你是和吾做朋友的。”想起小麒麟这句话,胡小凡眼眶不争气地发热,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不让自己哭出来。

不能哭!就是死了也不能哭!就是被活活撕开喉咙的时候,也不能哭!

这是他身为狐狸,最后的尊严。

“哈哈哈,你看,这小子不上你当哩!”高个子笑得前仰后合的,酒糟鼻脸上挂不住,咬牙切齿地说:“那就早收拾了早回去!”

纸扇一翻,­射­出一道血­色­光刃,如有实质划向胡小凡着地的四肢,胡小凡敏捷地一跳,刚刚躲开,谁想到光刃在他身后自动地转了个圈又返了回来,‘啪’地一声重重地拍在他后背上,直接把他拍得飞出好几米,撞到了墙壁,一口血喷了出来,软软地掉在地上,昏了过去。

“嗳!这血要留给我多好,够一口呢,浪费了。”高个子背着箱子奔了过去,一把拎起胡小凡的尾巴,左右晃了晃,咧嘴说,“不够肥!”

说着一手掐起胡小凡的脖子,就要凑到嘴边。

“等等!”酒糟鼻制止他,伸手抓过胡小凡的右前肢,看着上面一个淡淡光芒的白­色­灵符记号:“这是九尾狐族长的尾毛灵符啊……融合的时间还不太长,莫非这城里还有九尾狐!?”

两人对望一眼,都舔着嘴­唇­笑了,高个子说:“我听说九尾狐族长快死了,接任的是个小鬼?”

酒糟鼻说:“再小也是九尾狐族长,我还听说所有狐族里,就属九尾狐族长的媚术最强……”

“这小狐狸现在可不能杀,回去用搜魂术搜一下,看九尾狐族长到底在哪里。”酒糟鼻从高个子手里接过胡小凡,就这么揪着尾巴拎在手里,他个子矮,这么拎着,胡小凡的嘴巴都拖在地上,走了几步,鲜血细细地从他嘴里流出来,在地上留下一溜儿血红的痕迹。

两人还没出胡同,从旁边就传来一声饱含怒气的声音:“留下手里的狐狸,我就当没看见你们!”

仰头看去,城市的霓虹下,月暗星稀,一个穿着白­色­羊绒大衣的女子,素手紧握一方闪着红光的白玉印,脚尖轻点屋顶,悬浮半空,一朵散发水­色­青光的莲花在头顶明明灭灭,气势逼人。

70

70、螳螂捕蝉

高个子紧盯她头顶的青­色­莲花,嘴里嘀咕着:“又是道士,我最讨厌道士了,吃起来不知道味道怎样。”

酒糟鼻暗地里踩了他一脚,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晃了晃拎在手里的狐狸:“姑娘,区区一只小狐狸,何必伤了和气,敢问姑娘师承?没准还是熟人哩,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心,谈得好了,别说狐狸,送你七八颗养颜丹都无妨啊。”

岳青莲其实很紧张,她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胡小凡差点要被吃掉,然后又听到两个人要带他回去搜魂找出九尾狐所在,于情于理都不能放着不管,所以才一咬牙,挺身而出。

她还不能保证白玉印­操­控得圆熟自如,更不太明白一直在头顶飘来飘去的本命宝莲除了在危急时刻可以保护自己之外有什么攻击技能,就这么跳了出来,以一敌二,对上两个长得奇形怪状的邪修。

但这点心虚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她冷笑一声:“谈?好哇,但我很现实很拜金的,要谈的话,先报上身家来,有没有本地户口?有房没?有车没?银行户头多少存款?年薪四十万不到一百四十平以下三环以外还带贷款的就不要谈了,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她一气说出来的这些话让两个人都愣了,高个子嘀咕着说:“她说的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岳青莲不敢轻易把白玉印放出去,万一对方神通广大,用手指一下,喊句莫名其妙的咒语,就收了去怎么办,只有进一步威吓:“不知道是哪个山里跑出来的老古董,也到城市里来作怪,这可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放下狐狸,走人!”

“姑娘好大的口气。”酒糟鼻哂笑道:“钱嘛,大爷有的是,修道修心,姑娘为何如此羁縻俗物,不过你喜欢的话,金山银山我也搬来给你花啊。”

岳青莲手腕一翻,白玉印红光四­射­,照在他们脚前,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有钱没品位的暴发户!乡巴佬!最讨厌了!”

高个子是幽冥一派,对于白玉印有着天生的畏惧,给酒糟鼻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动手,脱身走人,酒糟鼻哈哈一笑,拎着胡小凡作势欲摔:“不过是一条狐狸,姑娘要的话,这就拿去!”

趁岳青莲的目光集中在狐狸身上的时候,他啪地打开纸扇,几道血红­色­腥味扑鼻的光芒呼啸而出,发出尖锐的嘶吼向着岳青莲疾扑过去。

岳青莲心念一动,丹田内十八花瓣张开,蓄势待发的青­色­莲花已经呼地鼓足了金­色­灵气,一下子灌注全身经脉,耳目心神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明敏锐,头顶本命宝莲的淡淡青光像帐幕一般冲洒出去,把那七八道血光全部消融于无形。

在挥动扇子的同时,酒糟鼻已经一把收回胡小凡的尾巴,和高个子很默契地分开左右,各自逃窜:“姑娘,后会有期!”

酒糟鼻的身影诡秘地扭曲了两下,消失在黑暗中,当他从另一边的巷口冒出头来,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头顶就如同挨了一记闷棍一样,顿时眼冒金星,脑袋都要裂开一样地疼,却是追上来的岳青莲气急,直接拿白玉印飞过来当头砸了他一下。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数三下,放开狐狸!”岳青莲在心里拼命地用意念催动白玉印,希望能造成那天在金鑫大厦里有过的效果,应空一照,妖魔邪祟顿时散于无形,多好!可是无论她怎么使劲,好像就是差了一点……是什么呢?

酒糟鼻摔倒在地,手上还死死抓着胡小凡的尾巴,恐惧地看着她拿在手里的白玉印,心中叫苦不迭:这是哪个正道宗派的小丫头,肯定是深得长辈喜爱,小小年纪道行深厚已经修成护身青莲不说,手中法宝竟然是他看不出的来历,只是天然有一种君临天下的肃杀气质,现在还没发动,一旦发威,自己肯定逃都逃不掉。

八成是哪个活了千儿八百年的死老道的私生女!出山游玩的时候连老爹的看家宝贝都偷出来防身了!看大爷回去就伙同弟兄们劫了你!连财带­色­!

他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挤出笑容说:“好好,自当双手奉上……”

说着慢吞吞地爬起来,双手捧起胡小凡瘫软的身躯,毕恭毕敬地说:“姑娘,狐狸在此,请笑纳。”

“不要耍花样,把狐狸放在地上,倒退离开,手放到我能看见的地方。”岳青莲­操­控青­色­莲花飞到两人中间的空中,清清楚楚照亮这一片的地面。

“姑娘,为了一条狐狸,这么大动­干­戈,不好吧,你就不怕神通惊动凡人?”酒糟鼻磨磨蹭蹭地把胡小凡放到地上,慢慢地后退。

岳青莲丝毫不上当,厉声喝道:“本市出警的速度我比你清楚,快点!手放头上!”

酒糟鼻哎哎地答应着,动作突然爽快起来,脚尖一点,向后退了十几米,笑嘻嘻地说:“这总可以了吧?”

岳青莲怀疑地盯着他,从屋顶上飘下来,脚边就是一动不动的胡小凡,只有覆满柔软绒毛的小小胸脯还在微弱地起伏,表示他还活着。

她定下了心,弯腰去抱胡小凡,就在这一瞬间,从地底突然伸出两只沾染泥土,指甲青­色­的大手,扣向她的手腕!与此同时,酒糟鼻的扇子嗖地飞到空中,呼吸之间长大了十几倍有余,带着腥味的血红­色­光芒铺天盖地,笼罩而来。

岳青莲大惊,丹田内的青­色­莲花疯狂地旋转起来,白玉印在手中激烈地跳动,几乎把握不住,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字大大地充满了整个空间,她无暇思索,舌尖一滚,扬声喝道:“破!”

白玉印在得到这一声之后,忽地夺手飞起,火焰般炽热明朗的红­色­光芒刹那间摧枯拉朽地把所及之处的妖气一荡而空,指甲都快触到岳青莲手腕的大手上像是被硫酸迎头浇下,铁青的皮肤和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着,转眼可见白森森的指骨,嗖地一声就缩回了土里。

而那边的酒糟鼻更惨,嗷地一声惨叫跌倒在地,纸扇被白玉印的红光一照,顿时萎缩下来,轻飘飘地从空中掉到地上。

岳青莲抓紧时间抱起胡小凡,目光凌厉地看着酒糟鼻在地上呼号打滚,很想上去再踩一脚,但是又担心对方是不是还有什么杀招,留着狗急跳墙的时候使,比如说自爆……

自己这么个半吊子,还是见好就收,带着胡小凡跑吧。

想着,她冷笑着说:“留你一条命,以后好相见,再敢为非作歹,我不收拾你,自然有天收你。”

说完,她平地拔起,落在房顶上,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自己停车的方向而去。

白玉印红光消失之后,酒糟鼻呼痛的声音才渐渐缓和下来,等确定岳青莲走得远了,他哀叫着起身:“老僵!你个没义气的!就自己跑了!”

“废话!那丫头使的是纯阳罡炁法宝,对我这种东西最厉害了,不跑留下来等死啊!”高个子渐渐从地里冒了出来,背上还背着大箱子,“我还以为你死定了,没想到那丫头傻得很,居然留下了你一条命。”

“X你妈!你是不是巴不得她杀了我啊!”酒糟鼻捡起扇子对高个子狠敲一记,“都是你要吃血食,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快走快走!回去好好研究这堆东西,别耽误了正事!”

两人爬起来向街道走去,互相还在埋怨:“你不是说你天赋异禀,遇到的正道女修都对你死心塌地久久不忘吗?怎么连个丫头都搞不定?”

“废话,老子行走花丛的时候,这丫头还没出世呢,回去问问她妈,没准倒是我的老相好。”

“那你不成了她的便宜老子了?”

“哈哈哈,所言极是。”

两人转过几条巷子,前面离繁华喧闹的街道只有几十米远了,大概是图方便,胡同两边的人行道上停了不少辆车,他们走出来的时候,正好有一辆银灰­色­保时捷的主人开门出来。

两个人虽然长期没有在红尘走动,但这短短十几天进城,也知道车是好东西,还是身份的象征,一辆宝马开出去,和一辆QQ开出去,别人投来的目光是截然不同的,所以免不了对银灰­色­保时捷投以恶毒的仇富目光。

“没想到几十年没出山,现在好东西是越来越多,XXX,等事情完了,大爷也要在城里待几年,好好享受一下红尘富贵。”高个子嘀咕说,“免得跟某人一样,小姑娘说的话都听不懂,还吹嘘说自己多风流。”

酒糟鼻正想回嘴,保时捷车主已经完全踏出了车门,西装笔挺,皮鞋雪亮,一双冰冷的黑眸抬起来扫了两人一眼,漫不经心地整了一下领带:“就是你们两个?”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两人同时警觉,高个子暗骂:“该死!又是个正道的小子!”

酒糟鼻却没有丝毫怒气,笑嘻嘻地上前一步,一抱拳:“幽冥道和­阴­姹宗派我两人下山办点事,若是惊扰了贵方,还请原谅则个。”

西装帅哥淡淡一笑:“好说,我也并不是本地土著。”

“既然大家都是路过,那就此别过。”酒糟鼻此时不想多生事端,所以出乎意料地好说话,满面堆笑地说,“借光,借光。”

说着他一拉高个子,就要从西装帅哥身边经过,胡同狭窄,三人之间的距离挨得很近。

西装帅哥已经整完了领带,平静地说;“可是你们惹了我女朋友,那只有让你们死了。”

“哈?”高个子立刻向后缩了一步,叽里咕噜地说,“我就知道跟你一起没好事!看吧!被人家追杀­奸­夫来了!”

酒糟鼻还没说话,西装帅哥已经勃然变­色­:“住口!”

他整个人站在那里没动,气势却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刚才还是清冷如冰,现在缓缓从手心散发出带着黑气的血­色­红光,杀气腾腾。

高个子和酒糟鼻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起初还以为这个帅哥是正道中人,一般来说遇见了只要不是正撞上邪修在行法作恶,两方打了个招呼也就算了,正道中人往往顾虑更多,不会轻易出手,但没想到,这个帅哥看上去道貌岸然,修行的这是什么法诀?!比­阴­姹宗的更多了一分邪气,比幽冥道更像是来自地府的­阴­暗气息。

邪修之间互相残杀是家常便饭,他们可不敢指望这个帅哥能手下留情!

“嗖!”地一声,高个子二话不说,就要往地下钻,酒糟鼻一边狂骂一边抖手丢出几根黑得发亮的刻有符咒的竹节,扭头向黑暗的巷子里跑。

西装帅哥手中多了一面黑­色­烫金的小三角旗,轻轻一挥,清冷的目光中­射­出两道红光,正正落在高个子要钻的地面上,顿时地面坚硬如铁,再难下行一步,而那几根竹节,飞到一半的时候陡然折回去,扑扑连声,竟然全都戳进了酒糟鼻的后心,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嘴里涌出黑血,无力地回头看着他:“老僵……快……跑!”

“跑啥!跟他拼了!”高个子大吼一声,身形暴涨,两手张开,十道闪着磷光的铁青­色­罡气飞­射­向西装帅哥,还没到跟前就被那面小三角旗轻轻一卷,全都收了进去,西装帅哥冷冷地说了一句:“纯­阴­鬼火,幽冥道吗?”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轻轻摆了摆,高个子忽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翻身倒地,从他□在外的皮肤上,像春风一夜吹遍大地,爆生出无数的绿草野花,飞速地铺遍全身,热烈地开放着,高个子整个人都成了一个移动花圃,积雪未化,花草丛生,春意盎然,但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诡异之气。

“前辈!不知道晚辈是如何冒犯了前辈,还请看在修真同脉的份上,饶晚辈一次,晚辈回山禀报师尊,必当登门请罪!”酒糟鼻嘶声呐喊着,希望能在这个杀神手下找回一线生机。

西装帅哥薄­唇­中迸出两个字:“不必。”

他本来一直是悠闲地斜倚着车身站着,此刻向前踏了一步,从脚下平地涌出一团银绿­色­的烟雾,中间夹杂着无数蓝白­色­的萤光,像是夏夜原野的萤火虫,只是诡秘­阴­森了许多,腾空翻滚着卷向两人,酒糟鼻吼了起来:“前辈在人烟密集之地大发神通,难道就不怕正道人士责难吗?!”

西装帅哥看了一眼十几米外的繁华街道,人来人往,冷笑道:“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说着,擦得雪亮的意大利皮鞋轻跺了一下地面。

从八个方位腾空而起的五­色­斑斓光柱彻底消灭了酒糟鼻最后一丝善了的念头,他绝望地看着把自己和高个子团团困住的光阵,还有蔓延而来包裹住自己的绿­色­烟雾,咬牙切齿地说:“本大爷命牌一碎,师尊顷刻会下山替我报仇,待我先为他老人家打个头阵!”

高个子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听见他话中的决绝之意,也对目前的状态知道了大概,狞笑着说:“你毁了我的­肉­身也罢,只要留下一片骨头,吾师还能给大爷拼凑出一具骨身来演练白骨道诀,就算你将大爷灰飞烟灭,大爷的一缕生魂还寄在师尊手里,不怕几百年后不修个鬼道找你算账,小子!你给老子等着!”

酒糟鼻喃喃念动咒语,从顶门处突然飞出一颗血红的内丹,滴溜溜地旋转着,直扑向西装帅哥所在的方向,在半空中就砰地一声轰然炸开,无数血­色­细芒从爆炸中迸­射­出来,尖叫着四下飞舞,却被银绿­色­烟雾一翻滚,尽数吞了进去,偶尔传出几声沉闷的轰鸣声,但很快就归于平静。

西装帅哥根本没把他的内丹自爆放在眼里,默默算着时间,等银绿­色­烟雾逐渐消去之后,地上空空荡荡,一无所有,两个大男人,像是根本没存在过一样,消失了。

他重新打开保时捷车门,坐进去,发动汽车,离开。

71、探病

岳青莲开车兜了半天,找到一家宠物医院,敲开了门,医生啧啧惊讶了半天‘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了不得,连狐狸都敢养哎我说你这个上证了吗上的什么狗的证?要不要顺便做个腺体切除术不然到了夏天很­骚­的。’,一边动作麻利地查体,照X光,打点滴,最后告诉她小狐狸没事,就是受了点外伤,有出血迹象。

在医生如炬的目光下,岳青莲只能支支吾吾地解释;“不是我打的……从楼上掉下来了。”

于是又被耳提面命了一番:“养宠物就要对宠物负责,不要一时兴起,尤其是有野­性­的野生动物,本来就不应该被豢养,要有充足的耐心,爱心,不然这样吧,我可以给你联系一下动物园收养……”

最后岳青莲放下三千大元医药费,抱着胡小凡晕晕乎乎地逃出了医院。

回到家里,孟妮可在卧室打坐,小金鲤在浴缸里吐泡泡,小麒麟一声尖叫:“小狐狸怎么了?!”把大家都惊动了起来,纷纷聚到客厅看发生了什么事。

岳青莲把胡小凡安顿在沙发上,拿出医生给开的云南白药,用灵泉兑了点水化开,掰开胡小凡的尖嘴,小金鲤用尾巴蘸着药水往嘴里滴,一点一点给灌了下去,很快,胡小凡浑身凌乱的毛发都慢慢顺服下来,呼吸也平稳多了。

小麒麟一直围着沙发团团转,不停地问:“小狐狸怎么了?是谁打伤了小狐狸?宗主你有没有什么丹药,快拿出来!”

“咱们的家底你还不知道,哪里有什么丹药。”岳青莲一手给胡小凡顺着背上的毛,一边跟他说:“我遇见了两个你说的邪修,正要捉胡小凡去炼丹,还说要从他嘴里问出九尾狐族长的所在,于是我打跑了坏人,把小狐狸救回来了。”

“坏人!”小麒麟愤怒地捏着小拳头:“吾去杀了他们!”

“行行行,下次见面就让你杀。”岳青莲信口敷衍着,坐在凳子上脱下高跟短靴,“今天太惊险了,妮可,你肯定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男人,身上还带着一股化妆品的味道,香喷喷的。”

“恶!原来还是人妖?”孟妮可从来没见过狐狸,正试探地抚摸胡小凡毛茸茸带着一撮红毛的尾巴。

“谁知道呢,反正不像好人,哎,修炼修炼去,现在牛鬼蛇神越来越多,以前我还以为本城修真的我是头一份,别的修真者都在名山大川呢,现在看起来,不但身边随便一个路人甲就可能身具异能,而且还呼朋唤友地往城里招人……”

嘱咐小麒麟好好看着小狐狸,两人进了卧室,双双进入洞府,冥想去了。

同一时间,金鑫大厦十五层,只有一个房间还亮着灯光,夏英杰埋头在办公桌上忙活,周围放着十七八个方便餐盒杯碗,全都是陶韬刚才打包回来的夜宵。

小心地在纸上画下最后一笔,他满意地舒了一口气,举起来左右端详,自我表扬:“没想到十几年了,还是记得嘛,我的记­性­就是好,天生该吃金融这碗饭的。”

面前已经积了薄薄一叠纸,每张上面都画着一个标准到可以进修道界小学教科书的符咒,笔画圆滑纯熟,分毫不乱,后面用端正的仿宋字体写着符咒名称,­性­质,针对­性­,弱点,画符要点,注意事项……

而画废的草稿已经让碎纸机下面的筐被淹没了,在地上堆成一座碎纸山。

他活动着酸疼不已的手腕,东一口西一口地挑拣着东西吃,就算这些符咒从他学会那天就不曾再遗忘,但隔了十几年,重­操­旧业,还是一时适应不了,尤其画符的时候还需要­精­神集中一气呵成,实在是对基本功的考验,作为凡人之体,他的手腕承受了太大的力量,现在都快断掉了。

“幸亏前女友里只有一个修真的,这样的活儿再来一次,我就累死了。”他唉声叹气地抱怨,端起方便碗闻了闻,蟹粉鱼翅打包回来的时候还是热的,现在已经凉透了,带着一股腥味。

“好东西哦,不能浪费,鱼翅哩!”他嘀嘀咕咕地说,毫不挑拣地大口大口喝起来,喝了个底朝天。

电话铃突然想了起来,在空旷寂静的室内传来阵阵回音,夏英杰一手捏起八宝鲍鱼往嘴里塞一边拿起话筒,吊儿郎当地说:“哪位查我岗啊?”

“老夏。”话筒里传来的是秦明川沉稳的声音,“是我。”

“老秦,你吓我一条,这个时候了你咋知道往我办公室打电话。”夏英杰一伸脖子,把八宝鲍鱼咽了下去,继续在餐盒中间挑拣。

“我也还没走,从我这边的窗口可以看到你。”

夏英杰怪叫:“老秦!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你有望远镜偷窥的爱好!”

“现在有空吗,出来,我有话跟你说。”秦明川不理会他的油嘴滑舌,直接问。

“嗳……老秦。”夏英杰做出扭捏的姿态说,“你说三更半夜的,我们两个大男人跑一起说私密的悄悄话,这事传出去……你的婚姻是家族给安排了,我还是光棍,要结婚娶老婆哩!”

秦明川气笑了:“老夏,是男人就­干­脆点,敢不敢出来?”

“敢呀,怎么不敢,我就不信你还敢把我卖掉。”夏英杰的脑子在飞快地计算着,最后还是一口答应下来,“说个地儿呗。”

“下楼,我开车马上就到。”秦明川简单地说,挂断了电话。

夏英杰舔舔手指上的汤汁,找了个牛皮大信封,小心翼翼地把画着符咒的纸都整理好了塞进去,工工整整地写上岳青莲的住址,封好口,自己又端详了半天,叹口气说:“弗萝拉,你保佑我这不是给你的遗书吧。”

说着他出门把牛皮信封塞到一堆明天要寄的快递中间,拿下西服外衣,扬长而去。

第二天,岳青莲请了假去医院看高彤。

拎着孟妮可炖好的爱心大补­鸡­汤,她走进住院区的时候正好看到公司的李副总迎面走来,瘦伶伶的身子裹在西服里,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寡淡。

在外企里,总监以下都直接叫英文名字无妨,但面对副总,还是尊敬一点没差,岳青莲向旁边侧跨一步,微微低头:“李副总,早。”

“唔,是小岳啊。”李副总笑起来的样子总给人以黄鼠狼的感觉,瞥了一眼她手里拎的保温桶,“来看小高?”

“是的,副总您辛苦了。”

“我是出差,都是公司的事嘛,有什么辛苦的,你还得请假过来吧?以前没看出你和小高交情这么好过啊。”

岳青莲微微一笑:“是私交,公事上自然不会多做表现的。”

“唔,好好,那你进去吧,她今早醒了,警察还问了半天话呢。”李副总状似无心地说,“原来是她那个助理见财起意,入室抢劫,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世风日下啊。”

他感慨了两句走了,岳青莲愣了愣,快步向里面走去。

高彤苏醒之后被移出了ICU,转入普通病房,李副总的安排,还是单人间,昨天看到的年轻警官大概是守了一夜,面带疲倦之­色­地从里面出来,看见她,勉强笑了笑:“您是哪位岳小姐?青莲?太白?”

岳青莲不回答:“请问警官,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病人吗?”

“咳,这话你应该去问医生吧?”年轻警官摸着下巴上新冒出来的胡茬子,“岳小姐,基于你和病人的特殊关系,我有必要向你通报一下:经过我们排查了小区的所有摄像头监控录像,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并经过询问受害人高彤之后确定,凌晨四点进入佳茗馨园小区十号楼的贵公司职员韩骏就是这起入室抢劫案的主犯,警方会在九点钟布置全市通缉,如果你有什么线索,请及早提供。”

“谢谢,警官辛苦了。”岳青莲知道他们肯定是忙了一天一夜,对这个破案速度也挑剔不出什么来,但昨天发生的不愉快的事还是有点堵在心里无法消散。

年轻警官抓了抓头,无奈地说:“昨天我态度不好,嗯,向你道歉……主要是,我们接到的报警电话是个女声,没有通过变声仪器,我以为……你是在故意装糊涂。”

岳青莲于是有一点点的负罪感:她好像确实在装糊涂。

“后来经调查是有个女学生正好从公用电话旁边走过,被一个男人请求打了那个报警电话,她指认出了韩骏,所以这样一来全部的线索就对上了。”年轻警官郑重其事地说,“对不起,岳小姐。”

岳青莲微红了脸:“算了,我不介意,你也是破案心切,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病人了吗?”

年轻警官让开房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未施脂粉的一张清水脸,白里透红,­嫩­得如刚成熟的水蜜桃,情不自禁又说了一遍:“岳小姐,你们外企白领用的保养品,还真都不错。”

岳青莲心生警惕,不敢答话,飞快地推门进去。

高彤平躺在病床上,姿势都和昨天一样,只是眼睛微微睁开,盯着窗外的天空,听见有人进来,起初不在意,等岳青莲的笑脸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才吃了一惊。

“嗨,格瑞丝,早。”岳青莲放下保温桶,坐在她床边,拉起她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高彤还很虚弱,说话很费力,但尽量清晰连续地说出了两个字,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手指在她掌心里动了动。

“医生昨天说得很邪乎,幸亏还有两把刷子,总算把你治醒了。”岳青莲并不想在这个时候邀功,高彤从前只是个普通人,就因为擦了自己卖给她的灵泉才招来杀身之祸,现在自己再提什么修真,符咒,没准会给她更大刺激。

高彤脸上的笑扩大,积聚了力气说:“我听见……你叫我。”

“啊,那也是医生说的,说多和你说话可以促进脑细胞的自我修复。”岳青莲瞎扯着说,又问:“我带了­鸡­汤来,自家煲的,你要不要喝一点?”

“谢谢。”

岳青莲失笑:“不是我弄的,是我朋友,正好,家里也有个病号,所以就一锅炖了两只­鸡­。”

她没好意思说家里那个病号是只狐狸,正常人要知道给自己喝的­鸡­汤和给狐狸喝的是一口锅里炖出来的,只怕要勃然大怒。

“不,我知道……昨天,你做的。”高彤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双手,“我感觉到了。”

岳青莲有点窘:“对不起啊,格瑞丝,我的确隐瞒了你很多事情,我以为……只是美容用品,不会出事的。”

高彤的手指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指,微笑着说:“我的短信?”

“是,我听到了,所以我才……更过意不去,如果你昨天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一辈子都过不了这个坎。幸亏,你没事,真好。”

岳青莲振作一下­精­神,笑着说:“刚才我在门口遇见警官,他跟我说已经全市通缉韩骏了,放心,很快就能抓到他,那时候你就安全了。”

高彤微微笑着,嘴­唇­翕动,岳青莲一开始没注意,察觉了之后大吃一惊。

高彤没出声,但­唇­语说的是:“不是他。”

“你渴了吗?要喝点水吗?”岳青莲心咚咚乱跳,转身去倒了半杯水Сhā上吸管凑到高彤嘴边,趁两人凑近的时候,高彤在她耳边清清楚楚地说:“不是他。”

她坐回凳子上,脑筋急速地飞转着:高彤既然知道不是韩骏,那为什么还要和警方说……自然是要让真正的凶手安心,不来继续找她的麻烦。

“是啊,还在小区监控录像里发现了他潜入的证据,这个韩骏,真是疯了。”她嘴上义愤填膺地讨伐着韩骏,一边还在思索:那真正的凶手是谁呢?高彤看到没有?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居然这么无耻。”岳青莲继续说着,看到高彤的眼睛闪了一下,急忙住口,“你也不用太担心,警方没抓到他之前,是不会撤销对你的保护的,这里又是医院,人来人往的,被发现他就逃不掉了。”

不管是哪路修真,都不太可能光天化日之下跑到医院来再施展什么搜魂大法,光目击者就杀都杀不完了,岳青莲头一次觉得城市人口太多也许是件好事。

这时候医生要查房,护士开始清场,岳青莲握了握她的手:“下班之后我再来看你。”

高彤微微点头,吃力地说:“注意身边。”

“我知道,你也小心。”岳青莲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既然不是韩骏,那证明还有人对高彤十分了解,而且找了修真者来下手。

72、初练画符

公司里毫无异样,琦琦报告说晨会上宣布暂时由行政部的麦克斯白接替高彤的日常工作,高彤没有生命危险,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重返工作岗位的消息一传开,行政部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成了PA俱乐部的头号话题。

奇怪的是压根没有人讨论昨儿还沸沸扬扬的‘高彤和韩骏同时无假旷工’,更没有人知道韩骏已经被当成嫌疑犯全市通缉,偶尔有人提了一句‘艾顿今天又没来上班’,也是应者寥寥,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压制什么一样。

午餐之后,岳青莲正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心不在焉地对着一堆二十分钟没翻过一页去的文件,外面起了小小的­骚­动,很快,周浩就推门进来,满面笑容地说:“弗萝拉,总算腾出手来送土特产了,杭州小核桃,要不要来一包?”

岳青莲正想得头疼,顺势把文件一推,名正言顺地偷懒,从他手里接过巴掌大的包装袋,笑着说:“罗杰,良心发现呀,以前你连个核桃壳都不会带给我的。”

“我收买人心嘛。”罗杰还是那副笑眯眯的圆脸,走过来看着方几上的碗莲,一朵已经有败落之像,另一朵刚刚盛开,他摆弄了一下叶子:“这个很值钱吧?我没回来就听艾米丽说,你最近有个大帅哥猛烈追求,看来是真的,怎么样,弗萝拉,好事将近吧?”

“什么好事啊,罗杰你怎么现在和PA一样八卦了。”岳青莲双手撑着下巴,开玩笑地说,“要说好事,当然是你好事比较近一点……”

“呵呵,那当然还要各位同事多多支持,多多支持。”周浩眉开眼笑地说,但岳青莲清楚,罗杰周比老泥鳅还滑不溜手,他笑的时候,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来探风声啊?”都这么熟了,彼此也不必再遮掩,她大大方方地说,“你把这几年蹭我的蛋糕都还了人情,我就无条件支持你上任。”

“得啦,弗萝拉,你年后不是要去欧洲了吗?还借机想骗我一顿?”周浩还在摆弄那盆碗莲,“这东西是挺稀罕的啊?”

“这事你都知道?无怪是老大的心腹。”岳青莲往椅子上一靠,撕开包装,“其实有的时候想想,真不太愿意去了。”

“嗳,现在的小姑娘,就是喜欢挑肥拣瘦,我那时候,别说欧洲,非洲说去也得去哇。”罗杰装模作样地叹息,“还是你们单身爽快,大不了不­干­了,我们这些拖家带口还得还房贷的,老板说什么不就是什么。”

“别说得我不用还房贷一样,我还想着买个大房子呢。”岳青莲两根手指轻松地捏开核桃壳,在里面挑拣仁吃,她说的是实话,自从孟妮可老‘鬼鬼祟祟’拿着大箱大包出入公寓,保安就盯上了她,每次都要打探两句,连楼层的保洁员阿姨都对自己家注意有加。

还是别墅好啊,清静。

可是别墅!本市最郊区的别墅现在也论千万起,那些所谓别墅其实彼此都看得见邻居窗户的联排汤豪斯就不用考虑了。

“罗杰,你说以我们的收入,在本市买别墅是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周浩打着哈哈:“我当然是个梦想,你就不一定啦,弗萝拉,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就是嫁人,你要是能嫁个金龟婿,别说一栋别墅了,三五栋指日可待啊。”

“你能不能说点靠谱的话。”岳青莲受不了地说,“没事拿后辈开心啊。”

“那好,我就说点靠谱的。”周浩脸容一整,“小岳,没事尽快去欧洲,冬天的景­色­还是很美的,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嘛: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

岳青莲捏着核桃仁凑到嘴边,眼睛直盯着周浩,揣摩着他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虽然还没宣布,但你去欧洲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了,手头的案子就不要管了,尽快下放,或者上交给老大,一去就是三年,你也有不少私事要处理吧,就不要再在公事上花费太多力气了,前期工作做得再好,后面有了功劳也不是你的。”

放下核桃仁,岳青莲有些心浮气躁:“罗杰,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不管我要不要去欧洲,民裕的案子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要负责一天,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我不在乎那个。”

罗杰迅速恢复了老好人的笑脸:“我这是老油条传授的一点偷懒经验,你们年轻人自然是不用听的,呵呵,核桃好吃吧?”

“很好吃,谢谢。”岳青莲自然不会没眼­色­地穷追猛打,露出笑容说。

又闲聊了几句,周浩走了,琦琦探头进来问:“弗萝拉,昨天的会议安排在今天下午四点有没有问题。”

“再提前半个小时,我要准时下班有点事。”

“OK。”

下班后去医院看了高彤,医生说她还需要长期休息,于是看她没事,聊了两句就回家了,胡小凡也醒了过来,但元气大伤,还没有办法变回原型,趴在沙发上,一点一点地舔着­鸡­汤。

“回来啦,今天有个快递。”孟妮可指指门口鞋柜上的牛皮大信封。

“一定又是保险公司的,到年初了就寄各种资料。”岳青莲丢下车钥匙,蹲□问:“小凡,感觉好点了吗?”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狐狸颤巍巍地想站起来,被岳青莲给按回了沙发上:“你没事就好,大家都是朋友,自己人,以后这种话就不要说了。”

孟妮可过来收拾餐具,笑着说:“这小东西真有趣,居然会说话,哎呀,没想到我之前被人叫做狐狸­精­过,今天居然能见到真正的狐狸­精­了,还是修真好啊。”

“切,凡尘俗人的眼光,完全做不得数!”岳青莲摸摸小狐狸,走去边撕信封边说,“我见过的狐狸­精­雍容大方,贤良淑德,一分风­骚­之气都没有。”

“这你不懂了吧,那叫闷­骚­,男人就吃这一套。”孟妮可去厨房洗碗,出来的时候看见岳青莲站在鞋柜前面发呆,诧异地问:“是什么?保险公司答应免费保你到九十岁?那也不至于高兴呀,谁知道修真了你到底能活多久?”

岳青莲僵硬地抬起头,抖了抖手上的纸张:“你认识这是什么么?”

“大正金光五雷咒。”孟妮可念着纸张后面抬头的一行字。

岳青莲一下子冲到客厅里,把十几张纸全部铺开,怀疑地问:“这是谁利用我急于修炼的心理,用假符咒来让我走火入魔吧?一定是吧?!”

小麒麟从沙发上探□体,小胖手抓起一张纸翻来覆去地看:“唔,吾虽然不曾修炼过咒法,也不会画符,不过看起来,和以前道友们画的,无甚差别哩。”

“小鱼!你不许过来!”岳青莲喝止甩着尾巴也想过来看热闹的小金鲤,皱着眉头一张张地翻看后面的介绍,“看起来倒像是真的一样,不过……我总是还有些不踏实。”

孟妮可简单地说:“那好吧,我来练就是了。”看到岳青莲惊讶的目光,补了一句,“我道法浅,就是魔力反噬了你也能救回来,再说,你有本命宝莲,我总也得练点防身的东西,不然还能天天龟缩在家里了?这几天快递来得太频繁,保安大哥又怀疑了,委婉地告诫我不要­干­扰其他住户的正常休息。”

一说到现实问题岳青莲就痛苦不堪:“唉,真憋屈啊,什么时候能买独栋别墅,到时候门口天天来快递保安也管不着。”

“如此待我来学个东阳震神五雷咒罢!”孟妮可跳起来,“焚香!沐浴!净坛!”

岳青莲坐在地上拼死才拉住她:“孟长老且慢施展神通!万一把这楼炸了我们明天都得睡大街呀!”

最后挑选了一个看上去无害,对恢复灵气运行有帮助的五灵润体符,孟妮可兴高采烈地去做准备了。

岳青莲无奈地跟在后面清理客厅中间一块地方来给她用,焚香,有前年去泰国旅游带回来的香薰蜡烛,酒,有上次没喝完的冰啤酒,果……冰箱里翻出几个要做­色­拉的圣女果。

小麒麟和胡小凡目瞪口呆地看着,最后在她翻出秦明川历年送的派克笔之一准备打墨水的时候,小麒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小狐狸,等会长老要拿你试验符的话,你可千万不要答应。”

“是,我知道了。”

“啐,没良心的小狐狸。”孟妮可从浴室洗­干­净出来,正好听见,“上午还是我给你室友打电话,让他们暂时收留你的行李呢,就这么不配合我修行?”

胡小凡惭愧地低下头,把尖嘴钻到尾巴下面,小麒麟忽然想起来什么,用手摸摸他的背毛:“小狐狸,你不如就不要走了吧,就留下来和吾们一起修行,和小鱼一样,多好啊,吾们就可以一起去欧洲吃哈根达斯了。”

胡小凡偷眼看看,支吾着说:“我……我和金鲤不一样,它是­精­,我是妖,人妖岂能为伍。”

“宗主说了,吾们青莲宗不讲究这个的。”小麒麟扭头寻找支持,“是吧,宗主?”

“可是……可是我虽然是个妖,却法力低微,不但不能帮各位的忙,还会误事,就算在现实中,也只是个总务科的小员工,挣不到多少钱的。”

何况现在还失业了,简直是一无是处,胡小凡觉得自己的狐生提起来忽然变得很凄惨,乌黑的大眼睛湿润了,赶紧又把尾巴盖在头上。

“这个嘛,我倒是不在意,反正你吃只­鸡­还是养得起的。”岳青莲把灌好墨水的派克笔递给孟妮可,“再说,小金鲤都能拉仇恨了,我觉得你不可能比它还……小鱼!试图攻击宗主是什么罪名,我想你应该知道吧?”

小金鲤悻悻然地甩着尾巴蹦到胡小凡头上,拿鱼鳍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耳朵,仿佛对这个新同伴也很满意。

正在找纸的孟妮可也说了一句:“挺好,你不是辞职了吗,这几天闲着就给我当淘宝客服吧,我也好专心修炼。”

“喂喂!不是说净身还要净心?!你专心点好不好?”半吊子如岳青莲都觉得今晚的符咒练习不太靠谱了,暗自希望这个五灵润体符就算画歪了也不要有什么太大的后果吧。

接下来孟妮可就拿着岳青莲一包A4打印纸开始练习画符,画符的时候要有‘祖师的念力’,这个她念着岳朝歌的名讳就行了,要有‘心诀’,青莲心诀也完全可以担当,没有朱砂、黄表纸就将就吧……最后要法印?那正好借白玉印来用一用。

从岳青莲十八岁拿到这个‘传家之宝’之后,她无数次在各种场合当私章盖过,无非就是一个篆体的‘岳’字,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但此时被孟妮可盖在纸的下端时候,许久没沾过印泥的印章,那个岳字依然清晰地盖在纸面上,红光烁烁,看上去法力无边。

留下孟妮可一个人在鬼画符,岳青莲照例进入洞府去修炼,就是今天的心不太稳,恍惚之间老觉得自己的身体随着整个洞府在上上下下地移动。

73、风云突变

这天岳青莲又照例去带着爱心­鸡­汤去探望高彤,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高彤的气­色­和­精­神已经好了很多,看见她进来,对手机简单地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微笑着说:“弗萝拉,其实我好多了,你不必每天都来的,工作不忙吗?”

“还好啦,每天来看一眼我好安心。”岳青莲坐下,给她盛出­鸡­汤,“医生不是说了多休息?有些电话就不用接了吧。”

高彤接过热腾腾的­鸡­汤,笑着说:“是麦克斯,来探我的底,其实他也知道,就算我这次起不来,他也不过是公司的过度工具,最后接任我的肯定不会是他,所以赶紧来打个电话问候一下,顺便撇清自己。”

“麦克斯还是很能­干­的。”岳青莲委婉地说。

“就是心思多了一点,没看清形势前绝对不会出力。”高彤微笑了一下,“不谈公司的事了,你这几天没事吧?”

“我没事。”岳青莲递给她勺子,看她一口一口慢慢喝着­鸡­汤,“医生怎么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高彤捧着碗,侧头想了一下,笑了:“这个医生蛮好玩的,一个劲地问我可不可以把病例写成论文,我跟他说,当时凶手是拿着高压电棍直接按在我太阳|­茓­上的,他建议我去买彩票,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喝了一口­鸡­汤,继续说:“其实我说的还有点保留,那个男人把手放在我头上的时候,比高压电还要可怕,我想幸亏很快我就昏过去了,不然我一定会疯的。”

“格瑞丝……”岳青莲虽然没有感受过那种滋味,但可想而知不会好受,她内疚地把手放上高彤的肩头,轻轻按了按。

“没什么,和神经­性­头疼剧烈发作的时候也差不太多,我想这就是我还能稍微思考了一下的原因吧。”高彤嘴边露出一丝和她气质不相称的调皮神­色­,“我一猜就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来,所以抓紧那一分多钟时间,控制我的大脑,回忆起所有我最近看过的化妆品保养品广告。”

她对岳青莲一笑:“大学上心理课做测验的时候,老师就说过,像我这样思维分散,注意力不集中的人,是很少能被成功催眠的。”

岳青莲猛然醍醐灌顶,想起了昨晚遇见的那俩怪人,还有那股熟悉的香喷喷的味道:“他们是不是一个个子很高,另外一个秃头?”

高彤脸­色­一变:“你遇到了?”

“欺负我一个朋友,被我打跑了。”岳青莲后悔早知道这样就该追上去起码抓个活口。

呃,她能抓住活口吗?这似乎是个问题。

“你要能打得过他们,我就放心了。”高彤松了一口气,“我本来还担心他们找上你。”

岳青莲硬着头皮说:“对不起,格瑞丝,其实这都是我惹出来的祸,当时没有多加思考就卖那个给你……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特殊的团体,我并没有自觉是其中一员,还以为这样的人在我们周围很少很少,所以以为这样是没有关系的,但是我错了,就算我不想涉入这个圈子,自从那一天起,我已经不得不按照他们的规则行事,这是我的疏忽,我道歉,请你原谅我。”

高彤笑着摇摇头:“我在短信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后悔。”

她把碗放下,微皱起眉头说:“我比你大十岁,每次看到你的时候,都觉得你的生活比我充实得多,有希望,有奔头,你还年轻,项目主管,大组主管,风投部部长,总监,分管项目的副总……一步一步地做下去,就算你终老在项目主管的位置上,也始终有那么多投资案在挑战你,可是我呢,三十四岁的时候我当上了行政总监,我清楚,作为职业女­性­,我的职业生涯这就走到头了,哪个公司也不可能要一个行政出身的CEO,至于副总,上有BOSS,下有行政总监,分管行政的副总就是个摆设,养老的位置。”

她用手指揉了揉太阳|­茓­:“六年来我一直在面对着日复一日的行政琐事,所有的问题都和我前十几年工作中遇到的一样,毫无新意,新人还是一样犯各种简单错误,老人还是一样勾心斗角,我还得时刻警惕几个得力下属会随时跳出来趁机抢班夺权,但他们又确实­精­明能­干­,公司和我都需要他们。我觉得我的职业生涯已经没有任何可突破的地方,至于生活,你也知道……”

岳青莲尴尬地笑了一下,高彤了然地点头:“人称密斯高,老Chu女高小姐。”

她看向窗外的天空,轻轻地说:“生活中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再有热情了,我的心和身体一样,都老了,有时候我很羡慕那些家庭主­妇­,她们老去的时候,起码还有一个家庭,一个逐渐成长的孩子证明她们的工作,留下痕迹,可我呢……我连养盆花都会死掉。”

她微笑着抓住岳青莲的手:“现在我知道了,原来生活还是很可以期待一下的,谢谢。”

“呃,不客气……”

“话说,你那个朋友的淘宝店,建议她修改一下配方。”

“我会的,她已经改了。”

“这样好,不引人注目,等我出院之后,我就帮她推广一下吧。”高彤意味深长地一笑,“也许这是突破的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十分平静,高彤逐渐恢复,脑子目前看起来没有留下后遗症,思维清楚,胡小凡的伤也大致好了起来,没事的时候可以勉强在电脑前坐几小时,拿小爪子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耐心地回复各位买家的询问,孟妮可继续画她的符,并且以理科生的严谨整出了一张很大的表格,统计了目前网络上搜索出的各类符咒一百三十七种,从‘令讳’‘符胆’‘押足’几个方面进行了充足的论证分析以及各种例子,一副要开班授课的架势。

除了小区保安有时候会神神秘秘地问:“岳小姐你家到底住了多少人?”之外,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周末,她本来约好了元旦三日游归来的徐丹宁,想认真地讨论一下在郊区以外的地方,会不会有价钱稍微合理一点的别墅,大不了她以后开车两小时上班,但是周五下午一个紧急会议,像一记闷棍,把风投部全体员工都打懵了。

会议的主题有二:一,李子文负责、刚刚成功收购的海天证券,被查出有泄漏客户资料,非法侵入客户账户进行股票买卖谋利的丑闻,已经立案,进入侦讯阶段,股票一落千丈,二,岳青莲负责的民裕银行收购案,被汇通银行截胡,今天下午正式签订了股权转让书,汇通银行投资的数目,正正好好,比懋华评估的底价,多了五百万。

五百万,多么可笑,这个数字在投资收购案中,从来都是零头,但此次令岳青莲狠狠栽倒的,就是这个零头。

与会的中层主管们,脸­色­都十分难看,PA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地躲在一边,手下不停地专心记录。

“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多想无益。”秦明川端坐在会议桌的一端,审视的目光一一扫过自己垂头丧气的部下,“也不要那么沮丧,只是年前两件事撞一起了,有点触霉头,其实想想又怎么样呢,再大的风浪我们还不是闯过来了,区区两个案子,就能让你们灰心成这样?”

以周浩为首,大家立刻振作­精­神,挺直腰板,做‘我们没有被打倒’状。

“艾瑞克那边,着力补救一下,也不要做得太明显,现在风头浪尖上,别惹麻烦到懋华头上来。”秦明川又补了一句,“这种事始料不及,不是你之前做再多评估策划就能避免的,不要给自己太多负担。”

“是。”李子文带着羞惭回答,尽管秦明川如此说,相信下一次他做评估的时候一定会将对方的祖宗三代信贷记录都查个清楚。

岳青莲一直不敢吭声,感觉到秦明川的目光扫视到这边来立刻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辩解的话也不敢有。

“小岳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简单的一句话,却令她更加难堪,秦明川明显是不想在大家面前批评她,但这样的关照却让她如坐针毡,再说了,关上门,秦明川就不必给她留面子了,自己会挨训挨得很惨吧。

不然为什么每个人都看着自己露出‘你保重’的神情?

灰溜溜地跟着秦明川到了办公室,薇薇安识趣地没有跟进来问要喝什么,轻轻给他们带上了门。

秦明川把文件夹摔在桌面上——并没有立刻开声,而是指着椅子说:“坐。”

岳青莲硬着头皮坐下,这不是她第一次工作中的失误,却是她成为项目主管以来第一次的失误,秦明川不会去苛责一个分析员,但是对于如臂膀一般的项目主管,她很清楚自己担负了多大的责任,很明显,这一次,她失误了。

秦明川不说话,仿佛也在斟酌如何开口,最后开口了,声音却是意外地温和:“小岳,这不怪你,是我没有及时把职权敲定在具体范围,你年后要去欧洲,本来你的组就该由我亲自接管,或者临时指派负责人及早交接工作。”

岳青莲臊得整个脸都红透了,站起来说:“老大,对不起,这是我的失误,我承认最近一段时间,因为私人原因,我对工作投入得不够,才会造成今天的后果,我愿意承担任何处分。”

虽然说不是因为要去欧洲所以心神不属,但确实她也因为种种私人因素耽误了工作,甚至还请了两次假,这点她无可置辩。

“没有什么处分。”秦明川挥手示意她坐下,“我都说过了,这不怪你,汇通银行近年来已经有在银行界扩张的苗头,收购别家银行是志在必得,我们这次被截胡,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就是……”他自失地一笑,“就是这次动作快了点,民裕银行那个老狐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们搭上线的。”

岳青莲无地自容,之前她的组里曾经讨论过有人截胡的可能,但汇通银行当时似乎对另一家东亚荣发银行更感兴趣,所以顺利地排除掉,没想到果然是障眼法,杀了一个回马枪,一下子就把在她嘴边的甜美果实给抢走了,还想在去欧洲之前把这件案子漂亮地结束给自己画一个完美的句号呢,结果却是一次溃败。

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根本没有线报说两家银行的高层互相拜访过,更别说开会,谈判,等一系列流程,好像他们忽然就看对了眼,立刻坐下来签了合同,哦,还是以只比他们低价高出五百万的报价。

“老大……”她嗫嚅着说,“是我得意忘形,有点失去自制力了,我检讨。”

秦明川笑了起来,双手交握在桌面上:“小岳,你有这个想法很好,我相信在以后的工作中你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的确,最近一段时间,你是有所懈怠,不过我不打算为此批评你什么,这是人之常情,没有考虑到你的处境和整个C组的状况,是我这个做上司的失职。”

“不不不,我……”岳青莲猛然抬头,想说什么,接触到秦明川温和的目光时,又低下头去,“我错了。”

果然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都怪那两个该死的邪修!好好地搞出这么多事!不然自己还可以专心于工作,还有那个陈初!还有那个寄符咒给自己的神秘人!幸亏是孟妮可沉迷画符,如果自己像她一样再请上几天假学那个,那只怕自己要在电视上看到民裕银行成功被收购的消息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说:“我担保,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以后我一定会,把全部­精­力用到工作上来。”

“小岳,你这是­干­什么。”秦明川忍俊不禁地笑了,“我并不是希望员工成为机器人,机器人也是需要加油的,除了工作之外,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没必要当工作狂,自己的生活,家庭,包括友情,婚姻,都是需要好好经营的,对不对?”

他说话的时候,岳青莲就觉得他左手上的白金婚戒刺眼地亮着。

“所以,这次你因为放松而引起的小小疏忽,并没有达到‘错误’那么严重的目的,我更不会因此就对你失望,我相信,人都是会吸取经验的,你去欧洲之后,必定能得到更好的历练,以更加完善的工作能力回到懋华。”

“是,老大,我会努力的。”

秦明川点点头:“这件案子一结束,你在公司的事也差不多了,不如下周就开始休年假吧,正好和春节假能接上。”

岳青莲灰心丧气地点了点头,也好,休年假,回老家,也可以拜祭一下父母的坟墓,然后这边的事,的确需要花几天时间来好好处理要出国的一切事宜,唉,做什么都要专心啊,既然工作上没事了,这边修真也要专心。

“今晚不要加班,去好好吃顿饭,散散心吧。”秦明川放缓和了声音,“你的个人问题,也该考虑一下了。”

岳青莲勉强一笑:“老大我今晚有约了……不过是和闺蜜,是不是在老大眼里,大龄剩女也是社会不安定的因素?”

“胡说什么。”秦明川失笑,“有朋友一起吃饭也好,互相吐吐苦水,你们女孩子之间的友情,不就是这样的,连心理医师都用不着了。”

岳青莲不是滋味地笑着站起来:“那我出去了,老大。”

还没等她走到门口,曹向南推门进来,微微一愣:“我打扰你们了吗?”

“没有,曹总,我正要出去。”岳青莲今天份外心虚,溜着边儿就打算蹭出去,却被曹向南叫住:“小岳啊,你是过年之后要去欧洲分部工作了吧?”

“是。”岳青莲偷眼看看秦明川,不知道大BOSS突然问起来是什么意思,却发现秦明川脸­色­微变,手里捏了一支钢笔,捏得指节发白。

“哦哦,正好正好,我差不多时间也要去美国了,有个朋友,公司的大股东,给准备了一个欢送会,人多热闹,你也一起来吧,就在下周。”

“呃……好。”岳青莲含糊地答应着,老总开口,那别说是欢送会,刀山火海都得去。

“小岳已经请了年假,下周就要回老家扫墓了。”秦明川声音稳定地开口,“是不是,小岳?”

岳青莲感觉到一阵逼人的气势充塞在房间里,虽然不知道这股气势来源于谁,她还是明智地光点头,没开口。

“这就不好了嘛。”曹向南笑着说,“我们公司的骨­干­­精­英远赴欧洲工作,怎么也得有个欢送仪式,不然显得多没诚意,小岳,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下周五,等过了这个时间,你再回老家扫墓,不会耽误什么的,如果时间还不够,年后你可以接着休年假,晚几天回来没关系。”

虽然奇怪BOSS怎么这么好说话,但岳青莲还是乖乖地说了一个‘好。’然后尽快溜出门去了。

等门在身后关上的时候,曹向南脸上斯文温和的笑消失了,转向秦明川:“小秦,你不觉得你该给我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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