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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狼侠 > 第一章西出阳关一

第一章西出阳关一

离玉门关十数里,有个不大的小镇。其实也谈不上是个镇,关内关外的买卖人云集于此,每月都 要热闹上一阵子,渐而久之,定居的百姓越来越多,便由集成了镇。当地人都称作" 太平镇" ,寓为 城关边塞无人敢犯之意。的确,这些年来往的都是生意人,并无异族入侵或中原马贼介入,不过终年 风急沙多,春天也象民族被长城雄关所挡一样,不曾涉足小镇半步,因此有诗写道:" 春风不渡玉门 关" ,就是指此地气候­干­燥多风沙而言。

但这几日来" 太平镇" 却不太平。先是绝迹十年的狼又出现了,连沙漠城关也似乎挡不住狼群, 少则五、六只,多则十余只,结伙入镇叼羊拖猪,还咬伤了几个百姓。通往波斯等地的商客从关外带 回一个惊人的消息:有人看见大漠深处,有成千上百匹狼出没。后来又出了件怪事,镇上平白多了百 来号人,瞧模样不是做买卖的商贩,皆携刀带剑,各地口音方言都有,似是中原武林人氏,而且门派 众多。镇上的人便又多了份惴惴不安,心里都想:" 狼来这儿的目的谁都知晓,无非是猎食填饥。这 些人的来头不小,却谁也不知他们来这的目的,这才叫难测难防呢。" 这一日打关外西北面走来一人, 风尘朴朴,身上的布料粗糙,不象出自中原,补丁大大小小粗略一看,竟不下二十个。来人是个个头 不高、肤­色­微黑的小伙子,披散了头发。许是长途跋涉遇了风沙,头发灰朦朦的,硬得都粘成了一片。 他身后跟了条狗,也是不同本地和中原的狗,四肢稍短,尾巴比寻常的狗要粗上一倍,个头挺大,但 因沙尘隐了本­色­,毛­色­没有光泽,看上去颇为狼狈。

小镇上的人大都聚在一条本镇最大的街道上叫卖、­干­手艺,这当儿大抵都停了手头上的活儿,众 人都看着这一人一狗缓行而过,神情古怪。在玉门关左近,西北方是片荒无人烟的大沙漠,狼群便是 源于大漠深处,一人一狗从大漠入关,不是有些蹊跷么?

那小伙子对旁人的目光毫不在意,径直寻至小镇上仅有的一家客栈,瞧了会儿招牌,这才拾阶而 入。客栈内须经过一进大院子,方到正堂,一楼是喝酒吃饭的所在,二楼就是住人的客房。这几日出 入往来客栈的佩剑者颇多。

那小伙子在门槛前站定,扬手" 噗噗" 拍打身上的灰尘,尘土四扬,少说衣上也带了半斤沙土。 店伴皱了眉头掩鼻过来,陪笑道:" 客官,您是打关外来的吧?瞧这一身土……您是住店还是打尖? 住店的话,恐怕您得另觅他处了……" 小伙子一直没言语,那店伴流水价地又诉了客栈的诸般难处, " 请客官包容" 等客套话,说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缄了口便欲离去,心道:" 敢情是个哑巴。 " 那小伙子这才开口,翁声翁气道:" 我打尖,有空座没有?" 店伴笑得更欢,忙哈下腰道:" 有有! 大爷您请,这儿没人。" 那小伙子落了座,卸下背后的包袱,露出腰间Сhā着的一把长柄柴刀,大概用 了年月太久,早已生了铁锈,刃口也卷凹了几处。店伴问道:" 您要吃些甚么?" 那小伙子踌躇一番, 道:" 来……来斤牛­肉­,半斤熟的,半斤生的。" 那店伴疑道:" 生的?" 但有赚钱机会,他怎敢多 生事端,道:" 行啊,马上给您送来。您喝酒不喝?" 那小伙子抬头看了看四周正在吃喝闲聊的食客, 道:" 有做菜用的料酒么?上二斤吧。" 那店伴又是大奇,嗫嚅道:" 这个……哪有用料酒招呼客人 的?本店的料酒味辣,­性­又烈,喝不得的。" 那小伙子不耐烦道:" 怕我不会钞么?照寻常酒钱算帐。 " 店伴应了一声,心道:" 我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那小伙子又叮嘱道:" 千万别兑水。" 店伴心下 狐疑,看那小伙子不象玩笑的样子,百思不得其解,默默退下。

店中不少人乜眼打量那小伙子,当下有人压低了声议论道:" 那小子是什么来路?也是跟咱们一 样来寻宝的么?""嘘,轻点儿,小心走漏了风声。""你没瞧见昨儿、今儿又来了二十多号人,都是会 家子。他们不是来寻宝的,却又来做甚么?我看这风声啊,早就漏啦!""那小子是打关外来的,那就 是与寻宝扯不上关系。我瞧他身手步法虽然灵活,却不象练过武功,年轻人便是有些儿蛮力。" 靠门 的一张长桌边围坐了三人,二男一女。那女的约莫十七、八岁,容貌较美,嘴角上还有对浅浅的酒窝 儿,穿了身绿衫,向对面年纪最大的一个留了山羊胡子的老者问道:" 爹呀,那人的狗怎么长得这样 怪?" 那老者沉吟未答,同桌的另一个年轻小伙道:" 他是从关外来的,小师妹,关外的狗自然与中 原的狗不同了。" 绿衫女子嗔道:" 我又没问你……那条病狗老得快掉牙了。" 那老者伸出筷来,在 她额上轻击一下,斥道:" 小孩子别乱说话。这儿龙蛇混杂,莫生是非。" 绿衫女子一吐舌,扮个鬼 脸。

店外又进来两人,商贾打扮。一个手上、身上缠绕挂满了许多琳琅的首饰,是个做珠宝买卖的; 另一个披着件羊皮袄,却瞧不出是­干­什么营生的。二人径向那小伙子的桌子落座,也不向他打招呼, 喊来店伴叫了些酒菜,自顾自聊天。那珠宝商道:" 张年兄,近来生意还好罢?" 那个叫张年的商人 道:" 好甚么!昨晚我的羊又少了两只,叫狼给叼走了。" 原来他是个羊贩子。那珠宝商亦一脸愁容 道:" 再这么折腾下去,牛羊猪都让狼吃光了,那不就轮到吃人了吗?这' 太平镇' 咋又不太平了呢? " 张年道:" 听说十年前,有一位奇人,把大漠里的狼全赶进一座大坟墓,脱不了身,狼群只得在里 面自相残杀,日复一日地少了下去,最终总要绝迹的。" 珠宝商道:" 对,对。我知道那个地方,现 在让沙埋了大半,象个大沙丘。每回隔了老远,也能听到里面' 轰隆隆' 直响,擂鼓一般。知道的人, 都绕了道走。可是,为啥那狼埋在里面,却没憋死?" 张年说道:" 那位奇人可比你高明。你倒想想, 里面埋的狼,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要一股脑绝了活路,那它们还不闹腾?逼得急了,几千匹狼往外 一冲,那沙砌的|­茓­能不垮么?狗急了都跳墙呢。这般耗着,再过几年,一千只狼剩五百,五百剩三百, 三百剩五十,还不都得玩蛋?可老天爷偏不开眼,谁知道那些狼大难不死,又窜了出来……唉,生意 是做不成喽。" 那小伙子闻言一耸眉毛,伸手掖了掖桌角的包袱。

那绿衫女子听得悠然神往,向身边小伙道:" 喂,师兄,听见没?自打入了关,我已听过七遍这 样的传说了。" 那小伙撇撇嘴道:" 这些人没见过世面,就爱编故事唬人。谁有那本事,埋了上千匹 狼?" 绿衫女子不服道:" 不与你说。怎么没人编故事,说你就是那位奇人?" 她师兄不想抬杠,一 笑置之。

那边店伴已端来两盘牛­肉­,一盘生一盘熟。那小伙子将那盘生牛­肉­搁在地上,一声唿哨,那条大 狗立时窜来大嚼生吞牛­肉­。那小伙子也不取筷,以手取食,片刻之间,桌上一盘熟牛­肉­和地上一盘生 牛­肉­让一人一狗风卷残云吃个­精­光。在座的人皆是惊诧,均想:这人倒也罢了,这狗胃口好大!又有 人想道:关外的人,便是野气不脱,吃相如同蛮夷。

店伴又从里双手捧了壶烫过的料酒,心里道:" 我也不白赚你的银两。我替你温了酒,可算仁至 义尽了。" 那小伙子接过一试酒温,不满道:" 谁叫你烫的酒?" 俯身放到地上,倒进一只大海碗内。 那狗嗅到酒味,竟比见了牛­肉­还要开心,上前便饮。众人都以为奇,这才知道这料酒原是为狗准备的。 那狗酒量甚佳,一碗饮尽,小伙子便又添上一碗,连添了六大海碗,二斤料酒转眼即没。店伴肚中笑 道:" 料酒­性­烈,就是匹大骡子也要倒了,那狗还不成了醉狗?" 那狗喝了酒,原本灰尘覆身的毛­色­ 油光锃亮,如同抹了黄油一般,­精­神陡增,顿时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狗立在店中。那狗极是欢畅,前爪 立,后腿蹲,一昂首,露出一嘴利牙,突然" 嗷" 地一声大吼,倒把众人吓了一跳。这声音拖了老长, 绝不是犬吠的" 汪汪" 声。有人叫出声来,惊道:" 狼,是狼!" 与小伙子同桌的两个商人惊而离座, 眼神中既恐惧又愤怒。

此时客栈外来了个大汉,满嘴胡子拉茬,手里拎了条极长的羊鞭,赶着群白羊,口中吆喝不断。 大院子里顷刻就挤满了肥羊。那大汉显然是个哈萨克族牧羊人,他还未进店,听到狼嗥,不由大怒, 踏步上前道:" 大白天狼也敢出来么?我的许多羔羊被狼拖走,真主安拉,今天我非杀了这只狼不可! " 他经常在关外游牧,与汉人通商卖羊,汉语说的很是流利。那狼依旧长嚎不绝,整个客栈都沉寂下 来,院子里" 咩咩" 直叫唤的群羊惊恐地挤成一团白云。隔了一会,忽尔" 太平镇" 上人家养的狗齐 声狂吠。

张年手指那小伙子道:" 你……你带了头狼到这儿来……­干­什么?" 那小伙子横了他一眼,并不 开口。不知是谁暴喊一声,道:" 宰了这匹狼!" 店中的本地人都吃过狼的苦头,一呼百应,纷纷围 将上去,有几人已亮出了腰刀。那小伙子道:" 咬你们牛羊的不是它。" 张年道:" 是狼都得杀!狼 总会咬牛羊咬人的。" 那小伙子缓缓伸手去抚那狼的后背,道:" 我的狼不咬牛羊不咬人。" 人群中 有人笑出声来,道:" 哪有不吃牛羊的狼?你当我们是小孩子么?" 几个本地人一齐叫道:" 宰了它! 宰了它!" 那狼一抖身上的毛,又是一声大嗥,围上的人吓得停了脚步,你推他搡,谁也不敢再迈上 半步,以狼为轴圈了个圆。

先前那个哈萨克族牧羊人忍耐不住,分开众人,上前一步,扬起手中长鞭朝狼挥去,叫道:" 留 了这条畜牧,咱们在这儿还有立足之地吗?" 他长年挥鞭驱羊,这条长鞭早使得得心应手。在座的会 拳脚的内行人一看便知:此人不谐武艺,只是仗着鞭沉力大。眼见这一鞭就要不折不扣地打在狼首上。 不想那狼喉间闷闷地低吼一声,四肢虽短却极是灵活,鞭到身闪,一鞭" 啪" 地砸在地上,打了个空。 跟着那狼后腿一弹,众人只觉眼前灰影一晃,耳听牧羊人一声大叫,左手握了持鞭的右手手腕,脸­色­ 苍白地倒退几步,叫道:" 狼咬人啦!恶狼咬了我了!" 只见鲜血顺着指缝滴下来,伤得还不轻。围 观的人均想:这狼落嘴可真快,幸喜刚才自己没有出手。那小伙子低声喝斥道:" 阿毛!你连我的话 也不听了么?" 人们又是大奇,原来这狼还有名字。那狼" 呜呜" 低鸣,蜷了身子缩到桌底下,凶态 尽敛,若不是店内百来只眼睛亲见它避鞭伤人,谁也不会相信这就是刚才那条凶猛的狼。

那小伙子起身冲哈萨克族牧羊人一抱拳,道:" 对不住,你的手不碍事吧?刚才你若不出手,我 的狼也不会咬你了。" 牧羊人更是大怒,骂道:" 那你是怪我了?臭小子,你纵狼行凶,还强辞夺理! 狼仗人势,我先教训教训你这个做主人的!" 他也不包扎伤口,右臂一挥,丈长的鞭子" 虎" 地甩出, 在空中打了个脆响,正抽在那小伙子的肩头。那牧羊大汉这一下使了全力," 叭" 地一响,那小伙子 的身上披的一件羊皮坎肩立裂,里面的衣衫也破了,露出了皮­肉­。那小伙子四平八稳地站着,不动声 ­色­道:" 这一鞭你该气消了吧?" 那牧羊人一怔,心道:" 我这一击连匹健马也抵受不了,他竟能若 无其事地接下来,可当真邪门了。" 门首长桌边的山羊胡子老者微微一晒,低声道:" 瞧出来没?那 小子深藏不露,一身功夫可俊着呐。" 绿衫女子不以为然道:" 我瞧也稀松平常,无非皮粗­肉­厚罢了。 " 老者道:" 这一鞭少说也有一、二百斤力道,若仅靠皮粗­肉­厚,鞭梢定会就势下摆,打在那小伙子 的后脊梁上。你没看见么,那鞭子一挨肩,就弹了起来,没有深厚的内功修为,哪能这般举重若轻呢? " 绿衫女子的师兄道:" 师父,他的功夫可比不上您。" 那老者笑骂道:" 猴崽子,少拍马屁!单要 纹丝不动地受此一鞭,师父我就办不到。" 绿衫女子道:" 他是什么门派的?" 老者摇头道:" 一时 半会瞧不出来。我看他练的内功与中原的心法大是不同,却又不似回疆西域的邪派武功。" 那牧羊人 非但气未消,反倒火气更盛,喝道:" 你有魔鬼帮忙,我有安拉保佑。再吃我一鞭!" 这一次鞭势更 疾,却是兜头砸向那小伙子的面门。牧羊汉子心想:" 魔鬼能让你的皮­肉­不受鞭伤,却不能令你的脑 袋也象石头一样硬。" 那小伙子不欲出手,脚步往左一挪,看上去似乎轻描淡写地迈了一小步,但身 法虽慢实快,于迅雷不及掩耳之际躲开了这一鞭。长鞭落空,不偏不斜地砸在桌上那小伙子的包袱上。 桌面大晃,便似要随时倒塌。店伴、掌柜心中大急,暗道:" 这打将起来,可不毁了我的买卖吗?" 包袱可不会内功,顿时被撕开道口子,里面的物件骨碌碌地滚了一桌。这些物件也很奇怪,看上去都 是些不相­干­、用不上、简直可以说是破烂的废物。其中有块黑黝黝、沉甸甸的小铜牌,一柄断了老大 一截的断剑,一只褪了­色­的金镖,一块缠有红丝线的碧绿小玉佛,甚至还有一只­干­枯萎瘦的人手,五 指俱全……

人群中混有不少看热闹的中原武林人氏,那些物件一滚出来,便有人惊叫道:"'铁雁门' 的掌门 令牌?""' 武宫派' 的玉佛?那是赫道长的佩物啊。""' 一镖震八方' 方老爷子的金镖!就凭这,' 威远' 镖局保了三十年的镖,愣没人敢打他的主意。那小子从哪儿弄来的?""这柄剑又是甚么由来? ""那是开封府' 游龙剑' 许远山的佩剑。你没见剑柄上刻有' 许' 字么?" 这些事物一出现,无疑往 平静的湖心投了颗大石,陡起风波。原本中原武林各路好汉只在一边冷眼旁观,并不Сhā手本地人欲杀 狼一事,但此时谁还捺得住,都抢上来,将本地人挤到一边,兵刃在手,纷纷喝道:" 兀那小子,你 从哪儿弄来这些东西?它们的主人呢?" 一个粗矮大汉一马当先挤进人群,身法极快,一把抄起桌上 的铜牌,反来覆去看了几遍,大叫道:" 不错,是掌门师兄的令牌!" 他五短身材,一条手臂肌­肉­盘 根错节直凸起来,抓向那小伙子的肩头,喝道:" 臭小子!这块令牌是谁给你的!" 绿衫女子自见到 那些事物,便神情激动,道:" 爹,是……" 那老者以的示意,道:" 稍安勿燥。那个是' 铁雁门' 的' 铁臂担山' 贺老二。' 铁雁门' 除了他师兄王沐云,' 雁行九式' 只怕无人能够全部通晓。哎哟, 贺老二要糟……" 那贺老二真名叫贺虎," 铁雁门" 他排行第二,因此江湖上都叫他贺老二,真名反 倒没贺老二叫得响。他一膀有千钧之力,臂坚似铁,江湖朋友送他一个绰号,叫" 铁臂担山" ,意为 能用一只胳膊担起一座山来,虽然有些夸大,不过贺老二的力大臂硬却是属实。

有些认得贺老二的武林好汉见他抓向那小伙子的肩头,心中都想:" 贺老二这一抓可比刚才的鞭 子劲大多了,那小伙子准得当众出丑。" 贺老二也是这般念头,这一抓便是块石头也得裂成几瓣。谁 知他五指刚沾上那小伙子的衣襟,就觉着手处软若棉絮,竟无从使力,自己这一抓如泥牛沉海。那小 伙子任由他抓住自己的肩头,冲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嘴白牙,道:" 这位大叔,有话慢慢说来,不要 动粗。" 贺老二便觉一股大力反弹上来,犹如一张吸盘将自己的五指牢牢粘住。他连运几次力,就是 挣之不脱。心中直叫:" 古怪!古怪!" 他手臂直着搭在那小伙子肩上,伸也不是,缩也不是,就这 么不尴不尬地伸着,哭笑不得。欲待用另一只手去助力,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却成何体统?

不知内情的人喊道:" 贺老二,把这小子的锁骨捏碎废了他!""臭小子,快乖乖地说出这些东西 是打哪得来的,否则' 铁臂担山' 手上一使劲,你有十条小命也完了。" 几个明眼人隐约瞧出不对劲, 却不便道破。

人群中又抢出两人,均持了明晃晃的单刀,各使一招" 力劈华山" ,当头劈向那小伙子,口中叫 道:" 这只金镖是从哪儿来的?" 那小伙子身子一晃,叫道:" 啊哟,小心了。" 那两人哼道:" 小 心你自个儿吧……哎哟,不好……" 贺老二也不知怎地,腿下一个踉跄,转了个向,挡在那小伙子跟 前。这两刀下去,非先砍在贺老二身上不可。那两人忙收力撤刀,其中一个武功较弱,这一刀砍向变 得慢了," 嗤" 地削落了贺老二腰间的衣角。贺老二和那使刀的人都吓了一大跳。不明真相的人都想 :贺老二怎么帮起那小子来了?

殊不知贺老二是有苦说不出。那小伙子肩头便似一块磁铁,牢牢吸住他的手掌,刚才那小伙子肩 一动,他就身不由已地转到小伙子跟前做了挡箭牌,全身四肢都似乎不听使唤。想起先前的那一刀, 不由又惊又怕。

突然一人喝道:" 你刚才那一刀为甚么向我师兄砍?你­奶­­奶­的想谋财害命么?" 众人望见一个比 贺老二更矮三分的汉子,一颗大脑袋嵌在宽宽的­肉­肩上,连脖颈都看不到。那汉子往前一纵,便似一 只大­肉­球滚了一滚,轻功不弱。他夹手夺过那人的单刀,朝地上一掷,接着粗短的一腿踏上," 叭" 地将­精­钢打制的刀刃踩断。那矮胖汉子说话颠三倒四,就连外行也看出那两人出刀并非冲着贺老二而 去,他却一口咬定对方图谋不轨,至于" 谋财害命" ,更是不知从何说起。但他人虽糊涂,功夫可不 糊涂,露了这一手单足断刀,众人想笑也不敢笑出声来。

绿衫女子道:" 这个矮冬瓜圆滚滚的……" 看到他父亲面有怒容,忙按口不说。那老者道:" 小 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他是' 铁雁门' 的顶尖儿高手,贺老二的师弟' 黑煞手' 熊彪。别看他人矮,' 雁行九式' 可有了一定火候。" 那老者名叫裴仲明,是武林名宿。绿衫女子是他的独生爱女裴文青, 一旁的年轻小伙则是裴仲明的入室弟子程辉。程辉道:" 那小子与' 黑煞手' 比,哪个厉害?" 裴仲 明微笑道:" 那小伙子没动一根指头,就制住了熊彪的师兄,你说他们俩哪个厉害?" 裴文青喜道: " 好呵,又有好戏瞧了。" 那两个使刀汉子是" 一镖震八方" 方洪声的徒弟,因见师父惯使的金镖, 急于知道师父下落,这才向那小伙子出手。但熊彪三下五除二断了一人的兵刃,大失师门威风,二人 都心中有愧,面如土­色­地悻悻退下。

熊彪踱到那小伙子面前,拿眼上上下下一阵瞅,一颗大脑袋晃来晃去,猛然开口道:" 喂,你叫 什么名字?我大师哥的掌门令牌怎会你手里?" 那小伙子道:" 我叫十一郎。那个拿令牌的人是你的 大师哥么?你的功夫比他可差远了。" 熊彪倒也不恼,道:" 是啊,我大师哥的功夫几乎是独步天下, 无人能敌。我怎能跟他比。" 神­色­甚是自豪,又道:" 你的名字怎么这样怪?有姓十的么?" 十一郎 笑道:" 我的名字是我师父起的。" 他说话间,贺老二的手依旧被他内力所吸,脱不了身。旁人大惑 不解:贺老二明明已制住了那个叫什么十一郎的,­干­么不用强逼他揭底?啊,是了,莫非他们" 铁雁 门" 想独吞宝藏?

十一郎身子团团一转,贺老二也迫得跟着他转了一圈,十一郎抱拳说道:" 各位,这些物件是关 外几位老先生托我送来的。他们是' 铁雁门' 的王沐云,' 武宫派' 的赫长辛赫道长,' 威远' 镖局 方洪声方老英雄,' 大力鹰爪派' 的齐大洪,' 游龙剑' 许远山。" 他每报一个人的名号,便有人惊 叹出声,虽然在此之前众人都已知晓这些物件的来历,但一时之间客栈内还是人声鼎沸。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 大力鹰爪派" 的大弟子王英奔近前,竟抓起那只­干­枯的人手,叫道 :" 是师父的……师父的手……师伯,你可……要……要给我们做主啊……" 后一句话王英是向身后 的一个清瘦老头说的。那老头是" 大力鹰爪派" 掌门人齐大洪的堂兄齐啸天,齐大洪不在," 大力鹰 爪派" 上上下下唯他是尊。齐啸天道:" 你没认错么?" 王英哭道:" 弟子……弟子不敢瞎说。师父 上个月手刃江西' 雁羚刀' 葛去华,左手被姓葛的一记' 拖刀回马' 破了道口子,这刀疤现今还在呢 ……" 有眼尖之人一瞧,果然那只人手中指、食指间的手背上有道寸长的暗红刀疤,五根手指指节又 粗又大,指尖平而齐,正是练鹰爪功夫的特征。十一郎淡淡道:" 是啊,这只左手是齐大洪师傅的。 他说他身上没有信物,即便有,只怕' 鹰爪派' 门中弟子多半也不承认,只有这只练过鹰爪功夫的手, 你们才认得。" 齐啸天不愧为一代宗师,居然还面带三分笑容,和颜悦­色­道:" 这位小兄弟,不知现 今齐大洪尚在人世吗?" 十一郎道:" 现今么?我离开他们约有两天,那时齐掌门伤势较重,否则他 也不会自行断腕。现在他是死是活,我可不知道了。" " 大力鹰爪派" 几名齐大洪的弟子早已大怒, 纷纷喝道:" 臭小子,你作死么?" 便有几人向十一郎扑去。那条唤作" 阿毛" 的狼倒是乖顺,自始 至终卧在桌下,虎视眈眈地盯着周围的人,喉底" 嗬嗬" 作响,如拉风箱一般,便似随时准备奋力一 扑。十一郎内力牵动贺老二," 铁臂担山" 硕大的身子又出乎意料地移过来,背脊冲外,正好挡住几 个" 鹰爪派" 弟子的去路。那些弟子忙不迭地变招,或攻上路,或取下盘,或左或右。堂上人多,地 方本就不大,兼之桌椅分隔,十一郎身处空间甚小,他只须轻轻一带,自己小动,贺老二却是大动, 将对方攻势尽悉封住。

一个" 鹰爪派" 弟子嫌地方太窄,抬腿向十一郎身侧一张圆凳踢去,叫道:" 大家搬开桌椅再打, 免得打烂了。" 圆凳一经踢飞,那人抢上一步,正欲绕到十一郎身后,不料足下一绊,那张圆凳不知 何时又回到原处。那人知道是十一郎做了手脚,也不禁佩服他出手敏捷,当下又踢翻一条长凳。十一 郎一足轻勾,长凳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又四平八稳地立在地上。那人大叫" 好古怪" ,也顾不得甚么, 一口气" 噼哩叭啦" 踢飞四张凳子。眨眼工夫,四张凳子又叫十一郎一一踢回原地,仿佛它们根本连 一寸地方也没挪过。那人不觉又好气又好笑,连声呼道:" 邪门!邪门!" 十一郎掌缘一靠贺老二的 臂弯,关节受力,贺老二一条胳膊抡了一圈," 啪" 地击中一人脸颊。" 铁臂担山" 的胳膊果真铁硬, 这一下把那人打得半边脸颊肿得老高,站立不稳,这次倒是轻而易举地压塌了一张桌面。当即有人喊 道:" 贺老二,你帮外人么?" 贺老二胸口郁闷,连张口辩驳的力气也没有,直涨得满脸通红。

十一郎故作惊讶道:" 贺老二,你可别痛下杀手……哎哟,你的脸都气红了?你要赶尽杀绝,一 个不留么?""鹰爪派" 弟子顿时怒道:" 贺老二,你不仁我不义,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这回不用十 一郎把贺老二推向对方,贺老二已成众矢之的。

齐啸天脸­色­一变,十指指节" 咯咯" 乱响,屈指成爪。有人想道:" 齐老鹰沉不住气,要自己动 手啦。" 齐啸天双臂一振,指风刮面隐隐生疼,近处几人早退后数步。旁人赞道:" 齐氏鹰爪果然非 同凡响。练到这种境地,江湖上已鲜有敌手。只怕齐大洪掌门也逊他一筹。" 齐啸天却并非向十一郎 和贺老二出手,手臂起处,已抓起本门两名弟子,一抖一放,将一人甩到身后。另一边余下的弟子被 熊彪一手一个,也抛了出去。齐啸天抛本门弟子,手底使了巧劲,令他们稳稳落到地上,双足着地。 而熊彪却是有多大劲使多大劲,甩出的两人直跌得鼻青眼肿,桌倒椅翻。熊彪兀自嘴里骂道:" 什么 东西!敢打我师兄。" 齐啸天不急不恼,长身揖手道:" 熊老弟,令师兄受人所制,身不由已,原是 我的那些师侄的不是。熊老弟教训的对。" 熊彪眉毛一挑,道:" 你胡说八道!我师兄武功出神入化, 是他制住了那小子,又怕你们手下不知轻重好歹伤了他,才出手制止。又加上一个不小心,一个不在 意,一个不留神,让你们门下的­鸡­爪子划破了衣角……" 其实谁都看出贺老二是受了十一郎所制,但 熊彪嘴上不肯认输,生怕损本门威名,便瞎编乱造一通,又把刚才" 威远" 镖局的两人误伤贺老二 的帐算到了" 大力鹰爪派" 的头上,众人都觉好笑。

齐啸天的独生儿子齐思远年轻气盛,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分开人群,从空中朝熊彪扑下,叫道: " 便叫你尝尝­鸡­爪子的滋味!" 熊彪虽说话不着边际,功夫可不含糊,说道:" 要动手么?" 双掌上 翻,直迎上去。齐思远双足倒过来在熊彪掌上一点,借力翻了个身,立时头下脚上,五指疾Сhā熊彪双 眼。熊彪沉肩卸力,变招极快,对方指尖还未触及自己眼皮,他的右掌已快速绝伦地递至齐思远的肋 下。在场的人已有一半叫道:" 手下留情!" 齐啸天心中狂怒,要施救已然不及,心道:" 你伤了我 儿半根毫毛,我非将' 铁雁门' 踏平不可!难道齐氏鹰爪真怕了你们的' 雁行九式' 了么?" 熊彪有 心令齐思远出尽洋相,掌力一吐,只听十一郎道:" 哎哟,' 铁雁门' 要把这儿的各门各派都灭了吗? " 竟欺近身来,左手在熊彪掌缘一搭,右肩一耸,带动贺老二撞在齐思远腰畔。齐思远直跌出三丈多 远,接连撞倒了不少人和桌椅," 大力鹰爪派" 的弟子抢上扶住。

十一郎刚才这么拿手一搭,熊彪石破天惊的掌力大半都让他接了下来,齐思远身子又后跌借势卸 力,因此未受内伤,内行人如何看不出来?十一郎一推贺老二,道:" 接住了。" 熊彪只得用手搀住。 贺老二逞强,推开熊彪道:" 我……我没事……" 举步艰难,好容易捱到一张桌边,勉强坐下,便如 大病一场,一条胳膊又酸又麻,连根小指头也不想动了。

熊彪早就猜到师兄被十一郎制住,一来他不愿叫外人看轻了本门武功,二来投鼠忌器,所以一直 没向十一郎动手,还把过失一古脑推给其他门派。如今贺老二脱困,他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当下嚷 道:" 你刚才用了什么招术?" 十一郎笑道:" 狼拳。" 熊彪道:" 狼拳?那是什么门派?" 若不搞 清对头师承家底就贸然出手,日后对头的师门家人要是厉害角­色­,双方结下梁子可划不来啊,因此行 走江湖之人,大都要追问个究竟。倘若对方来头不小的,还是少惹为妙。众英雄好汉中不乏见多识广 的人,但竟无一人晓得狼拳是何门何派。有人道:" 郎拳?莫非是' 二郎拳' ?那是河南韦家庄的弟 子了。" 熊彪心道:" 管他甚么' 狼拳' ,料来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先料理了这小子!" 他 也不多想,右臂砸下,喝道:" 说出我大师哥的下落,饶你不死!" 十一郎往旁边跨出一步,上身微 仰,熊彪一记压手砸落了个空," 忽喇啦" 将近旁一张大桌面砸裂。熊彪一击不中,左手又是一记压 手砸,双臂如车轮般舞将起来。十一郎身形左一晃,右一闪,熊彪的压手砸次次落空,连对方的衣角 也没扫到,店中桌椅却无一幸免,木屑横飞。众人纷纷退得靠墙站,店主只是大呼" 好汉爷停手罢" , 却是不敢近前。

熊彪打得发了­性­,喊道:" 我砸光了桌椅,看你往哪儿躲!" 店中仅剩下裴仲明一行三人的桌子 未遭横祸。每每打到了他的桌边,裴仲明拿手在桌面有意无意地一拂,便将熊彪压手砸的劲力消于无 形。

阿毛早在一边徘徊着瞧了良久,见主人涉险,咆哮一声,人立而起,张开利牙大嘴,于拳脚中抢 过去,还没等熊彪回过神来,狼爪已搭上他的胸前。耳听十一郎叫道:" 回来!" 揪住狼颈后肥厚多 ­肉­的皮直拽到身后。与此同时,熊彪钵大的拳头已伸至十一郎鼻前。若十一郎不及时拽回阿毛,熊彪 固然有开膛断喉之灾,阿毛也不免受他雷霆一击而丧命。饶是如此,熊彪胸襟上还是留下了两个梅花 也似的泥爪印。

十一郎恼他出手狠毒,这一拳再不让了,侧身横臂,手肘下压,熊彪拳锋立偏。十一郎一足甫起, 熊彪一招" 北雁南飞" ,照他足踝一掌切下,谁知这条腿似软鞭一样,倏忽而逝,竟拐到熊彪背后, " 叭" 地在他后臀上踢了一脚。这一脚未用多少劲,只是轻轻一磕,一触即收,否则熊彪早筋断骨折。 但这一脚对熊彪和" 铁雁门" 来说却是奇耻大辱。熊彪道:" 好小子!今天有你没我!" 十一郎迎着 拳势故意脚下一慢,弯腰叫道:" 好厉害。" 一足斗然反踢,却又自熊彪肋下绕过,足尖在他后臀上 一扫而过。场中熊彪双臂齐飞,越舞越急,将自身裹在一片拳影中,圈子也越舞越大,满堂都是" 呼 呼" 的拳风。十一郎身形多变,兀自好整以暇地说笑几句,偶尔一足飞起,或双足齐飞,反踢正蹬侧 踹倒勾,花样百出,于拳影中抢出抢入。熊彪吼声连连,却未触及十一郎的一根毫发。

裴仲明低声向女儿道:" 你看那小伙的身法,象不象一匹狼?" 裴文青陡然醒悟,道:" 狼拳… …难道真有' 狼拳' ?是啊,可不象匹狼么?" 人群中也有人渐渐瞧出些端倪来,道:" 这什么十一 郎打得不成章法,举手投足都好似一条野狗。" 又有人道:" 倒是更象狼而非狗。老哥,我那一带常 有狼出没,我是瞧惯了的。""那么说不是什么' 二郎拳' 了。""他的步法踩得既非九宫八卦一类,又 不循五行­阴­阳,马步不象马步,仆步不象仆步,下盘倒是稳得很哪。" 裴文青皱眉道:" 这人的拳法 难看死了。这样耗下去,两人什么时候才算完呢?""叭叭" 数声,熊彪一路踏着地上的碗碟汤菜,朝 这儿打来。裴文青计上心来,有意要戏弄二人,忽地抄起桌上一盘犹自热气腾腾的油焖笋片,朝场中 地上一摔,心道:" 地上都是热油、碎瓷片了,瞧你们怎生打法?" 裴仲明哪曾料想她会来这么一手, 惊呼道:" 不可。" 要待出手相阻,已是不及了。

十一郎一足贴地横扫,一股劲风刮起,盘碟落势稍减。他往前一探身,恰好避开身后熊彪的一招 " 人字飞雁" ,右手下垂,一把托住盘底,盘子在他掌心嘀溜溜转了几圈,盘中滴油未洒。十一郎又 走了几步,将盘子放回桌面,双足顿起,熊彪" 哎哟" 一声,肥胖的一个身子已从人群头顶飞过," 嘭" 地摔到院子里,羊群受惊乱叫乱窜,乱成一片。

裴仲明笑道:" 好功夫。" 十一郎道:" 过奖。" 向裴文青瞟了一眼,裴文青顿时飞红了脸。

那边厢熊彪从无数羊头中探出个大脑袋来,拨开羊群走回店中,满身羊臊味。众人纷纷掩鼻让道。 熊彪不肯轻易服输,道:" 你使了甚么妖法?刚才不作数,再来再来!" 忽听身后有人掩口低笑,熊 彪奇而转身,却将后背冲了西首。不料西首群雄也是乐而发笑。熊彪大惑不解,上下瞧了瞧自己,摸 摸脸,没觉有什么异样。他见众人都盯了自己身后,一边师兄贺老二皱眉不快道:" 师弟,你先退下。 " 熊彪回转头,这才看见,原来自己一身青布衣衫的后摆臀部上印满了灰白的脚印,不消说,自然都 是十一郎刚才暗中留下的。十一郎出腿怪异,神出鬼没,事先他竟未察觉半分。若十一郎脚上使了全 力,后果不堪设想。熊彪再目空一切,也知自己武功离十一郎相去太远,脸­色­惨白,灰头土脑地悻悻 退下,口中尚自解嘲道:" 刚才在院子里让羊蹄子踩了几脚,那也没甚么打紧……" 众人都知自己比 熊彪无非是不相伯仲或稍过之或不及这,熊彪尚不是十一郎的对手,自己更不用班门弄斧了。群雄皆 是黯然。

齐啸天抱拳道:" 小儿有蒙阁下相助,齐某感激不尽。不过,如若阁下不将几位各门派的掌门人 下落说个明白,阁下虽于我儿有恩,那也说不得了。" 他声调一高,道:" 恩远,你听到没有?" 齐 思远在一边大声应道:" 孩儿听到了,爹。" 裴文青哼了一声,低低骂道:" 老狐狸。" " 武宫派" 赫长辛赫道长的大徒弟刘和杰上前道:" 在下乃' 武宫派' 门下大弟子刘和杰。尊驾武艺高强,我等 佩服得紧。但若恃强,我们纵然不敌,为了师尊也只能兵戎相见了。" 众人听刘和杰这么一说,胆气 不由一壮,便有好事者附和道:" 是呀,' 光棍不打笑脸人' 。便老实说了吧。你武艺再高,' 好汉 架不住人多' ,能以一敌十,以一敌百么?" 另有­精­明心细这人想道:" 齐啸天说的在情在理,恩怨 分明,倒也罢了。那个' 武宫派' 的小子可­精­得很,只几句话,既捧了对方,又把武林同道都扯了进 去,算盘的得倒是挺响。" " 威远" 镖局的少主人方正林年青气盛," 唰" 地打桌底抽出把长刀,喝 道:" 姓十的,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十一郎还未答话,一边的裴仲明道:" 我看这位小朋友 不远千里、风尘仆仆地赶到这儿报信,足见其诚。再说有了线索,总好过没有吧?" 方正林在中原镖 局做惯了吃穿不愁的阔少爷,自来眼中容不下别人,当即骂道:" 哪来的老东西,你凭什么在这当中 Сhā上一腿?你活腻了么?" 裴文青柳眉倒竖,就要发火,裴仲明一手背在身后微微摆了摆,暗示她不 要多事,脸上依旧挂了笑,左袖一扬一卷,自家桌上横着的一柄长剑已落到手中。他露了这一手上乘 内功,人群中有人喝了个采,道:" 老爷子,好俊的功夫呐。" 桌子纹丝不动,桌上碗筷也没挪点地 方,单是这一手,在场的这么些武林好手,自恃能做到的没有几个;就算勉强为之,也远不如裴仲明 这般信手拈来,轻巧自如。

裴仲明右手四指握了剑柄,拇指轻压按簧,猿臂轻舒," 嗤--铮" 地一声,长剑出鞘,剑身通 体雪亮,流光溢彩。他这拔剑­干­净利落,寻常人大多" 呛啷啷" 响成一片,他只" 嗤--" 地一声清 响,剑好,身手更好。

刘和杰忽尔大叫道:" 原来是' 裂云剑' 裴师伯!" 他抢上跪倒在地,语带哭腔道:" 裴师伯, 本门惨遭不幸,师父生死不明,还望您老人家出面主持公道。"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齐啸天心道: " 难怪他方才取剑、拔剑一气呵成,若行云流水。这份功夫,比他师弟' 游龙剑' 可强多了。只可惜 他闲云野鹤,隐退江湖,是以武林中倒还是他师弟许远山的名气更大些。" 方正林虽然骄横,但还有 点自知之明,口气也软了下来,道:" 既然有老英雄担保,我们就权且信他一回。" 将原来口中的" 老东西" 也改成了" 老英雄" 。

齐思远凑近父亲的耳朵,压低了嗓门道:" 爹,这小子看来久居关外,会不会和宝藏有关……" 他的话还是教不少人听到。众人转念一想,各自庆幸:险些坏了大事。幸亏没把那十一郎怎么地,否 则师父、掌门生死事小,找不到宝藏可就事大了。各人都是一般心思,正所谓" 英雄所见略同" ,一 时便有一些人大声道:" 对!咱们宁可信其有,死马权当活马医。" 十一郎笑道:" 各位的掌门、师 父说你们月初入关,我算来时日未到,各位只怕还在中原。没想到众英雄寻师心切,竟提前到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众人只道他在取笑自己寻宝心切,不遵师命,都哑口无言。十一郎又道:" 这 样也好,省我不少周折。事不宜迟,今天休息一晚,养足­精­神,明早我带各位前去。" 群雄连声称好。

经此一番波折,不觉已日头偏西。

十一郎道:" 刚才大家出手都重了些,砸了许多物什。我身上没带多少银两,不知哪位大叔大伯 肯……" 话未说完,方正林、贺老二争相道:" 区区小事,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先前大家剑拔弩 张,如今眼看宝藏了些许眉目,店内气氛也不一样,都争了赔钱。本地人自然不懂其间的玄虚。那个 哈萨克族牧羊人亲眼见过十一郎诡异的身手,胆子再大,也不敢去招惹事非,不和何时已赶了羊群走 了。

已到掌灯时候,众人前嫌尽释,重新落座。这回吃得畅快,和和融融。十一郎原只打算在这打尖 歇脚,先招些人手,将困在大漠中的五人救出,再往中原送信。可现在各门派都聚集在此,也就要了 间房。本来店内客满,但群雄有求于他,都竭力奉迎讨好," 威远" 镖局让出一间上房给十一郎住。

入夜,群雄都早早回房去睡。因人多房少,连楼下偏房也腾了出来,每个房间还是挤了四、五人。 因为只有裴文青一人是女的,所以她在楼上独占了一间,裴仲明与程辉便睡在隔壁。

裴文青想着明天即将启程,辗转难眠。别人都存了份疑虑,多了些心思,她却反而有点兴奋、好 奇。再回想白天所发生的一切,心道:" 那个十一郎神神秘秘的,就凭他,能带我们找到我的许叔叔 吗?瞧他|­乳­臭未­干­的样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想到好笑处,不由" 咭" 地笑出声来。

忽尔东厢房" 噼叭" 一声,似乎摔碎了一只瓷碗亦或其它东西。已是三更天了,各房内大都黑着, 小镇上偶有一两声犬吠与马嘶,万籁俱寂。

原本裴文青迷迷糊糊,行将睡去。这一破裂声虽不响,但在静夜里也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再细 听,隐约有人压低了声音在激烈地争吵。她好奇地探头出窗,只见一楼东面第二间房窗子半掩着,灯 光流泻出来,在窗前泥地上影照出一方清亮。她心中奇道:" 这么晚了,还有人吵架么?" 裴文青自 幼被父亲管得甚严。此次出关寻她师叔许远山,也是她软硬兼施,磨破了嘴皮,裴仲明方答允她同行。 而裴仲明实是因放心不下让她一个女流之辈独居家中,倒非她央求的功劳。如今出门在外,自然事事 新鲜,也添了个好管闲事的毛病。当下她吹熄烛火,临出门前又想起件事,返回身摘下墙上的佩剑, 悄悄地带上门,踮脚下了楼。

绕过店堂中叠起的桌椅,裴文青伏身来到东厢房左起第二间,房内果然有人在争执不休,依稀听 得什么" 师父" 、" 掌门" 之类的话。裴文青靠在墙角,伸手拔下发髻上的金簪,在纸窗格上扎了个 洞,将脸凑近前去看。只见屋内高高低低、或坐或站了有七、八人,瞧服饰都是" 武宫派" 门下的弟 子。当中间的一张桌子上首坐了一人,正是白天见过的" 武宫派" 大弟子刘和杰。其余的人也都曾打 过照面,只是互不知道姓名罢了。桌子右首坐了个人,长得还挺文气,背负长剑,一脸的怒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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