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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翠仗玉球 > 第一章

第一章

田冬一路在袋中前行,不辨日月,杨玉翠每过数个时辰,总会换点田冬不同经脉的|­茓­道,而田冬除了如厕之外,前数日几乎没有离开过那个布袋。

一开始袋子先是由杨玉翠背着昼伏夜行,慢慢的离开袋子坐在马车中,田冬也见过了那位声音粗豪的中年大汉,想来便是什么洪荒旗旗主了。一路同行的还有五、六人,这些人夹着田冬,加上已经远离崇义门的地头,后来才慢慢的只封住田冬的内息,让田冬比较自由一些。

田冬自知不敌,一路虽然愁眉苦脸,却也颇为合作,免的皮­肉­受苦,尽管如此,杨玉翠还是逮到机会就踢他一脚或捶他一拳,让田冬看到她就怕。

某一天,田冬一下马车,却见到前方好大一片浩浩荡荡的江水,田冬从未见过这么宽的大河,不禁目瞪口呆,众人弃车乘船,随着船离岸越来越远,田冬心中也是越来越无奈,当初田冬还想过顾副门主不知道会不会想办法救自己,但是时间逐渐过去,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走的却是越来越远了,想到崇义门也不会再当自己是弟子,那又何必来救自己?田冬终于慢慢的死心。

眼看江面宽阔,田冬无路可去,杨玉翠首度大发慈悲,解开了田冬的|­茓­道,让田冬在舱面闲逛,田冬四面打量,这是一艘双桅帆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是货船也不是客船,反倒像是私人拥有的游船,船上有四、五名船夫,一个个身材雄壮,体格魁悟,面­色­不善,一点也不像是一般的船夫,见到田冬的时候大都是微微的冷笑,田冬虽然小,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船只,倒也不敢自讨没趣的凑到这些人身旁问东问西。

这时田冬一个人站在前船,东张西望,想着会不会遇到认识的人,回头却见到杨玉翠正走出舱门,田冬连忙转过头,望着前方的滔滔江水,不敢回过头来。

杨玉翠见到田冬心中就有气,叱道:“小子,你给我放乖一点,要是打什么鬼主意,小心姑­奶­­奶­让你吃苦头。”

田冬一惊,低下头不敢答话,却听到一位船夫忽然笑着道:“杨副旗主好大的火气,他可就是坏了事的小子?”

田冬颇为意外,这人知道内情,应该是他们一伙的,可是说话这么不敬,难道是他们的上司?可是一些粗重的杂事也都是他们在作,这又不大像……田冬满头雾水,看不清楚他们的关系。

杨玉翠回头嗲声嗲气的道:“多谢吴舵主关心……没想到您的消息这么灵通。”

那位吴舵主一脸­色­眯眯的模样,走近道:“杨枯娘国­色­天香,您的消息吴某自然格外注意。”

“您别开玩笑了。”杨玉翠微皱眉头,娇声道:“这次人丢大了,连两个小孩都没看好……”

吴舵主接着道:“前些日子接到消息的时候,本来我们龙虎帮大伙儿都想下衡州帮杨枯娘的忙,只是听说为了怕打草惊蛇,才决定由杨枯娘送他们上来……”

田冬这才知道这船是龙虎帮的,他可不明白两方的关系,虽然面望着大江,可是伸直了耳朵偷听。

杨玉翠却不想再提此事,转个话题道:“吴舵主,还要多久才能上桐柏山?”

吴舵主道:“水路再过个四天,我们过了武汉便上陆,快马奔驰的话,三天就能到……贵寨寨主为了这件事没回山东,留在山上等杨副旗主,看来是十分重视此事。”

杨王翠听了心中更乱,她何尝不知古英寒为了等自己而留在龙虎帮中?这下子自己只带回了田冬,不知道会受什么样的处分,想到都是田冬的错,杨玉翠走到田冬身后,一巴掌往田冬后脑杓拍了过去。

田冬哎的一声,连忙往旁移开两步,杨玉翠这一下虽然没用内息,但是热辣辣的极为疼痛,好汉不吃跟前亏,还是闪远些。

怎知田冬往旁一退,杨玉翠更是生气,冷冷一笑道:“想躲到那儿去?”追上两步,又是一掌挥下。

田冬举起手一挡,也不敢运劲,免得这个凶恶的婆娘翻脸,杨玉翠见田冬这一下护往上半身,居然没处下手,勃然大怒,掌法一变,硬是要打中田冬。

田冬跟着变式,顺手一引,杨玉翠的掌力扑了个空,身形一个不稳,往前跌了半步,事实上田冬要是真敢与杨玉翠放对,杨玉翠还真奈何不了田冬。

吴舵主在旁见到十分讶异,迈步过来道:“小子还有这一手……?”同时挥出一拳,往田冬的身侧击去。

而同时杨玉翠身子一转,又是一掌击来,田冬眼见糟糕,再打下非吃亏不可,不敢再闪,于是向准来势,左右一挡,卸去七成力道,让两人的拳掌隔着自己的手往内推,还是打到身上。

田冬一阵疼痛,知道还要吃一顿苦头,于是立即蹲下,杨玉翠本还要再打,吴舵主却一拉她的右手,献殷勤的笑道:“杨副旗主不必这么生气,吴某在后舱准备了一些酒菜,还要请副旗主赏脸。”

杨玉翠本是个江湖浪女,虽然还不至于­淫­乱,但也颇乐于让人追求,眼见吴舵主捉住自己的手,她心里一乐,忘了继续追打田冬,左手抿嘴一笑嗲声道:“吴大哥好没规矩,怎么好这样……”随即轻轻的想抽回手来。

吴舵主见到杨玉翠的模样,正是心痒难搔,连忙捉紧不放道:“玉翠姑娘若肯赏脸,吴某三生有幸。”两人称呼一变,距离也拉近许多。

杨玉翠也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打算真的抽回,轻轻一咬下­唇­,媚目一瞟道:“怎么好说赏脸,玉翠有扰吴大哥了。”

吴舵主万分得意,哈哈一笑道:“请……”两人携手步入后舱。

田冬一个人缓缓的站起,像杨玉翠这种女人,他还是第一次瞧见,虽然这时的他还弄不懂男女间的玄妙,不过杨玉翠这么说变脸就变脸的功夫他可是叹为观止,在田冬的印象中,杨玉翠只有在面对那位粗豪的洪荒旗旗主——“猛金刚”鲁无彭的时候,才会一收媚态,规规矩矩的讲话。

才想到这人,田冬便见到鲁无彭正由前舱绕出,向着自己走来,鲁无彭年约五十余岁,极为高大粗壮,站起来彷彿铁塔一般,不过对田冬倒还是和颜悦­色­,看来此人还讲理,田冬也比较不怕他。

鲁无彭左右一望,没见到杨玉翠,眉头一皱的自语道:“又去勾三搭四了。”

转头一望田冬,接着压低声音道:“小子,你拜过师没有?功夫跟谁学的?”

田冬一愕,崇义门还没收自己,古朴算不算自己师父却又难讲,何况古朴这件事情又必须保密,田冬一时答不出来,只好嗫嚅的道:“我是胡乱学的……”

鲁无彭点点头道:“这件事情我听副旗主报告过,从崇义门的角度看来,你算是有勇有谋,行事得当,不过毕竟是坏了本寨的大事……等寨主向你问完话,杨副旗主非杀了你不可。”

田冬心中本已知道,可是这时听到鲁无彭说出,还是难免脸­色­难看,低下头望着滔滔江水,不知是不是该跳水逃生,可是自己又只微懂泳技,现在离岸这么远,只怕游不到岸,那又该如何是好?

鲁无彭见田冬满怀心事的模样,继续道:“我想了想,只有一个方法能救的了你。”

田冬讶然抬头,这人怎么这么好法?只见鲁无彭道:“这件事情,我可以帮你据理力争,可是就难在没有立场,若你肯拜我为师,我也好下说辞,杨副旗主日后也奈何你不得。”

“拜……拜您为师?”田冬脑海一阵混乱,这人虽然和气,但也是坏人的一分子,怎么会忽然想收自己为徒?

“没错。”鲁无彭正­色­道:“在武林中,我虽算不得顶尖高手,但我师门所传之‘元气功’也是武林一绝,以你的资质,一、二十年后未必不能青出于蓝。”

事实上,除了新来的两位副寨主之外,鲁无彭本是奉天寨中除古英寒之外的第一人,一向以“混元气功”、“大力摔碑手”享誉武林,论起功力不输于崇义门的副门主顾革袭,算是北地的高手之一。

田冬心中迟疑,颇想就此拜师,杨玉翠对鲁无彭这等怕法,要是自己拜他为师,还可逃出那个恶婆娘的毒手,可谓一举数得,反正崇义门也不可能收自己为徒,而前些田子田冬钻研武技,只觉得越来越有趣味,若是真有人愿意收自己为徒,能够学到武功,那可真是一件好事,想到这不禁露出欣喜的神­色­。

鲁无彭见田冬的脸­色­,知道田冬已经意动,接着道:“不过日后遇到崇义门人,你可不能顾念旧情,以私废公,不然为师必将秉公处理,将你毙于掌下。”他已经以田冬的师父自居,所以这样警告田冬。

田冬大惊,奉天寨明显的与崇义门为敌,自己若是拜师,岂不是有一天也要随着对付崇义门?这下子回家非被打死不可,田冬连忙摇头道:“不……不可以。”

在郴州城附近人民的心目中,崇义门是正义的化身,与崇义门作对可是会遗臭万年。

鲁无彭面现疑惑的道:“什么?”

“谢谢你,鲁大叔……”田冬愁眉苦脸的道:“……我不能拜您为师。”

田冬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只能不断的摇头。

鲁无彭也是思索良久才说出口,他自从知道田冬如何逃出杨玉翠手中的过程后,对田冬就起了好感,加上田冬年纪虽然小,功夫却莫名其妙的不错,想来是天赋异禀,这样的小孩本就难找,所谓徒择师、师亦择徒,鲁无彭无妻无子,这一身功夫若不寻个传人,只怕就此失传,加上这是唯一解救田冬的方法,正好一举两得。

但这时候田冬居然死命摇头,鲁无彭有些意外的皱眉道:“你活腻了?”

田冬一愕,这也不是开玩笑的,但是“死”这件事毕竟还没逼到跟前,田冬年纪又小,只知道死很可怕,怎么可怕却也不大明瞭,但想到被逐出崇义门已经会让家中十分生气,要是再拜对头为师,哪更是不得了,所以田冬还是猛摇头。

鲁无彭微微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你自己好好想想。”转身退回前舱,临入舱门,又叹了一口气。

田冬望着鲁无彭,心中毕竟极是感激,可是拜师入贼伙却万万不能,田冬心想自己就算打不过他们,只要他们不制往自己的|­茓­道,逃应该还是逃的掉,何况见了对方的寨主说不定还有变化,要是到了节骨眼非拜不可,那时再作打算。

数日后,到了汉口,众人再度登岸,田冬远远望见又是一个人烟繁密的城镇,心中大喜过望,一上岸便能重施故技,溜之大吉,没想到接近到数十丈远的时候,身旁的杨玉翠忽然连点数指,田冬全无防备,前胸后背又是几下疼痛,这可不是第一次了,田冬马上知道又是被封了气脉,虽然能正常走动,但是没办法运劲。

杨玉翠同时冷笑道:“你别打歪主意,姑­奶­­奶­可不会上两次当。”

田冬大是无奈,这女人未免太爱记仇,这下子又失去了机会,只好随着众人上岸,这里已经是龙虎帮的地盘,自然有人迅速的送上车马,众人不做丝毫停留,迅速的往北面驰去。

到了车中,只有杨玉翠与田冬两人,杨玉翠不时望着田冬冷笑,一点也没有美女的味道,田冬自然不敢多看她,看上两眼只怕拳头就挥了过来。

田冬其实也不算是个安静的小孩,不过这些天来,为了避免皮­肉­受苦,只好乖乖的沉静下来,话虽然越来越少,但是杨玉翠还是会随便藉点因头,揍田冬几下,唬的田冬连哭都不敢哭。

杨玉翠虽然不是好人,不过本来也不至于如此,不过奉天寨中,视杨玉翠的魅力于无物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鲁无彭,另一位就是寨主古英寒,所以古英寒才会安排杨玉翠在鲁无彭的手下办事。这次她本来自信满满的报了好消息,还为了隐密行踪、独占功劳,拒绝寨中人手回援,没想到却被田冬坏了大事,不知道会受到何等处罚,真是由不得她不怨。

田冬自然不知缘由,只知道这个女人蛮不讲理,他年纪还小,还不至于深恨他人,筹画什么复仇之策,不过对于杨玉翠自然不抱好感,只要有机会,绝对远而避之。

又过数日,终于到了桐柏山麓、龙虎帮门户所在地。龙虎帮并不是在深山之中,他们基本上算是黑道人物,主要靠的是包赌包娼、看场抽佣、坐地分赃,有时候还必须交通官府,所以无须将基业建立在荒山野岭,不过难免有时后会有不足为外人道之事,自然也不会建立在城镇当中。

他们不像奉天寨,原来是建基于拦路劫财、打家劫舍,有几分绿林的味道。当然,以奉天寨现在的声势,也不大需要如此,不过毕竟一直与官府作对,所以奉天寨便建立于深山之中。

到达的当晚,田冬与杨玉翠待在同一间房中,田冬缩在一角,杨玉翠却是不断的在房中踱步,显的极为烦躁,过了一阵子,忽然有人敲门道:“杨副旗主,寨主有请。”

杨玉翠一惊,回声道:“是。”随即一拉田冬,打开了房门。

田冬一望,门外站着四位大汉,似乎也是颇为面熟,想来当时也见过的,不过这些大概不是重要人物,田冬印象不深,不是这么确定,杨玉翠没容田冬多打量,将田冬一推,叱声道:“还不走?”

两人跟着四人身后,左弯右弯的穿过数道回廊与房舍,到了一间不小的偏厅。

田冬踏入偏厅,里面果然大都是当时闯崇义门的人物,微胖的古英寒坐在当中,身旁正是“飞天白猿”葛无计、“绿川狐”公孙仲两位副寨主。公孙仲当时重伤,似乎还没完全恢复,面­色­仍不大好看,其他立着一些人,都是当时站在古英寒身侧的,除了古严说过话,田冬就只认得鲁无彭和杨玉翠两人。

不过有些奇怪,在偏厅另一侧还有三人远远的坐着,田冬倒是从未见过,这时不及多想,杨玉翠一推田冬道:“还不向寨主磕头?”

田冬被推倒在地,索­性­趴在地上,不然岂不是非磕头不可,杨玉翠这时候顾不得这么多,对堂上一躬身道:“寨主,属下领罪。”

古英寒冷冷一哼道:“这件事情的始末,鲁旗主已经大略的报告过了,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杨玉翠垂首道:“属下不该贪功冒进,拒绝援手,更不该疏于提防这个小孩。”说着又瞪了田冬一眼。

古英寒面­色­较平和的道:“要是这个小孩真的能抱着顾老儿的孙女逃跑,还能让你差点追丢,这毕竟是意外……可以只罚你贪功冒进之事,不过这小子真有这个能力吗?”

“此事千真万确。”杨玉翠急急道:“这个小子既然奉令陪顾家孙女练功,想必有其长处,虽然功夫平平,可是跑的倒挺快的。”

田冬一直没全力与杨玉翠周旋过,杨玉翠还以为田冬根本打不过自己,只是会跑而已。

“哦?”古英寒微微皱眉道:“崇义门并非以轻功扬名……”

“启禀寨主。”“绿川狐”公孙仲忽然道:“顾革裴之妻‘漫卜’杜凤霞,出身于赣西鬼影门,鬼影门的轻功可是享誉武林。”

古英寒微微一惊,点头道:“莫非这小孩不是崇义门人,而是杜凤霞那婆娘的徒弟?”

杨玉翠惑然摇头道:“寨主,若他是杜凤霞之徒,顾家孙女如儿不会唤他‘哥哥’,应该唤师叔。”

“这也有理。”古英寒望着田冬道:“小子,你的轻功谁教的?”

田冬才偷偷的爬起,没想到古英寒忽然问起自己,只好嗫嚅的回答:“……那个古老头教的。”

“古朴?”屋中众人同时一惊,古英寒连忙追问:“他为什么要教你功夫?”

田冬记得不能说出玉球的事情,于是道:“他……要跟人打架,要我装作他徒弟,所以教了我一些功夫。”

田冬对于发生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自然说不清楚,厅中众人听的更是迷糊,古英寒皱眉道:“胡说?什么装他徒弟?”

“真的……”田冬急急的道:“要先和他徒弟打一次,誓言才会失效。”

公孙仲在一旁Сhā口道:“小子,古朴要和谁打架?”

田冬这可记的清楚,有把握的道:“步连云。”

“‘白衣大侠’步连云……”公孙仲一震,点头道:“这就有道理了。”

古英寒似乎还不明白,疑惑的道:“公孙副寨主,你的意思是……?”

“启禀寨主。”公孙忡连忙道:“据传步连云受艺于‘神指’任空,而任空大约二十年前败于古朴之手,伤重而亡,十余年后步连云一心为师门雪耻,到处打探古朴的行踪,数年来一直没有结果,这样说来,可能古朴曾立下了什么誓言,因此才会避着步连云,不然以古朴的­性­子来说,应该早就迎了上去。”

杨玉翠见众人相信了田冬的话,连忙道:“启禀寨主,既然属下所说是实,希望寨主责罚之后,能将这个小子交给属下,一雪此恨。”

“此事万万不可。”公孙仲一旁Сhā言道:“若是古朴或是步连云找来,奉天寨危矣。”

古英寒心想此事不可不妨,这两人一为前辈耆宿,一个是武林新秀,都不好惹,于是点点头沉吟着,不敢贸然答应杨玉翠。

杨玉翠还不甘心的道:“若是他们找来,我们也未见得怕了他们,何况属下擒获这小子也无人知道,他坏了本寨大事,本寨岂能放他生路。”

古英寒颇为迟疑,他也不愿在众人面前自承怕了那两人,何况真的就这样放了田冬也似乎不妥,但是那两人却都不好对付,古连云一向正派,还比较讲道理,得罪了古朴可是怨鬼缠身,从此不得安宁。

而田冬听了可是大大紧张,要是自己真的落到了杨玉翠的手里,那真是死路一条,只盼这位古寨主大发慈悲,饶了自己。

鲁无彭也颇意外,田冬原来向古朴学过功夫,那自己自然没资格收他为徒,只是这样一来,可能没有藉口救这个小孩,也算是无可奈何。

古英寒正在迟疑的时候,那远远坐着的三人中,有一人忽然开口:“古寨主,这件事由老夫替你分劳如何?”

田冬心中一松,却又颇为意外,这人身分好像比古英寒还高?怎么总是坐在暗影中不出来?

古英寒果然一拱手道:“愿闻黄帮主高见。”

那人站起跨步,走出暗影,却是个年约六旬的清瘦老者,只见他缓缓的道:“这个小子就交给我,若是古朴敢来龙虎帮胡闹,老夫让他来得去不得。”

古朴站起道:“既然黄帮主开口,这件事自然由您老人家做主。”

田冬恍然大悟,原来此人是龙虎帮的帮主,记得那时副门主好像提过奉天寨与龙虎帮结盟,看来龙虎帮比较大上一些。

“好说,寨主客气。既然如此,老夫就带这小子下去了,这件事还望寨主保密。”黄帮主随即对田冬一招手道:“小子,随我来。”转身就向厅外行去。

田冬只好跟在身后,这人一副古朴也不算什么的模样,看来比古朴还要厉害,还是听话为妙,只好随着三人往后走;四人一路往警卫重重的地方行去,越走越是深入,看来这个龙虎帮确实势力不小,田冬一面走,一面偷偷的东张西望,这一去真不知是吉是凶?

第七章虚幻翻云

四人到了一座庭园中的小花厅内,那位黄帮主当中一坐,打量打量田冬之后忽道:“许护法,替他解了|­茓­道。”

其中一位较为高瘦、目光锐利的中年人向田冬点了数指,田冬皱眉忍了两下痛,果然内息随经脉而起,恢复了正常的状态,田冬也不知道这人是好意还是歹意,微微鞠躬道:“谢谢你……黄帮主。”

黄帮主面­色­不变,缓缓的道:“你向古朴学了多少功夫?”

田冬想到就有气,愤然道:“什么学功夫?他只是要我去挨步大侠一掌,然后就将我打翻,还想杀了我。”

黄帮主面­色­微变,有些意外的道:“轻功呢?”

田冬只好说道:“只有‘天涯步’……确实跑的比较快。”

至于“璞玉掌”,田冬心想能不说还是不说,反正也没人见自己用过。

“只有‘天涯步’?”黄帮主似乎不信,摇摇头道:“‘翻云步’、‘虚幻步’呢?‘六合神功’呢?”

“没有啊。”田冬连连摇头,这可不是说谎,一面想,原来古朴还有这么多东西藏私不教。

黄帮主微微一顿,似乎有些失望的忽然一击掌,门外旋即走入一位穿着青­色­仆佣服饰的青年,对着黄帮主躬身道:“帮主。”

黄帮主点点头道:“黄二,这个小孩就留在内宅,随便彭嫂吩咐他作一些杂事,你先带他去,然后请大总管来一趟。”

田冬微微一呆,要自己做仆人?

只见黄二躬身道:“是。”转头要走却见田冬没有反应,便伸手轻轻一扯田冬道:“还不跟我来?”田冬只好随着黄二向门外走去。

黄帮主眼见两人离去,叹了一口气道:“真是白费工夫。”

站在一旁的许护法颇为疑惑的道:“帮主……?”

黄帮主望向两人,微笑道:“许护法、柳护法,你们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他,是不是?”

另一位壮实­精­悍的大汉正是柳护法,他点点头道:“古老儿的‘六合神功’、轻身功夫固然是武林一绝,不过帮主应该也不会有兴趣……莫非是‘璞玉掌’?”

“不。”黄帮主道:“‘璞玉掌’我虽颇有兴趣,但这核子随古朴不过十日左右,量他也学不到‘璞玉掌’,不过有件事情你们都不知道……古朴身怀武林至宝‘玉球’,要是这孩子真是他的弟子,我们消息放出去,古朴非得自投罗网不可,不过既然只是半凑数的学上两招,事后还想杀了他,我这个心机可就白费了。”

高瘦的许护法点头道:“既然连内功都没学过,当然更不可能学到‘璞玉掌’。”

黄帮主点点头道:“所以我才懒的再问……不过这个小孩说的是真是假还要多观察,许护法,等一下你传下命令,不能让那个小孩离开内宅……是要他想翻墙而过,他说的就是骗人的,‘天涯步’只能快速移动前行,可不能飞檐走壁。”

“启禀帮主。”壮实­精­悍的柳护法道:“我们只要将风声传出去,由古朴来与不来判断,不就马上可以得知真伪?”

“糊涂。”黄帮主脸­色­微沉道:“若确定是真,不但先要掌握了古朴的行踪,还得在适当的时刻传到他的耳中,我们才能事先召集人手,要是贸贸然将消息送出,古朴何时知道、何时会来,完全无法估计,帮中也只有老夫足以与他对敌,想留下他,除了你们两位之外,还必须将五堂堂主、十方舵主,全部集合才有希望,这样他一年不来,岂不是大家都要守在这里一年,别的事都不管了?……除非……”

他不知想到什么,顿了顿又闭上嘴巴。

“是。”柳护法惭愧的躬身道:“属下知错,帮主英明。”

他们却不知,虽然田冬不是古朴真正的弟子,但要是古朴知道此事,却真的非来不可,原因不是别的,正为了至宝——玉球。

过了片刻,门外有人恭声道:“帮主,黄单求见。”

“进来。”黄帮主道。

门外走入一位两边太阳|­茓­微微拱起的中年人,年纪莫约四十余岁,正是大总管黄单,他对黄帮主一个躬身道:“帮主,黄二说您老找小人有事。”

黄帮主点头道:“刚刚我让黄二带了一个小男孩去给彭嫂作帮手,只能在内宅帮忙,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命他离开内宅,你记往这件事了。”

“是。”黄单忽然有些迟疑的道:“帮主,男孩在内宅会不会不大方便……”

内宅不入五尺之童,黄单不知田冬仅有八岁,疑惑的问。

“他现在不过八岁。”黄帮主道:“两……不,三年后再送到外宅,不过这件事别告诉旁人……没问题就去吧。”

要是过了三年田冬也没露出破绽,想来也该不是古朴弟子,自然不用特别在内宅看管。

田冬随着黄二到内宅门外,经过通传终于见到彭嫂。

彭嫂是一个冷面孔、五十余岁的­妇­人,她负责内宅的事务,虽然名义上在大总管黄单之下,不过黄单也不能进出内宅,在内宅的仆­妇­当中,她算的上是有实无名的内宅总管,一般晚辈都叫她做彭大娘。

彭嫂出门望见田冬,马上对黄二皱眉道:“帮主叫这么个小娃儿来做什么?”

“不知道。”黄二摇摇头:“帮主说随便彭大娘您吩咐。”

彭嫂望望田冬,森寒的目光刺的田冬十分难过,只见彭嫂冷冷的道:“现在又不缺人,夫人、小姐自有丫环服侍,论起粗活,他也­干­不了……怎么会安Сhā到内宅来?你是不是听错了?”

“彭大娘,您别开玩笑了。”黄二苦笑道:“帮主亲口对我说的,还要我去告诉大总管,说不定还会另有嘱咐。”

彭嫂面­色­一沉,颇为意外的自语道:“这么大阵仗?”她已经知道有问题,于是转头望向田冬道:“你打那儿来的?”

“三扁担村。”田冬不敢回答崇义门,只好这样说。

彭嫂听了皱眉,瞪眼道:“三扁担村……在荆州还是常德?”

桐柏山位于两地交界,彭嫂直觉的问这两处。

田冬吓一跳,急急的道:“郴州府附近。”

“郴州府?”彭嫂颇意外的转头对黄二道:“是不是厅中那群客人……前些日子去的地方?”

“彭嫂,你饶了我吧。”黄二求饶的道:“我哪知道这么多……我还要去禀告大总管,帮主等着哪。”

“滚你的吧。”彭嫂一哼,拉着田冬转身踏入内宅。

彭嫂练过功夫,步伐又急又大,田冬不敢随便展开“天涯步”,只好半走半跑的急跟着,总算内息不弱,勉强还跟的上。

彭嫂拉他到花园旁假山后一间隐蔽的长形窄房中,大声的问田冬:“你叫什么名字?”

“田冬……”田冬期期艾艾的道。

“以后就叫黄冬!”彭嫂霹雳般的开口道:“不准再提田冬,知不知道。”

田冬一愕,忍不住问:“为……为什么?”

彭嫂一瞪眼道:“没有为什么!要是女孩子,连姓都没有,还是你比较喜欢叫冬梅?”

冬梅?岂不是倒了大楣?自己又不是女孩子,田冬连忙摇手:“不……黄冬好了。”

以前一些大户的习惯,收为仆佣必须跟随主人的姓氏,田冬眨眼变成黄冬。

彭嫂面­色­不变的道:“这间是放置除草、施肥、各项器具的小房,你就先往在这儿,帮忙园子里的杂事,要是帮主另外有吩咐,我会再告诉你。”

“这……”田冬回头一望,四面果然是各种刀剪、镰刀、锄头,还有一些大小不同的盆子散落一地。

“别啰唆了。”彭嫂说:“没事不要出来乱逛,被褥我会让人送来给你。”随即转身出外。

田冬呆了片刻,只觉得事情来的又快又急,自己还没弄清楚,已经变成这里的仆人了,他打开门绕过假山向外一望,只见到一片清幽,再向前走几步,就能看到内宅的门户,想来大门正紧闭着,刚刚来的时候,也见到有两个守卫,他们一定不会放自己出去。

田冬转头四顾,围墙高约丈半,自己是绝对越不过去,想逃跑是很难了。

打量片刻,田冬终于认命的回头收拾起房间,本来两旁都是木架,放置了一些杂乱的东西,田冬将木架挤了挤,在最里面挤出一块数尺宽的空间,打扫打扫,大概还可以睡觉,于是蹲坐在那一角,痴痴的发起呆来。

这一下坐到夕阳西下,完全没人理睬田冬,田冬饿的发急,忍不住出来探头探脑,东张西望,想出来花园又不敢出来,这时,忽然望见房前回廊,正有一人提着一大一小两包东西急步而出,因为天­色­已暗,田冬一时还看不清楚,不过那人远远一见田冬,立即缓下脚步,向着田冬走近。

走近数步,田冬已经看出来正是彭嫂,她左手提着一个包裹,右手却是一个小提篮,想来是吃的东西,田冬心想彭嫂不是说要叫人送来,怎么会自己送来,还不知道该不该问,彭嫂已经走到田冬身前,冷冷的道:“开门。”

田冬望见彭嫂两手都是东西,急忙将身后的门打开,彭嫂往前走了两步,见到田冬整理出来的空地,忽然一皱眉,田冬心中微惊,莫非是又要挨骂?

却见彭嫂忽然转身将大包放下,提篮塞到田冬手里道:“你先吃东西,我等等再来。”又是如风一般的刮出门外。

田冬莫名其妙,这时无暇多想,连忙打开提篮,只见里面热腾腾的菜饭正冒出香味,居然还有一碗汤。

田冬饥肠辘辘,忍不往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吃到一半,却见到彭嫂忽然出现在门前,放下了四、五根长约三尺,同样粗细的方形木条,望了田冬一眼,转身又向外走。

田冬走到门口翻了翻,不知道这些木条是做什么用的,想了想还是吃完再说,搞不好等一下一翻脸又没的吃,之前杨玉翠那恶婆娘就常作这种事。

可是毕竟还没吃完,彭嫂又出现在门前,田冬听到声息回头一望,见到是彭嫂,连忙站起,彭嫂摇摇头道:“吃完再说。”

田冬心惊胆颤的急急吃完,抹了抹嘴站起,彭嫂将食篮搁在一旁,转身将那几根木条抱入,平均放置在田冬清出来的空位上,田冬心中暗暗叫苦,莫非是自己才清出一块地方,她马上想加以利用,那自己该睡哪里?

彭嫂放好了木条,转身又到门外,却是抱了一块大板子进来,田冬连忙闪到一角,而彭嫂将那块板子放在木条上,随即转身对田冬道:“自己会铺床吧?”

田冬大是意外,原来这是帮自己弄的床?

田冬连连点头,感激的道:“彭大娘,谢谢。”

彭嫂脸一板,提起篮子出外道:“今天是我忘了嘱咐丫环,以后自然会有人送三餐给你……明天要见过夫人,早点睡。”又是一下子走的老远。

田冬虽小,这些日子也长了不少见识,发现这位彭嫂似乎有些面冷心软,人并不坏,不禁放下了心,于是打开被褥,窝在木板床上,酣然入睡。

次日,田冬见了老夫人,之后拿到了数件仆佣的衣服,正式作了龙虎帮中帮主内宅的仆役。

内宅中本无男人,而除了田冬之外也没有其他的男孩,丫环们至少也是十四、五岁,所以所有人都当田冬是小弟弟,几位负责除草、施肥、浇花的中年仆­妇­,见田冬长的清秀可爱,几乎拿田冬当宝,根本不让田冬帮忙,所以除了不能踏出花园之外,田冬的日子可以算是过的轻松愉快。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田冬越来越是想家,几次跟彭嫂说,彭嫂总是沉着脸不说话,直到有天才回了一句:“帮主不让你回去。”随即转身就走,留下田冬傻在那里。

转眼过了半年,田冬对于回家的念头虽然没有消失过,不过知道求也没用,慢慢的也不再随便出口。

时序逐渐入冬,天气逐渐转­阴­,现在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光,田冬无所事事,正依着假山,望着天空发呆,忽然旁边传来一声笑,随即一个少女笑着道:“小冬,你又在想什么?”

田冬回过头来,见到是一直帮自己送饭的小菊,于是有些无奈的道:“小菊姊姊,我总是看不到夕阳落下。”

小菊年约十四,长的清秀可人,一直把不到九岁的田冬当成是小弟弟,她见田冬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微微一笑道:“怎么看不到,不是正在落下吗?”

田冬摇摇头睁大眼睛道:“不是……不是落到墙的后面,是山后面,或是河水后面,或是田野后面……”

“小大人。”小菊一拉田冬的头,强笑着说:“你别这么正经好不好?”

这些日子过去,这些丫环也知道帮主不准田冬出内宅,虽然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不过对于田冬自然十分同情,所以小菊也不愿聊起这件事。

田冬知道小菊的好意,点点头道:“……对了,小菊姊姊,你以前住在哪里?”

“大洪山山脚的三里冈。”小菊笑着道:“你问这­干­么?”

“很近吗?”田冬道。

“说近也不近啦……”小菊道:“也要走个两、三天。”

“我家到这里,坐车也要一、二十天喔。”田冬一面说,一面又望着围墙外面。

小菊眉头一皱,转个话题道:“该吃饭啦……你不饿啊?”

田冬接过提篮,将中午的提篮交还小菊说:“小菊姊姊,谢谢。”

“每次谢也不嫌烦。”小菊接过一笑道:“自己慢慢吃,我还要回去收拾。”

田冬望着小菊离去,才将食篮打开,慢慢的吃了起来,反正对他来说,时间只嫌太多。

田冬开着门,一面吃,一面望着外面渐渐的变黑,食毕后他先出门将餐具洗净,之后回到房中关上门,点起了一盏油灯,室中才重现光明,这时外面已经一无声息,于是田冬才盘膝静坐起来。

过了一个时辰,田冬黯然收功,他因为不懂得所谓内功的窍门,虽然任督已通,循行顺畅,但是经过了半年,内息只有些微的增加,让他颇为气馁,过了片刻,田冬由怀中取出一个事物,正是那颗玉球。

田冬将玉球取出,随即将玉球中分两半,看来看去,摸弄半晌,才将玉球收回了怀

原来田冬来到龙虎帮不到几天,很快的就将缠在身上的“紫金蚕丝”取下,也因为好奇而将玉球由“紫金蚕丝”编成的小篮取出。

没想到取出玉球微一用力,玉球马上分成两半,田冬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玉球不知何时已被极锐利的东西切开,而且外壳居然并未留下什么痕迹,田冬打量片刻,见到里面平平整整、密密实实的,也就只是一块玉石,根本没有办法藏任何东西,这又是怎么回事?

几个月过去,田冬也不是第一次看了,总是看不出道理。

事实上这个玉球,两百年来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手中,也不知道在何时已经被人剖开成两半,所以获得此物的人都知道,这个玉球里面不可能藏着什么武林秘笈。

换句话说,也就是说秘密八成是在玉球表面的花纹上,可是田冬这些日子将玉球翻来翻去也不知看过几回,除了上面如云似雾的青绿纹路十分好看之外,田冬也看不出有什么名堂,想来自己见识不够,看不出秘诀,田冬后来也没再多想,只是偶尔将玉球取出把玩把玩。

片刻后,田冬收起玉球,拿起彭嫂替他取来的书籍,一字一句的慢慢读了下去,还好当初在崇义门学过认字,所以大部分的字都读的懂,要是有不懂的,东问问、西问问,也大都能获得解答,所以这半年来,田冬虽不算学会了什么高深的学问,不过也算是具备了些基本的学养。

读了片刻,田冬颇感倦意,收起了书,起身作势,练习了几遍“汤池拳法”和“崇义十六打”。

“崇义十六打”田冬早已经滚瓜烂熟,而“汤池拳法”果然越练越有趣味,田冬每晚都要练上一阵才入眠,至于“璞玉掌”,田冬因为想到古朴就有气,所以来到龙虎帮中从未习练。

可是今夜练习“汤池拳法”却颇有窒碍难行的感觉,田冬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内息不足,有些变化施不出来,于是又索然坐下。

这几日都是如此,田冬慢慢的想通,现有的内息若是不能再有增益,“汤池拳法”的­精­妙处也无能修练,想通这个道理后,田冬心里更烦,以前练习“汤池拳法”还可以消耗一些时间,现在没得练了,岂不是无聊的时候更多?

想到那日黄帮主提到“翻云步”、“虚幻步”、“六合神功”三种没听过的功夫,田冬心里又十分生气,古朴教自己功夫如此藏私,根本没安好心,还害自己不能入崇义门,田冬每次想到心中便是大为不满,总是心想古朴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不学他的“璞玉掌”!所以才会半年来没再练习。

但是现在实在无聊,迟疑片刻,田冬终于摆开“璞玉掌”的架势,练习起来,练了两招,这里实在太小。不说别的,单是那招“咫尺天涯”就至少要一冲丈余,房中绝不能练,所以田冬暂时先练双掌变化的招式,如“­阴­阳莫辨”、“旭日东升”,这样的掌法共有七招;而移动范围较大的招式,如“咫尺天涯”、“怒鹫翻云”、“如虚似幻”三招都不能练习。

“咫尺天涯”发如电闪,注重的是速度,“怒鹫翻云”必须上翻再下落,注重的是威势,而“如虚似幻”却是以特殊的心法调和步法,在丈许方圆内迅速挪移,注重的是惑敌,现在既然空间所限,不能练习就算了,田冬也不大在意。

又练了一阵子,田冬想到“天涯步”,这下不出去练不行了,田冬打开房门,偷偷摸摸的瞧了片刻,眼看四下无人,田冬终于踏了出去,在无人的空地上冲过来冲过去,修练起“天涯步”来。

这也是田冬运气,一开始数月,黄帮主没事总会暗暗的来看田冬的状态,一方面田冬看玉球的时间总是很短,没这么倒楣刚好被见到,而其他的时间田冬不是修练“汤池拳法”就是“崇义十六打”,黄帮主数次看不出特殊的地方,慢慢的也逐渐没再过来,要不然若是给他见到了田冬施展“璞玉掌”,田冬又会多了一些麻烦。

现在田冬练了练天涯步,心想既然已经出来,乾脆也来练练刚刚不能练的三招,首先便是“咫尺天涯”,田冬倏然前冲,两掌发出,随即倏然而退,这下与“天涯步”有一点点不同,耗费内息更大,但速度可是快了更多;再来是“怒鹫翻云”,田冬运气一翻,猛然跃高丈余,随即气息运转至双掌,一击一翻,又翩然落地。

这一下,田冬忽然愣往了,对了,这样不是可以跃高吗?只要用这种方式就能跳的很高……莫非,所谓的“翻云步”正是由“怒鹫翻云”这一招而来?那所谓的“虚幻步”岂不是正由“如虚似幻”这一招改变的?

田冬越想越对,“天涯步”正是由“咫尺天涯”而来,这两招也该如此,但是中间又必须有一点变化,这该怎么变呢?田冬一面想一面试,毕竟无师自通大是不易,当初古朴只是点了点变化的窍要,田冬略一施行自然能展开“天涯步”,可是怎么由“怒鹫翻云”变成“翻云步”,怎么由“如虚似幻”变成“虚幻步”,这可伤透了田冬的脑筋。

到了东方渐渐泛白,田冬才发现自己已经练了一夜,虽然稍有所获,但也十分疲累,连忙钻回房中睡大觉。

不到一个时辰,小菊又带着早餐过来,眼见田冬不在门外,颇为意外的敲了敲门,轻声的叫:“小冬……小冬……”

田冬正睡的人事不知,何况他内息虽丰,但是并没有正式内功的修练,耳目的敏感度并没能提高,自然听不到小菊的叫声,小菊正不知应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怎么了?”

小菊一惊回头,却见到彭嫂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她吓了一跳,彭嫂可是最讨厌人晚起,小菊正不知该不该说实话,彭嫂已经知道原由,一皱眉,霹雳似的大喊一声:“黄冬!”

田冬一听到“黄冬”两字,马上知道是彭嫂在喊,其他人大都叫他“小冬”,这下子田冬马上惊醒,急急忙忙、慌慌张张、睡眼惺忪的冲来开门,彭嫂一掌掴了下去,跟着骂了起来:“黄冬!全龙虎帮就以你最为轻松,还好意思睡懒觉?平时一些园子里的事情她们也没让你做,你以为我不知道?懒散太久皮痒了是不是?”

田冬挨了这一下脸上马上浮出掌印,但他自知理亏,不敢作声,低着头挨骂,小菊睁着大眼提着食篮,满脸都是同情的神­色­。

彭嫂瞪了片刻,似乎气消了些,取过小菊的食篮道:“罚你两餐没的吃,服不服?”

田冬连忙点头,彭嫂终于不再出声,转头离去。

小菊见彭嫂去远,摸摸田冬的头道:“小冬,对不起……”

田冬揉揉脸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小菊接着道:“小冬,你下次要是晚睡,门别关,我进去叫你。”

田冬摇摇头苦着脸道:“下次不敢了……”

“你别生彭大娘的气。”小菊和声道:“她最讨厌人赖床了,我不是早告诉过你吗?”

“我昨夜太晚睡了。”田冬有些尴尬的道:“小菊姊姊,我下次不会了。”

“好…”小菊抬头望望,见四面无人才低声道:“…我等一下帮你弄点吃的。”

“谢谢小菊姊姊。”田冬万分感激,要不然饿到晚上,那可是受不了。

“现在还有事要忙,等一下再来找你。”小菊一面说,一面挥挥手离去。

田冬望着小菊离开,再摸了摸火辣辣的脸,这才回到房中收拾床被,过了片刻,几位收拾花园的仆­妇­来到内宅花园,见到田冬脸上的掌印,无不大惊小怪,连忙追问,田冬只好惭愧的略为说明情形,于是讶异的讶异、怜惜的怜惜,吱吱喳喳,不一而足。

到了午末未初,田冬早已饿扁,怎么看就是没有小菊的身影,田冬思忖片刻,终究还是不敢往内宅走,可是到了申初,彭嫂有时会巡到这里来,要是那时小菊才来,那可糟糕,过了申时,那就是晚餐时光了,也不用偷偷的来了,田冬正自怨自艾的时候,忽然见到小菊带着微笑快步走来,田冬大喜过望,连忙迎上去道:“小菊姊姊,你来了?”

“快吃了吧。”小菊将田冬推入房中,一面由油布中取出一张薄饼递过,一面替田冬把风。

田冬知道事不宜迟,连忙囫囵吞枣的吞下肚中,一下子差点哽到,连忙喝了两大口水,这才缓过气道:“谢谢小菊姊姊。”

小菊见田冬已经吃完,这下子不怕被发现,她才松了一口气道:“真该饿你几次,每次都爱吃不吃的,今天吃的可快了。”

田冬脸微微一红,辩解道:“哪有……以前是想和小菊姊姊聊天,所以才会等你走了之后再吃。”

“少来……”小菊一笑,望望田冬的衣服道:“天气寒了,你会不会冷?”

“还好。”田冬摇摇头道:“不会。”

小菊摸了摸田冬的衣服道:“这件绵布是薄了些……”

田冬忽然想起“紫金蚕丝”,于是对小菊道:“小菊姊姊,你会不会做衣服啊?”

小菊有些意外的道:“当然会……­干­么?”

田冬回过身,在床板下取出了那一大团“紫金蚕丝”,回头道:“我有这个东西,人家告诉我要是作成衣服,以后不容易受伤,送你。”田冬跟小菊极好,反正这又不像玉球,拿了就会倒楣,于是田冬大方的送给小菊,他可没想到这也是武林至宝,一样能让小菊惹祸上身。

小菊意外的接过,田冬接着道:“你看喔。”一面拿了个剪树枝的剪刀,喀嚓一剪,“紫金蚕丝”名不虚传,果然毫发无伤。

小菊惊讶的合不拢嘴,自己取过剪刀试了试,发现确实刀剑难伤,她一向能在夫人或小姐口中听见不少武林事,知道这东西非同小可,于是摇头道:“我只是个丫环,要这个东西­干­么?你以后自己用吧。”

田冬笑嘻嘻的道:“我还不是个仆人而已?”

小菊面­色­微变道:“胡说,你还真想待在这里一辈子吗?你是被捉来的,又不像我是个没人要的孤儿,你要是有机会回家,日后还能出人头地,你要是真的这么没志气,姊姊以后不理你了。”

小菊与田冬闲聊中,知道田冬的由来,所以一直颇为鼓励田冬。

田冬见小菊脸­色­正经,不敢开玩笑的道:“好嘛……不过我想送你。”

小菊皱眉想了片刻之后,忽然点点头道:“好。”

她一面将那一团“紫金蚕丝”收了起来,一面对田冬疑惑的道:“你从哪儿弄来的?”

“就是那个怪老人啊。”田冬道:“那个把我从捉出崇义门的古老头。”

田冬除了玉球及古朴曾传授自己功夫这两件事没告诉过小菊之外,其他的几乎都没有瞒她,所以小菊听了也不意外,点点头道:“他还真不小心……嗯,我该回去了,等一下彭大娘说不定会来,你可不要说我来过。”

田冬目送着小菊离开,转回头考虑起功夫,那招“怒鹫翻云”应如何转变为自在腾高的身法,不用手部的经脉应该没错,至于足部的经脉可能还要多变一变,其中又分两个部分,一个是上腾,一个是迅速下坠,下落时还有几分千斤坠的味道,可是这个招式一气呵成,在哪里分成两截可是搞不清楚,而且这样子速度快是快了,耗费内息太多,应该另有省力一点的方法,想着想着,田冬又发起呆来了。

过了三个星期,天空开始降下雪来,庭园外是白茫茫的一片,这时候也不再有人修剪花木,田冬整日无事,更是不断的思索功夫,现在对于上腾、下落的身法总算是有了一些体会,不过是不是真的“翻云步”,这还有待商确,至少现在的田冬已经能轻轻巧巧的翻出墙外,只是一时还不敢贸然行事,不过田冬心中已经决定,今晚晚餐时先告知小菊,再来就要试着开溜。

到了晚餐时光,小菊脸上带着笑,左手提着食篮,右手拿了一个包裹,轻快的走过来,田冬正等的发急,连忙走过去道:“小菊姐姐,你终于来了,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小菊似乎微感意外,微笑道:“这么巧,我也有话要告诉你。”

“啊?”田冬一阵意外。

“没关系,你先说。”小菊温柔的道。

田冬四下打量片刻,拉着小菊进入屋中道:“小菊姐姐,我要开溜了。”

“什么?”小菊失声惊呼,差点将食篮跌落。

田冬连忙比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我现在能翻出围墙了,我打算晚上偷偷溜出去,我要回家。”

“围墙高一丈半……你怎么出的去?”小菊不敢相信。

“我有办法。”田冬道:“我以后再想办法接你出去。”

小菊连连摇头道:“你逃出去……要去哪里?吃什么?路怎么走?这些你都不知道,怎么回家。”

田冬搔了搔头,皱眉道:“我不知道,一路往南问就是了……”

“胡说!”小菊皱眉道:“没想清楚就跑出去,一定会被捉回来的。”

田冬见小菊不支持,有些黯然的道:“小菊姊姊,你不是说我不应该一直在这里吗?怎么又不让我走?”

小菊不禁语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田冬忽然异想天开的道:“小菊姊姊,以后我长大了,你嫁给我好不好?”

小菊又好气又好笑,拍了田冬脑袋一掌道:“这么小不点也想取老婆,真是人小鬼大。”

“等我长大嘛……”田冬得意的道:“几年以后我就长大了,到时候你嫁给我,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小菊没当一回事,瞪了田冬一眼道:“等几年?几年以后你也还是个小不点,别跟我扯这个……你当真今晚要走?”

“嗯。”田冬连连点头。

小菊叹了一声,摇摇头道:“没想到恰好赶上。”

“什么?”田冬疑惑的道:“对了……小菊姊姊,你刚刚不是说有事情要说?”

小菊放下食篮,将包裹打开道:“我帮你做好了这个,刚好用的着。”

田冬一望,却见是一件淡紫­色­的大件背心,丝线十分眼熟,田冬愕然道:“紫金蚕丝?”

小菊点点头道:“这东西我用不着,我帮你作了这件背心……可惜这种蚕丝太少了,不然能连袖子一起作出来,我已经加了一些普通丝线杂在当中,难免还是小了些……幸好有些弹­性­。”

田冬皱眉道:“这是我送给你的耶。”

小菊故意面­色­一板道:“少啰唆,你送我蚕丝,我回送你衣服不行啊?快穿到里衣里面去!”

田冬不敢再说,提起衣服一望,啧啧有声道:“小菊姊姊,怎么会小件?太大件了……作小件些不就可以作袖子?”

“别啰哩啰唆的。”小菊带笑的骂:“你不会长大啊?以后就勉强刚好了……你可别变成大胖子,穿不下又来怪我。”

事实上小菊作这件衣服可是费尽了功夫,材料不够,加上又不能让人发现,而且每当遇到需要截断蚕丝的时候,小菊只好拿把锉刀慢慢的磨,不然一件形似内衣的背心也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

田冬脱下上衣,在小菊帮忙之下穿上了这件衣服,将长长的下摆整个塞到裤子之内,这才急急的穿上衣服,呵了呵气道:“好冷……”

小菊见田冬的模样,担心的道:“这种日子你想逃出去,半夜不是冷死了?”

田冬一皱眉,这话大有道理,那怎么办?

小菊跟着道:“你还是等春天到了,要不乾脆再大个几岁之后才走。”

田冬点点头道:“嗯……那我只先出去看看,认一认路再说。”

小菊高兴的道:“再过几年,这里也不会让你住了,一定会把你送出去,到时候要走的机会就多了。”

田冬歪着头问:“为什么?”

“这你都不懂。”小菊没好气的道:“这里不能有别的男人。”

“……我不就是吗?”田冬大是疑惑。

“你是小男孩……什么男人?”小菊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田冬不甘愿,追问:“男人为什么不能进来?”

“你管这么多!”小菊年近十五,已经知道不少,想到这事儿脸一红,跺了跺脚转身就走,直到门口才回身道:“小冬……你刚刚答应我,今晚不会走的喔。”

见田冬点了点头,她才放心的离去。

第八章璇玑心诀

田冬望见小菊俏脸一红的模样,心中糊里糊涂,这种问题不知为何不能问?可是问起来却又总是颇有趣的,田冬毕竟刚满九岁,搔了搔头想不透也只有罢了,回房静坐养气。

到了三更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分,田冬蒙住脸悄悄摸出门外,四面一望,今晚天空飘着片片的雪花,天­色­暗黑,能见度极低,正是夜探的好机会。

为了避免被发现行迹,田冬一步步垫足在自己预备好的乱石上,往墙边靠近,直到墙边不远处,田冬猛一提气,蓦然往空中一跃,展开了自己研究出来的“翻云步”,直直腾上丈余,两手一勾,立即攀在围墙外,往外偷偷望去。

一瞧之下田冬赶忙缩头,原来在墙外数丈远处就有两个龙虎帮的帮众,正躲在前方不远的廊下避雪,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低声闲聊,田冬也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当然更不知道这是在田冬来到此处之后,黄帮主为了防止田冬脱逃,才下令增加的守卫,只不过黄帮主现在已渐渐忘却此事,这里的守卫也自然微见松懈。

不久之后,田冬又悄悄探起头来,知道虽然这两人没注意此处,不过自己想要在这里无声无息的溜出去并不容易,所以田冬轻轻一躬身,两脚一蹴墙沿,身子向后急翻,落到了身后一丈远的一户内宅房顶,施展起“天涯步”,转了个方向往南探去。

奔了不远,这时内宅房舍与围墙的距离极近,田冬可以轻易的望见外面的状况,只见四面一片寂然,内宅后方是一大片的山林,前方是绵延的房舍,若是要走,田冬一直往南奔,大有机会穿到山林中奔逃,只是既然已经答应了小菊留下,田冬望了望,压下了这个诱人的念头,转身往东面一跃,落到了外宅的一处房舍顶端。

田冬东张西望,只见一片空寂,田冬有些彷徨,他毕竟见识不丰,这时该做些什么也没个主意,只好继续往东北方的房舍探去。

越过了几间房,田冬忽然见到西北方有间房舍还闪亮着灯火,田冬好奇心起,立即转了个方向往西北跃去。

他小心翼翼的欺到了亮着灯火的房舍旁,由旁边的房舍顶居高临下一望,见到这间房舍外的回廊前站了四位彪形大汉,正四面巡迥走动,田冬不敢大意,又兜了一个圈子,才落到这间房舍顶端,同时听到一阵笑声传出,那人笑完接着道:“许护法不用担心,这件事交给我办便是了。”

另一人恭声道:“千万别这样叫小弟,全帮上下都在等待两位护法回来,挂度兄与小弟许封只是暂代数年,何况公孙护法办事还有谁不放心的?”又有另一人大声附和。

公孙仲?田冬蓦然想起,就是那个叫做“绿川狐”的奉天寨坏人,许封和挂度兄两人一定就是那两位柳护法和许护法了,他们关系如此密切倒不足奇,只是没想到公孙仲和葛无计居然还会回到龙虎帮,那他们去奉天寨到底为了什么?现在又在谈什么?

这时公孙忡接着道:“桐柏山与抱犊冈连成一气之后,武林中除了一些名门正派之外,能抗衡的就不多了,只是名声略损,这也是没有办法。”

柳挂度似乎有些迟疑的道:“不是公孙护法提起,小弟还不敢说,抱犊冈一伙二流强盗,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拉拢他们?”

“这你们就不懂了。”公孙仲得意的笑了英才道:“我们龙虎帮固然是黑道大豪,但是也有三不劫、五不盗的顾忌,不像绿林盗匪毫无顾忌,有些事情还是要他们去办才成,半年多前湘南的那件事,要是依着他们的­性­子,不带着一、两千人杀过去才怪,当然那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除非我们与衡山派正式翻脸,不然湘南这块大肥­肉­,一定会有别的人拿走。”

“翻脸便翻脸!”许封嘿嘿两声道:“我们难道还怕了小小的衡山派?”

公孙仲微微顿了顿笑道:“我们自然不怕,衡山派这些年没什么人才,偏偏又妄自尊大,几年前步连云一去,就把他们弄得灰头土脸,只是步连云号称‘白衣大侠’,为人正派、侠名远播,衡山派拿他没办法。但要是与我们交恶,衡山派必定会连结少林、武当那群所谓的名门正派,那时候可就麻烦了。”

“原来如此……”柳挂度赞叹的道:“公孙护法果然高明。”

“大家自己兄弟,别自称自赞的了,这个计划是我想出来的,自然必须我去执行……”公孙仲叹口气道:“现在麻烦的是古朴到了抱犊冈附近……谁?”

三人同时往外飘飞,闪了出来。

原来田冬听到古朴的名字不由得微微一惊,右脚尖微微一滑,由一块屋瓦边缘下滑到另一块屋瓦,发出了轻轻“喀”的一声。

田冬马上知道不妙,转身便逃,但是这三人都是高手,转眼已经分头穿出,公孙仲首先翻上屋顶,马上见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往南面飘过去,于是叱喝一声道:“哪里走?”一提气,首先追了上去。

这声斥喝一发,警哨声跟着传了出去,四面人影一个个一声不响的闪了出来,手中持着亮晃晃的兵器,向着在屋檐上急急奔逃的田冬缓缓围去,田冬发现自己目标过于明显,只好咬着牙往下一冲,从重门叠户的房舍中往南奔逃。

南面正是内宅的方向,田冬溜出来还不觉得,往回逃却发觉防卫森严,他一步步的沿着花树移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在这里了!”随即风声乍起,一个壮汉挥着大刀往自己身后直劈过来。

田冬闻声知警,转身见到一把大刀正向着自己脑袋轰来,田冬“如虚似幻”展开,左右一个闪身,大汉一刀刚挥了个空,还再找田冬的身影时,田冬却已经闪到大汉身侧,见大汉右胁露出破绽,手中凝聚好的内息蓦然发出,将大汉一掌击翻,大汉右胁巨痛,整个人立即痛嚎一声,向外翻滚了出去。

田冬没想到这大汉如此不堪一击,自己先吃了一惊,但见大汉这声一出,四面的人全部往这里集中,田冬连忙转身便溜,一面心中颇为懊悔,这人与自己无冤无仇,那一下会不会出手太重?

可是他还来不及多想,前方又冒出了两个大汉,两把鬼头刀一左一右拦腰挥来,田冬猛然一跃,倏然翻上半空,又飘回了屋顶,正是“翻云步”。

田冬一面急步飞奔,一面心中忖度,自己内息不足,能发不能收,“璞玉掌”一出使是全力以赴,对手要是功力较浅,实不应以此对敌,眼看距内宅不远,田冬跟前忽然冒出一人,大喝一声道:“哪里来的小贼?”同时一掌击来。

田冬见对方威势极大,这时也不用考虑什么能发不能收了,两掌同时弧向震动前推,正是一招“­阴­阳莫辨”。

此人乃护法许封,正想将田冬擒下,没想到对方这一招虚实莫辨,还没想清楚的时候,田冬已经闪过了许封的掌力,两掌击到徐封胸前,还好他功力实较田冬高,蓦然一翻身,直直往后折腰,只觉田冬掌力呼的一声掠过面前,他顺势起脚,往上一弹,藉此败中求胜。

田冬经验不足,眼看双掌将要击中对方,劲力自然顺掌直冲,那知对方忽然往后一折,这一下掌力使老,田冬前冲了两步,恰好遇到对方的那一脚,田冬眼看避无可避,于是顺势向上一腾,正好被许封一脚踢中胸腹之处,田冬顺着这股力道,由上方飞掠过徐封。

还好田冬身形较小,不然许封这一脚平时是练来袭人下­阴­、中者无救,这时对付田冬,恰好踢中胸腹,田冬中招时胸腹一疼,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是除了疼痛之外似乎也无大碍,想来那件内衣果然有用,现在既然已经闪过对方,田冬自然继续急奔。

徐封没想到田冬居然能硬挨自己一脚,还顺势溜走,虽然徐封这一脚本是为了逼退敌人,浑没想到田冬既然能发出这么强劲的掌力,居然还会中招?但这时他没空多想,急忙发出一声呼啸,由后方追去。

公孙仲与柳挂度两人适才分别往别的方向拦截,所以这时没有出现,但是听到徐封的声音,知道敌人居然往内宅奔,不禁有些意外的回头,远远的见到一个矮小的身影上下急跃,徐封正在后方急追,两人连忙分头绕开,想要拦住田冬的退路,哪知田冬根本没打算向外闯,本来就是要向内奔,这下一猜错,只有许封还有一线机会追到田冬。

但因田冬不断的上下翻腾,许封虽然功力较高,也常常追错了方向,许封一咬牙道:“小子再不停下,莫怪老子用暗青子招呼了。”话未说完,左手已经同时一挥,一支三菱镖迅疾的往田冬背心­射­去。

田冬平时在内宅中的小园子练习根本不能尽兴,这时上下翻动的正兴当,加上徐封事实上还没说完就已出手,田冬听到嗤的一声响,头寸转到一半,还没弄清是什么声音,噗的一下,背心已经一痛,三菱镖穿过了棉衣、里衣,直到内层的背心才阻住。

田冬吓的心惊胆颤,眼看内宅已经不远,连忙穿了下去,却见下方站着一人,目光炯炯有神的望着自己,正是龙虎帮帮主黄木森。

田冬冷汗直冒,自己决非黄木森的对手,但是现在避无可避,田冬在天空顺势翻身,猛然下扑,正是“怒鹫翻云”的后半式。

黄木森双目一亮,迅速无比的一闪身,让田冬扑了个空,趁田冬还没落地,黄木森已经拔出剑来,光影一闪之间,迅疾无伦的指着田冬的背心,一面道:“田冬,你还想跑?”

黄木森见这身影明明是小孩,穿的又是仆佣的衣着,施用的又是“璞玉掌”,不是田冬是谁?

田冬背心忽然一痒,听到黄木森叫破自己的名字,当真是魂飞魄散,不管黄木森的剑已经指住了自己,头也不转,向着花树丛中便钻。

黄木森一愕,没想到此童如此不知死活,顺手一剑刺出,准备将田冬以剑气点|­茓­制服,内息运转之下,一股劲力凝聚于剑端,迅速的撞击到田冬的背心,只见噗的一声,田冬身子往前直摔,一下子倒在地上。

黄木森正要向田冬走,外面忽然传来声音:“属下无能,帮主可受了惊扰?”

“无妨。”黄木森转身跃到墙上,见到是徐封,于是点点头道:“没想到连徐护法也拦不往这个小鬼。”

徐封一脸惭愧,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公孙仲与柳挂度也由不同的方向赶到,同时向黄木森请安,黄木森挥了挥手道:“这小子用的明明是‘璞玉掌’,八成就是田冬。”

公孙仲等人先惊后喜,柳挂度首先道:“恭喜帮主,如此一来田冬必定是古朴之徒。”

黄木森仰天哈哈一笑,意兴风发的道:“徐护法、柳护法,你们立刻察明古朴的下落,准备召集五堂堂主、十方舵主回返总坛,另外公孙护法曾说过古朴现在山东出没,两方面还要好好的配合。”

公孙仲连忙躬身道:“公孙仲一到奉天寨立即办理此事。”

但徐封脸­色­却是一变,迟疑道:“启禀帮主,那个小子扑入内宅之前,曾被属下三菱镖击中背心……”

黄木森吃了一惊,徐封功力也是不凡,被他暗器击中,田冬岂有命在?何况自己还加了一剑,连忙转回头望向地上的田冬,见到下方彭嫂等数位内宅中有功夫的仆­妇­已经赶到,却是不见田冬的身影,黄木森又是一阵意外,连忙问:“地上的小孩呢?”

彭嫂一楞,摇摇头道:“帮主,什么小孩?”

黄木森满头雾水,不理会墙内墙外的众人,翻身往田冬的小屋飞掠,这里距离田冬的住处十分近,黄木森转眼到达,挥手一推,门砰的一声撞开,却见田冬好端端的睡在床上,正被自己撞门的巨响惊醒,黄木森一皱眉,沉声道:“起来!”

田冬乖乖的掀被而起,却是只穿了一条长裤,上半身光溜溜的,这时被由外而内的寒风一吹,田冬不禁打起冷颤来,抖着声音道:“帮……帮主。”

黄木森见田冬没事人一样,心中莫名其妙,想到被自己以剑气点|­茓­,至少也要几个时辰之后才有可能逐渐的解开,他怎么能这么迅速的回到屋中,莫非是有人相帮?黄木森想到此处,接着道:“转过身来。”他想既然徐封说已经­射­中了田冬,那么背后必有伤痕。

黄木森见田冬缓缓的转过身来,却是一片平平滑滑光洁的皮肤,黄木森想之不透,还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时候,彭嫂已经赶到,见到田冬在寒风中发抖的模样,意外的说道:“帮主,黄冬作了什么事?”

黄木森听见“黄冬”两字,这才醒起,此童已经是帮中的仆役,莫非今晚果然不是此童?而彭嫂见黄木森不答,自然也不好再说,疑惑的望望黄木森,又望了望田冬。

黄木森终于一摇头道:“黄冬,没你的事了,睡吧。”转头离去。

彭嫂望了望田冬,摇摇头替他虚掩上了房门,才随着黄木森离开。

两人离开之后,田冬松了一大口气,这才披上了衣服,将门闩已断的房门以一些没用的花盆抵住,才急急躺回床上,裹在棉被中,心还在扑扑通的跳动。这趟真是好险,要不是小菊恰好将紫金蚕丝编成的内衣取来,自己是决难逃生。

田冬刚刚被黄木森已剑气一击,虽然对方的内劲被阻隔,但是黄木森毕竟内息雄厚,点到的又是大|­茓­,田冬还是全身一麻,跌到地上,也因此骗过了黄木森。

等黄木森跃到墙头与公孙仲等人对话时,田冬已经悄悄爬起身,往自己屋中溜去。也是黄木森对自己的功夫太有自信,没注意到田冬在身后弄鬼。

田冬回到房中,自然知道受了两击的衣服已破,而且黄木森已经识破了自己,一定会前来查看,于是急急的将衣服脱去,来不及换衣重穿,赶忙钻到被窝中,装成在睡觉的模样。也因为没穿衣服,虽然他吓的声音抖动,黄木森与彭嫂还认为是因为寒冷的关系。

黄木森一确定不是田冬,立即传下号令四面搜捕一个年约十岁、背后有伤的小童,闹了大半夜,自然是毫无收获,田冬深怕随时会有人闯来,塞到床板下的衣服连碰也不敢碰,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听着外面不断来去的人声。

次日,小菊送来早餐,田冬依然出门相迎,两人同时望望四面,见四下无人,小菊脸立即板了下来,瞪着田冬。

见到小菊的神­色­,田冬尴尬的一笑道:“我已经很小心了。”

小菊脸­色­较为柔和,将食篮递过,一面低声道:“昨晚到处闹了一夜……有没受伤?”

“没有。”田冬笑嘻嘻的道:“多亏小菊姊姊的衣服救命。”

“真的?”小菊又惊又急的问:“……这么危险?”

“被徐护法­射­了一镖,帮主捅了一剑。”田冬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

小菊脸都白了,看田冬一脸没事的模样,她讶异的道:“这样也没受伤?”

田冬摇摇头,将食篮打开,一面吃一面道:“暂时我都不敢溜了。”

小菊又安心,又有些替田冬难过,不知该说些什么,匆匆的去了。

到了晚上,别说“璞玉掌”,田冬连“崇义十六打”都不敢练了,乖乖的坐在屋中练气,到了半夜,吹熄了油灯,睡了片刻,才将床下的那几件衣服翻出。

田冬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那颗玉球,当时玉球是藏在衣袍的内袋中,回来时急急忙忙,也没空取出。

田冬掏啊掏,忽然一惊,连忙起身点亮了油灯,将玉球取出,却发现玉球其中一半已经破碎,竟是变成了一块两片,奇异的是那一块居然还是一个完整光滑的半球型,只是比起原先的半球小了些,与另两片合起来恰好是原来的较大半球,也就是说,这两片合起来的时候恰成为一个内凹的碗状物,刚好可以包往这小块,想来是那时挨了徐封一脚,刚好踢到玉球,那一脚力气不小,当场将玉球踢裂,变成现在的模样。

田冬大感有趣,原来这是球中有球?可是里面这一颗半球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田冬翻来翻去,看不出所以然来,于是拿起那两块片状的弧形残月观察,赫然发现内部居然布满的一个个的小字。田冬连忙移到灯火边,仔细一望,上面是一连串的|­茓­道名称:“……中|­乳­、根|­乳­、不容、承满……三­阴­交、地机、­阴­陵泉……”

田冬看了半天,上面数百千个|­茓­道的名称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上面,但是看不出来其中的关系,田冬见没头没尾的,思考半晌,猛然将另一半完整的半球往地上砸,果然也是裂成三块,仍是两片弧状的碎片,加上中间一块半圆球,田冬将四块写满字的碎片左看右看,真是大喜过望,莫非这便是所谓的内功?

不过这些字句字字相串并无头尾,田冬再仔细看了一遍,终于在其中发现了一句并非|­茓­道的内容——“运转璇玑,终至停轮,重入炉鼎,再整乾坤;是为璇玑心诀。”

因为内壁中的一字字都是连接起来,并没有所谓的开始与结束,这一句话又十分像是最后一句,所以田冬只好把这句话的下一句当成是第一句,开始记忆,还好大部分的|­茓­道顺序都是延经脉而行,尤其主要是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偶而有些经外奇|­茓­,也都是田冬学过的周身|­茓­道,所以田冬以身体的|­茓­道记忆,速度还算不慢,花了半个晚上才好不容易记住。

看过数遍后,田冬发觉其中一共有十种不同方式的循环,都是以丹田始,丹田终,但是字数却各自不同,越后面的,巡行的经脉越多,也越是复杂,虽然简会单单的只不过是|­茓­道的名称,不过有些前后|­茓­道根本不属同一条经脉,也不是相连接处,也许在体内的距离不远,但是如何连接却是匪夷所思,不过那既然是后面的事情,田冬迫不及待的依第一段试练起来。

田冬体内内息本来并不足道,但是经过古朴贯入三成内息,并打通田冬的任督二脉之后,田冬体内经脉的顺畅程度,已经不是初学者的状态,所以田冬沿着任督开始依序修练,很快的就达到了第一段的记载,田冬运转数遍,高兴的直起身来,只觉得神清气爽,举手投足似乎都更为有力,这是贯通经脉的象征,田冬倒不陌生,最奇异的是这样一来,体内的内息似乎小小的增加了一些。田冬大喜过望,这半年来内息修为停滞不前,就是因为没练过内功,现在终于有了一线机会,田冬不再迟疑,立即开始练习第二段。

修练完第二段,田冬已经知道,这每一段与内息的强度有极大的关系,每一段需要不同基础,也会有不同的收获,但是段与段之间又有类似与衔接,使的改换的时候不会有极大的困扰,想来与崇义门所谓的“炎阳劲”与“阳氤真息”相似,那就是两种不同阶段的功夫。

田冬当第二段顺利完成,立即开始练习第三段,但是想沿着指示继续作下去,却终于觉得力有未逮,本来这些路线与前一段的方式还是大同小异,但是就在每一个小小的变化中,却成为一个个的难关。

田冬终于知道,自己现在的程度应该是以第二段增强内息,以第三段为目标,这样慢慢的会逐渐有所成就。

田冬再读了一次全文,对于创作此“璇玑心诀”的前辈不由十分佩服,什么废话都没有,直接了当的说明路线,这样不会有误会或是困扰,只需依着目标前进。

田冬定下心来,又运行了一次第二段,这才就寝。

这也是田冬机缘巧合,自从当年有人以利刀剖开玉球之后,所有得到的人都认为玉球内别无玄机,所以都只顾钻研玉球表面的纹路,更是不敢让玉球表面再有任何伤损,而每一位获得者几乎都是功力极高的人物,自然更不会像田冬一般被人重重踢上一脚,所以玉球内部的秘密直到今日才被田冬解开来。

而田冬本身从未修练过任何内功,不会有相斥相克的问题要解决,却又有了一分浑实的内息凝聚在丹田之中,使得田冬能顺利的突破了开始的关卡,可称的上是运气极佳,自此终于初窥内功门径。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田冬除了帮忙一些琐事之外,其他有闲的时间都将心神集中于修练上,加上上次外探失败,差点赔上小命,田冬只好一直安分守己的待在内宅,不过与小菊的交情也越来越好,但到了十一岁时,田冬终于被遣出内宅,还来不及高兴,就被安排在地牢中为囚犯送饭。

地牢一共向下挖掘了三层,第一层是守卫等轮班人员居住的地方,还有千奇百怪、各式刑具集合而成的刑室,第二层是一般囚犯,第三层是所谓的黑牢,大概都是关一些不打算放出来的人。

田冬本以为离开内宅之后会有机会逃跑,没想到这里看管更是严当,为了保密,看守地牢的人也等于是半禁足,除非接受传唤或轮值,也不能随意外出,而田冬身分又有些特殊,看管地牢的“壬水舵”舵主赵天南虽然不知道田冬的来历,但却曾受过特别交代,所以一向也不会将田冬派出去,更别提轮班了,所以田冬实际上等于是地牢中一个能任意走动的小囚犯。

转眼又是七年,田冬也已经十八岁,生的高大挺拔,雄壮结实,面容还带着点乡下的纯朴,但是因为一直没机会晒太阳,整个人白白净净的又似乎颇为秀气,与天生纯朴的面容有些不搭调。

这些年中,田冬依序修练,已经顺利的突破了六段,只剩下四段还未能达成。

事实上,一般人修练的话,至少也要二、三十年的岁月才可能有此成就,不过田冬因为任督早通,修练起来格外快速,所以田冬不到十年便通过了第六段,现在想要再进步,还需要循序渐进,慢慢培养内息。

而他现在虽然百病不侵,不畏寒暑,但是自己的成就到底到了什么境界,还是不大了然,对于其他的武学知识也还是一窍不通,毕竟“璇玑心诀”只与内功有关,什么攻敌、化招、闪躲、挪移的方法一字未提,何况到了地牢之后也没空间可练习,只有无限的时间修练内功,所以田冬的拳掌身法也渐渐荒疏了。

这些年,所有的人都以“黄冬”称呼田冬,田冬也不多辩,只有自己记得,等若有一天离开了这里,才能将这个含有为人仆佣意味的姓氏去掉。

现在是冬未春初,年关刚过,白雪消融的时间,也是闷热的地牢中最舒服的季节,今日,田冬提着几叠食篮,一个个分送牢狱中的囚犯。这是田冬平常的工作,田冬一面送,一面心中想着第七段中的有关内息上至督脉大椎|­茓­之后,如何分岔手足六阳正经的变化。

正一个个送的时候,一个中年人一面取过食盘,忽然一把勾往田冬的脉门,低声的道:“小兄弟,求你帮帮我。”

田冬一惊,回过神来,他也没资格知道这些人的身分,只知道这人刚来数日,正是最不甘愿的时候。

田冬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摇摇头抽回了手道:“别打扰我的工作。”

那人见田冬轻而易举的抽手,似乎有些意外,但见田冬转身要走,那人连忙嘶哑的道:“我……只求你送一封信,事成给你十两黄金。”

十两黄金?这可不是小手笔,田冬讶然回头多打量了那人一眼,那人以为田冬心动,紧接着道:“如何……拜托你了。”

田冬微微摇头道:“我已经七年没离开过这里了。”

那个中年人一听十分失望,颓然坐下,田冬不再理会这人,送完第二层的食物之后,点起一盏微弱的油灯,往第三层黑牢走去。

第一层与第二层之间的铁门并没有锁,是由第一层的方向以铁闩扣住,第二层通往第三层就必须钥匙才能打开,铁门中夹有棉絮,内外的声音无法相传,反正除了送饭几乎也没人下去,所以这扇门的钥匙一向是由田冬在保管。

黑牢平时一点光亮也没有,田冬必须要点起油灯才能看的清,田冬关好门,缓缓的步下了湿滑的石阶,一直往内部走去。

黑牢一共只关有两个年纪不小的老人,一个是六年前被送进来,瘦瘦小小的老头,似乎颇为乐观,每次多多少少会和田冬聊上两句。

另一个却比田冬还早,也就是说被关了七年以上,此人年纪极大,满头稻草一般的白发,田冬从十一岁就开始为他送饭,可是两人却极少交谈。

这两人的食物是特别调制的,菜肴比较­精­致,虽然没有田冬等人吃的好,却比起第二层的好上不少,也许这两位的身分较不一样吧?舵主赵天南有下过严命,决不允许送错,田冬送了七年,也没出过岔子。

田冬先走到来了六年的老头牢房外,将食盘往内推,一面将前一次的食盘收了回来,那瘦小的老头眯着眼道:“小子,你就这样过一辈子啊?”

这人以前常与田冬闲聊,知道田冬也不能离开,所以有时会问问田冬这类的问题,这里也不怕被人听见,田冬比较敢说话,于是他苦笑回答道:“老前辈,难道您觉得我应该一路打出去?”

瘦老头嘻嘻一笑道:“也未尝不可……要不要老夫帮你打出去。”

田冬知道他在说笑话,也不在乎的道:“这里牢房栅栏是­精­钢铸造,晚辈又没有钥匙,前辈怎能出来帮忙?”一面往前走,将不大说话的那位老人的食盘换过。

瘦老头却叹道:“不提了,有钥匙也没用……嗯……看你步伐沉稳,气定神闲,功夫应该也不错,怎么会一直没有机会调出去助纣为孽?”

田冬自然没提过自己留在此处的原因,而田冬的功夫毕竟有些超越武学常规,是以这老头没能看出田冬的虚实,只觉得不错而已。

田冬颇感难以措词,摇摇头没回答这一句话,对两人笑笑道:“我上去了。”

“小子。”瘦老头急急叫:“你急什么?每天就来这一次,闷都闷死了,聊两句不成啊?”

田冬望向那位白发老人,笑笑道:“您可以跟这位前辈聊啊?”

瘦老头一撇嘴,摇头道:“那个闷口葫芦?他是有名的……”

“别说!”那老人忽然厉喝一声,止住了瘦老头的话,才缓缓的低声道:“韩兄,你想害了这个娃儿吗?”

瘦老头面­色­微变,低下头来道:“算了……算了,你去吧。”

田冬一肚子疑惑,没想到今日倒是不小心知道这个瘦老头姓韩,但也不好多问,收拾了东西往上走,回到第二层,忍不住望了刚刚那位拉住自己的中年人一眼,却见他动也没动食物,两眼无神的望着上方,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田冬正不知道该不该劝慰两句,通往第一层的门户忽然打开,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大声叫道:“黄冬,你的菊姊姊来了。”身后同时传来一阵喧闹声。

自田冬离开内宅之后,小菊就常来探望田冬,两人间的姊弟感情极为深挚,田冬有时候想起小时侯一心要娶小菊,总会有些脸红心跳,而六年前小菊也离开了内宅,在黄夫人作主之下,嫁给了探马堂庚金舵舵主,田冬自然压下了这种念头,不过这三、四年,正是田冬开始发育的尴尬年纪,小菊自可算是他的梦中情人。

而小菊每一、两个月来一次,几乎是龙虎帮中唯一一位会来地牢的女­性­,而她现在二十四岁,正是逐渐成熟,初露风韵的岁月,自然大受欢迎,这些喽啰难免吹吹口哨、开开玩笑,还好小菊能在黄老夫人面说的上话,丈夫又是舵主,不然这些粗人说不定会动手动脚、吃吃豆腐。

田冬听到青年的叫嚷,连忙道:“陈大哥谢谢,我马上来。”

那位姓陈的青年哈哈一笑道:“慢点来也不打紧……”随即回头参与欣赏小菊的行列。

田冬三步做两步走,急急的往上奔,很快的就赶到了第一层,却见小菊正对着那五、六名大汉翻白眼,娇美的面容微翘着红艳艳的嘴­唇­,不理会他们的调笑。

田冬上来的时候,正有人怪声怪气的嚷着:“菊姊儿,怎么不多带几位姊妹一起来聊聊?”

小菊哼了一声,瞪了发话的那人一眼道:“刘老三,你这话不怕我跟兰妹妹说?”兰妹妹正是刘老三的妻子。

四面众人一声怪叫,刘老三有些下不了台,强笑的道:“她……她哪管这么多?”

这话明显的心虚,小菊不为己甚,见到小冬已经上来,于是走过去一拉田冬道:“小冬,我们到前面聊,别理这些家伙。”

四面又是一阵故意扭扭捏捏学小菊说话的声音,两人也没空理会,往前面的田冬房间行去。

前面其实与下面的地牢形式差不多,只差没有钢铁制造的栅栏,而是以一张张布帘隔起,所以几乎每个人都能有一个独立的小房间,也因此田冬才能在这种环境中修练。

到了田冬的房间,两人沿着简陋的木板床坐下,小菊劈头便低声问:“小冬,你有没有想到办法出去?”

第九章千钧一发

田冬摇了摇头,往外一望道:“那扇铁门要赵舵主才有钥匙,我怎么出的去?”

小菊自然知道,她每次来都是舵主赵天南开门,小菊只有皱起眉头,望了望田冬道:“你过年就满十八了,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田冬无言以对,只好转个话题道:“菊姊,你现在都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小菊摇头道:“还不是洗衣打扫这些杂事……小冬,你有没有把握打倒牢中的七、八个人,包括赵舵主。”

田冬一惊,疑惑的道:“什么意思?”随即田冬同时听到他人的脚步声,连忙眨眨眼放大声音道:“菊姊,杜舵主他最近在不在总坛?”

小菊听到自己丈夫的名字,脸­色­微沉道:“半个月前又出去了,大概又要几个月不见踪影,不知道哪有这么多事好忙?”

小菊的夫婿杜二高一向对小菊不好,小菊提到他脸上神­色­并不好看。

田冬接着道:“探马堂就是这样……他是到各处去打探消息?”

“嗯……”小菊点了点头,不大想提自己夫婿。

这时满面横­肉­、一脸凶暴的舵主赵天南经过外面的走道,田冬连忙起立道:“舵主。”小菊也勉强一笑道:“赵舵主。”

赵天南点点头,向两人望了一眼,继续向前方众人汇聚处走去。

过了片刻,田冬才重拾话头道:“刚刚你说的……我不是很确定能不能办到。”

田冬指的是打倒这七、八人。

小菊点头道:“要是可以的话,地牢西面不远就可以奔出总坛,中间除了一个警哨外,大部分都是像我们一样的普通帮众,要是你能逃出去,我在西南面的山林中可以先替你藏好食水衣物,让你能顺利的回家。”

其实过了十年,田冬想家的念头也没有之前强烈,只不过一辈子待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自然不行,所以还是非逃不可。

小菊接着道:“再过半个月,帮主好像要去参加霍山‘神雷帮’帮主的七十大寿,听说会有几个月不在,两位护法也会去,应该是个机会,要是你没把握就算了……反正我先帮你准备好,你记清楚地点……”随即将早已事先选好的地点告诉了田冬。

田冬记住了之后,小菊点点头道:“我不能久待,也该走了,你一切小心。”

田冬忽然道:“菊姊,要是我走的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小菊微微一愣,田冬接着有些脸红,结结巴巴道:“那个……杜二高不是对你不好……你要是……”

田冬其实也没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觉得小菊对自己很好,应该要帮她过更好的生活,只是他对小菊毕竟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情愫,所以说的不大顺畅。

小菊低下头来一句不说,这也不知道算不算会错意,而田冬更是慌了手脚,一下子也说不出话来,只好尴尬的低声道:“菊姊……你生气了?”

不过小菊忽然摇摇头,有些黯然的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是认命了……要是你真的逃了出去,不用念着姊姊。”

田冬连忙道:“不……菊姊,你要是愿意到南方去,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菊脸微微的红了起来,摇头道:“别说了……”起身就往外走。

田冬一把拉往小菊,焦急的道:“菊姊!”

“小冬……”小菊没想到一向守礼的田冬居然会捉住自己的手,有些生气又有些焦急的道:“你……你再这样,我以后不来看你了。”

田冬一惊,连忙放手,小菊回过头来,见田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心有不忍,反而牵起了田冬的手道:“我知道你对菊姊好……菊姊孤苦一人,一直把你当自己弟弟,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对菊姊好……安全了之后,别忘了捎个信给姊姊。”

田冬无话可说,只觉得小菊牵着自己的手温暖滑顺,自己的心又不争气的扑通通跳个不停,只能期期艾艾的道:“菊姊……这样不成……”

“小冬。”小菊拉着田冬的手,温柔的道:“菊姊会一辈子记得你……你……”

田冬一时激动,猛然将小菊一把抱住,田冬这时已经十分高大,小菊纤细的身躯一下子被包在田冬的怀中,小菊发现田冬抱住自己,急急的想挣脱,但是别说田冬这时“璇玑心诀”已经修练到第六段,就算没练过功夫,也不是身小力弱的小菊能够挣开,小菊心里一慌,只觉得田冬热烘烘的男子气息整个包住自己,一下子全身似乎都松松软软,她又不敢大声叫,只能低声的道:“小……小冬,快放开我……”

田冬怀中满是香软,全身热血似乎都冲到脑中,已经有些糊涂,根本没理会小菊在叫什么,小菊身高只到田冬下巴,田冬的头脸完全埋在小菊的发中,只知道喃喃的道:“菊……菊姊,我喜欢你……”

小菊脑海一阵模糊,以前的那个小弟弟真的长大了,她忽然间忘了自己的夫婿,只觉得能这样被田冬搂着,实在是甜美不过,两手不由自主的回搂住田冬的腰,低声而忘情的念:“小冬……小冬……”

“菊姊跟我走……”田冬爱念大起,喃喃的道:“我带你回家……我娶你……”

小菊本已经颇为陶醉,但是听到这句话,忽然警觉到自己已经嫁做人­妇­,连忙放开缠往田冬的两手,浑身也僵硬起来,田冬自然感到怀中娇躯的变化,同时听到小菊冷冷的低斥:“放开我!”

田冬从没听过小菊这样说话,心里一惊,忙不迭的放手,小菊一脱开束缚,蓦然转过身去,往外就走。

田冬以前从没这么大胆,心中已经十分忐忑,见小菊往外走,立即焦急起来,慌慌张张的叫:“菊姊……”

小菊一顿脚步,迟疑了片刻,还是往外迈步,田冬见状急急一跃,闪到小菊身前,挡住了小菊的去路。

小菊眼睛一花,忽然见到田冬站在自己身前,整张脸立即沉了下来,冷冷的望着田冬。

田冬见小菊面罩寒霜,低下头来连连搓手道:“菊姊……对不起……”

小菊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田冬,见田冬一副焦急的模样,心也不禁软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小冬……”

“菊姊,你不生气了?”田冬见小菊似乎没这么生气,又雀跃起来。

小菊摇摇头道:“你以后不准再跟我说这种话,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田冬十分失望的道:“可是我……”

“别再说了。”小菊道:“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怎么能够……”

“我不在乎。”田冬急急道:“我们一起到郴州,那里没有人知道……我们可以开心的过一辈子。”

小菊心里微觉把持不住,要真是如此,岂不是十分美满?可是这毕竟是异想天开,小菊叹口气道:“我还是会把东西准备好,你回去之后,再也不要来桐柏山。”

说完不待田冬答话,随即绕过田冬,走到门外扬声叫:“赵舵主。”

赵天南缓步走来,远远的沉声道:“杜嫂子要回去了?”

小菊微微一礼道:“是,又要麻烦赵舵主了。”

赵天南面无表情的点头道:“没什么,这里大伙也寂寞,嫂子多来转个两圈也不错。”随即由怀中取出钥匙,当先便走。

小菊随着赵天南的脚步向外走,回头望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田冬,两人目光一会,竟是有些难以分开,还是赵天南发现小菊没有眼上,疑惑的回头问:“杜嫂子………?”

两人这才回神,小菊面一红,急急忙忙的转身往门户走去。

田冬叹了一口气,回到房中坐下,想到刚刚搂着小菊的奇妙滋味,田冬不由的心跳又加速起来,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布帘忽然一掀,赵天南出现在门口,田冬连忙站起身来,躬身道:“舵主。”

赵天南目光直视着田冬点点头,往内跨步走到田冬身前,他上下打量田冬一番,这才开口道:“黄冬,‘黑牢’那两个老头有没有什么异状?”

黑牢也就是第三层,那里黑暗无光,所以叫黑牢。

田冬一愕,摇摇头道:“没有啊……一个还是几乎不说话,另一个还是嘻嘻哈哈的找我聊天。”

赵天南点点头,望了田冬一眼又道:“下次你菊姊再来,你想办法让她别来了。”

田冬大吃一惊,迟疑的道:“什么……?”

赵天南也不解释,冷冷的道:“就是这样,你记往了!”

田冬数年来一向服从赵天南的命令,所以也只懂得点头,但是毕竟觉得糊里糊涂,忍不往又问道:“这……是为什么?”

赵天南脸一沉,恶狠狠的道:“照作就是了,多问什么?”转头就往外走。

田冬一ρi股坐到了床上,心里涌起了离开的冲动,这些年要不是小菊常常来,自己说不定已经撑不下去,现在居然连这一点乐趣都要剥夺,田冬摇了摇头,这里真的是不能待了,田冬开始仔细的思考,该如何才能顺利的逃脱。

思索了许久,田冬想清了许多细节,但还是担心自己功力不够,要是不能打倒牢中的这些人,只怕自己也会变成囚犯,这可不能不防,何况与大家相识已久,真要出手还是难免有些顾忌,念头转来转去,想不出一个完美的计划。

田冬想着,首先的问题便是如何将众人同时制伏,避免警讯传出,方能在赵天南身上取得钥匙,然后还必须想办法骗得外面把守的四名帮众开门。

那扇大铁门上面有两付锁,内外任一边都没办法独立将门打开,必须将两付钥匙同时Сhā入,才能将门打开,这算是第二个难关,也是田冬一直想不出如何解决的问题。

次日,田冬依然照顺序送饭,送到第二层那位中年人的牢门外,那人一见田冬,立即又扯着田冬道:“小爷,求求你做做好事,我再不送封信出去,我家中数十人都会死光的。”

这么严重?田冬一楞,望了望中年人道:“我不是不肯帮你,我自己也出不去啊。”

那人见田冬肯回话,急急的道:“您不是有朋友会来吗?只要传一封信出去就得了,这样你等于是救了我全家大小,我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你。”

他昨天听见小菊来访的事情,现在立即以此为由,猛下说辞。

隔邻牢房一个长相英俊的年轻汉子冷冷的道:“龙虎帮还会有好人吗?张贵脉师傅,你别白费心机了,一错不可再错。”

原来这中年人叫张贵脉。田冬也不理那位冷言冷语的年轻汉子,对张贵脉道:“张师傅,我的朋友一、两个月才会来一次,你的事这么急,她是帮不上忙的。”

田冬自然不是真心要帮,何况还牵扯到了小菊,可是看这人如此焦急,只好找个理由让他死心,省的每天啰唆。

张贵脉却大喜过望的道:“可以、可以,只要在半年内送到信,那都还有救。”

张贵脉往外望了望,见没有其他的人,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张摺叠成小小方块的信签,一面想塞到田冬的手中,一面道:“这就拜托你了,我上面有注明,致赠送信者十两黄金,请你送到承天府南的张家集,送给集中最大一户张家大院的二爷张贵方,我是他哥哥,他一定会厚加酬谢。”

弟弟是二爷,那你岂不是大爷?田冬微微皱眉,不接这封信,对张贵脉道:“张师傅,你先收着……我有把握再跟你拿。”

张贵脉一愣,迟疑的将信收回怀中,一面道:“不然……不然这样,我改成二十两?”

“不是这个问题。”田冬摇摇头,继续分发其他人的食物。

这时那个冷言冷语的年轻汉子又说话了:“张师傅,我看你改成黄金百两好了。”语气中带着嘲笑,不知是在笑张贵脉小气,还是笑田冬见钱眼开。

张贵脉心中发急,对那人道:“莫少侠,您就少说两句吧。”

那位姓莫的年轻汉子拿起食盘,哼了一声还没说话,对面一个细瘦矮小的中年人忽然接口道:“我看还是送信去莫采心大侠的武当山,武当山人多势众,顺手灭了龙虎帮,我们不就全部都放出来了?”

这话开玩笑的成分居多,莫采心听的不顺耳,怒哼一声对那中年人道:“苏甘哈,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甘哈冷冷一笑,没好气的道:“你觉得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了,少跟我露名门正派的威风,还不是挂羊头卖狗­肉­?武当距桐柏不远,居然任由龙虎帮坐大,实在让人失望。”

其实第二层关人很少超过半年,是被放了还是被杀了田冬也不清楚,所以现在这些人,进来时间最久的也不到两个月,田冬也不知道他们的来路,不过想来他们早已彼此自我介绍过了,田冬没想到那位叫做莫采心的年轻汉子居然是武当派的名门高弟,而这位苏甘哈似乎对他们颇为不满,关系好像蛮复杂的。

莫采心这时正猛然站起,指着苏甘哈道:“你口齿放乾净一点,什么挂羊头卖狗­肉­!”

苏甘哈挥挥手,往后一倒,翘起二郎腿道:“你有本事就过来教训我,就怕你们名门正派只会口头说说,什么事都办不到。”

莫采心气的七窍生烟,又不好破口大骂,否则正如对方所说,只能口头说说,莫采心只好恨声道:“好,我记往了,莫某日后有机会,必定会向阁下讨教。”

田冬听的正有趣,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叹息:“大家都是落难人,何必如此?”

田冬回头一看,见到是一个学究一般的五十余岁老者,他正和声道:“莫贤侄无须生气,苏门主若不是自忖必死,怎会口出冒犯之言?”

苏甘哈听见此人说话,坐直身体对那位老者恭声道:“鲁先生太过客气,空空门只剩小侄一人,算得什么门主,何况师尊生死未明,小侄更是不敢当此称呼,先生与我师父平辈论交,小侄应执弟子礼。”

鲁先生点点头,又开口道:“空空门一脉单传,数百年来劫富济贫,不为己身,虽非正派之同道,但亦颇受人钦佩,六年前令师失踪,各门派答应倾力找寻,虽然并无下落,似也不该如此抱怨。”

田冬这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这样,苏甘哈提到名门正派时语气不佳。

苏甘哈低下头道:“鲁先生责备的是。”

鲁先生转头对莫采心道:“莫贤侄,老夫托大说一句,龙虎帮将我等关在此处,又任我等交谈……除非归降,不然是必死无疑,希望莫贤侄不要在意苏贤侄说的话。”

莫采心似乎不敢对鲁先生无礼,只好点头道:“既然鲁先生开口,小侄无有不遵……”

田冬这时已送完饭,不好一直站着听,于是一面往下走,一面心想,第二层中关着六人,却有两人一直不说话,不知是何来路?

他才刚刚关上夹着绵絮的铁门,那位姓韩的老者见到灯光透下阶梯,首先哈哈一笑道:“姓黄的小子,可以说话了吧?”他指的是门已经关上,与田冬聊天不会害到田冬。

田冬一面往下走,一面道:“老前辈,您可真是­精­力旺盛。”

姓韩的老者嘻嘻一笑道:“这叫苦中作乐……喂,小子,你既然也算是关在这里,平时都做什么消遣?”

田冬摇摇头道:“有什么消遣?空间又小,什么事都做不了。”

田冬一面将两人的食盘换过,一面无意的道:“两位前辈以前一定是武林的高手了?”

满头白发的老人依然没说话,瘦小的韩老人倒是得意的道:“我们两人名头倒是不小,不过论起功力,我可是和他差远了,我是有些小功夫特别有名。”

田冬饶有兴趣的道:“什么小功夫。”

韩老人一顿,笑着望着田冬道:“小子,不告诉你是好意……要是让你知道,你也别想离开这里了。”

田冬微微一惊,但旋即摇头苦笑道:“我想……当初他们安排我来为两位送饭,本就没打算让我出去。”

韩老人面­色­一正,望着白发老者点点头道:“小子说的有点道理……魏老,你看呢?”

白发老者原来姓魏?只见他摇摇头,仍然没开口,韩老人无奈何的道:“反正说了也不光彩,不说也罢。”

田冬微叹一口气道:“我就是没锁匙,不然还真想帮两位……”

田冬要是帮的了他们,自己不是也能出去,问题就是帮不了。

韩老人目光一亮,忽然低声道:“小子,你真想帮我们?”

白发老者的目光也望了过来。

田冬点点头道:“当然,要是两位前辈出的去,岂不是也能顺便带我出去?问题是我帮不上忙,所以也能想想而已,像这两扇牢门的钥匙,连舵主都未必有。”

“牢门是小事。”韩老人立即道:“你只要帮我们一个忙,我们就大有希望。”

田冬想到刚刚发生的事,面有难­色­的道:“不会是要我送信吧?”

“不是、不是。”韩老人神秘兮兮的道:“你想办法让我们吃喝一些别的东西……”

田冬满头雾水,难道吃的好一些就能逃出去?还是这个老头只是骗骗自己?

韩老人见田冬的神­色­,知道田冬不信,连忙道:“不说你也不知道,这两盘饭,是不是专为我们准备的,与其他人都不同?”

见田冬点头,他继续道:“我们的食物,每天都会加入一些软身的药物,那东西对身体无害,就是不能运劲,我们身上药­性­要全部清除,至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不能吃这些东西,那不是要靠你了吗?”

田冬这才明白,想到小菊说帮主黄木森大约半个月之后会离开,这样算来时间刚好,于是点点头道:“食物都是我在弄……我来想办法,但是这锁……”

韩老人十分兴奋的抢着道:“只要你帮我弄根细铁丝来,这锁何足道哉?老夫当年偷遍天下,开这东西还不是轻而易举?”

田冬愕然道:“偷遍天下?”

韩老人连忙解释道:“小子你可别胡思乱想,我可是劫富济贫……劫富济贫听说过吧?意思就是……”

田冬刚刚才听到这句话,不等韩老人解释便道:“是不是空空门?”

韩老人面­色­一变,十分意外的望着田冬道:“你不是十一岁就进来了,也听说过空空门?”

田冬他是觉得意外,笑着道:“上面有一个大叔,叫苏甘哈……”

“甘哈?”韩老人大吃一惊,望着姓魏的老人道:“魏老,他们居然连我徒弟苏甘哈也捉来了,真是太可恶了。”

田冬又吃一惊,原来这位韩老人就是苏甘哈失踪的师父?

魏老人面­色­冷静的望向田冬,难得的张开金口道:“上面还关着哪些人?”

田冬微笑道:“您问的还真刚好,其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一些,上面一共有六个人,除了苏甘哈之外,一位是承天府的张贵脉师傅,一位叫莫采心,好像是武当的,还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学究,他们叫他鲁先生,名字我可不知道了。”

韩老人听了叫出声来:“鲁先生!他居然也被捉来了……?还有两个呢?”

田冬道:“一个是没头发的和尚,另一个是……嗯……一个黑黝黝的大汉,两个人都不大爱说话。”

韩老人还要再问,白发的魏老人忽然打岔道:“黄冬,你今天已经待太久了,明天再谈。”

田冬这才醒悟,今天确实留连过久,连忙道:“对……我该上去了。”他一面急急向上走,一面回头道:“我应该叫田冬,不叫黄冬。”随即匆匆打开铁门锁好,通过第二层,往第一层奔了上去。

田冬要是往下送饭,第一层与第二层之间的铁门通常只是虚掩着,田冬将门推开,再回身将铁门闩好,见众人正吆三喝四的掷着骰子,无人注意到自己,田冬松了一口气,将收回的食盘往前送,才自顾自的回到自己房间。

这一个月来,田冬总是想办法将第二层六人的饭微微减量,凑成两份给黑牢的两位老前辈吃,只是第二层的人难免有些怨声载道,叨念着田冬为什么食物越来越少,他们现在一日只有一餐,居然还要减量?田冬也不敢泄漏机密,只好想尽办法劝慰。

田冬与魏老、韩老两人已经拟下了计划,不过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地牢外的四名守卫不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田冬早就思考许久不得要领,两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是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再看着办。

不过田冬颇想离开前与小菊见一面,只是不知是不是为了之前的事,这一个月小菊一直没来,田冬无可奈何,自己又不能送出讯息,空自焦急却没有一点办法,反而是那位张贵脉师傅一直烦个不停,让田冬不知该如何解释。

前天魏老人已经恢复了功力,昨日韩老人也已复原,眼看时机己至,三人计划今日冲出去,是以田冬从昨夜就紧张兴奋的失眠,今日时间一到,他便急急忙忙的提着食盘往门口奔跑。

地牢中其他的喽啰们还是聚在一起赌个不亦乐乎,刘老三刚输了一大笔钱,把年终的赏银输的乾乾净净,正想找人借钱,见到平时总是缓缓而行的田冬一副急急忙忙的模样,刘老三诧异的道:“小冬,你赶什么赶?”

田冬一惊,回头强笑道:“今天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我怕等一下又要跑茅房,所以走快了些。”

刘老三摸摸鼻子道:“这样……好吧,今天三哥做个好事,替你一次。”

赢钱的大汉叫包大池,他正开心的笑:“老三,什么时候转了­性­啊?”

刘老三回头吐了一口痰,哼声道:“老子去转转运,等一下连本带利的赢回来。”

包大池哈哈大笑道:“就怕你不来,老子运气来了连山都挡不住,等一下看你去当裤子。”

刘老三懒的理会包大池,向田冬走去道:“小冬,我帮你!”

田冬哪知弄巧反拙,连忙道:“不好,舵主会生气的。”

刘老三似乎想起了什么,点点头道:“对了,黑牢的饭只有你能送……我帮你送第二层的就好,人家都说好人有好报,老子做做善事,总会让我赢一些回来吧?”

田冬又好气又好笑,不知该如何拒绝,只好点点头道:“好吧……麻烦你了。”

于是刘老三帮田冬提起层层相叠的食盘,一面道:“走、走,等一下老子改了主意,你小子后悔就来不及了。”

田冬巴不得他改变心意,但是这时没话可说,只好自己拿起黑牢两人的食盘,随着刘老三往下走,刘老三一面走一面叨念:“小冬啊,每次行刑舵主都没叫你,你也不会自己来看看,增长些胆识,以前还是小孩子就算了,现在也人高马大了,总是该帮帮忙。”

田冬从小就没有看过行刑的画面,最多是听到惨叫声,这已经让他十分不舒服,要是平常刘老三这么说,田冬一定会推拒,但是这时田冬心中纷乱,只好尴尬的点点头道:“是……”

两人往下走,牢中的六人见居然是两个人来送饭,不禁有些意外,但是他们眼中龙虎帮都不是好人,也懒的发问,只有那位张贵脉心中忐忑,不知道是不是田冬抖出了自己托他送信的事情,这下可是自讨苦吃,张贵脉只有暗暗祷念,期待佛祖保佑。

到了第一间牢房,刘老三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你弄好我也差不多了。”

田冬不敢吭声,拿着两份食盘,往黑牢走去,那位武当高弟莫采心见状哼声道:“今天不先送下面的啦?”

田冬这一个月都是先将八盘食物拿到第三层,分妥了两老的份量之后才取上来,也从这时候开始,食物就开始变少,莫采心不满已久,一直以为田冬存心整他们,见到另有一人下来,就想扯扯田冬后腿。

刘老三果然颇为意外的道:“小冬,你现在都让下面的先吃啊?”

田冬支吾的道:“每天无聊,变变花样嘛。”

莫采心不放过的道:“只不过变了变之后,我们吃的就变少了,今天看来没这么倒楣了。”

刘老三有些疑惑的望望田冬,但这时毕竟胳膊得向内弯,他随即转回头对莫采心破口大骂:“你这兔儿爷啰唆什么?老子们高兴给你吃什么就吃什么,你再啰唆,今天没的吃!”

莫采心满面怒­色­的闭口,田冬连忙道:“三哥,那我下去了。”一面急急往下方走。

田冬一开门,瘦小的韩老人与白发的魏老人居然就站在自己跟前,田冬一惊,连忙进来将门带上,一面放下食盘一面道:“两位出来了?”

韩老人点点头道:“不是说好了吗?我们先上去帮那六个人开锁,那我们俩乾脆先出来了。”

田冬连忙道:“上面有一个……跟下来了,怎么办……改天吗?”田冬其实心里还怕怕的,既然出了变化,那就再延一天也无妨。

韩老人望向魏老人,只见魏老摇摇头道:“总要出手的,既然只有一个人,没关系。”

田冬还不知该说什么,魏老人轻轻拉开田冬,将门打开一个缝隙,见刘老三正对着那六人唠哩唠叨,距门约三丈远,魏老人将门一推,迅如电闪的冲过了三丈距离,刘老三还没完全转过头来,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

那六人发现奇变忽起,一个个愣住了,傻傻的望着韩老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田冬急急奔出,焦急的低声叫:“魏前辈,你答应我不伤他们的。”

身后的韩老一面踱步出来,一面笑着道:“小子你太紧张了,‘冷面追魂’魏无常岂会失手?不该死的包他一个也死不了。”

“冷面追魂”魏无常?六人本来或坐或卧,这时无不瞪大双眼望着魏老。田冬也一样,他没想到魏老人有个这么吓人的绰号,田冬还不知道,这个魏无常以前是个功夫极高的一方之豪,十年前忽然失踪,原来正是被困在龙虎帮。

那位鲁先生定下心来,回头一望韩老,也忍不住叫了出来:“‘飞天大圣’韩方兄,原来你也在这里?”

苏甘哈听到一惊,回过头大叫起来:“师父!”

田冬连忙摇手道:“小声些……小声些。”

韩方低声一笑道:“田小子说的对……,依我们的计划,你们两个去把风。”

满头白发的魏无常不发一言,迅速的往前方门户飘,田冬跟着托着食盘急急的奔过

韩方不再啰唆,首先帮鲁先生打开门锁,然后再轮到自己徒弟,韩方不愧自称偷遍天下,六道并不简单的锁,还带着手足的铐链,他只凭着一根铁丝就迅速的打开来,没片刻工夫,六人有如出闸猛虎,全身是劲的随着韩方往前奔。

田冬见大事底定,低声道:“等一下我会虚掩着门,再将门外的传警铃毁掉,然后想办法将舵主引来,他来了之后,你们再一拥而出……那时我会将舵主房中的警铃也毁掉,怎么出去再想办法。”

除了韩、魏两老之外,其他六人不由得一愕,什么叫做再想办法?莫采心焦急的道:“你有没有把握?”

田冬还没回话,魏无常已经点点头低叱道:“去吧!”

魏无常知道变数其实很多,一个个研究是没办法的,还是必须要靠随机应变,何况刚刚毕竟花了一些时间,不能再拖延,所以直接让田冬行动。

田冬强按下自己紧张的心情,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望了众人一眼,只见八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有的兴奋,有的焦急,有的面无表情,更有人脸上露出仇恨的神­色­,不知道想到了哪个仇家,田冬这时自然没空研究,要众人往门的两边闪开,故作无事的往外走,随即将门掩上,却没有闩起,四面一望,果然赵舵主这时候并不在,想来还勉能照计划进行。

这里的地道是南北向,警铃在这个地下通道南端厅堂的东首,那是一个通到门外的细铜管,里面安装了百炼钢丝,只要一拉,外面的铃铛立即乱响,门外的守卫马上会发出讯号,并且紧紧关闭住牢门,不让任何人出来。

田冬正是带着食盘往厅中的东首走,西首这时候还是五、六个人赌成一团,田冬微觉放心,走到警铃前转身后望,却见到刚刚大赢的包大池正望着自己笑道:“小冬,刘老三……?你又在­干­么?”

田冬勉强一笑道:“那些人嫌东嫌西,刘三哥正在大骂他们。”

包大池喔了一声,对田冬笑着道:“难得你想看看,坐那么远做什么?过来一起玩。”

田冬放下食盘,笑笑道:“不……我只是想休息一下。”

包大池知道田冬从来不玩,事实上田冬根本没有拿过银两,也没钱输给他们,所以包大池不再注意,转头回到西首桌前的战局。

田冬趁此机会,两手同时往回握住铜管口,功力催运至双掌,瞬间将铜管整个扭死弯曲,紧紧夹住里面的百炼钢丝,不论怎么拉都不可能动弹,才将食盘移到警铃前不远的桌上,挡住众人的目光,转身往前走,想去找赵舵主。

田冬走没两步,包大池又赢了一注,哈哈大笑的时候见到田冬空手要走,那食盘居然留在大厅,于是笑着道:“小冬,你的吃饭家伙怎么忘了带?我看你今天真是病的不轻。”

田冬一愕,难以对答,乾脆急赶两步,一面道:“我等一下再来拿。”一面向着北面舵主的房间行去,还听到身后传来的笑声:“小冬从没生过病,好像这次真的拉肚子了,哈哈……”

田冬没空多听,急急赶到赵天南房外恭声道:“舵主,属下田冬有事禀告。”

“哦?”赵天南有些意外,田冬几乎没有主动找过自己,他沉声道:“什么事?”

田冬早有计较,以微带急迫的声音道:“黑牢里那个白发老人身体好像不大对劲。”这是韩方提供的招数。

赵天南听见果然一惊,连忙往外走,刚刚将门帘掀上的时候,田冬远远的听见南端的包大池正得意的大嚷道:“死刘三,还不出来……”随即传来砰的一声,接着就是数声惨叫,赵天南与田冬同时往南面望,只见他们八个人已经冲了出来,转眼就料理了聚赌的五、六人,魏无常与韩方身法最快,同时往北端抢来。

赵天南一惊,急急闪回房中,正是要去拉警铃,而魏、韩两人身法再快也赶不上这数十丈的距离,田冬心里一慌,全身僵直,这下死定了,警铃只要一拉就再也无法开门,莫非这一个月的计划就此前功尽弃?

第二卷

第一章

这时韩方与魏无常两人急急冲来,却见赵天南正要闪回房内,而田冬却楞在那里,韩方急的哇哇叫:“姓赵的,有种就别躲。”

魏无常却喝了一声:“田冬,拦住他。”

声音虽不甚大,但却是往田冬脑门直冲,田冬被吼的一惊,警觉到这是唯一的方法,于是立即抢入布帘后,眼见赵天南正奔向房内警铃的把手,田冬劲力一催,全身迅如电闪的往赵天南后心扑过去,两掌猛然往前一轰,正是一招“咫尺天涯”。

这一招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很快的就欺到赵天南身后,赵天南不知是谁,只感到劲风压体,这一掌不能不接,于是一面前跃,一面将身子在半空中一个回旋,变成向后倒退,两掌往田冬攻来的双掌迎去。

田冬知道现在来不及变招,只要接过这一掌,赵天南就能拉到警铃,于是将全身的力道集中在双掌上,与赵天南双掌相对。只听先是骨节断裂声,跟着碎的一声,赵天南的身子被击飞到墙上,软软的滑了下来。

田冬一怔,赵天南这么不堪一击?他诧异的望望倒地的赵天南,也来不及查看他是死是活,连忙往前将警铃铜管捏死,免得赵天南忽然爬起,再跑来拉它一下。

这时韩方与魏无常已经赶到,见到赵天南躺在地上,韩方意外的一笑道:“小子,你既然能解决他,­干­嘛这么费工夫?”

田冬搔搔头道:“我……我不知道,你们要不要先点一下他的|­茓­道?”

这时魏无常正在赵天南身上掏出一串钥匙,一面道:“他全身经脉碎裂,已经断气无救。”

田冬大吃一惊,自己居然打死了赵舵主?

韩方也吃了一惊,回头望着魏无常道:“老魏,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赵天南的功夫在韩方眼中虽然不算什么,但自忖地无法一掌将他全身经脉击毁,于是忍不住开口问起魏无常。

魏无常没理韩方,将钥匙一抛丢给田冬,转身往外走去。

韩方也不以为杵,魏无常绰号是“冷面追魂”,本来就寡言,自然不会开玩笑。他见田冬还楞在哪里,于是笑笑道:“小子,杀个把人有什么了不起?不过你交代我们别杀人,我们倒是都照办了。”

田冬心中十分惊惶,他虽不是没见过死人,不过可还是第一次杀人,只懂得望着自己的手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田冬不知道,论起内力,早在十年前田冬就已经不弱,经过了将近十年的修练,一方面任督早通,再加上修习的又是武林至宝“璇玑心诀”,现在内力虽非当今独步,但也少有对手。

赵天南不过是龙虎帮中的一个小小舵主,除了忠心耿耿之外,在十位舵主中的功夫可是排在后面几位,要是他适才取下刀剑与田冬放对,田冬说不定还会不知如何应付,但是他居然以掌封掌,与田冬硬碰一下,那自然是被田冬体内汹涌而出的内息沿着经脉直轰入体内,不死何待?

这时众人在魏无常与韩方的引领之下,都到了这一间房中,变得有些拥挤。

见到呆着的田冬,众人连忙过来致谢,田冬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连说:“没有、没有……真的出去了再谢也不迟。”

“这话说的没错。”武当高弟莫采心点头道:“却不知我们将如何脱困?”

田冬整整思绪,将赵天南的死抛在一边,对众人道:“地牢的门户有两付锁,一个向内、一个向外,要两方同时开锁,铁门才能打开。平时要是赵……赵天南要出去,自然没有问题,但是其他人要出去,便要他亲自放行,门外的守卫才会打开铁门。”

张贵脉是众人中功夫最低的,他望着赵天南的尸体迟疑道:“那……他现在已经死了……那不是完了?”

田冬接着道:“还有一种情形,平时送饭菜来,大多是外面先开了锁,赵天南在里面确定无误之后,才打开铁门,我们只有这个机会试试冲出去。”

那黑黜黜的大汉一皱眉道:“这么说,还要等一天?”

刚刚众人致谢的时候已经彼此做过介绍,除了田冬早已知道称呼的六人之外,黑黜黜的大汉名唤“黑铁塔”邵大山,和尚法号“无钦”。他们的名头田冬自然没听过,不过莫采心、苏甘哈与张贵脉听见和尚名讳,面­色­都是微变,田冬自然也不明白其中的涵义。

这时见邵大山这么说,田冬摇摇头道:“诸位每日一餐,我们却是两餐,到了明晨还有一次……本来为了避免这段时间有意外,应该那时才出手,但是那时在下就没有机会打开一、二层间的铁门,所以只好冒个险。”

无钦和尚面­色­一寒,忽然站起道:“既然是要等,我去跟那些家伙玩玩……”

邵大山也跟着站起道:“和尚此言正合我意,在下奉陪。”

田冬一惊,知道他们要去找刘老三等人的晦气,想一报昔日身负铐链无法反抗时的受刑之辱。田冬想劝阻又不知道怎么劝,何况自己已经失手杀了赵天南,更是没有立场。田冬欲言又止,只好叹了一口气。

韩方人老成­精­,察言观­色­,知道田冬的心事,于是笑了笑道:“无钦和尚,邵兄弟,出出气就是了……给个面子,别下毒手。”

两人一顿,对望一眼,无钦微微一笑道:“既然韩大侠这么说,算他们运气好。”两人不再多言,沿路往南方厅堂走去。

两人出门片刻之后,莫采心忽然摇摇头道:“‘毒僧’无钦居然也在这里,唉……”

韩方一楞,诧异问自己徒弟道:“那两人很有名吗?”

苏甘哈见师父动问,连忙站起道:“启禀师父,这两人都是这几年才逐渐崭露头角的人物。那个邵大山还没什么,只是个独行剧盗,他在老君山附近横行,拦路打劫之时倒也不伤事主,还会为人留些盘缠,算的上是盗亦有道,不过‘毒僧’无钦就比较麻烦了……”

这时厅中的惨呼声已经逐渐传出,想来两人正在教训那些人。莫采心皱皱眉接口道:“此人不知如何学到一身毒功,还有驱使毒物的法门,施毒的技巧可称出神入化,五年前,他一夜间将金陵涂老拳师一家二十四口全部毒死,最厉害的是居然家中的朋友佣仆数十人竟毫发无伤。这件事引起苏、浙、院一带群雄合力讨伐,他总能趁隙逃逸,还又伤了不少人。后来却终于失去了他的消息,原来是被龙虎帮所擒……难怪无人知道。”

田冬摇摇头道:“他虽然比几位早来,也不过是这两个月的事情,没有五年这么久。”

莫采心点点头道:“田兄弟说的没错,这几年他想必躲在别的地方。按理来说我辈中人一见此人,应该立即仗剑除魔,了此公案,否则日后此人重出江湖,重新搜齐了毒物,恐难有人能制服他。”

韩方点点头道:“老魏,你觉得呢?”

魏无常转过头来,望着莫采心道:“你是涂家的什么人?”

莫采心站起身来,慷慨激昂道:“在下与涂家非亲非故,只是路见不平,难忍激愤。”

魏无常点点头道:“所以你不是受害人……你亲眼见到他出手吗?”

莫采心一愣,支支吾吾的道:“这……这是江湖传言。”

“你知道他出手的原因吗?”魏无常紧接着问。

莫采心脸红了起来,虽然摇摇头,仍忍不住抗声道:“一夜毒杀二十四口,还需要明白原因吗?”

魏无常冷冷的道:“江湖传言,未可尽信。况且武林恩怨,是非难明。我纵横江湖四十年,死在我手中的人数近千,你可要仗剑除魔?”

莫采心想不到魏无常这么护着无钦,迟疑的道:“前辈侠名满天下,自然杀的都是恶人,这是完全不同的。”

“错!”魏无常哼了哼道:“我出道前二十年,只顾快意恩仇,主持正义,不知杀错了多少人。后来……我因一事醒悟,从此除非有真凭实据,我不再误信人言,不过这件事情老夫既然知道了,便会尽力查明。若此人果真无端滥杀,我也不会放过他。”

“痛快!”无钦和尚忽然掀帘走进,对着魏无常拜了下去道:“魏前辈果然与那些沽名钓誉之徒完全不同,前辈既然能秉公调查,在下愿首先接受盘诘。”

众人同时一惊,此人居然屏息隐身在外,偷听众人的对话,果然心机深沉。这时南厅的痛嚎声仍不断的传来,想来是邵大山一个人在折磨着那些人,也不知两人何时建立了默契。

莫采心的脸上却是一阵青一阵白,自已说的话都被此人听见,日后岂不是多有烦恼?

无钦和尚望了望莫采心,冷笑一声道:“阁下不必担心,如你这般想法的,天下间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和尚杀不完的。”

田冬见奇变突起,也没再念着自己杀人的事情。这时听了无钦和尚这句话不由得有些好笑,他这句话说安慰不像安慰,说威胁不像威胁,杀不完可不代表不杀,莫采心日后恐怕要提心吊胆。

莫采心虽然脸­色­不对,看来是有些心虚,但仍挺起胸膛道:“我担心什么?武当弟子从不畏惧恶势力。”

无钦哈哈一笑道:“好个不畏恶势力,当今贪官污吏何其多,武当派怎么不出来主持正义?”

莫采心面­色­一变道:“杀官即是造反,你这个邪魔歪道……”

“你们住口!”魏无常不待两人继续争论,Сhā口道:“无钦,你既然愿意告诉老夫,还是那三个问题……是否出手?为何出手?如何出手?”

无钦回身平静的回答:“魏前辈,涂家家大业大,在金陵城外良田无数,但仍一心往外扩张,二十年前,他诬言我家祖坟坏其风水,强买我家田地,我爹不肯,涂家派人毒打我父兄,我爹气不过,吐血而亡,长兄带伤奔去涂家评理,从此再无消息,娘亲无奈下携我远走,三年后病死荒郊,我娘死的那一年我十三岁,从此下定决心要杀他满门,又过十二年才以毒物完成此愿。”

魏无常微微皱眉道:“姑且不论此事是否为真,你将他们全家杀害,是否太过?”

无钦挺胸接着道:“当时他们一家二十四人,其中四人不满十四岁,我并未下手,但事后居然全部死亡。这件事在下打听过,那四人实际上是死于刀剑……无钦敢作敢当,实在杀了二十人,但那四人之死,无钦不敢掠美。”

魏无常双目一睁道:“当真?”

“句句实言。”无钦毫不迟疑。

莫采心忍不住道:“就算那四人不是你杀的,二十人的血债也是天理难容,何况你说的故事也未必是真的。”

魏无常回头一望莫采心,莫采心心中一惊,这个“冷面追魂”也不知是真是假,便算是真,也好像老来变­性­,转成邪道,这时要是向自己出手,自已绝不是对手,那该如何是好?

正迟疑难决的时候,魏无常却缓缓的点点头道:“莫少侠这话说的也没错。”

莫采心心头一松,无钦却面­色­一紧,只听魏无常按着道:“所以应该查证是否属实。”

莫采心一愕道:“若是真的呢?”

魏无常却忽然转头道:“鲁先生意下如何?”

鲁先生沉吟一番道:“若此事能够查证,想必不只一起。涂家仗势欺人得有此报,可谓咎由自取,‘毒僧’无钦虽然下手略过,但情有可原,除苦主或官府之外……余人不应多事,真正的问题其实在那四人的死因。”

魏无常正要说话,忽然走道中铜铃震动,叮叮咚咚响个不停。众人同时一惊,互相对望,“黑铁塔”邵大山也急急赶了过来,急急忙忙的道:“怎么了?怎么了?”

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望向田冬,田冬也颇为意外,皱着眉道:“现在不是送饭来的时间……”

魏无常当机立断的道:“田冬,你去应付……小心点。”

田冬心里砰砰跳,但是仍只好拿着从赵天南身上取出的钥匙,往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田冬门上的小窗口打开,望着外面道:“什么事?”

门前的守卫一侧身道:“堂主送囚犯进来……咦,赵舵主呢?”

田冬望见“森罗堂”堂主薛遁峦站在不远处,身旁还有几个帮众拉着一个一头乱发,浑身泥污的女­性­,田冬有些慌乱的道:“赵舵主……他在方便,叫我拿钥匙来。”

那名守卫不疑有他,将钥匙Сhā入锁孔,一面转一面低声­淫­笑道:“好像是个俏妞儿……你们可有的乐了,不过……似乎挺辣的,小心别让人咬掉了把儿。”

田冬乾笑两声,心情紧张的将钥匙Сhā入,只听喀的一声,两个开关同时打开,门缓缓的向外移动。

薛遁峦堂主望见田冬,忽然一皱眉道:“你不是黄冬吗?赵舵主怎么会让你来开门?”

田冬还不知道该如何答覆,魏无常等人已经由门后冲出,薛遁峦由腰间拔出长刀大吼一声:“黄冬,你居然反叛……传警讯!”一面凶狠狠的往田冬杀来。

田冬见到亮晃晃的长刀,还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却见魏无常由自己身旁闪出,双掌一挥,只见漫天掌影,将薛遁峦刀势封住,还不断的往后退。

众人虽然一个个闪出,劈哩啪啦的与众人打了起来,但是外面毕竟有八位警哨,也不知道谁拉下了什么东西,警号声立即响起,四面帮众开始一个个往这里冲来。

韩方大叫:“不可恋战,依计划快走。”一面首先往南面冲,准备冲入桐柏山。

魏无常功夫虽然高出薛遁峦不少,但是想迅速的打伤对方也不容易,于是也虚晃一招大叫:“快走。”

张贵脉第一个往外溜,其他人抢了兵刃也跟着急奔,田冬本来没有与人交战,算是最能够说走就走的,但是他眼见那个浑身泥污的女人无力的倒在地上,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忍,奔去将她背到身上,打算将她顺便带走。

莫采心望见急叫:“你在­干­么?还不快走。”现在也顾不得田冬,捡起一把不趁手的长刀,转头冲杀了出去。

田冬多背了一个女人,四面帮众看他似乎比较好欺负,自然往田冬围攻。田冬猛然一跃,自悟的“翻云步”施出,跃过这些人,身后女人无力的樱咛一声,差点被甩了下去,还好田冬双手已经先一步往后捞,将女人抱住,一面急急的追着韩方。

魏无常见大家都已经离开,也不再与薛遁峦纠缠,跟着田冬往外奔。在众人中,以张贵脉的速度最慢,田冬又没有手拉他一把,还是魏无常奔到他身旁一提,带着他往前奔。

跃过数道房舍,四面人声沸腾,一路不断有龙虎帮众跃起阻拦,更有许多能够飞檐走壁的高手,拦在前方邀击。

韩方虽然自谦功夫不高,但是田冬见到他出手诡谲,拦路的龙虎帮众往往不到一个回合便被他击落,何况莫采心与苏甘哈在一左一右护翼,三人有如一支箭头般穿出龙虎帮总坛,后面则是邵大山与无钦和尚两人在田冬之前,魏无常在田冬身后,加上田冬背上的女人,五人又是另一个小团体,远远的追着前面三人。

薛遁峦先是在身后大呼小叫,过了片刻他绕了过来,迎着邵大山就是一刀。邵大山轻身功夫较差,本来已经满肚子火,见薛遁峦冲来,猛然挥起刚刚抢来的刀往薛遁峦轰去,两人一交错,邵大山的身形不由得缓了下来。无钦和尚飘身过去,与邵大山合力逼退了薛遁峦,两人才继续往前奔。

但是这时田冬前方就略为空虚,两个龙虎帮的喽啰一棍一刀的往他脑袋招呼过来。田冬两手没空,连忙展开虚幻步,一晃两晃的闪过这两人,同时听到两声惨叫,却是他们已经被魏无常料理了。

终于翻过最后一道围墙,田冬却见到前方三人已经被拦住,拦住他们的正是“聚宝堂”堂主高明长与“拣马堂”堂主风川,其他还有三、四名好手,看来是各堂下的舵主,三人一时冲不出去,四面围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魏无常一见情况不对,立即冲过田冬等人,一掌向“聚宝堂”堂主高明长攻去,高明长知道魏无常功力高强,往旁一闪,转向“探马堂”堂主风州的方位,想拦住“飞天大圣”韩方。韩方功力较两人为高,但是两人合力就有些勉强,还好他的功夫着重在巧打腾挪,两人一时也捉不到身形滑溜的韩方。

不过这里的帮众已经有十数名,个个都是认准方向由别处绕来的高手,加上后方涌来的人越来越多,众人只能且战且走,一面往南方的林木奔过去。田冬这时候也闲不了,虚幻步更是无用武之地,闪来闪去都是人,只好腾出一手应付,还好这女子似乎恢复了点­精­神,自己伸手抱住田冬的身体,不然要掉不掉的可是麻烦。

这时田冬慌乱之下实在弄不清招数,只要见到有人接近,便认准对方的身体一掌轰过去,还好找上田冬的大多不是高手,总是在尚未打到田冬之前,田冬便先将对方的身子击飞。

众人窜入林中,已经不得不分开,田冬附近只有魏无常一人。田冬知道魏无常八成是想护着自已,所以才一直离自己不远,心中也颇为感激。

龙虎帮中帮主、护法等人果然不在,看来留守总坛的只有这三位堂主,虽然都还算是高手,可是没人敢来对付魏无常。所谓蛇无头不行,两人身周逐渐的越来越少人,田冬也越来越易闪避。

到了只剩四名敌人的时候,魏无常一面逼退一人,一面沉声道:“你们还不走,真想死在老夫手上?”

四人微微一迟疑,互相对望一眼,魏无常与田冬转身便溜,钻入桐柏山的莽莽山林

两人急奔了一阵子之后,田冬转而向西,他要到西南方小菊藏着东西的地方。

魏无常跑到田冬身旁道:“田冬,我去帮他们,你自己小心,到了那地方先躲起来。”

田冬点点头道:“是,您也小心。”两人立即分头而行。

他们当初曾考虑过失散后的集合地点,因为田冬也不明白桐柏山的地形,只好将小菊说的地方告诉两人,所以那处便是所谓的会合处。

据小菊言,那地方距总坛约五里,是西南方的一片松林,林中有三株特别高的松树,成品字型的排列,在正中央有一个乾枯掉的老树根,她给田冬的东西就藏在树根中。

田冬一面向松林奔,一面思考着是否应该回头去见见小菊,这时背后的女子忽然微弱的出声道:“你……你叫田冬?”声音娇­嫩­,看来年纪不大。

田冬颇觉意外,这人已经有气无力,居然还有时间关心自己的名字?

田冬皱眉低声道:“你先不要说话,休息一下。”

那人果然没再说话,似乎半睡半醒的趴在田冬的背上,田冬急奔片刻,一路东闪西避的奔到松林,果然三株大松树穿出树丛煞是好认,又奔行一阵子,找到地点,田冬这才松了一口气,缓步走到三株大树的中央。

这里果然有一个老树根,田冬缓缓的将背后的女子放下,开始翻开树根旁遍地的松针,果然在底下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包裹。田冬将包裹打开,见到足一、二十两的碎银,两套衫裤,还有一些被油布密密包裹的乾粮,看这乾粮颇为新鲜,想来小菊还有来换过。

田冬见那女子似乎已经睡着,于是打算更换服装,不然穿着这一身龙虎帮的衣物,到哪里都跑不掉。

哪知田冬刚脱下外衣,那女子便悠悠的转醒,望见田冬正在脱衣服,连忙将自己衣服扯住,惊慌的叫:“你……你要做什么?”

田冬吓了一跳,还好她身体不适,声音传不远,但也不能让她叫下去,连忙裹回衣服道:“别叫,别叫……”

那女子缩着身子往后退,一面摇头道:“你……你不要过来。”

田冬连忙止步,一面将自己取出的衣服摇了摇道:“我要换衣服,这一身是龙虎帮的衣服。”

那女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仍用有些怀疑的目光望着田冬,田冬有些不高兴的道:“你现在身体这样虚弱,我需要骗你吗?”

田冬的言下之意,他要是用强的对方也无力抗拒。那女子想到田冬说的也有道理,微微脸红的道:“我误会了,对……对不起。”

田冬仔细一看,这女子年纪不大,最多十五、六岁,田冬摇摇头道:“毕竟是小女孩,我不换就是了。”

那少女勉强坐起,嘟起嘴望着田冬,似乎对田冬说自己是小女孩不大乐意,只是不好多说。

田冬将衣服收好,包裹绑在腰间,望望女孩道:“我们要先藏起来,免的被人发现了。你还能不能走?”

少女微微挣起,但是随即摇摇欲坠。田冬连忙往前相扶,一面道:“你是怎么了?”

少女咳了一声,低声道:“我……今天被那些坏人捉来,那姓薛的人……在我背后……打一掌,我受了点内伤,现在没……没什么力气。”

田冬一面将少女背起,一面道:“原来是内伤,这可要好好调养……”

她连拒绝都来不及,已经又上了田冬的背。她脸上微微一红,勉力用手撑在自已胸前,与田冬保持了一段距离。

田冬也没注意这么多,他望望松树上方的枝­干­,双手搂紧了女孩臀部道:“小心了……”一面忽然腾身往上空跃,跃到了两丈高的横枝上,随即伸一手扶住松树,谁知田冬松开一手,女孩身体就微微不稳,连忙将护住自己胸口的双手转为抓着田冬背心的衣服。

这样扯着田冬自然极为难过,疑惑的回头道:“怎么你醒着反而比较难背?”

女孩脸又是一红,只好将手转为搂住田冬的脖子,不过身子还是微向后缩,一面乱以他语的道:“你……功夫好高,居然能背着我一跃两丈。”她可不知道田冬跃高就只有那唯一一种身法。

田冬没注意她说什么,见四面无人,喃喃自语道:“总算逃出来了……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安全过来。”

少女儿田冬不理会自己,有些不高兴,过了片刻,忽然又彷彿想起什么的道:“你叫做田冬?”

田冬这可听见了,点点头道:“对,你呢?”

“我……”少女顿了顿道:“我姓古,单名一个玲。”

“古玲?”田冬点点头道:“蛮好记的……咦……你跟那个‘鹭峰居士’古朴没什么关系吧?”

田冬无日不忘古朴翻脸时的神­色­,提到他就害怕。

“没有……”古玲一怔,眼珠一转道:“……难道你和他有关系?”

田冬摇头道:“当然没有,我还怕他找我麻烦呢……也对,也不是每个姓古的都跟古朴有关,我想太多了。”

古玲探了探头想仔细看看田冬的脸,但是因为自己在正后方,总是看不清楚,于是望望四面,忽见到一个三叉的枝桠,立即对田冬道:“你背着我太累了,把我放到那里好了。”

田冬望了望之后摇头道:“不行,到时候要逃就来不及了。”

古玲还要再说,田冬忽然嘘的一声道:“有人来了,别说话。”

古玲只听见松涛阵阵,哪有人的声音,但是田冬的功夫似乎比自已高上不少,也许有些道理。过了没多久,忽然一人迅快的闪到三株大树中间,正在东张西望。

田冬一见高兴的叫:“韩前辈。”

那人正是“飞天大圣”韩方,他闻声抬头,见田冬站在高枝上,似乎有些意外,但也不多说,轻轻一跃往上斜飘丈余,一踢松树转向又上升丈余,在三颗品字型的松树间来回两下,已经落到了田冬身旁。

田冬大为羡慕,连忙道:“韩前辈好身法。”

田冬要是这样做,只怕就算把松树踢断也未必上的来,韩方这么轻松,看来再多上个十来丈都没有问题。

韩方微微一笑,摇摇头道:“我们与老魏会合了,也摆脱了他们,不过有人受伤不便过来,而且我们找到一个还算隐蔽的处所,所以我来引你过去。”

田冬点点头道:“麻烦前辈引路。”

韩方点点头道:“好,在树上也不错……我们沿着树­干­过去好了。”

田冬一惊忙道:“这我不会……我在地上跟好了。”

田冬虽然现在功力高强,树上飞掠虽能勉强应付,但就不如在地上奔的快了,何况现在背了一个人,要是跌下来她可就遭殃。

韩方一皱眉,飘落树下摇头道:“那你怎么上来的。”

田冬着地可没这么飘逸,只见他迅速的冲到地面,一面道:“我没学过在半空中跳的功夫,可是直上直下我会。”

韩方看的直皱眉,又不是要蹦人,落这么快做什么?但他也不好多说,只好率先前

两人一面奔,韩方速度越来越快,却见田冬总能跟上自己。韩方暗暗心惊,自己以轻功驰名江湖,这小伙子背着个人还追的上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再仔细望了望,韩方诧异的对田冬道:“小子,这是鹭峰居士的天涯步,你是他徒弟?”

田冬摇摇头道:“不是……他见了我一定会杀我的。”

韩方意外的道:“你偷学了他的功夫?”

“不是。”田冬皱眉道:“他自己要教我的……别提了,反正那人没安好心。”

韩方不得要领,也只好住口不问,过了片刻,两人到了一个谷地,韩方四面一望道:“他们都躲在那个崖下的藤蔓中,看不出来吧?”

田冬望见密密麻麻的藤蔓覆满了那个七、八丈高的低崖,疑惑的道:“哪里?”

韩方往前走数步,一翻藤蔓,原来后面居然向内凹了七、八尺,宽也有数丈,算是十分宽敞,虽然算不上山洞,可是却格外隐密,众人果然一个不少的聚集在这里。

田冬一看,见到受伤的是邵大山与张贵脉,一人伤腿一人伤臂,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不是轻伤,另外无钦和尚身上也受了点微伤。

魏无常见到田冬赶到,欣慰的点点头,苏甘哈高兴的道:“真好,大家都到了。”

邵大山泄又好气的道:“一点也不好,老子大腿中了那狗娘养的一刀,非报仇不可。”

无钦摇摇头道:“我们伤的虽然不算重,但是这里无药无医,若是这样下去,怕会引起其他的问题。我去采点草药,先对付着用。”掀开藤蔓就要往外走。

田冬连忙拦住他道:“无钦大师,这位小姑娘身体不适,您有没有办法?”

无钦望了田冬一眼,走过去牵起古玲的手,把脉片刻道:“我们没火没炉的,没法帮她炼药……这是背后一些经脉淤塞,韩老或魏老出手稍加疏通便可。”一面向外走出。

莫采心猛皱眉头,低声道:“他的药……你们敢用吗?”

鲁先生摇摇头道:“无钦虽号‘毒僧’,但医术也是不凡,莫贤侄此事不可不信。”

莫采心又说错了话,只好住口,田冬将古玲放下,倚靠着山壁,想到无钦刚刚说的话,忍不住望向魏无常与韩方,韩方呵呵一笑道:“小子,想要我们帮忙啊?你自己出手也该没问题。”

田冬一愕道:“我?怎么作?”

魏无常从一旁走来,摇摇头将古玲扶起道:“田冬虽然功力足够,但是恐怕还不熟练,我来好了。”一面扶起古玲,将双掌按至古玲的背心,缓缓的催运功力。

魏无常收功的时候,无钦和尚也空着手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皱眉道:“他们遍山狂搜,三、五天内恐怕是寸步难行,晚上我再去试试。”

众人对望一眼,韩方哈哈笑道:“不能出去便不出去吧,在这里休息休息也不差……”转头一望魏无常道:“老魏,你老实说来,什么时候知道田小子功夫不错的?我看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田冬一楞,却见韩方继续道:“那时候差点让赵天南拉到警铃,不是你提醒这小子,这小子说不定还站在那发呆。”

其他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赵天南是田冬杀的,自然对田冬大是另眼相看。

魏无常平静的道:“地牢第一层,厅中的警铃你有注意到吗?”

韩方微愕,想了想道:“那不是被田小子破坏了吗……?啊,我明白了。”

苏甘哈莫名其妙的问:“师父,您明白了什么?”

魏无常接口道:“那铜管被田冬空手扭曲成那副模样,老夫自忖若由自己动手也不过如此,可知田冬内力高强已无疑问,何况那时并无别法,只能侥幸一试。”

“还好田小子没让我们失望。”韩方道:“不然绝对出不来……小子良心不错,还带了那个小妞出来。”

众人目光转到古玲,却又同时惊叹一声。

原来这时古玲经脉疏通,身体已经好了七成。自来少女好洁,她一能动弹,立即整理自己的头发,抹净面容的泥污,略略整理了一下服饰,众人回头一望,便见到一个明眸皓齿、含羞带怯的面容,可谓娇美婀娜、一时无两,虽然年纪尚轻,尚无所谓的迷人风韵,但是含苞待放的青春气息却让人为之目眩。

韩方、魏无常、鲁先生三人年事较高,无钦是个和尚,邵大山是个粗汉,美丑不辨,苏甘哈年逾三十,一向并无成家之念,田冬心中却是只有小菊一人,所以虽然大家都看出古玲的美,其中却以莫采心与张贵脉两人最为心动,不过张贵脉才吃了一刀,现在比较没­精­神讶异。

韩方赞叹一声道:“好漂亮的小姑娘,田小子真有眼光。”

田冬一愕,虽然古玲较小菊漂亮,但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时田冬脑海中只有小菊,自然连忙摇手道:“我那时可不知道……我没别的意思。”

古玲盈盈而立,对田冬一拜道:“田少侠当时连我的面都没看清,自然没有他意,古玲拜谢田少侠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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