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别和投资人谈恋爱 > 5秒?!

5秒?!

这么牛逼??!!

点开一看,是一句话:【创业让你非常闲吗。】

阮思澄:“………………”

创业就连数学题都不能想了???

过5秒,邵君理再回复微信:【可我不闲。】

阮思澄:“………………”

【病历分类都做完了?xxxx也做完了?】

阮思澄再次:“………………”

自掘坟墓。

听说硅谷那边有个创业公司现在很受欢迎,就是给人吃糊糊。公司选择优质食材,保证营养均衡,混在一起捣成糊糊,装进管子,很像牙膏。这样硅谷­精­英就不需要吃饭,坐在办公室里喝糊糊就行了,味道好像还挺不错。据说那个创业公司已经估值过亿。

阮思澄想:为2000万,我要不要也吃糊糊啊?!!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女主为啥不爱男二爱男主?她自虐吗?

我竟找不到男主能成为男主的理由。

还是100个100点红包,明儿跟昨天那章一起发。

☆、创业(四)

很快,易均便同意了阮思澄的请求,帮助“思恒医疗”攻克技术瓶颈。“思恒医疗”重新起航,易均带着研究生们负责几个难关,贝恒带着公司员工力突剩余部分,一切看着有条不紊。

某个周六,P大管理学院创业项目路演在大礼堂进行。思索片刻,阮思澄也跑去参加,听听别人都在做啥。

一般来说这种路演会让团队报名、申请,官方筛选甚至初赛,最后10到20个团队现场演讲,大学教授、企业家、投资人等评委嘉宾点评打分,决出一二三四。通常也有产品、营销、融资等等“创业顾问”给出意见。路演还会邀请众多投资经理到场观看讨论,牵线搭桥,让投资者关注路演团队甚至直接投资。

阮思澄是踩点进屋。大礼堂中座无虚席。

“好气派……”她念叨着,“与园区里一间教室一个屏幕那种style完全不同。”

等到活动正式开始,P大的主持人介绍评委嘉宾,阮思澄才忽然发现:有邵君理!!!就坐在第一排!!!他旁边有xx微博的副总裁、xx教育的副总裁,xx金融的副总裁、还有爱未的CMO。不过距离太远,也看不见什么,她只知道唯一一个有着浓密后脑勺的是邵君理。

主持人废话不多,10分钟进入正题。

路演团队一一登场。因为都是在校学生,每个青春飞扬,风华正茂。

如果他们当真创业,那几年内,可能有人直上天堂有人直下地狱也有人在半空当中苦苦挣扎。

对年轻人来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好是因为不甘平凡,坏也是因为不甘平凡。

第3个团队出场以后,阮思澄便听到后排两个学生嗤嗤地笑:“啊,那个医学院的,就是‘量化党­性­’!”

“???”阮思澄回过头,表情疑惑。

一个女生好心解释:“他太逗了!要做医疗项目‘量化党­性­’!就是,考察人的呼吸、脉搏、还有人的脑电波,看党­性­!如果背诵党章特别激动、说到腐败特别气愤,就党­性­高;如果背诵党章、说到腐败毫无反应,就党­性­低。他说项目前景巨大,可跟各级政府合作,让伪装者无处遁行,暴露于光天化日。结果第一轮都没有能够通过!换了这个项目!逗死!”

阮思澄:“……”她知道,目前“脑波探测”也是如火如荼,已能通过神经进行简单­操­作,如让机器抬臂。

真有创意……同为医疗的创业者,在下输了。

又是几个演讲过去,阮思澄惊讶地发现邵君理的话非常少且与毒舌风格不符。

怪了……今天没有犯­精­神病?

10个团队讲完,时间过去1个小时50分钟,路演进入中场休息。

阮思澄去上了厕所,回来看见几个评委都在角落茶点边上,聊天打屁和假客气。

阮思澄怕邵君理又逼逼自己没在工作,打算溜着墙根偷偷回到座位。

没有想到,脑袋还没等转回来,便被邵君理看到了。

霸总双手Сhā兜,淡淡扫了眼阮思澄,又扫了眼面前的地,重新抬眸。

阮思澄:“……”

勾手指头都不用了。看一眼你,看一眼地,就是叫你麻溜过去。

阮思澄也只好掉头,到一群人面前听住,叫:“邵总。”

“嗯,”邵君理说,“过来看路演?还是专门看谁?”

“???”阮思澄说,“路演。”

邵君理对其他人道:“这是思恒医疗的创始人,叫阮思澄,也是P大毕业,还可以,我刚投了点儿。”

阮思澄:“!!!”

惊了。邵君理竟在帮自己扩展人脉、认识大佬!

她忙递上自己名片:“您好,我是阮思澄,公司名是“思恒医疗”……”

有大佬问:“做什么的?”

“AI急诊——”

整个过程邵君理没怎么说话,把时间都给阮思澄去扩展资源。

阮思澄其实还觉得挺感动的。

上午10点,创业路演的下半段正式开始,众人入座,新的项目呈现在了PPT上。

阮思澄觉得,真不愧是P大学生,每个项目都好有趣,这路演比电视上和园区里的都值得听。然而,还是有些投资经理十分毒舌、尖酸刻薄,将人批得体无完肤。

最后,一个医疗项目获得了金奖,一个金融项目获得了银奖,一个教育项目获得了铜奖。

主持人请邵君理来公布结果,邵君理没故弄玄虚,直接讲了,而后单手正正麦克,再次凑近,声音低沉­性­感:“另外,还有几句想要说说。”

主持人:“相信会让创业者们受益匪浅……”

邵君理没理她,道:“来当评委……说句实话,我很犹豫。对于创业项目的idea来说,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哪个被需要?哪个不被需要?如何排出一二三四?而我,不好意思,还有在座全体评委,又有什么资格评价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哪个被需要哪个不被需要,又有什么资格给出一二三四?什么产品能成功,什么产品不能成功,除了上天谁说得准?我们,还有这世界上所有投资人们,真的很懂消费者吗?真的知道大趋势吗?不是,我们没有那种智慧。如果有,我们自己公司产品就不会有扑街货了,也就不会砍产品线了。所以,其实我们自己也还没摸到门,或者刚摸到门。今天排名并不说明太多问题,我投资谁,只能说明我的个人喜好而已。”

满室寂静。

邵君理继续说:“20个团队的创业者们……也许以后,你们会遭遇到融资失败,也会收到投资人白眼,但是记住,你们想到你们认为对人类有用的产品,这很好,非常好,既然你们自己需要,那肯定就有人需要,不管是多是少。即使因为市场、金融、运气等等最后失败,也别认为那份初心一无是处。赚多少钱有时不是唯一指标,甚至不是重要指标。请记着,我也记着。行了,我今天来,除主办方盛情难却,就是想说这一段话。”

礼堂一阵寂静,而后忽然爆发。

阮思澄也挺受触动。

邵君理是……理想主义者???

天啦噜。

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路演最后官方举办抽奖活动。

真不愧是P大路演,全场观众扫屏幕上的二维码,下载APP,输入姓名、联系方式,机器开始自动摇号,在场12名评委一一说“停”,抽出12个观众上台领奖。

阮思澄竟中了一个!

iWatch!苹果最新发布的iWatch 4!

她挺高兴,觉得好像在被眷顾,是幸运者,比在场的创业者们更走运些。

…………

离开时在礼堂门口又遇到了邵君理和他的助理——章锦曦。

阮思澄叫:“邵总。”

邵君理回头:“嗯。”

“邵总,”还是害怕对方觉得自己没有努力工作,阮思澄便先发制人,开始解释,“邵总,思恒医疗已与P大达成合作,易均那个团队帮忙研究技术。另外,脑出血、脑梗塞已经做完算法,正用片子训练CNN呢。腹部我们选择从阑尾炎着手……”

邵君理点头:“行。”

“最近都没12点睡觉,而且也没正经吃饭,全是外卖……我们三个连上厕所都跑着去,很努力了。”

“……”闻言,邵君理很难得讲了一句人话,“注意身体。饭吃热的,觉也睡睡,提高效率。”

“有时候是真没办法,”阮思澄挺诚心地道,“公司上下几十号人都在指望这个项目呢。”何况“AI急诊”是她提出来的,万一出现问题无法上市,她一定会愧疚死的。

末了,阮思澄又开了一个玩笑:“欠您2000万块呢。”

“也对。”邵君理的眸子上下打量对方,忽然道,“不是抽了一个iWatch吗,把‘紧急联系人’填上我的名字。万一心跳不对了、血压不稳了,或者晕了,摔了倒了,我去救你。”

阮思澄:“?????”

这他妈的还是100%的周扒皮啊。

人还活着就行了吗。

既然对20个团队那么宽容,为什么对思恒医疗如此苛刻?

她应付说:“不用,iWatch一共只能填俩紧急联系人,两个关系近的还是找得到的。”

邵总雷厉风行:“就填你妈和我。”

阮思澄:“……???”

我妈和你这是一个级别的吗。

不对,她想:邵总今天还是犯病了。

另外一边,邵君理自己也不是非常清楚为何想起这茬,为何想在那新iwatch上留点痕迹。

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100个100点。

今天过渡一下,明天继续搞事。

☆、冲突(一)

“AI急诊”脑部诊疗算法写好,阮思澄便开始带着手下的人用数据来训练机器。

患者病历有一万份,是他们从两家医院收集来的,分别是云京第二医院和地京人民医院。阮思澄知道,与钱钠关系好的医院总共有三家,不过云京第一医院最后没有谈得下来。这些数据其实并不足够做AI,因为有些患者根本没有患病,而剩下的还要分成脑血栓、脑出血等等不同种类,只能先当初步资料。

他们请了几个医生兼职标注。AI医疗需要医生先看片子,用专门的标注软件将病灶的边缘勾出,告诉机器这是病灶,让它学习。而这也是AI医疗一个难点,因为“标注”非常枯燥,却又需要牛逼医生,人家通常并不缺钱。退而求其次绝对不行,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老师”教的就是错的,有漏的,“学生”自然学的也是错的。幸好思恒医疗寻到几个医生,其中大半是CSO的学生。

为了表示重视,阮思澄直接与几个医生联系。医生们将试标注的脑部片子给阮思澄,阮思澄要觉得OK就请对方继续工作。

某天,阮思澄又检查医生交的“作业”。

“嗯,”她自言自语,“牛逼……”软件使用方法一共教了一遍,然而所有医生都没出过差错。

阮思澄一张一张快速地点。

点到某张脑部核磁,忽然,阮思澄的手顿下了。

“……???”她怕自己看错,滚动滑轮,放大图像,仔仔细细瞧过。

“……”她竟认得这张片子。

三年以前,有次中午,她叫同为澎湃员工却在另一个组研究脑瘤诊断的研究生室友到食堂吃午饭,对方却在办公椅上指着一张片子说:“这人好可怜啊……头回见到梗死梗成这样子的……估计没救回来……太夸张了,太恐怖了……”

当时阮思澄是完全看不明白,盯着片子发呆,于是室友教她如何看脑核磁,最后在片子上东勾西画:“看到没有?这个人呀,只有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没有梗死。”室友会看也很正常。虽是工程师,但是比较认真的码工们通常希望更加了解手头项目,也愿意学自己过去不知道的。确定要做急诊以后,阮思澄也啃了十几厚本的书,从内科急诊到外科急诊,现在的阮思澄对于脑部核磁也挺会看的了。

当时阮思澄说:“哦……”随后也是一声叹息,“哎……”

由于那是第一次学脑部核磁,阮思澄的印象很深。而且,那张片子的确非常特殊,梗死部分面积、形状还有正常部分位置都有鲜明特征。

这座城市总不至于有两个人梗死梗得一模一样。

可是,这不对呀。

阮思澄她清楚记得,三年前……澎湃科技AI医疗刚刚起步,只有一个合作伙伴,就是云京第一医院。当时她做的是肺炎图像识别,觉得数据过于单一,王思任说目前只能先做云京第一医院,不过好消息是公司即将攻克地京人民医院。

也就是说,那张片子,是云京第一医院数据库里面的。

现在问题来了。

钱纳贝恒和她创的思恒医疗合作对象当中并无云京第一医院!!!

钱纳曾经说过他与三家医院一直关系良好,然而,许是因为思恒医疗刚刚起步,云京第一医院并未答应合作!!当时几人一度感到重重压力,直到后来钱纳终于搞定云京第二医院才有缓解。而再后来,钱纳成功拿下地京人民医院,一切走向好的方向。

那现在,思恒医疗数据库中为何会有云京一院的片子???

她想起来,之前有个后来去了云京一院的CSO的学生在聊天时无意说过,他好像是标到自己的患者了。那时候阮思澄十分不以为然,觉得对方99%是看差了。然而现在想想,一个医生恐怕很难真弄错吧。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阮思澄的脑中闪过。

她甚至都不敢细想。

整个下午坐立不安,最后,阮思澄是真的再也坐不住了,“腾”地起身,踩着当上总监后就没脱下的高跟鞋,走到钱纳办公室前,抬手笃笃敲了两下,拧门进去。

“思澄?”钱纳笑了,镜片后的红­色­双瞳看不分明,“有事儿吗?”

“钱纳……”

一起创业的小伙伴等级没有那么分明,贝恒和她都不太叫钱纳“钱总”,而是叫“老大”“BOSS”,一听就是亲如家人。此刻阮思澄却直呼起名,显得场合十分严肃,意味着她正在使用创始人的对等身份进行对话。创业初期贝恒和她就总是喊钱纳名字,不过随着思恒医疗人数增多,自然而然就变成了既有尊卑又不生疏的“老大”“BOSS。”

钱纳:“嗯?思澄?怎么了?”

“……”阮思澄深呼吸一口。本来打算委婉一点、温和一点甚至调皮一点搞笑一点,可一番话临到嘴边她却决定单刀直入,显出她的认真严肃:“钱纳,有个问题希望你能诚实回答。”

钱纳停下手中的笔:“什么问题?你尽管说。”

阮思澄又顿了两秒,营造气氛,而后才是轻轻地问:“思恒医疗现在训练机器用的病历数据……是从澎湃偷出来的吗?”

空气骤然变得紧张,甚至好像要被撕裂。

钱纳­干­笑两声:“当然不是,为什么会这么问?”

阮思澄直盯住对方:“我看到了在澎湃时曾见过的核磁片子……不止一张,而且,云京第一医院来的标记医生在聊天时说过……数据库有他的患者。”

“……”钱纳忽然换了一个姿势拿笔,水笔尖在实木桌上一敲一敲,笃笃闷响好像戳在人的心尖。许久之后,钱纳终于下了决定,“思澄,我不喜欢创始人间存在‘怀疑’这个东西,不好。”

阮思澄:“……!!!”

“不用担心。”钱纳终于放下他手中的水笔,十指交握,“病历数据只是用来训练AI,谁了思恒员工没有人看得到,没有暴露到前台去的可能­性­。”

阮思澄的表情语气全是失望:“钱纳……!!!”

钱纳竟真从老东家澎湃公司窃取数据!!!

在离职前,利用权限,登录数据库,拷了至少一万多份云京一院患者病历!!!

阮思澄人如坠冰窟,手脚冰凉,指尖发抖,眼前晕晕的脑子麻麻的,心直往下沉,重量仿佛能实体化,牵得她连站在那里都不太稳。

“我坦白吧。”钱纳又对阮思澄说,“我不认识医院的人。云京第一医院、云京第二医院、地京人民医院信息部主任或数据科主任的个人联系方式我全部都是从澎湃医疗部门的朋友那拿的。我本以为合作起来会很容易,所以一开始被云京第一医院拒绝也没在意,告诉你们了。可是后来……云京第二医院、地京人民医院竟然也都没成!现在医疗创业公司乌央乌央,人家根本不想接待没听过的。而且咱们那CSO说跟以前科室主任关系不好,也不肯牵线搭桥……到了这个时候,难道再去一家一家地跑医院?求爷爷告­奶­­奶­地挖病历?那得哪年哪月才能开始训练机器。创业公司,每一分钟都是钱,在竞争里,每一分钟都是命!除了使用离职前从澎湃医疗拿的数据,还有什么办法?!我倒觉得,幸亏当时以防万一把病历给拷了出来。”

“邵君理就没资源吗?”

“邵总是个人投的2000万,不会用公司正规资源。思澄,我也不想,但现在是一个比谁low的时代。”

阮思澄被气得不轻:“这是什么歪理……”

“商场就是不择手段,”钱纳教育阮思澄道,“你才毕业没有多久,自命清高也很正常……不过大家都是这样,­干­着­干­着也就懂了。命都没了,道德又算……”

“我反对,非常反对。”阮思澄没功夫听完CEO钱纳的那套准则,“大环境里别人都low,并不说明我们也得low。作为一家医疗企业,必须注重患者隐私,必须得有医院授权!你这样是自掘坟墓!澎湃科技目前为止是没发现,但它哪天要是调查历史­操­作,你和思恒未必可以全身而退!你想一想澎湃医疗的教训呀!如果这事曝光,患者发现思恒医疗随意窃取商业情-报,丝毫不管患者隐私,会怎么看咱们?那些可是一个人的身体数据!医院也会不敢合作了!”

与发达的欧美国家不同的是,中国医疗系统没有公共数据,AI医疗各个公司需从医院获取病历,而大医院会将数据“脱敏”再给合作所公司。所谓脱敏,就是遮掉患者们的身份信息,但事实上这样也不完全可靠。许多人在呼吁建立公共数据,不过应该还有一段路程要走。

钱纳说:“想做大事需要冒险。创业本身就是赌博,一步一步都是赌博。这也不敢、那也不敢,循规蹈矩就能成事?俗话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再说,我倒认为这件事的风险很小。整个部门都撤并了,澎湃科技没事儿­干­研究我的电脑­干­什么?”

钱纳心想:果然,­妇­人胆小,瞻前顾后原地踏步,确实不易成功,可能也不易成败,阮思澄并没有区别。

“不行,绝对不行。”阮思澄也向前两步,把手撑在办公桌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居高临下看着钱钠,“这个真的行不通的。”

钱钠也是有点烦躁:“我是思恒的CEO,我有事情的决策权。”

“可是……”

“思澄,我是C、E、O。”钱纳摘了眼镜,红­色­眼瞳一闪一闪。

两人争执半天,钱纳说要见人,阮思澄便只好先从房间退出。

这和升职那次其实不太一样。虽都是她提供创意、负责核心,但是思恒明显承载更多感情、更多期望,就像她的孩子,她怕它被毁掉。

想到思恒患者病历是从澎湃偷出来的,阮思澄是又气又急又没办法,一点水气再在眼眶聚集、浮现,要落不落。

Shit。

阮思澄挺容易哭的。她理­性­上并不想哭,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就老自动出来!

莫名其妙。

害怕让人察觉什么,阮思澄推桌子起身,一路走到楼梯间里,面对墙壁,拼命忍泪。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赶紧恢复正常状态,想想怎么死磕钱纳——

在阮思澄差点能在墙上戳出一个洞时,右耳廓上忽然间就感受到了一点热气,一个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

还是100个100点。

☆、冲突(二)

听到问话,阮思澄的全身一僵——是邵君理。

“邵总……”眼眶有泪,阮思澄不回头,还在面壁思过,“BOSS已经在办公室了,您直接进公司就好。”

原来钱纳要见的是投资爸爸。

不回头是有点尴尬,但也真的没招儿了,阮思澄想:投资爸爸应该没有兴趣也不会管她在­干­什么。

“答非所问。”邵君理说,“第二次问:有事儿?”

倒霉的是,一听见这句关心,老不听话的眼泪竟一下子就冲出眼眶,阮思澄的脸颊倏地一凉,眼前水雾一片,墙壁上的斑驳就在当中摇曳。

蒙混过关已行不通,只能转身好好说话。

阮思澄把眼泪努力地压回去,用掌心将脸颊胡乱抹了一把,顿了几秒,等睫毛风­干­,觉得应该不算非常非常狼狈,转身,叫:“邵总。”

邵君理明显一愣。

“邵总,有时间吗?”阮思澄说,“有件事情……我想商量一下。”对“正在哭”这件事情,她没掩饰、没道歉,更没故意示于人前,尽量表现得与平日并无不同。

现在有件重要的事。

阮思澄要打小报告。

此时机会十分难道,毕竟是邵君理主动问的,能甩锅。

钱钠刚才说的没错,他是思恒的CEO,自己只能提出建议,却无法­干­预决策。然而,“窃取数据”已经违法,一旦未来东窗事发,钱钠可能面临大额赔款甚至牢狱之灾,而思恒医疗偷窃众多患者病历,也将万劫不复。她自己是公司股东,邵君理也是公司股东,应该是有知情权的。

不但有知情权,也许还能­干­预。她下午查过,《公司法》说了,股东不得直接间接­干­预公司的决策及依法开展的生产和经营活动……然而现在违法了呀。

嗯,这样,在股东会也许可以强迫钱纳摒弃数据……

其实都到不了那步。她自己管不了钱纳,但邵君理作为爸爸是管得了钱纳的,毕竟钱纳对他又敬又惧,绝对不会想要得罪。

为保自己这家公司,阮思澄也别无选择,一狠心,一咬牙:“邵总,目前思恒医疗训练AI用的患者病历数据是BOSS钱纳从老东家拷出来的。个人觉得这样不行……”

“嗯?”

“今天,我在检查兼职医生初步标记的片子时……”阮思澄将如何发现思恒医疗数据里有云京一院患者信息、如何想起某个医生曾标记到自己看的患者身上、如何质问钱钠、如何得到回答的事一一说了,末了,带着期待问邵君理,“邵总,您能否让钱纳别­干­这种事情?我是觉得真的不行。”

邵君理问:“钱纳真的那样说了?”

“我一个字都没记错……钱纳真是犯糊涂了……”阮思澄答,“邵总,有些事情您要愿意施压,钱纳怕您撤资肯定就不­干­了。我很清楚钱纳认为澎湃不会调查他的电脑使用记录,风险很小,几乎是零,但是……风险依然还是有啊!盗窃大量患者病历……到时肯定千夫所指。而且,有些事是不能­干­的,一旦­干­了,底线就会变低,而且越来越低,CEO的­性­格会影响到整个公司,CEO什么样公司就什么样,可是,思恒不能变成那样子啊……我们必须尊重患者……医疗公司老是觉得医院医生就是客户,我觉得不对,患者才是客户。如果不真正把患者当回事儿,迟早要出事的。邵总,您……对这件事怎么想的?您如果也同意这点,就跟钱纳好好谈谈,行吗……”

若邵君理同意钱纳,她可真要怀疑自己。

说到这儿,她一个没憋住,眼泪又在眼眶里滚。

阮思澄忙扬起脑袋,盯着上层的楼梯口,让泪千万别掉出来。

一段时间以后,未果,阮思澄偏过头,破罐破摔。

丢人。

她的脸颊没有扭曲,没有痛苦,表情十分木然,然而眼泪顺着鼻梁不间断地往下淌着,在下巴处汇聚,珠子一般掉落,将楼梯间的水泥地给洇湿了小小一块。眼睛仿佛连着一个漏了口的清澈湖泊,水一直漫出,挡都挡不住。

邵君理没说话。

不得不说,一大美女对自己哭,视觉效果相当惊人,而且,这还是个一直以来比谁都要进取、比谁都要积极、比谁都要拼搏的大美女。

最近,看着工作进度,他能推测出来对方有多努力。“脑部急诊”图像识别这个部分迅速推进,是整个项目当中最先开始训练AI机器的。

现在……她在恐惧自己心血再次毁于一旦吗?

邵君理说:“阮。”

“……嗯?”阮思澄没纠正称呼。

邵君理一动胳膊,抬起左手,轻轻覆在阮思澄的眼睛上面。

阮思澄身体僵直,瞬间就不敢动了。

邵君理的手掌温热、手指修长,她甚至能看得到掌心纹路、能嗅得到清新气息。

“好了,别哭,”邵君理的低沉声音再次响起,“出现问题,解决就好,只用理­性­别用感情。阮思澄……当创业者,你的心要变得冷硬,你这样以后会很辛苦。”

阮思澄的饱满红­唇­一颤、微启:“邵总……”

邵君理没移开手掌,感觉掌心、手指已经湿了,对方长长的眼睫毛在他手中扇动、搔刮,让他心尖也痒痒的。

因为眼被遮住,邵君理只能看到对方的鼻尖、嘴­唇­。现在,因为试图止住眼泪,嘴­唇­微张,正在努力深呼吸着,热气一出一进。

知道阮思澄现在看不见他,邵君理放肆地向下看了两眼。女孩胸膛努力起伏、正在平复情绪,两条长腿笔直笔直,站姿非常得体,还在维持尊严。

“邵总,”阮思澄说,“我自己……”

“不要说话,”邵君理道,“先别哭了。”

“嗯……”

大约一分钟后,阮思澄的呼吸终于变得顺畅,又对邵君理说:“已经好了……没再哭了,谢谢您。”

“嗯。”邵君理将左手拿开,又仔细看阮思澄。果然,眼眶发红,带着水气,但是眼泪已经不再涌了。

“邵总,”阮思澄问,“您好像也创业过吧?”

“对。”

“您说,“当创业者,你的心要变得冷硬”……您做到了吗?”

“我吗,”邵君理很难得地讲这么多话,“我也没有完全做到,但最后终于做到99%了。”

“那个时候您多少岁?”

“博一,22。”

阮思澄小声说:“您真厉害。”

“你也会的。”

“……”她不知道。

“行了,回归正题。”邵君理说,“其实钱纳不只这一件事。”

阮思澄:“啊?”

“公司的COO,刘洋,每个月都贪一点儿。不多,四五万块。管财务的刘明涛一直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发-票上的数字和她知道的不一样。她跟钱纳说了,对方不置可否……那天我看账时问刘明涛你们公司聚餐吃了什么一顿花6000,她的表情微妙,再一逼,就说出来了。”

阮思澄:“???”

“账不对劲,是从钱纳刘洋地京出差出来才开始的。她想起来,出差期间她给刘洋打过电话,当时那边吵吵闹闹,好像是在什么地方。”

“???”

“这样一想,可能在地京时他们到哪玩儿,刘洋哄着给他叫了个KTV小姐?人一喝高有点过火,钱纳就被握了把柄?刘洋回来开始捞钱,钱纳应该跟他说过,不过因为有妻有女,刘洋一提,只能算了。”

阮思澄:“……”

刘洋这人真是厉害。

他们出差去地京前高层一起吃过晚饭。当时贝恒笑说钱纳“有白化病居然还能20几就有妻有女”,钱纳虽然接了,但阮思澄能感觉到,人生赢家的大BOSS这一辈子因为那病在“女人”上有意难平。白头发、白皮肤、红眼睛,不管多牛,一直都没女人喜欢,妻子长相一般身材一般,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追回来的,而且岳父岳母极不满意,他铆足劲在澎湃呼呼升职,对方家才终于同意。

刘洋肯定看出来了,于是利用这个弱点在地京时给他下套,回到公司开始捞钱。刘洋聪明,也不多拿,每月几万,不对公司造成什么本质影响,还在掌控之内。

阮思澄不怀疑钱纳想要成功,他同样在思恒医疗花了心血。

可是……也许因为牛吧,阮思澄觉得,钱纳过于自信,不太小心,对于世界、对于医疗、对于创业,对于医院对于患者,缺乏敬畏。

看着邵君理,阮思澄问:“那……怎么办呢?”

脑子乱乱的。

邵君理却忽然之间欺身上来。

阮思澄被对方吓了一大跳,急忙后退,被邵君理一把扳住右边肩膀,动弹不得。邵君理又继续凑近,好像要说什么秘密。

几秒钟后,阮思澄感觉有热气呼上耳朵,邵君理的声音一字一字传来:“两周以后思恒医疗有股东会。你去提议……罢免钱钠CEO的职位,取消拿钱董事的职务。”

“……???!!!”

果然是秘密。

“提案会不会写?不会的话,我给你发个模板。”

创业公司虽小,股东会董事会也是有的,只是可能不太正规。

阮思澄茫然,问:“这是……­干­什么?”

邵君理直起身子,双手Сhā兜,说:“我要清洗思恒医疗的管理层。”

阮思澄彻底呆了,愣愣地看着对方。

邵君理……要撸掉钱纳???!!!

那谁当CEO???!!!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100个100点。

☆、冲突(三)

一脸懵逼的阮思澄也当真是问出来了:“那,贝恒当CEO?”

邵君理笑得叫一个高深莫测:“贝恒那个­性­格不会想当CEO的。”

“……???”

“贝恒­性­子有点软弱,不够坚定。”

阮思澄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惴惴不安,十分想问又不敢问:“所以……”

邵君理道:“你当CEO。”

“!!!”果然!!!

这算什么?天上掉下个CEO?!

阮思澄并没有信心:“可我以前最多只带几个下属。澎湃时的老板嫌弃我没有leadership,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情商高人缘好,但CEO显然不是这点本事就可以的。常常有人觉得“boss”非常好当——带着几个下属做完工作就好,可事实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别的不提,单单说把上司平级下属至少几十号人全哄高兴就很难了,毕竟个个涉及利益。

邵君理没随口说行,默了几秒,道:“我不知道。现在并无更好人选,而我期待你的成长。”

阮思澄:“!!!”

她不再是创始团队最弱的了?!

她不知道,其实邵君理已不像开始那样看好“思恒医疗”了。当时,决定投资主要因为钱纳管理能力很强,与此同时贝恒技术水平很高,一个当CEO一个当CTO十分合适、非常美好。没有想到不到一年,钱纳居然出现原则­性­的问题——胆子太大,以前没有出事并不说明以后也不会出事,只能换掉,否则可能不止损失两千万块,还要搭点别的。这种事情很难预料,群龙无首,而贝恒、阮思澄都不适合当CEO。

投天使轮风险很大,不成就不成,2000万没了就没了,总归好过某天出事投资者也受到牵连。要知道,树大招风,媒体喜欢打出头鸟——小小一个思恒医疗有何可讲,必然要拿它背后的自己和扬清集团做文章的,什么“你要没投资也没这事”,到时可管不了记者手中的笔。医疗领域如此敏感,他不想陪钱纳折腾。

现在思恒医疗2500万还剩一半,邵君理并无意撤资、釜底抽薪。首先,他跟贝恒思澄也有一些交情,他俩毕竟十分无辜,因为自己撤掉钱纳全都玩完也挺可怜。其次,他仍喜欢“AI急诊”这个创意。只剩1000万而已了,还不够一辆车,让那两人再试一试也未尝不可——万一呢?万一阮思澄真能成长得迅速呢?

只是,如果阮思澄和思恒医疗一直都是这个状况,他是不会再投钱的。2500万烧光了,公司就死了吧,他不可能填无底洞,陪一个25岁的小男生和一个27岁的小女生玩儿创业游戏。

邵君理就同他自己刚刚说的,对于生意,只有理­性­没有感情,或者说,99%的理­性­和1%的感情。

那边,阮思澄又低头想想,说:“可是,这公司是钱纳开的。他要创业,他拉队伍,他跑融资,自己找到王总和您并且拿到启动资金……这样踢掉钱纳单­干­,是不是……”在邵君理说清洗前,阮思澄没想过这个。

在新闻中,因为经营理念南辕北辙而开除掉创始人的股东总是邪恶一方。

“阮,”邵君理将自身气势收敛了些,“思恒医疗,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公司了。是我的公司、王选的公司,也是贝恒的公司、你的公司,还是目前40个员工的公司,更是存在于真实世界的公司。要为股东、员工、患者、社会负责。”

“嗯,我知道。”

阮思澄又何尝不懂。

只是,她才27岁,毕业三年,便要遭遇这种事情,“狠”到这种程度,斗得你死我活,从本能上没有办法轻易接受。

钱纳也是离开澎湃、抛弃一切、整整半年日思夜想殚­精­竭虑啊。

她想起了自己升6失败那时钱纳说的“全力支持”,想起自己走投无路那天钱纳邀请一起创业,想起公司挂牌那刻钱纳祝愿“地久天长”,想起这半年来钱纳吃盒饭、跑合作……

撕破脸吗?

分道扬镳。

阮思澄的眼前又起一点水雾。

“别哭,”邵君理见了,说,“否则我就把……”

说到这里邵君理也微愣了下。

否则他就什么?

其实,他在看见阮思澄的睫毛、眼睛和双­唇­时,第一时间涌上来的念头竟是“否则我就把你的眼泪全吻掉”。

这想法让他自己也心下一惊,不明白为何会如此莫名其妙。

“……???”阮思澄问,“否则您就把……???”

邵君理说:“否则我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阮思澄:“………………”

为什么邵君理能用那种表情说出这样的话?!

她还以为会有好话!

“行了,回去吧。”邵君理又低头看着,“我跟钱纳还有个会。”

“嗯。”

邵君理在心里翻了下时间表:“周日中午12点整你把贝恒约到‘长缘’。”

“长缘?”

“一家日料。”

“行。”阮思澄也十分清楚,邵君理要拉拢贝恒。

她又摸摸自己眼角:“这样回去没异样吧?”

两人对视五六秒钟,邵君理说:“好像还好。”他看见了自己的影,在一点点轻微水光当中晃动。

阮思澄说:“那周六见。我先回去弄代码了。我想试试另外两种决策树,看哪个结果更加准确。”

“行,周六见。”

…………

周六中午,“长缘”日料。

阮思澄是跟着邵君理进包间的。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跟邵君理已经处于同一战壕,一致“对外”,好像应该坐在一排,于是绕到霸总边上,轻轻坐下,将桌对面留给贝恒。

没一会儿贝恒到了,随口问道:“钱纳居然还没到吗?他一向都不迟到的。”

阮思澄说:“没请钱纳。”

“???”贝恒一脸懵逼。

这是一家高档京都怀石日料。穿着繁复和服的日本籍女生正坐上餐、倒茶。菜单固定,5000块一份,根据当日食材的新鲜度制定。邵君理还叫了瓶酒,­色­泽清透,有浓郁的花香果香,沁人心脾余味悠长。

阮思澄没吃过这种讲究日料,穿的套裙,在榻榻米上没办法盘腿坐着,便只有把两条长腿并在一起上下交叠,摆在一边。因为姿势,裙子又被拉上去些。

她一开始把腿放在自己外侧,坐一会儿觉得累了,没太注意,挺自然地将腿放到两人中间。

邵君理淡淡一扫,看见两截白花花的女人小腿。很细,修长,形状漂亮,小骨架子,但是有­肉­,一个毛孔都看不到。踝骨纤细,五根脚趾白皙圆润,没有指甲油,是粉红­色­。

“贝恒,”酒过三巡进入正题,阮思澄把筷子放下,“现在……思澄医疗训练AI时的病历是从澎湃科技数据库里偷出来的,你知道吗?”

“……啊???”

果不其然,贝恒也是毫不知情。

阮思澄又继续说道:“钱纳其实没有好的医院资源,云京一院、云京二院、地京人民全都黄了,于是偷偷用了澎湃那些数据。我已经跟钱纳谈过,并且认为这不合适。他却觉得我太胆小……反正已经起了冲突。贝恒,你怎么看?”

“我……”贝恒懵了,“也觉得,不太好……”

“所以——”

“阮思澄,别浪费时间,”邵君理却突然打断,单刀直入,“贝恒,听着,我要清洗思恒医疗的管理层。”

“???!!!”

“换句话说,换掉钱纳。”

“邵总!!这……?!”

“为此,需要你的支持。”

“我……”贝恒静静心神,举杯喝了点酒,“我想想。”

邵君理却继续逼迫:“我来分析一下形势。第一条路,你选钱纳,我和王总两人撤资,阮思澄她也会离开,你们重新想法融资,然后继续按那套­干­。第二条路,你选我们,钱纳走后股份重分,你们两个都会多些。”

贝恒表示:“这并不是股份的事。”

但第一点十分重要!当初融资有点困难,王总那500万是钱纳找的资源,但邵总那2000万是王总拉过来的。这两个人如果撤资,公司还能坚持下去吗?

然而,与阮思澄又不一样,钱纳一直是他老板,也是他恩人。在澎湃的那几年中,钱纳教他很多技术,每年带他升职加薪……因为一个“窃取数据”便把钱纳踢出公司……贝恒有些无法接受。

对于道德,有些人无比看重,有些人毫不在意,也有些人,或者说绝大多数比如贝恒处于中间。

他们自己绝不会­干­,然而,只要对方这种行为并非直接冲着自己,而是冲着别人,也很难与朋友决裂。

何况,贝恒­性­格本来就有一点软弱。

三个人在怀石料理谈了许久。

阮思澄腿又有些麻,于是想再换个姿势。她一顿饭来回倒腾,自己都没注意得到。

然而,也许因为两条长腿已经麻了,也许因为在听投资爸爸说话,她一个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邵君理!

脚在对方屁-股上面踢了一下……

邵君理正说服贝恒,­精­神比较集中,冷不丁被哐当一碰,还有点疼,没多想,因为练过空手道便本能般伸手一捞,制住对方——

入手软软的,滑滑的,十分细腻。

他手一顿。

垂眸一看,右手握着阮思澄的左脚脚踝。

好细,他想:像一用力都能捏碎。

一秒之后,邵君理阮思澄一个迅速甩开手,一个迅速抽出脚,无比尴尬。

贝恒却没看清桌子下的动静,还在纠结。

阮思澄脸通红通红,把腿伸到身体外侧,定定神,掩饰似的又找贝恒讨论“清洗”,腿往外撇,再也不想收回来了。

邵君理倒神­色­如常,用餐巾纸擦了擦手。

阮思澄:“……”

这一辈子99%的丢人都是在这男人面前。

对面贝恒又问:“那病历的事如何解决?”

阮思澄也抿了口酒,装得气定神闲:“邵总打算介绍几个科室主任……但是,谈得成谈不成还看咱们自己,他会告诉对方不要顾虑到他,这是个人投资,不是扬清的事,不能混为一谈。”

“那为什么……”

“不先谈吗?一样的,谈得成谈不成都得撤掉钱纳。如果真的没成……思恒就倒闭吧,至少咱们都没犯罪,还算清白。”

贝恒沉默不语。

大约聊了两个小时,最后,贝恒终在“作为CTO,自己已经知情,东窗事发也有可能坐牢”的“恐吓”下屈服。他搜索半天,确定为真,勉勉强强点头同意。

搭上命就不太值了。

他没钱纳那么敢赌。

一得到贝恒的应允,邵君理便立即抽出两张A4纸,说:“那这回的股东投票,请你委托思澄代为行使权力。”

很明显,邵君理怕贝恒反悔。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贝恒也没计较这个,签了。邵君理将那委托书仔细叠了,交给阮思澄,阮思澄便放在随身带的提包。

搞定一个。

…………

出饭店后,阮思澄问:“邵总——”

“嗯?”

“不用我也签个协议?会跟你们站在一起?”

对方不信贝恒,难道就信她吗?

邵君理闻言顿顿,说:“不用。”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就是今天……)入V。

V章所有读者都发100点红包。

感谢支持,么么哒!!!

☆、第15章 一更

接下来的周一, 阮思澄与CSO石屹立悄悄接触。

她查过了,罢免CEO的职位和取消董事的职务,在公司是两个层面上面的事。

理论上讲, 罢免CEO要在董事会通过决议。大家基于董事席位投票,决议得票超过三分之二就算通过。目前, 思恒医疗的董事会共有7人, 分别是邵君理、王选、钱纳、贝恒、阮思澄、COO刘洋和CSO石屹立, 也就是说, “撸掉钱纳”的提案想最终生效需要至少5人支持。钱纳、刘洋肯定会投反对票, 同时邵君理、王选、贝恒、阮思澄肯定会投支持票,这样一来, 对CSO石屹立的争取尤为重要。

另一方面, 开除董事得在股东会通过提案, 因为“董事职位”要比“管理职位”要高一个level,它的任免便需拿到更高一级的会议上讨论。这回,大家基于股票份额投票,决议得票超过二分之一就算通过。思恒医疗在当下的股权结构是:邵君理12%, 王选3%, 钱纳41%, 贝恒21%, 阮思澄10%, 刘洋2%, 石屹立2%, 两个总监1%, 四个经理1%,期权池里还有7%,用来分给小孩儿们以及以后来的员工。这比例较最初预计略有调整,在邵君理的建议下增加了些早期员工股份,减少了些创始团队股份——钱纳贝恒各自拿出4%当补贴,阮思澄的那份没动。如此一算,邵君理、王选、贝恒、阮思澄加在一起总共有46%,距离93%的一半还差上一点儿(最后那7%无人持有,不算)。由此可见,要能搞定CSO石屹立,那不仅能撸掉钱纳的CEO职务,还能一并撤了董事职位——连董事都不是了,董事长自然就更不是了。

阮思澄与CSO石屹立不算很熟。

因此,对石屹立,阮思澄没单刀直入,而是试探试探再试探,分外委婉。她假装是随口聊天,漫不经心地问对方当ER医生时的经历。

幸好石屹立的脾气耿直,没几秒就对阮思澄知无不言!

阮思澄听钱纳说过,石屹立跟以前医院科室主任关系不好,故而不肯牵线搭桥。如今才知,二人关系不好的最大原因是在2003年的一次医疗纠纷当中,科室主任私下暗示涉事医生重写病历并且销毁原有文件!当时石屹立说,“既然患者遭遇不幸,要给家属一个交代”,双方产生冲突。

了解这段往事以后,阮思澄心放下一半——不论病历中的患者是生是死,石屹立在尊重他们,而非只是当作“客户”。这样的话,应该不会同意钱纳窃取、使用对方信息。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并没有费太大功夫,阮思澄便争取到了CSO的支持。

她觉得冥冥当中已有定数。邵君理、王选、贝恒、她、石屹立,加在一起股份数额刚好过半,不用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再约谈公司总监、经理。

…………

上交提案前的晚上,阮思澄与从前下属朱天球、邢笑佳一起吃了顿饭。

朱天球被分到澎湃科技AI家居部门,对于产品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相亲认识一个搞金融的男人,最近在谈恋爱,基本没有考虑工作上面的事,得过且过。

而邢笑佳,辞职跟人开公司了!

而且产品就是“摘草莓”机器人!

“邢笑佳,你真的……!!!”朱天球道,“土死了土死了!”

“公司已经6个人了!”邢笑佳倒十分激动,“分为两组。我在负责‘3D图像识别’,合伙人在负责‘机器人’!我让AI看到草莓,他让AI摘掉草莓……天使轮有800多万块,四个投资人……哎其中一个是……另外一个是……都特别牛……”

“恭喜!多好!”阮思澄一瞬间想到自己境遇,又开口问:“你们两个股份占比各是多少?”

“各40%,投资人占20%。”邢笑佳道,“我俩股份一样,权力一样,和平共处五项原则。”

“这不好吧……”

“哎呀我俩认识20年,发小,以前老穿一条裤子。”

“哦……”阮思澄也不好化为活体杠­精­。

“你跟钱纳贝恒两个大佬混得应该挺不错吧?”

“对,”阮思澄苦涩地道,“挺不错的。创业好像也不太难。”

…………

上交提案当天一早,阮思澄到“扬清医疗”找老父亲最后确认。

她把车子扔停车场。停车场的老大爷给邵君理的助理2号拨打内线,而后抬杆让人进去,指着远处一个入口,道:“你走错了,这是A座的停车场,‘扬清影视’,后面是B座,‘扬清游戏’,邵总在C座,‘扬清医疗’。喏,你从那个电梯进楼,上到二楼,经过前台,右转,走过玻璃走廊,就能看到B座大厅,开右边的那个铁门,顺着走廊一直到底,右转,上小走廊,注意左边……有另一个玻璃通道,穿过去到C座二楼。别上那个电梯,不到33楼。你先下到一楼,然后……再然后……那有一个电梯,3号电梯。你上去,立刻左转一路到底,就是邵总的办公室。”

阮思澄:“嗯嗯嗯!”

她记­性­好。

然而悲催的是,最终依然迷路。

老大爷的记忆有误,“就能看到B座大厅,开右边的那个铁门,再穿过一个玻璃走廊,到C座二楼”一句当中的“开右边的那个铁门”需要员工刷卡进入!

当时,一男生对阮思澄说:“我不能帮你进公司,附近这片区域禁止访客,但是,我可以带你走外面,光明正大到C座去!”

阮思澄喜:“谢谢啦!”

“走!!!我送你到3号电梯!”

“谢谢啦。”

事实证明他不靠谱。

扬清C座到是到了,可搞不清几号电梯。阮思澄进一个电梯,发现没有33楼,出来。男生摸摸大头,羞赧一笑,嗖地溜了。阮思澄就到处问人,可不知道是否因为就高管用那个电梯,扬清员工一顿神指,没一个是3号电梯,阮思澄先走到2号,又走回1号,接着,按照一个小姑娘的说法再找,迷路了,懵了。

阮思澄有一点路痴。

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她记忆力好,能记得住周围东西,只要走过一次脑中就有地图。可她方向感不行,光听别人指路特别容易懵圈。

“咦,这是哪……都没有人……”阮思澄想。

看看手表,已经迟到。

兜里手机嗡嗡响起。

阮思澄把电话接了,邵君理的声音响起:“在­干­什么。”

阮思澄说:“不好意思,我在C座里迷路了。马上就到,三五分钟。”

“……”邵君理手握着电话,“你在哪里。”

“呃,”阮思澄道,“这儿有个心形雕塑,大红­色­的。”

“我知道了。”邵君理一顿,说:“别动,我叫人去接你上来。”

“好,谢谢邵总。”

放下电话,邵君理拨助理内线,手在键上触了三秒,猛地抬起,撩下话筒,一边起身出办公室一边扣上西装扣子。

黑­色­西装外套没有一丝褶皱,衬衣颜­色­更深,黑得好像墨染,颈间一条银灰­色­的细长领带。

外面助理章锦熹正打算汇报,叫:“邵总。”

“急吗。”

章锦熹:“倒没有,不过只有一个问题,应该很快就好。”

“那等等,我接人。”

“啊……”

邵君理到B座二楼东侧偏厅,一眼便看见了正装的阮思澄。

他走过去:“还能迷路。”

听见声音,阮思澄“嗖”一下转身,拍马屁,笑:“这象征着我与钱纳有了冲突,在创业的坎坷道路上迷失了,需要邵总指点迷津。”

“……”邵君理又笑出一个短促气音:“行了,走吧。”

“嗯。”阮思澄又回头看看心形雕塑,觉得它的造型充满美感,即使不懂的人也能感受得到冲击,问邵君理,“这个雕塑有来历吗?”

“嗯,”邵君理也抬眼望着红­色­雕塑,“一个艺术大师因为用了扬清一款心脏器械把命捡回来了,就做了个心形雕塑送给扬清当作感谢,被立在这。”

“原来如此。”

心脏上面,一堆东西支楞巴翘,非常狂野非常抽象。

这时阮思澄又发现心形雕塑的底座上被人贴了一张A4纸,上面写着几个黑字:【禁止带领男女朋友来此约会。】

阮思澄:“???”

“那艺术家管它叫作‘keep beating’,‘持续跳动’,又有美感,搞得不少员工带着男女朋友过来参观,顺便讲讲破烂情话。安全部门无法忍受,在这贴了一个条子,违者扣奖。”

“噗。”

“走了。”

“好的。”因为实在好看,阮思澄又盯着雕塑观摩几秒,一边走路一边回头,上下打量。

“……”邵君理把右手放在阮思澄的脑袋顶上,一按、一扳,强迫对方回来:“不要耽误时间。”

“……抱歉,走吧。”

一路上到B座33楼,也是顶楼。

这是莲花形状的楼。最顶上,四个长方形的三面是玻璃的房间支棱出去,各转45度,好像莲花几片花瓣,邵君理的办公室是风景最好的那一个。

狭义的总经理办公室外是广义的总经理办公室,设有文秘、会议、公关、宣传等等部门,大约几十号人。

两人一路走到最里,邵君理用指纹开门。

大得离谱。

由黑白灰三种简单颜­色­构成,外侧是会客区,里侧是办公区。会客区有几个沙发、一张茶几,还有一个大的白板。办公区有一张黑­色­L形书桌,短边上是个人电脑,长边上有几份文件,三边都是大落地窗,室内十分明亮。

邵君理在椅子坐下,伸手又把扣子解了。

阮思澄在桌子对面稳稳站定,将“弹劾”的文件递去:“邵总,您看这样行吗?”

邵君理把纸页接了,手指修长,一页页翻。在这样的光线中,在这样的角度下,阮思澄能看见对方漂亮睫毛下的­阴­影。

二十秒后邵君理就通篇读完,还给阮思澄:“没问题。”

阮思澄颔首:“那就好。”

聪明人教,聪明人学,没有太多出错余地。

接着两人又把交提议的细节最后梳理了遍,邵君理也觉得考虑到的问题已经十分全面,应该不会再出岔子,便道:“行了,要是有事立即联系。”

“嗯。”想到一小时后她就被迫要和钱纳正式撕逼,从此无法共存,阮思澄的心里还是有点难受。既紧张,又伤感。

钱纳毕竟两次在她落拓之时伸出了手。

这可算是恩将仇报。

仿佛看出什么,邵君理抬头道:“阮,我说过,当创业者,为了公司,为了股东,为了员工,你的心要变得冷硬。”

“……”阮思澄问,“怎么才能做到?”

道理我懂。

邵君理手停了下来,似在回忆久远的事:“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见得多了,也就行了。”

阮思澄问:“像您一样吗?”

“对,像我一样。”

“……”阮思澄不甘心,又问,“就没有谁一直都在您身边吗?”

邵君理的语气好像在谈天气:“几次以为有,实际都没有。”

为利益,为理想,为新的人……也就散了。人不可能完全合拍,于是某天各奔前程。

阮思澄想到了在澎湃的下属邢笑佳朱天球,又想到了钱钠,又想到了贝恒,还有石屹立、思恒的各总监、经理……

还是难受。

邵君理笑:“女创业者应该无法接受这些分分合合?今天甩掉钱纳,明天可能就是贝恒,后天可能就是石屹立。”

“不,”阮思澄摇头,“我要做大‘思恒医疗’,在人类对抗疾病的悲壮历史上拥有短短一笔。为此,个人感情都不重要。邵总,我并不是玩玩儿的,我对做大思恒医疗的渴望已经超过对任何事情的渴望。我很清楚自己目前能力不足,但我以后会更努力。”

邵君理用浅棕­色­的眼珠看着阮思澄,半晌以后才又说道:“希望如此。”

“嗯。邵总,那我回去交提议了。”

“祝顺。”

…………

在阮思澄离开半个小时以后,章锦熹终于成功汇报工作。

最后,邵君理见贴身助理一脸好奇,两片薄­唇­一启:“你想打听什么?”

“还好,”章锦熹笑,“刚在公司的咖啡厅听见两个女生说……邵总带头违反规定。”

邵君理的眼睛一眯:“我违反了什么规定?”

“就那条,‘禁止带领男女朋友来此约会。’”

“那是——”

“还有……这是她们说的,不是我说的,‘两人互动特甜。’”

“甜?”

“好像是有摸头。”

“???”

邵君理回想了下,自己确实曾把阮思澄的脑袋硬给掰回前面——只是为了节省时间。

什么有的没的——

邵君理的态度冷淡:“她们想太多了。”

章锦熹问:“所有没有甜吗?”

邵君理说:“没有。”

☆、第16章 二更

在阮思澄提交“弹劾”提议以后, 钱纳震怒,目眦尽裂, 连带声音都在发抖, 平常那些成熟、镇定尽数消失,他发出了震天吼声:“阮!思!澄!!”

“钱纳, ”阮思澄已做好准备,挺直背脊迎向目光:“对不起, 我没办法接受窃取数据的事。”

“那就想要取而代之??!!”

“钱纳, 在这件事上, 我不是以下属身份提交提议, 而是以股东身份。现在,咱们两个出现重大分歧,我请求让思恒医疗的董事会和股东会做出选择。”

“阮思澄……”

“我们两个经营理念不同,就让公司自己决定谁去谁留,也让公司自己决定未来方向。”

“……”知道无力回天, 钱纳掉头而去,走时狠狠甩下一句, “疯婆子!!!”

…………

接下来的十天时间,钱纳开始争取支持。

邵君理忙,一共接了三次电话,每回都说“等有时间我看一看”,一直到了股东会的前面一天晚上12点半, 他还是说“等有时间我看一看”。

至于贝恒, 在老上司的期待下实在没脸断然拒绝, 含糊答应,等于给了钱钠一个非常错误的信号,让他以为贝恒站在自己这边,不管是董事会还是股东会都已经稳­操­胜券。

…………

周五,思恒医疗的股东会如期举行。

因为公司小得要命,一共只有40个人,股东会董事会放在一起举行,定于每年三月。

阮思澄是第一个进会议室的。她早早地起床、化妆,大约提前50分钟到公司门口。她为自己烧水、沏茶,坐在房间主位上等。

CSO石屹立是第二个进房间的。

他瞥到阮思澄,猛然收脚、顿住,瞪大眼睛牢牢盯着!

阮思澄把头发剪了!!!

以前,阮思澄的头发散开时铺一背,几乎到腰,可如今,头发刚刚过耳,发尖轻轻拢向下巴!一边掖在耳后,露出耳朵,一边自然垂着。因为漂亮,倒是另有一番风情。

阮思澄笑:“老石。”

“思澄……”

“准备好了?”

“嗯……”

“别紧张。”

石屹立道:“还好。”

第三个进屋子的是现COO刘洋。他见阮思澄将一头长发剪了,也是明显一愣,阮思澄却几乎没有给他回应。

头发,是阮思澄昨天晚上到理发店咬牙剪的。大三开始,已经留了整整九年。阮思澄的头发挺厚,又黑又亮,不过,也许因为多、厚,她总觉得大二以前梳短发时更加清爽,晚上睡觉非常舒服,白天心情更加­干­脆,连做事都更加利落,风风火火。而且,她这短发并不需要特殊打理,还能节省一点洗头盘头的时间呢。另外换个发型也是换个心情,提醒自己未来要用CEO的心态处理事情。

从今以后,她不再是思恒医疗的小总监,而是CEO了。之前她都是用总监这个身份跟人交往,遇到大佬拍拍马屁;与员工们距离不大……这些得改。

过去一年,她先觉得管理员工十分简单、她搞得定,又觉得有些困难、她搞不定,又又觉得经过磨炼问题不大——现阶段是又傻又甜,不过能改,都是套路,而EQ方面原本就是她的长项。

今天她还穿了墨­色­西装西裤,不像以往总是套着半正式的裙子。

第四个来的是现CEO钱纳。他挺淡定,还与刘洋和石屹立二人分别打了招呼,见阮思澄坐在主位,淡粉嘴­唇­深深抿起,红­色­眼睛也是一眯,但也知道这个女人是故意的,不可能起来让座,而他也不可能在这撕扯,撂下一句“你疯了吧”,走到阮思澄的对面位置坐了,也就是桌子的另外一个短边。不过走前,他将放在桌子上的小装饰物给拿走了,置于自己面前,显示那边才是“主位”。

紧接着来的是小投资人王选。王选这人五官不错,不过脸上坑坑洼洼,年轻时该长过痘痘,有点儿黑有点儿油。

踩点进屋的是大投资人邵君理。还是黑­色­衬衣,不过左肩直到下摆有着一道金­色­暗纹,隐隐透出马蚤包。

钱纳开口:“邵总……”

“嗯,”邵君理笑,“还挺剑拔弩张的啊,可吓死我了。”

钱纳:“……”

“下次你们别来这套。”

钱纳还有阮思澄说:“……抱歉。”

这一下子,“主位”瞬间不重要了。

而因为这个Сhā曲,钱纳也没办法开口再问什么。

而贝恒始终没有现身。

钱纳脸上明显现出一丝焦虑。

这是什么意思?!

贝恒打算今天开始彻底决裂、再也不见?!

…………

上午十点,董事会股东会准时开始。

主持人是公司COO刘洋。

“刘洋,”阮思澄将文件抽出,修长白皙几根手指按在上面,沿着桌面推了出去,“贝恒已经委托我行使投票权。”

钱纳已经察觉不对,也料到这出,然而还在试图挽回,“这是假的。绝对假的!”他想,只要贝恒不敢面对,这件事就无法推进。

阮思澄说:“您可以打电话确认。”

钱纳打了,贝恒居然接了。

最最担心的事居然真的发生。

贝恒赤-­祼­-­祼­的背叛让他脑子阵阵眩晕。

钱纳提携贝恒三年,出来创业也没忘了,最后,贝恒给予这份恩情的礼物是迎头一刀。

想想也是,贝恒胆小,应该很怕受到牵连。一旦澎湃调查、东窗事发,贝恒作为CTO也会有“使用”责任。

各自为利,谁会当真损害自己只为朋友平安高兴?

贝恒……

钱纳此时终于知道,让他签署委托书时贝恒为何并不愿意,表示他会直接到场,还问自己是否对他只有怀疑没有信任。钱纳尝试许久,未果,为了安抚对方也没法再继续坚持。

罢了。

还有王选和邵君理。他知道,王选和邵君理最初决定投资80%是看好自己,那两人该有胆有识。

创业公司何其艰难,老实巴交如何成功???

…………

然而,钱纳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情是,阮思澄还没有结束她的发言!!!

她打开文件夹,又抽出几张纸,声音冰凉:“还有……这是石屹立的委托书,石屹立也委托我行使投票权。”

钱纳墨镜后的眼睛看向了CSO,石屹立点头。

阮思澄又拿了一份文件出来:“然后,这是王选先生的委托书,王选先生委托我行使投票权。”

接着:“这是邵君理先生的委托书,邵君理先生也委托我行使投票权。”

几份格式一模一样——将事项一和事项二的决定权给阮思澄。正常来讲,授权委托书应有对列入董事会的每一审议事项投赞成、反对或弃权票的指示,而这几份中的董事则并没有具体表示,明确代理人可依照自己意思进行投票表决!!!

这个也是邵君理的主意。

他认为,与其几人一起投票让CEO钱纳彻底出局,不如让阮思澄代理所有的人投票表决。这样,不仅能让钱纳不要心怀希望,也可以向思恒医疗员工表明:大小股东和CSO完全信任着阮思澄、全力支持着阮思澄,“换人”并非无奈之举。

现在的董事会氛围还不明显。等下的股东会,总监、经理等人也要参与表决,阮思澄把几份委托啪啪啪啪往出一拍,光-气势也足以让人对她从此心悦诚服。而只要总监、经理知道这事,就不怕再下面的人不知道。

这是树立威信。

到这,结局已经很明显了。

作为“罢免CEO的职位”和“取消董事的职务”两项提议的利益相关者,钱纳不能参与投票,这样一来,钱纳那方便只剩下刘洋一人,无论如何都搞不定。

方才,在这会议室内,短短几分钟间,已结束了一场战争,一些人在另一些人的身体上轰隆碾过,内脏破碎、血­肉­横飞。然而,那战争却披上了文明的外衣,表现出了一副极温顺的样子。

知道大势已去,钱纳甚至无意再走公司流程,惨笑一声,道:“贝恒和阮思澄,我对你们两个真是过分好了。”

“……”

“这是教训。”

“……”

“我为了让你们两个觉得公司是自己的,好好儿­干­,根本没让你们签署一致行动协议。知道一致行动协议吗?创业公司的创始人经常是一致行动人。如果签了,那投票时你们两个必须跟从我的表决……我想,创始人间应该合作、不能怀疑,这是我的天真幼稚。”

“钱纳,”阮思澄又有些想哭,她强忍住,“既然公司拿了融资,就需要对股东负责。大家非常清楚你在思恒医疗投入无数心血,可是……可是,愿赌服输。”

“呵,还好。”钱纳推开椅子站起身子,“不到一年而已,没有特别可惜。”

“也对。”阮思澄说,“只要您把‘现在是一个比谁low的时代’这个观念压回心里不要再想,再次创业应该可以非常成功。”

“不要摆出胜者姿态教训别人。”

“……好吧。”

钱纳知道,他在思恒医疗即将一无所有。目前,他虽然有42%的股份,可是还未成熟。初创公司为了防止有创始人没­干­两天辞职走人却能拿走大量股份一般都会设置股权成熟机制。思恒医疗的章程是:如果没有­干­满一年,必须接受公司以极低的价格回购全部股份,­干­满一年不到两年可以带走自己那份的25%,­干­满两年不到三年可以拿走50%,­干­满三年不到四年可以拿走75%,待到五年全部成熟。

因此,钱纳一股都带不走。

他在思恒医疗其实是吃亏的——他的每月工资只有从前一半。

钱纳并不想看董事会股东会如何踢他出去,拿起手机、钱包、钥匙,走了。

COO刘洋咬牙继续。

董事会的首项提议就是罢免钱钠的CEO。

全票通过,包括刘洋。

第二项提议则是任命阮思澄当CEO。

也是全票通过。

接着是……

上午11点是股东会,几个总监经理陆陆续续进屋,见阮思澄坐在主位他们心里基本明白发生什么。

阮思澄又解释了下,因为钱纳窃取澎湃科技病历,董事会已撤掉原CEO,任命新CEO,就是她。

而后,就像之前做的那样,阮思澄又从文件夹哐哐哐哐拍出四份授权委托,分别来自贝恒、石屹立、大投资爸爸、小投资爸爸,一时之间满座皆惊,无人质疑、无人不满。

刘洋很会见风使舵,说:“怎么没让我也签呀。”

阮思澄淡瞥了一眼。

股东会的首项提议就是取消钱纳的董事职位,高票通过,第二项提议则是任命阮思澄当董事会主-席,再次高票通过,第三项是……第四项是……倒数第二项是更换会计师事务所,而最后一项是——

由阮思澄转给钱纳思恒医疗%的股份。

由于钱纳已经被股东会开除,而他服务不满一年,全部股份将被回购,阮思澄再转给他股份便算外部转让,需经过股会东认可。

阮思澄算过,踢掉钱钠以后,她大约有%的公司股份。

而对钱纳,她的心里总归觉得有些亏欠。钱纳,于理绝对无法容忍,于情……不想赶尽杀绝。钱纳所为毕竟也是为公司“好”,并未故意对不起她。

还无法像邵君理说的那样“硬”。

因此,作为对“boss”钱纳工作大半年的感激、补偿,她决定给对方目前值30万的思恒股份。

而在以后,她有信心会是一串巨额数字。

这个提议,同样也被她自己给直接通过。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

董事会股东会全部结束以后,阮思澄和贝恒没再见到钱纳。

她觉得,钱纳对于%的股份应该感到比较满意,毕竟那在意料之外。

然而事实证明阮思澄太天真。

某天,管财务的刘明涛说,钱纳拒绝交出公章。

公司公章这个东西,必须要在公司合法注册以后到公安局指定机构去办理。一个管公章的人离开公司,则需将公章交给下一个人,在外头随便刻个萝卜章是违法的。

钱纳手里不仅握着公司公章,还有财务章、法务章。

刘明涛对阮思澄说:“钱纳不接电话、不回短信。看朋友圈……他在南美游山玩水,一时半会不回来了。”

☆、第17章 公章(一)

钱纳一番­操­作可谓令人窒息。

西方更认签字, 而中国更认印章。公章之于法人,就相当于玉玺之于皇帝。它是信物, 代表某人对公司的实际控制,比签字对第三人更有可信度。谁手里有公司公章,谁实际上就是老大。

若原法人不交公章,公司甚至不能在工商局进行变更登记, 便也不能更改法人代表、更换营业执照。

原CEO就是要杠, 企业只能陷入停摆,表面上的诸多解决方法在法律上全都不易实现。

比较容易想到的是去法院告。然而,由于公司新任法人没有公章, 毫无疑问,起诉状上便也没有公章,而未加盖公司印章的《起诉状》在法院的立案庭上很难被人接纳受理,造成起诉失败。等费九牛二虎之力说服对方、起诉成功, 持有印章的前法人收到法院传票以后可以直接掏出公章并且递交《撤诉申请》,撤回来, 让案件无限循环, 而法院是没可能在开庭前就如何的。

即使被告没有撤诉,现实状况也很尴尬。《公司法》规定, 若一家公司的董事会股东会决议违反法律,比如召集程序、表决方式不合法规或者讨论事项、决议内容不符章程,利害关系人可申请法院撤销。但是, 《公司法》并未明示利害关系人是否可以请求法院判定决议合法有效。有些法院持肯定观点, 认为法院可以受理申请、定纷止争、执行某家公司董事会股东会所做出的决定, 而另一些法院持相反观点,认为他们只能处理违法事件,而一家公司是执行还是不执行董事会股东会所通过的提案属于公司自治范围内的事务,不应­干­涉——毕竟不是法律法规,谁也没说非做不可。于是,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对于这类纷争,有的法院受理,有的一概不予受理,有极大的不确定­性­。

而思恒医疗,除了这些,还有一个不想闹到法院的原因,就是他们确实曾经窃取病历。

另一个思路是挂失补办公章,同样不好­操­作。章对公司无比重要,补办需要很多材料,包括报案证明、登报声明、营业执照、上级主管部门同意补刻证明、全体股东共同签的补刻申请书、法人代表的身份证、法人代表的授权书等等东西。

这又陷入一个僵局。因为没章,不能到工商局更改登记信息,于是钱纳依然还是思恒医疗最大股东、法人代表,想把公章挂失补办必须得有他的同意,而这又是不可能的。因此,没有钱纳的签字和身份证、授权书,思恒医疗无法挂失公章。

最后一个办法就是公司改名。这样,公安局便必须重发一个公章。可问题是,现在公司改名虽然不像以前那样必须交回旧章进行销毁,整个过程依然需要法人出面办理,依然需要法人的身份证。况且,没有公司愿意随随便便改名,那更麻烦,过去办的手续、签的合同、做的宣传、贴的招聘、出的产品……都受影响。

出于这些客观原因,常有公司G情上演“真假美猴王”的大戏,可惜并无如来佛祖。

“哎……”阮思澄觉得,这个情况需要告知投资爸爸。

邵君理长长的手指拎着话筒,听完前因后果,开口:“又哭了吗?”

“啊?”阮思澄没想到等到这么一句,回答,“这哭个屁。”

每回她掉眼泪,都是因为绝望,有些感情因素在内。只要还有解决可能,她就不哭。

阮思澄早发现邵君理挺喜欢听她瞎扯淡的,与对方说话时已经不像开始那般小心拘谨,比较放松。哄人高兴,自己也舒服。

“真没事儿?”邵君理默,思考两秒,“我过去吧。”

“咦?”

“一起想想,当面讨论。我也看看各项工作交接情况。”

“那行。”

章锦熹送邵君理到思恒医疗,邵君理让对方先回,说自己要多待会儿,打开车门,离开、上楼,一路走到阮思澄的CEO办公室——钱纳以前待的地方。

阮思澄让刘洋上水,邵君理淡瞥了一眼。

阮思澄将钱纳留的各项工作逐一汇报:“……他还在跟几家本地医疗器械生产厂商讨论合作,我也全都接过来了。”

说到这里又挺伤感——钱纳真的很忙,做了很多。

最后话题绕回公章,阮思澄说:“我是怀疑东西还在钱纳抽屉。钱纳当时直接走的,好几个人都看见了,没有回办公室也没有收拾物品。”

邵君理垂眸了一秒——抽屉应该是上锁的。

“对,在锁着。”阮思澄说,“得先叫人开了。话说回来,迟早也得开了,不然我这没法儿用。”

说着,她开网页,噼里啪啦搜索“开锁”,不想投资爸爸却说“我没时间等着”,出去溜达一圈,拎回一把螺丝刀,该是码农装机用的,又从地上拿起钱纳的哑铃,用螺丝刀抵住锁里某个地方,哐哐两下给砸开了:“行了,你直接换一把新锁。”

阮思澄:“………………”

这么猛?!

还有,怎么这事他也­干­过?而且还很熟练!

可他作为扬清集团太子并不应该具备撬锁技能!

不对,这并不是感慨的时候。刘明涛说CEO也该配一保险柜,看来真的不是夸张……这书桌锁可真脆弱……估计门锁也不靠谱……嗯,公章需要好好守护。

阮思澄将里面东西全翻出来。她看到了营业执照,看到了……

就是没有公章。

钱纳居然在开会前就把它给揣回家了!!!

真是——

面对一地狼藉,邵君理对阮思澄说:“抽屉没有,得让他交。现在打算怎么处理?”

“……”阮思澄又看看门口,压低声音,“用刘洋吧。”

“哦?”

他正占着CEO的位子,阮思澄搬了个小凳:“刚才您来这的路上我想过了,用刘洋吧。我已经让刘明涛去整理刘洋贪-污公款的证据了。他不是能威胁钱纳吗?不是有胡搞照片吗?那让刘洋再去威胁钱纳一回,否则思恒医疗立即送他坐牢。就是,咱们威胁刘洋,刘洋威胁钱纳,拿回公章。创业已经失败,钱纳肯定不想家庭再出问题。”

邵君理笑:“还算聪明。”

跟他想的一样。

“哎嘿嘿。留着刘洋就是因为他能稍微制住钱纳……我连之前罢免CEO时都没提过刘洋的事,他还以为挺安全呢。等到一切交接完毕,肯定是要开除掉的,至于报不报警目前还没想好。”

邵君理撩起眼皮看了看他身边女孩儿。

经此一役,成长了些。

这人善良、宽和、心软——名字软,人软,心也软,开朗活泼喜欢扯淡,积极进取、很能创造机会,就是傻了点儿,没心眼儿,如今终于成长了些。

阮思澄问:“邵总,行吗?”

“行,不过别让那刘明涛知道太多,只说打算开除刘洋就可以了。”

“我懂。”

阮思澄十分庆幸——最近这些艰难时刻中总有邵总可以商量。

要正式与前CEO钱纳撕破脸吗。

其实,钱纳的愤怒、不甘,她可以理解体会。

没有钱纳,就没有今天的思恒医疗,也就没有今天的贝恒和她。他日思夜想、转辗反侧,冒着风险窃取数据,甚至没让他们知道、自己独扛,却因创业理念不同而被直接踢出公司。并且,非常明显的是,贝恒本来在他那边,他根本就不应该输,是她舌灿莲花让人反水了的。

钱纳是个牛逼的人,肯定更加无法接受。

于是,他非不让自己顺心,不让思恒好过,无法看着自己、思恒顺顺利利继续前行而他灰头土脸黯然离场,非得隔应他们一下。

某种程度上讲,钱纳说的并没有错。当今这个时代,没有几个杀出重围走向成功的公司是­干­­干­净净一条法律法规都没有犯过的。钱纳倒霉,遇上自己和邵君理两个罕见的理想者,而她十分幸运,有邵君理。

办公室中,两人针对刘洋的事又讨论了十几分钟,邵君理抬起手看看腕上的表:“行了,我走了,有公章了通知一声。”

“邵总,其实……”阮思澄咬着嘴­唇­,欲言又止,白白尖尖的小虎牙嗑在水润的红­唇­上。­唇­凹进一块儿,两边更显丰盈饱满。磕一会儿,阮思澄的虎牙离开,于是下­唇­微微颤动,还带着点水光,直到再次被咬住。咬了放、放了咬来回几次以后,本就颜­色­红润的­唇­被她□□得更艳丽。

邵君理移开目光,问:“神秘兮兮的­干­什么?”

“……”阮思澄把大门锁了,回来,拿过自己的小拎包,打开,又从里面捧出一个报纸团儿,一层一层拆开,活像个老太太。

“……”邵君理说,“用了整整一分钟,最好让我看到值得看的东西。”

阮思澄不吱声,打开最后一层,捧着,把中间的东西藏在被剥开的报纸当中,只露出一点,递到邵君理的眼睛下面让他看了一眼。

邵君理的目光一扫:“………………”

一个公章。

即使是他也没明白这个­操­作。

阮思澄小声道:“公章其实在我这里……钱纳手里是个假的……”

邵君理:“………………”

顺了口气,他说:“解释清楚。”

阮思澄小心翼翼:“这不是要解释呢吗,可不敢瞒着。”奇怪,怎么那么相信邵君理呢。

“说。”

“我听说过几起不交公章的事,于是有些担心……到外面的小店刻了个萝卜章。正好,提交提议的前两天钱纳贝恒中京出差,可有一份紧急文件需要盖章,于是就把公章给我暂时保管……我呢……还公章时给掉包了…………”对于贝恒和她,钱纳真的信任。

“……”

“钱纳回来我立即就交了提案。钱纳当然跳脚,忙着争取支持,也没什么心思再管公司的事。而那几天贝恒、我和石屹立都仔细看着,并没有把重要文件送进屋子。当然,我跟他俩没说实话,只说不想再让钱纳做太多事,否则交接麻烦。”

邵君理说:“私刻公章是违法的。”

“我知道我知道。”阮思澄道,“假公章中间有一个小小的Hello Kitty,就那只猫。钱纳他有白化病嘛,视力不行,写程序时得把字母放的老大,看文件时眼睛都要贴上去了……汽车也不能开,电影也不能看,游戏也不能打,啥啥都不能­干­。当时还没隔空对撕,公章星星里面有个袖珍的Hello Kitty,别人能发现,但他发现不了的。”

邵君理手敲敲桌子,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偷拿公章同样是不行的。”

“所以我没敢晾出来啊!”阮思澄说,“正在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主动交出‘公章’。公章需要直接交给新的法人,那就正好借着机会换回去嘛。退一万步,钱纳就算察觉不对,我猜也并没有后果。首先,钱纳牛逼,不会浪费时间掰扯没用的事,肯定要把­精­力用于东山再起,不交公章并不费劲,只是顺带恶心咱们。报案、起诉等等实在太麻烦了。其次呢,这事是他自己理亏,偷窃信息、不交公章。从事实上,就是提前几天拿来而且还没用它­干­啥。钱纳做了那么多事,不会想把我们逼到警局法院,真掐起来他也没好。再退一万步说,如果真的有事,我就说,弄混了,Hello Kitty那个是刻着玩的。我没扣下,钱纳交到我手上的,是还错了。”

“……不要自作聪明。”

“哎,这个只是最后手段,还是尽量让钱纳还。万一真要用……哎,到时再想怎么圆吧。这事目前你知我知,没别人了。”

“……”

“我当时就有种感觉——钱纳可能不还公章。那怎么办……如此棘手。我们明明没有做错,钱纳才是不占理的。难道真的坐以待毙?因为这种破烂事儿,思恒医疗没有公章、就此停摆?那不行的……反正……我没用它­干­任何事……没盖任何文件……以防万一换掉公章,在个人的底线之上……”到了最后声音很小。

邵君理被气得笑了,虽然是假气,不是真的:“就你机灵。”

阮思澄忙拍拍马屁,谄媚讨好道:“您也机灵。双双机灵。”

邵君理一顿,说:“注意言辞。”

“???”

“谁跟你‘双双’。”

☆、第18章 公章(二)

之后几天, 刘明涛将刘洋贪-污证据备齐,阮思澄将刘洋叫到办公室里直接发难!阮思澄逼对方立即联系钱纳,把所有章都还回来, 否则公司直接报案!

没有钱纳当庇护伞,刘洋明显傻了。不过, 威胁钱纳这件事情他已不是头一回­干­, 为保自己不受波及,刘洋­干­脆地答应了, 只是表示“他要打算鱼死网破我这边也束手无策”, 阮思澄却不置可否。

她也曾经想过用“窃取患者病历”的事直接联系钱纳,威胁对方说要向警方报案、或者说要向澎湃报告, 但又觉得并不合理,因为“思恒医疗”也将受到牵连。一旦澎湃或者医院追究责任、索取赔偿,这钱是要思恒医疗来支付的, 个人违法犯罪,自己要承担刑事责任,但公司要承担民事责任。

幸运的是,因白化病,没有女人倾心喜欢、只有老婆死心塌地并且为他养儿育女的钱纳在理­性­上很珍惜家庭, 也并不想为恶心谁搭上正常家庭生活,对刘洋说“我在南美, 正玩儿呢, 没有公章, 过几天的”, 摆足了谱,十五天后将刻章都寄了出来,给刘洋。

阮思澄也觉得感慨:男人真是大猪蹄子!

钱纳说过,自己有白化病而且十分严重,人人见了都说“他可真吓人啊”,而他孩子,要么同样患病,要么携带基因,一般的女孩子肯定无法接受。他的妻子最开始不同意,后来也爱上了,还在遭遇家庭反对时与他一起跪在父母面前,当年他们两个甚至还没毕业。

于是,对于真爱的糟糠妻,钱纳肯定不想出事。可是呢,喝高了,面对诱惑,终究还是把持不住。怀着一点侥幸心理,想着妻女不会知道……哎。

……

终于解决公章的事,阮思澄到“扬清”汇报。

她这一回没再迷路。先进c座,找到红心,又沿投资爸爸上次走过的路直接上到33楼,心里感慨:这还不是扬清集团的总部呢,已经如此夸张……简直像个迷宫。

“互联网”三巨头都有各自特征,“扬清集团”十分注重设计感和时髦、逼格,相比之下,阮思澄曾待过的澎湃公司喜欢技术、功能和人­性­化。而爱未呢,品牌个­性­则是老成、厚重、经典。

敲门进去,阮思澄觉得在super大的屋子一步一步地走显得十分尴尬,何况邵君理是一个非常珍惜时间讨厌浪费生命的大公司总裁,于是哒哒哒哒一路跑了过去。

邵君理又发出他那经典的“只出一声”的笑:“还没人在我办公室跑跑跳跳。”

“……”阮思澄手按着桌面,说,“钱纳交出公章了呢。”

“那好。”顿顿,又夸奖道,“不错。”

“嗯嗯。”阮思澄将一份表格推了过去,“这是钱纳留下的事,还有我的完成进度。”

邵君理的眉毛一跳:“很­干­净。”结构清楚,能跟他的秘书比了。

与一般的码工不同,阮思澄对办公软件十分熟练,因为比较注重外表也有审美,因此文件做的漂亮。l都行,连ppt都十分酷炫,各样花样各种效果,每回演讲都能惊到公司的人。她还会strator等等画图软件、premiere等等视频软件……不过,她职场的重要一课就是“千万别让同事知道你都会使什么软件”,否则老得帮人­干­活。

“嗯,”阮思澄又一一讲解,“首先,他正在跟几家本地医疗器械生产厂商讨论合作,我已全部接过来了,联系对方、介绍自己,这其中有两家觉得思恒医疗内部动荡不太靠谱,剩下都想看看发展,比如最后可以进驻多少医院。”

邵君理手碰碰下颌:“继续。”

“好。还有技术层面。他在帮忙贝恒解决几个难题,但是现在贝恒只能自己研究……他们有过两个主意,贝恒先写出来试试。”

“继续。”

“还有p大易均那边……”

一路讲解直到最后:“最后,钱纳也在积极寻找合作医院,争取拿到官方数据……邵总,您上次说,可以介绍科室主任?”

邵君理把抽屉打开,拿出一张薄薄的纸:“我知道的也并不多,这有8个联系方式。”他将钢笔掉转过来,用屁-股那点着上面的字,“其中,xx军总医院信息科主任、p大一院数据科主任,是我直接认识的,打过招呼。不过我也说了,只是个人的小投资,2000万,公事公办,不用看我的面子——我不想为思恒医疗欠着这情。话说回来,他们本来就不会看我的面子,现在是企业求着医院,不是医院求着企业。另外6个电话号码也是要的,不认识,看你自己能不能让人感兴趣了。”

“好的好的谢谢邵总。”

阮思澄无比珍惜,左右两手按着a4纸两个小角,小心翼翼拖到自己面前,看看,掏出手机拍了个照,又用邮箱发给自己,确认收到,不会丢失,才仔细地把那张纸折了两折,揣进提包。在折时,在无意中,她甚至把那张薄纸对得挺齐,把两道压痕也用手捋过。邵君理见了,说:“还拍照,挺细心。”

“重要文件需要养成这个习惯。”

“嗯。”

谈完大概晚上6点,阮思澄向窗外一看,发现竟然是下雨了。雨丝细细密密,外面一切影影绰绰,好像隔了层雾,看不真切。

“……”阮思澄又掏出手机,打开地图搜了一通,说,“这个点儿,还下雨,估计不好打车也不好叫车,我坐34路公交回去,走五分钟有公交站,下车就是思恒医疗。”

作为严谨的码工,阮思澄还打开叫车的app,输入起点终点,app告诉她,请等两个小时。

去他妈的两个小时……

邵君理问:“带伞了吗。”

“没有。没事,雨还不大,我快点走。”

邵君理说:“扬清前台有给员工撑的雨伞,你出门时登记一下,借一把。”

“可我不是扬清员工,”阮思澄又傻乎乎的,“甚至不是合作伙伴,也能顺走一把雨伞?思恒是您个人投资……我都不算公司访客。”再说了,哪天还得还回雨伞,怪麻烦的,也不知道啥时再来。

邵君理本想说“没事,我给前台拨个内线”,但阮思澄这样讲了,他也不好表示什么,沉默几秒,从皮椅中站起身子:“也对。我借,行吧?把你送到车站。”

“别……!”阮思澄被吓了一跳,“我真没事!”她不觉得淋一下雨能怎么样,等回到家冲冲淋浴就ok了,思忖着,邵君理是富家少爷,金贵,字典里面没有“淋雨”,所以小题大做。

“走吧,”邵君理却已经迈脚,“正好再说两句联系医院的事。”

“哦……好。”

阮思澄忙跟了上去。

到前台,邵君理手瞧瞧桌子,一指雨伞,漂亮姑娘立即双手递上一把,阮思澄也再次见识了下霸总。

扬清集团给的雨伞不是折叠的,而是直把的,黑­色­,上有一个扬清logo,伞柄下是“j”形把手,邵君理握着,漂亮的手骨节分明,充满男人的力量感。因为姿势,黑­色­衬衣露出一截袖口,上面袖扣偶尔闪光。

阮思澄发现,邵君理在照顾她的身高,手中雨伞微微偏她这边,有个角度,他自己的左肩则是湿了。

西装很贵吧……阮思澄想。不敢问,怕要赔钱。

雨大了些,如烟如雾。虽是中国最大城市的晚高峰,阮思澄却莫名觉得,这雨,将她和邵君理与外面别的人都隔开了,整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个。

到中间时,有一辆车疾驰而过。邵君理正走在外侧,揽着阮思澄的右边胳膊,一起往里躲了半步。

他们随口讨论公司,一路走到公交车站。邵君理陪阮思澄站了两分钟,34路车来了。

人有点多。

邵君理稍犹豫了下,问阮思澄:“要不要等下面一趟?”

“嘿,不用!”阮思澄还撸撸袖子,“看我的!挤爆!这世界上没我挤不上去的车!”

邵君理:“……”

几秒钟后,他问:“真的不用把伞带走?”

“不用不用。下车就是思恒医疗。”

说到这里车门打开,噗啦噗啦滚下来了几个男女。他们一脸幸存者的悲壮表情,整整衣服。

大家开始挤了。

上面有人叫:“别挤啦别挤啦,等着下一趟吧!”

阮思澄吼:“下雨呢!可大了!上面的再挤挤!”

上面的:“……”

司机也让人再动动,让大家都有车可坐,于是众多乘客想招,还真腾出一点空间。

阮思澄挺发扬风格,让后面的老人、学生先上去了,她自己是最后一个,觉得肯定也能找到地方待着。

她一条腿蹬着台阶,另一条腿还在地上,计算自己应该卡在哪里才好。

公交车的台阶很高,阮思澄的裙子因她这个姿势往上滑了一截,并且紧紧绷在臀上。邵君理在帮忙撑伞,垂眸一看,正好瞧见对方白皙有力的大腿,还有十分圆润的臀形,赶紧移开目光。

阮思澄终找到位置,卡着,贴着,也不敢动,像只猫鼬,对司机说:“好了好了,都上来了。”她搭边站,堪堪上去。

谁知这时里面有个二货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在这站下车,吼:“啊大家让一让,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因为知道要启车了,动作粗暴,拼命往出挤!

里面的人这么一动,就撞到了阮思澄!!!

她一个站立不稳,右脚一动,高跟鞋的细长鞋跟正好落在台阶边缘,没有踩住,唰地滑下:“我去!!!”

邵君理还站在车下,见阮思澄要倒下来,心脏忽地一紧。

对方穿着裙子,腿不能碰,臀更不能碰,于是两手握住她腰,撑了一下,让阮思澄重新站直。

细细的,薄薄的,没有一丝赘­肉­。因阮思澄正紧绷着,他还感到一些肌­肉­。手掌正在卡在腰窝,手指则在两边腰侧。

由于着急,他手中的雨伞啪地落在地上,而后被风吹着,打着滚儿,走远了。

阮思澄没多想,站直了。邵君理只觉得手中骤然放松,腰­肉­变得好软。

阮思澄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什么,想道谢,侧过身,转过脸,却意外被一双浅棕­色­的眸子直直撞进心里。

邵君理的手还没收,头发在风中有些凌乱,有些雨水沾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面,有些雨水则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下。额上有水,­唇­上也有水,因为仰着脖子,还有不少顺着他漂亮的脖颈滑进衬衫衣领。

两人对视片刻。

阮思澄的喉咙一紧,说:“邵总……”

“阮……”邵君理一向叫“阮”,此时突想用个叠字、说句“阮阮”,不过关键时刻还是咽了回去,有点迷茫。

二人看着看着,只听“呼”地一声,车门关上,不过他们隔着玻璃谁都没有动作。

车开走了。阮思澄从车门玻璃探头张望,赶紧邵君理好像还是站在原地。

☆、第19章 公章(三)

回到家里, 阮思澄还处在一种奇特的情绪当中无法抽离。

在脱裙子时, 不自觉地双手交叉,环住自己细细的腰。不过仅仅五秒钟后她便猛地反应过来, 扯掉裙子, 换上睡衣, 暗骂自己有­精­神病。

作为一条单身狗, 被高帅富用那种眼神直直盯着, 内心毫无波澜实在不太礼貌,但阮思澄非常清楚,男女之间偶有暧昧十分正常,当真以为可以发展就傻Ъ了。

邵君理,是大佬!是爸爸!

想想最近,踢邵君理屁-股, 让他捉住脚丫;从公交车跌下, 让他扶自己腰……阮思澄竟觉得她特、别、­婊­。

虽然都是无意的吧……

以后可得注意点了。

阮思澄忍不住用头哐哐撞了几下桌面。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阮思澄为停止YY没再联系邵君理了。

邵君理大傲娇,自然也没主动, 只是偶尔想到她的事情­唇­角会稍撩起一点儿。

与此同时, “思恒医疗”完成交接。

邵君理的股份升至大约20%, 王选大约5%,阮思澄16%, 贝恒35%, 剩下的人包括钱纳和期权池一共24%。

阮思澄与贝恒开始分摊公司上下的事。

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他们两人便深切地感受到了钱纳离开所带来的严重后果。

先是贝恒陷入困境。

急诊AI主要分为脑部、胸部、腹部三块儿。对于胸部, 他们希望利用技术探测由跳动的心脏所引起的磁场波动,而后分析轴向磁化强度,监控主体心脏功能,完成3D心脏地图,在120秒内快速诊断。传统上讲,如果胸痛,患者必须连EKG(心电图机),但往往得不到结果,还要做六小时肌钙蛋白测试,这于急诊十分致命,思恒医疗便想通过机器快速得出结论。

对这部分,贝恒没有头绪。

这不仅是AI的事。

他看书、招人,都没解决。

而另一方面,阮思澄也踏上“跪求”医院的路。

对××军总医院和P大一院这两三家投资爸爸直接认识的,阮思澄想了想,不敢轻举妄动,打算积攒一点经验再去联系,于是先与另外几家讨论合作。

结果,因为思恒医疗实在又小又弱,四家谈过去后只有“云京儿童医院”答应提供部分病历。可是“儿童医院”样本数据明显不够广泛普遍,只能当作辅助,先天不足。

思考过后,为了扩大影响,阮思澄又招聘了个“市场经理”,负责发表公关稿件、运营科普急诊知识的微博和微信订阅号、做PPT和产品Motion动画。阮思澄想在网络上先打出点知名度来,掌握更多谈判资本,再与医院讨论合作。

招过来的市场经理名叫梁言,以前在某大公司当品牌经理,却有一番雄心壮志。

在面试时,当被问到“为何想要离开××企业、加盟初创公司”时,她悲愤道:“我的那个部门属于边缘部门,老板啥也不­干­……!我的提案、策划全部都被否决,因为一旦搞出动静、引起注意,总部就会发现之前的两三年老板啥也没­干­了!他的目的就是减少存在感!”

“……”阮思澄挺喜欢,招了。

…………

端午节前,阮思澄也在创业的老下属邢笑佳忽然联系了她,哭:“我们天使轮的大投资人之一,居然利用合同漏洞,毁约、跑了!800万只剩400万左右了!”

阮思澄:“……”

邢笑佳再哭:“大王,橙橙,Orange,您朋友圈大佬最多,能否问问有没有人愿意投资???”他也知道阮思澄在AI峰会上得到了不少联系方式。

阮思澄的外号叫橙子、橙橙、Orange,在澎湃时也曾开玩笑让下属邢笑佳朱天球称呼她为“大王”,邢笑佳因有求于人腻腻歪歪叫了遍。

“……”阮思澄说,“我试试。”

“谢谢!”

撂下电话,阮思澄捧着iPhone打完删删完打,寻思许久,最后终于帮邢笑佳广而告之:

【朋友创业,寻天使轮!公司已有6名员工,400万资金,现在还缺400万左右!产品很有应用前景,是“摘草莓机器人”!!!如果兴趣可以联系CEO邢笑佳。电话:158100……Q-Q:357……邮箱:xingxiaojia1234@。】

发完截图给邢笑佳:【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谢谢橙橙姐了!】

发完,阮思澄也没当回事,继续忙活思恒医疗。

以至于一周以后邢笑佳来感谢她时都想不起帮过这忙。

“橙橙姐啊,”邢笑佳道,“您可变成我亲姐了!”

阮思澄道:“好好说话,谁要变成你亲姐啊。”

“真的,”邢笑佳严肃道,“因为现在,咱俩有着同一个爸。”

“哈?”

“邵总,邵君理,既是你爸爸,也是我爸爸了。”

“咦?”阮思澄为对方高兴,“邵总投资‘笑天’了吗??”笑天就是对方公司的名字。

“对,”邢笑佳的语气充满感激崇拜,“邵君理可真是有见识有眼光。我要400万,他给600万,一掷千金,眼都不眨。”

“不是我说,邢笑佳啊,”也不知道为何,阮思澄便站在邵君理那一边,“去年三月扬清发布‘肠道肿瘤筛查’产品,是谁说邵君理‘爸妈牛逼,本人未必。给伯克利和斯坦福捐两栋楼还进不去’还有‘Google可能在跟扬清合作,收个儿子还不简单’?”

“我看错了,”为了投资邢笑佳倒能屈能伸,“邵总万岁。”

“……”

“刚才正跟邵总说呢,‘投资爸爸’这四个字我还是从你那学的,你创业时我们问你启动资金有多少钱,你说投资爸爸直接给了2000万。”

“!!!”阮思澄吼,“提这­干­吗??!!”

“没话题嘛,只能聊你。我们俩就认识你啊。”他一开始就很清楚思恒医疗的投资方是邵君理,因此,即使收到的邮件里只有一个带电话的自动签名,一句正文没有,他也知道是阮思澄那条广告起了作用。

阮思澄说:“你傻啊……”

“???”邢笑佳说,“没事的吧?”

“……”

阮思澄头疼。

窒息。

这咋办呀。胡开玩笑乱叫爸爸,被邵君理给知道了。邵君理今年32岁,怎么可能想收闺女。

装不知道?无声无息让事过去?不行不行,还是稍微讨好下吧……毕竟是拿家庭关系和亲密称呼说说笑笑。

正好,端午节给合作商的茶叶等等还剩几份,整理整理寄过去吧。临近端午,阮思澄给P大、医院还有厂商都准备了节日礼物,不贵,几百块钱一份,然而看着­精­美,显得上心。

躲邵君理三个星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避不开了。

阮思澄挂断手机,一边想着补救方法一边走到COO办公室,捡出东西打好包装,亲自写了单子叫了快递,寄到扬清集团C座33楼。

…………

“长风同城”当日就到。

在网络上看到包裹已被签收,阮思澄给邵君理发了个微信:【邵总,思恒医疗节日礼物收到了吗?】

邵君理的回信充满不明意味:【收到了。还挺孝顺。】

阮思澄:“……”这是讽刺还是什么……

阮思澄忙点头哈腰:【跟邢笑佳随口一说……是开玩笑,您别在意,我已经知道错了。】

【以后让你叫个够。】

【……?】

阮思澄想:不至于吧,这啥意思?

果然,哥哥妹妹不能瞎认,爸爸女儿更不能瞎认。

【不说这个。】邵君理又继续打字,【记着,以后再寄东西别写“邵总收”。】

阮思澄:【嗯?】的确,她写的是“扬清集团C座33楼邵总收”。

【扬清集团总部大楼重新装修,我的父母最近也在这边工作。而且同是C座33楼,你的包裹下午送到老邵总的办公室了。他不认识思恒医疗,又让别人转过来的。】

扬清总部也在云京,不过那地寸土寸金,随着公司扩张,塞不下了,才在四环开外又买了块儿地。如今“扬清娱乐”“扬清合作”“扬清互联网加”在新地点,而发家的主打产品仍然留在总部大楼。最近邵城觉得董事长办公室已经用了十年,有些破旧,重新装了,而C座这莲花形楼正好有个玻璃屋子空着,暂时没有新的高管进驻。

【哦……】阮思澄也理解。两个邵总都在,按照上下尊卑那自然是老邵总优先。小邵总的东西送到老邵总那无所谓,老邵总的东西送到小邵总那就不好了。

隔几秒,她又问:【不写“邵总收”,写什么?】

邵君理没回话。

阮思澄开始猜:【写具体点?“扬清集团副总裁、互联网加总裁、邵总收”,这样不会弄混了吧?】她的语气十分正式。

等了足有十来秒钟,阮思澄的聊天框中才终于是出现答案:

【你寄的话,就直接写:邵君理收。】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短短十二个字,让阮思澄心脏一紧!

用三星期才拉远了的关系,好像一下回到那天,甚至还更奇怪。

对方明明没说什么,甚至还又补充了句“那么多字浪费时间。创业者有那么闲吗。”

可……不用尊称直呼其名还是奇怪。

阮思澄也不大知道,对方究竟懂不懂,她在刻意保持距离,而他,没有顺从。

☆、第20章 公章(四)

说完, 邵君理也觉得稍微有点过界。

这阮思澄……思考过后必须承认, 几次让他有点心动。比如那回,施压钱纳不成躲在楼梯间哭, 再比如那天, 说服贝恒入伙、语气激进急迫, 还有“发扬风格”最后一个上公交车却差一点摔下来……明明年轻, 却很逞能。而他觉得有意思的, 正是平时人好心软、活跃开朗外的那份固执逞能。

在某些瞬间,两人之间有些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它很特别。也许可以算作一点暧昧、好感,然而距“很喜欢”却不止千万里。他看得出阮思澄想退回阵地、保持投资人与被投资者的关系,三周没有任何消息,可他并不准备逃避, 也没打算让人跑了, 想明白地告诉对方他们可以以朋友的身份或者别的身份稍微接触接触。

出于这个原因,再加一点不爽,在终于得到了个机会的时候, 他一激进, 没太多想, 猛烈地拉近对方,之后方觉有点过火, 又补充了一句“那么多字浪费时间”。

…………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