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乱人世,神刀显威芒;
鲜血浸锋雪,紫魂歌义长。
雨洒英雄路,凄赞两阴阳;
万里愁云冷,惨淡何处藏?
凌花落仰天悲啸:“娘??!”
那悲痛欲绝的哀啸声穿透了迷茫的大雨,穿透了天都峰的翠绿山林,穿透了每一个人颤抖的心灵,在无垠的天地间凄然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略有骚动,而后逐渐围了上来。
洪耀深感震撼,慨叹道:“一个女人竟有这般的气概,真乃不世英雄,令人敬佩!”言罢便同杨孤鸿等人一道跪于地面,垂首叹息。
其他人对凌汀的自绝深感震惊之余也无不敬佩之至,纷纷跪地;继而满场弟子都随之下跪。除了西昆仑的人以外,全部都围跪在凌汀周边!
凌花落环视全场,朦胧的泪眼中望见满场黑压压的人群,都跪在迷蒙的雨中,那是对娘英侠豪情的由衷折服,那是对娘傲世气节的真心赞佩!
雨越下越大。满场寂静。
杨孤鸿跪在那里,也在流泪。他是在为自己的父亲杨烈云而流泪。他深深低着头,字字悲泣道:“爹,您看到了么?您看到了么???爹!您若泉下有灵,就睁开眼睛看看吧!这才是真正的仁者之怀,这才是真正的英雄之气!如果当年您真的为救百姓而自绝于冥水宫之人面前,那该有多好……”
凌花落抱紧凌汀,巨大的悲恸让他浑身颤抖。“娘……您放心地去吧……他们相信了您的话……冥水宫在他们眼中,从此不再是魔教了……”
而后凌花落将凌汀抱起,踉跄着站起身来,“娘……孩儿带您回冥岛,咱们回家……”说完他转过身,踏碎满天凄凉的雨水,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狰狞二使早已站在段龙霄身边;林铮问:“盟主,他们……”
段龙霄也对凌汀心生敬佩,脸上满是动容之色,便一抬手,“由他们去吧……”而后摇头一叹,似乎在自言自语道:“如果我能将‘阳炎心经’练满至焚天之境,催动起‘流星炽雨剑’的‘炼魂’之式,应该可以挡下她那一刀……可惜没有机会再试了……”说罢便挪动着已经滞涩的身躯,带着心中沉重的震触与遗憾向山庄走去……
七日后。凌花落在苏媚霞、杨孤鸿和陆菲菲的陪同下,回到了冥岛;而初韵柔在拜别凌花落后,回雁荡山了。
整个冥水宫都笼罩在一片悲哀的气氛中,到处都挂着白练、丧花。
念苍堂内,众弟子长跪于地,为宫主的死而默哀;凌花落跪在众人之首,身着白素,披麻戴孝;他的眼泪早已流干,眼中是迷离的哀伤之色,整个人似乎丢了魂一般。
苏媚霞心中担忧凌花落,轻声道:“花落,你有伤在身,不要太过伤心了。”
凌花落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渐渐暗淡;飞马堂堂主陈连固走了过来,对凌花落拱手道:“宫主既已归天,请少主节哀。少主自从回冥岛之后便一直都没有歇息过,还望您以身体为重,择日继任宫主一位!”
凌花落木然摇头,“昔日晋公子重耳于丧父之际辞绝秦使之惠,我又怎能在为娘服孝期间想着继任宫主一事呢?”他那悲凉的声音好像是从空旷的幽谷中传出来一样。
刑律堂堂主乔扬升也起身走来,对凌花落说:“属下都明白少主的一片孝心;只是此刻天下武林正值多事之秋,冥水宫作为暗门之一,不可群龙无首,希望少主三思。”
凌花落不作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后黯然道:“你们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心里很难过,想一个人清静一下。”而后撇下众人,从侧门走出念苍堂。
乔杨升与陈连固对视;明法堂堂主范正川也从后面凑了过来,对二人道:“看来宫主的死对少主的打击着实不小。如果少主就这样在悲伤之中一蹶不振,那该如何是好啊!”而后愁叹一声,皱眉摇头;堂内嘈嘈的议论之声渐起。
这时四大冥使之中的玄武使瓮声瓮气地低吼着:“宫主一死,你们就立刻乱了方寸,成何体统?少主年幼,眼下正是需要众位鼎力相助之时,你们这个样子如何帮助少主?”
堂内立刻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朱雀、白虎、青龙、玄武四冥使身上。他们四人在冥水宫的地位仅次于宫主与少主,至今已历经凌沧宇、凌汀、凌花落三代,都已是古稀之年。论武功,只有宫主在他们之上;论威望,四人的意见连凌汀都要有所尊重,他们对众人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掷地有声!
陈连固对四人拱手恭言:“玄武使请息怒。我等于此时妄自惶馁,确实不应该!”
朱雀使一挥袖,沉声说道:“老四说得对。你们这群人,身为各堂堂主,应该多为少主分忧才是。少主的武功,我们四个人会想办法帮他恢复;但现在我们还是先让少主独自静一阵子,不要去打扰他。”言罢转身对凌汀的灵位深鞠一躬,而后走出了念苍堂;其他三冥使也不再逗留,纷纷离去。
念苍堂外,在一处偏僻的院角,走在最前面的朱雀使突然停下脚步,立在那里仰头望向天空,继而开始唉声叹气,一幅忧愁之相。
玄武使上前一步,拍了拍朱雀使的肩膀,“老大,你也别犯愁了。”
朱雀使:“……咱们四个老家伙,怎么一上了年纪,连胆子都变得这么小。真是老不中用了!咱们之前就不应该把‘寒幽洞’封上!那扇石门是以东海‘冰骨石’所铸,普天之下只有宫主以‘冥寒九旋刀’的功力才能劈开;洞内石壁上所刻的水内心法是能让少主恢复武功的唯一希望。看来,这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
玄武使:“老大,咱们也是因为此刻江湖不宁,担心有乱贼潜来冥岛进入寒幽洞偷学水内心法,为求万无一失才这么做的。否则一旦有人偷学心法,打算回中原作乱,除了宫主以外谁又能拦得住?少主为了救人而自废武功,宫主又为了化解恩怨而自绝,这一切都是咱们始料不及的,你也不必太自责了。”
白虎使:“……就算合我们四人之力,也无法打开石门么?”
朱雀使:“我们四人合力,只能抵上宫主的‘冥寒九旋刀’一半的功力,就算打开石门,也个个都是功力大减。但少主年幼,根基尚浅,修炼水内心法时必须和他以往修炼‘九旋刀法’一样,身浸地裂寒池之中进行,以极寒的地罡之气抑制水内心法对心智的破坏,降低他走火入魔的可能。现在他武功已废,毫无功力护体,已经与常人无异。在他修炼心法之时,我们四人要以全部的功力来护他的身体,否则他整个人不消片刻就会被冻碎……”
说到这里,朱雀使停了下来,低头叹息着。
玄武使若有所解:“原来是这样。若我们四人用尽力气打开石门,只怕功力也会有所损耗,恐怕在少主修炼之时对他的保护有所不力,少主的武功还是无法恢复。”
白虎使也感叹道:“而且还会有性命之虞……难道真的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
玄武使:“全宫上下,有可能打开石门的人,只有我们四个。实在不行,咱们就先打开石门,而后休养一段时间,待功力复原后再为少主恢复武功!”
朱雀使摇了摇头,“没那么容易的……那冰骨石,是比万年寒铁都要坚固的远古奇石,宫主与少主所用的刀便是以此石为料锻造而成。就算是宫主本人,也要以全部的功力劈在石门最薄的地方,方可打开;我们四人若要一试,只怕把打开门之后,却也元气大伤,没个一年半载是别想再恢复过来了。”
其他三人闻言也都不再说什么了,脸上都是愁云满布。
朱雀使看向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青龙使,说道:“老二,这一下午你一句话都不说,到底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青龙使铁着面孔,脸上的皮肉跳了一下,冷冷地哼了一声,“让我说什么?话都让你们仨说了,我再说什么不都是废话么?”
玄武使瞪着青龙使,恼怒地说:“我说老二啊,你这副臭脾气都好几十年了,就不能改一改?大家都在想办法,你却说这种话!”
青龙使斜眼看着玄武使,“你也知道我的脾气都好几十年了,还要我改?”
白虎使上来劝和,“老二、老四,都这么大岁数了,你们就看看时宜,少吵两句吧。你俩就是死不对付,从年轻吵到现在,难道还不累么?”
朱雀使对青龙使说:“老二,在咱四个人中数你最足智多谋,难道你也没有办法么?”
青龙使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朱雀使露出失望的表情,“连你都没有办法啊……”
白虎使愁容更甚:“唉!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青龙使:“回去吃饭,睡觉!择日让少主继任宫主之位!然后咱四个人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劈开石门,再养个一年半载的,在进坟之前帮少主恢复武功!”青龙使干脆利落地一口气说完话,然后一扭头,径自走去了。
玄武使看着青龙使的背影,心中怒气腾起,“老二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在这个时候竟然还像没事儿一样,真枉费少主喊了他十八年的‘伯伯’!”他越说越气,便欲去追青龙使,“我要去教训教训他!”
朱雀使一把拦住玄武使,“好了老四,冷静一些。老二从来就是这个脾气,你也不是不了解他。他也是真的没有办法,否则又怎会不说呢?”
白虎使却是若有所思:“其实老二的心里非常愁苦,只是不表露出来罢了。他的眼中有一种不甚明显的神色,那是从未有过的担忧与焦虑之色。”
玄武使听白虎使这么说,虽然心知错怪了青龙使,但嘴上还是不服气,“不管怎么说,眼下遇到这般事态,他那又是什么态度!真不知道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能改改他的脾气!”
朱雀使刚要说话,却突然警觉起来,微侧过头,冲玄武使身后的庭间高墙沉声吼道:“是谁胆敢藏在后面偷听?还不快快现身!”
白虎使、玄武使一齐回头,便看到一个女子从墙后怯懦着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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