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间,已到了接待室,肖扬听了杨尚武关于眼下宁波的局势后,稍稍放下了心,至少到目前为止,宁波没那么乱,基本的秩序还是有的,虽说目前还无法安置全部的难民,但政府正在紧急搭建临时避难所,在十到半个月内,至少有80%的难民可以得到安置。肖扬也向杨尚武简单说了下日本“山口党”和韩国“野龙”的情况,很可能这两个黑社会团伙已经进入了宁波境内,他们会在三到五天内有所行动。
杨尚武听完,抚了抚他一头的白发,“据我们掌握的资料,‘山口党’的武器非常先进,已经达到了国际一流水平,而且他们的纪律很严格,如果有人做错事,或完不成任务,第一次自截一节手指,第二次截第二节,如果三节手指都截了还犯错误的话,那么你就不用再回来了。在如果严酷的纪律下,可以想象这个党内的人会是何等的争残了,他们可以为完成一项任务而拼了性命,相当于一个杀手组织。”肖扬点点头,“对付这样的组织,我们不能以一般的犯罪团伙视之,不然会吃大亏的。”杨尚武“嗯”的一声,表示同意,“肖队有什么想法?”
肖扬沉默了会儿,抬头说,“封锁所有的金融机构,派遣部队驻守,以恶制恶,这次我们给他来场硬的。”
当天下午,公安联合当地部队全副武装,一架架直升机平地而起,呼啸着把官兵送到各地金融机构,一场正义与邪恶的战争拉开了序幕!
二五
风暴在袭击日本后,多少对我国沿海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这天,风怒吼着,倾盆的大雨中夹零星的冰雹,虽说冰雹不是很大,但在大风的影响下打在人身上,却还是刺骨的疼,宁波港的海水在半天内升高了一米有余,直接没到了城内的公路上来。
站在路上没处栖身的难民这下受不了了,集体示威要冲入政府各机关去躲避。政府部门无奈之下派防暴部队阻拦,却不想一度使事件升级,双方起了冲突。
到当天下午,冲突愈演愈烈,难民们起先也就是怒吼示威,后来竟奋起殴打起防暴警察来了,防暴警察不便动用枪械,只用棍子还击。但双拳难敌四手,受伤的警察越来越多,眼看看难民就要冲入机关大门,防暴警察无奈之下只好鸣枪示威,[奇`书`网`整.理.'提.供]才使难民的气焰稍弱了些。到了当天晚上,难民们兀自没有散去,把各机关团团围了起来,里面的工作人员要想出都难。
杨尚武接到这个消息,不禁紧锁起眉头来,如果政府机关的工作被打乱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整个城市就更乱了。但用什么方法可以使那些难民散去?
会议厅内鸦雀无声,要想使那些听不懂汉语的外国难民散去,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杨尚武抬起头目光朝每个人脸上扫过,“我们局外到处都是人,其他部门的情况只会比我们严重。市委刚才来电话了,在政府工作的人员都被关在里面出不来,让我们想办法在明天天亮前解决这个问题。”见大家没有表什么态,杨尚武看了眼肖扬,“肖队有什么想法?”
肖扬思索了会儿说,“我倒不担心目前的状况,目前只是难民的一些情绪而己。我怕事情会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杨尚武闻言,身体不由得轻微的颤了一下,显示他也想到了事情会往哪个方向恶化。“你是说……”
“是的。”肖扬剑眉一扬,“目前所有的金融机构都被我们封锁了,黑社会团伙一定会趁虚而入,利用难民的情绪发起动乱。”
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听肖扬一讲完,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股危机感,而且感觉这危机就在眼前。
这时候,突见局里的接线员敲门进来,“杨局,市府门口有人煽动难民,防暴警察阻拦不住,难民已经涌入市府了;另外在秀水街发生枪击事件,有两名本市市民被打死。”杨尚武一听,“啪”的拍岸而起,“真无法无天了!”
肖扬此时反而显得无比镇定,“现在只是开始,我们不能乱了阵脚,小心对方声东击西。”杨尚武显然被激怒了,“就算出动全市的警力和部队,也要把那些兔崽子抓了!”肖扬沉思了会儿,说,“我们不如来个将计就计。”杨尚武神色一振,“怎么个将计就计法?”肖扬说,“撤了守在各金融机构的兵力,派一部份人混在难民群里,用‘电子眼’监视。”
“好!”杨尚武兴奋地道,“这次就给他们来个了断!”肖扬站起身来,笑道,“呆在屋里也够闷的,今晚我也去伏击。杨局,你给指个地方吧。”杨尚武也兴奋地说,“我跟你一起去!”肖扬一怔,看了他一眼,心想此人虽上了年纪,冲劲却还不减,可见年青时是如何的冲动了。肖扬也没劝,最后两人决定去中山东路。
入夜时分,局里的主要人手几乎都出发去了各个地方蹲点。肖扬和杨尚武连雨披都不披,换了套平民衣服就出发了。
两人边走边说,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到晚上八点左右才到了中山东路。肖扬往两头一望,只,只见四车道的路面上到处都是人,交通早已中断,被黑压压的人群所取代。在这种情况下,政府部门只能每天派飞机到各个路段洒食物,由于人多,食物难免分布不均,病死病倒的事时有发生,在这个时候,急救车要想进来都来。有些病人本已奄奄一息了,医疗人员好不容易将病人抬上车,低头一看却已断气了。
在中山东路有座江厦桥,桥下是奔涌的奉化江。奉化江源自斑竹,汇入甬江流入东海,是宁波市非常重要的一条河流。平时波光潋滟的江水,这时浪滔滚滚,浊浪滔天,高大雄伟的江厦桥桥墩有一大半没在了水里。
肖扬伸手在脸上抹了把雨水,望了眼前面不远处的中国银行,只见在银行旁边还有家“祥泰来”珠宝行,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今晚一定会有收获的。”杨尚武也在脸上抹了把雨水,“宁波这块地方,我闭着眼睛也能跑一圈,我就不信那帮兔崽子能从我的地盘跑掉!”
这个时候,已到了十一月份,正式进入了秋季,在雨中吹着风着实有点冷,肖扬缩了缩身子,看了杨尚武一眼,只见他也是冻得发抖,不禁望了眼周围难民,只见他们个个皮肤浮肿,脸色发白,嘴唇发紫,不由深叹了口气,这些人何时才能脱离苦海啊!
突然,只见几条人影在银行门口晃动,肖扬精神倏地一振,看了眼杨尚武,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两眼发光。
肖扬摸了摸别在腰际的枪,缓缓地往前移动。这时已经能够看清楚了银行前一共有六个人,其中四个人在抬阶前把风,另两个人则走向防盗门,准备开锁。杨尚武把嘴凑近带在领口上的小型话筒上说,“各人员注意,点子出现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行动。”
话落间,银行的门已经被打开,那六人朝外面望了望,进了银行。杨尚武见他们进去了,一声“行动!”
一声令下,混在难民堆里的刑警立刻向前扑去。肖扬几个跳跃,率先到了银行大门,喝声“不许动!”举着枪正要往里走,突然只听“啪啪”两声,里面的人开火了。肖扬一个转身,躲入柱子后,暗骂了一声,翻手朝里射击。这时候杨尚武和刑警都已赶到,一时间枪声大作,枪口的火光在雨夜中异常耀眼,吓得周围的难民一阵骚乱。
在里面的是日本“山口党”团伙,武器已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六支枪一起发射,火力竟比警方还猛,双方对持了五六分钟,警方难越雷池一步。肖扬急了,扫了眼前面,一个翻身到了一米外的一块公告牌后,举枪往里射了两下,只听一声猛哼传来,显然有一人中弹。这时,里面的人了发现了肖扬的位置,有两支枪对着肖扬猛射,那公告牌虽是铁制的,毕竟经不起猛射,没两下就被射穿了,一颗子弹从肖扬的头顶飞过,吓得他出了身冷汗。肖扬一看不对劲,索性拿起公告牌往门边冲。
杨尚武一看,赶紧叫人掩护,自己则顶着子弹向肖扬靠去。肖扬冲到玻璃门后,喘了口气,身子往门框上一贴,边往里射击,边喊,“你们跑不了了,快投降吧!”不想里面的火力反而更猛了,“哗啦啦”一声,一颗子弹穿过玻璃,碎了一地。杨尚武大声叫骂了一声,身子着地一滚,滚到了肖扬对面的门框后,“我就不信今晚你们能长了翅膀飞出去!”觑个真切,一枪射去,里面一人应声而倒。
“山口党”的人一看顶不住了,往二层退去。肖扬正要现身往里追,突然一颗手雷飞了过来,肖扬大吃一惊,一侧身避过,手雷从他前胸飞过,落在了外面的难民堆里,“轰”的一声,只见火光一现,炸了开来。
二六
肖扬回头一看,只见火光起处,人影迭飞,不由得怒火攻心,顿时涨红了脸,骂了声“王八蛋!”一纵身往里扑去。杨尚武忙喊了声“小心!”也跟着蹿进去。后面的刑警这时个个都发了狠,哪还顾得了许多?一个个玩命似的往里冲。
“山口党”的成员虽说都是不要命的主儿,但再怎么也不会往枪口上撞啊,都退上了二楼。这幢楼总共四层,但三楼是一家商场,跟楼下是不相通的,在楼道口有一道铁门阻着。那铁门可不是一般的防盗门,它是用四公分厚的铁板制的,这个时候开锁显然来不及了,“山口党”成员情急之下,一个手雷炸开了铁门,往商场里跑。
这是个卖衣服的自由商场,里面分隔着一间一间的小房间,每间都摆放着许多衣服。“山口党”的人把里面的灯一关,黑暗之中很难发现人迹。
肖扬等几个人赶到门口,往里看了看,只见一片漆黑,心头顿时沉重起来。敌暗我明,这一进去还不是让人当枪靶子?
双方一里一外,一明一暗地僵持了几分钟,谁也没动。大约五六分钟后,外面的首先呆不住了,里面的反正背水一战了,干脆守株待兔,外面的就不同了,身为警察,犯罪份子就在眼前,却不敢进去,时间越长这种心里越是强烈,有多窝囊就有多窝囊,有几个刑警实在是闷不住了,抖了抖枪要往里冲。肖扬伸手一拦,“让我来!”说着向众人打了个手势,转身跑下楼去。
银行门外,难民们早已躲得远远的了,留出一块很大的空地来。肖扬往楼上望了望,走到墙根下,攀上一个窗户,伸手抓住旁边的排水管,若壁虎般地爬了上去。他从警校出来,这种训练以前在学校时是常有的。虽说现在风大雨大,但对他还是构不成什么困难。没一会儿,爬上了三楼的窗台前,一手勾住水管支撑着身体,一手抡起枪用枪托砸向玻璃,“啪”的一声,玻璃应声而碎。
里面的人一听,周身大震,黑暗中也看不清什么,以为是有人从窗台上攻入,“哒哒哒”往窗户这边一阵猛射。如此一来,露了行藏,那边门外的杨尚武一声大喝,攻了进去,空旷的商场里立时枪声大作,枪火像鬼火般不停地闪烁,一股股硝烟直往窗户外冒。肖扬微一用力,从玻璃窗的缺口处纵身进去,往前就搂火。
“山口党”的人见窗外只跳出一个人来,大呼上当,直把肖扬狠入骨髓,有几口枪对准肖扬这边往死里打,誓要出了这口气。肖扬毕竟只有一支手枪,火力比不上对方,一个躲闪不及,一颗子弹射入右腿上,因对方的兵器射程极远,子弹从前面射入,直从后面窜出。肖扬一声闷哼,身子一个摇晃,右膝盖屈了下去。
“山口党”的人隐隐约约地看见肖扬倒了下去,不禁一声欢呼。没一会儿,见他又站了起来,其中一人搂头就是一枪,射中肖扬胸口。
杨尚武这一惊真的非同小可,喊了声肖扬的名字,一头扑了上去。只见肖扬倒在地上,借着外面射进来的隐晦的灯光,隐约可见他右胸口在冒着血。杨尚武将他扶起来,“你怎么样?”肖扬咬着牙摇了摇头,“我没事,替我把他们干了!”杨尚武看得出他身中两枪,胸口的那枪伤得不轻,“我叫人送你去医院。”回头喊了个刑警过来,让他送肖扬去医院,并嘱咐说,“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赶到医院,如果肖队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那刑警怎敢怠慢?背起肖扬就往外跑。
美国、日本等国家的消失,让晓月十分的震惊,这时候,她呆呆地坐在办公室里,脑子里全是那滔天的凶猛的大浪,现在已经可以想像得出,这样的灾难离中国已经不远了!
晓月回头看了眼电脑,屏幕上显示,我国沿海海面已经升高了0.4米,如果海平面再升高一半的高度,中国的上海、宁波等大中沿海城市也将消失。只要第二个地球一天不找到,城市的消失已是必然,无可挽回,接下来要面临的更加严峻的问题是,如何安置越来越多的外国难民和我国沿海难民?
晓月叹了口气,心想现在我国沿海是什么样的局面?那边一定很乱了。肖扬他还好吗?为什么他不给我打电话了,我给他打过去手机也是关机状态?他到底怎么了?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一阵慌乱,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忙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肖扬一定会没事的,他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回到自己身边。正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肖扬的号码,心里石头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微笑着接起电话,“这么久了才给我打电话,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她以为电话是肖扬打来的,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想好好地撒会儿娇,却没想到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那个声音像针一样扎入她的心里,告诉她肖扬跟犯罪团伙交战时受了伤,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由于肖扬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不得己才打电话告诉她这个消息,最好让晓月去宁波一趟。
晓月听完,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一下子一片空白,手机“啪”的落在了地上,泪水汩汩地从眼里涌了出来。历经了几度生死的轮回,度过了多少个难眠的夜晚,没想到老天竟然安排了这样一个结局,当等待的希望破灭后,她的心瞬间就被掏空了。她自从在生死边缘徘徊过后,真切地感到平凡生活的可贵,两个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她无法想象如果失去了肖扬她该怎么活下去。
旁边的同事一看,觉得不对劲,忙走过来问,“晓月,怎么了?”晓月回过神来,拭去了眼泪,起身说,“我要去趟宁波。”同事一听她要去宁波,立刻明白了什么事,失色道,“肖扬怎么了?”这不问还好,一问又碰到了晓月的伤处,泪水又落了下来。
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想了起来,同事拍了拍晓月的肩膀,回身去接电话。
电话是国家宇航局打来的,说是远在外太空的飞船遇到了危险,让各科学研究部门马上去国家宇航局聚集,联合国秘书长要在半小时后,通过网络召开全球紧急会议。
寻找第二个地球的飞船到底遇到了什么危险对方没说,但从这个电话里的口音中可以听出,这个“危险”不是一般的紧急状况。
晓月听到这个消息,打消了去宁波的念头,抓起挂在椅子上的外衣,说了声“走!”匆匆出了门。几个同事见状,不禁一声叹息,这对苦命的鸳鸯啊,他们还有重聚的机会吗?
二七
国家宇航局内,各个科学研究部门的主要人物都到了,他们正襟危坐在圆形桌前,望着墙上的投影机,等待着会议的开始。
晓月坐在严正的对面,只见他脸色阴沉,放在桌上手指微微地颤抖着,显然严正在来此之前已经听到了些消息,从他的神色中,可以看得出这次遇到的危险的严重性。晓月本想趁此机会告诉他肖扬的事情,但看到他的样子,还是忍了下来。
距大会开始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国家宇航局的局长余飞走进了会议室。这个先前反对寻找第二个地球的老宇航员,在后来严正破译了“闲置DNA”后,还是大力地支持着“寻找第二个地球计划”,对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丝毫不介怀。对于这一点,严正和李元浩等人都非常佩服他的胸襟。但是在这时,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额前的皱纹像沟壑一样分布在他只有五十几岁的脸上。
确实,自“寻找第二个地球计划”实施后,他的压力比在座的任何一人都大,这次的计划能不能顺利完成,宇航员能否安然回来等等,这所有的责任全都落在他一人肩上。
余飞走到圆桌前站定,目光扫了在座的人一眼,张了张嘴,十分吃力地说了一句话,“D—526飞行器在距地球两光年的太空出问题了。”尽管在座的人心里已经预感到了这个答案,但从余飞嘴里亲口说出来,大家还是大吃了一惊,脸上骤然一变。
余飞吸了口气,似乎想稳定下情绪,“D—526飞行器的确非常快,快得出乎我们的意料,他的速度甚至超过了光速,我在佩服外星文明的同时,也不禁感到人类的落后和微不足道。两光年的外太空,对我们来说太陌生了,我们虽然可以用超级望远镜看到那个领域的一些蛛丝马迹,甚至以此来吹嘘我们的科技已经达到了何种的高度,可是一旦我们乘坐外星飞行物到达那个地方时,我们就成了一只在玻璃上的苍蝇,没有了方向和头绪。D—526飞船太快了,快得我们的宇航员还没判断出前面的危险时,而危险却已经发生了!”
在座的人都摒住了呼吸,他们看着余飞激奋的口沫横飞地叙说时,真切地感到了人类的文明跟外星文明比较起来,相差太远。在几千年前,当人类还处于蒙昧无知的封建时期时,外星人已经可以飞出自己的星球,抵达地球了。在座的人虽还不是很清楚这次危机是什么,但已经感觉到了这次的危机是来自人类还不能完全地接受超高级的科技产品。
余飞没再说话,他看了看表,转身一按摇控器,只见墙上的投影仪里出现了联合国秘书长的头像,他对着镜头严肃地说,“各盟国的朋友们,今天我召开全球网络会议,要非常遗憾的告诉大家一件事,我们的‘寻找第二个地球’成员在距地球两光年的外太空遇上麻烦了,他们闯入了一个未知的星系,那里的磁场非常大,迫使飞船偏离了方向,我们的成员试图想闯出那个星系,但做了二十四小时的努力后,还是没有成功,他们被困在了那边,处境危险。这是他们从太空传来的画面。”
秘书长的话一落,镜头一切换,出现一幅太空图像。图像上十分清晰地显示着那个巨大的星系,它像我们熟悉的银河系一样由许许多多的恒星组成,只是它看起来非常乱,没有一个整体的系统,巨大的星云和星尘笼罩着整个星系,使得星光黯然失色,从投影仪上看去,像一个巨大的迷阵,让人心生恐惧。D—526飞船就在星系的中间,像一只甲壳虫一样缓缓地蠕动着。
镜头又切到秘书长身上,他一脸的担忧,“D—526飞行器的机身是十分坚硬的,但由于那个星系的环境变化莫测,飞船在此前的二十四小时里已经受到两颗流星的袭击。那两颗流星不是很大,约有两平方米的面积,但是,请大家想像一样,若换作是一般的飞船,一颗火柴盒大小的流星也可以给飞船造成很大的打击,D—526飞船的机身再坚硬,我实在不敢想像,它还能在那种环境下坚持多久。召开这次全球会议,我希望各国的科学家能想出一个切实有效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不然我们的‘寻找第二个地球计划’将会功改垂成。”
大家都知道秘书长的话不是危言耸听,如果D—526飞船真有什么意外的话,那么“寻找第二个地球计划”就无法进行下去,由此带来的后果就会是全人类的灭亡。
在座的都是这方面的专家和知情人士,他们都知道飞船在太空中除了飞船会受到流星的威胁外,时间一长,宇航员的身体也会因宇宙辐射等原因而遭到损害。毕竟那是一块未知的世界,在那里究竟还存在着什么样的危险是不可预知的。
秘书长的话落后,全场内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全世界没有一个国家传来声音,似乎连空气中都漂浮着死亡的气息。
二八
麻文英和杜小平在宁波下飞机后,被机场外的情景给吓坏了,只见在大雨中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由于连日的大雨,很多人都没有栖身之所,疾病已开始漫延,尽管宁波市政府已建了一批临时避难所,但却是杯水车薪,只解决了一小部份人的问题,在雨中几天以上的人身体基本都有发烧的迹象,医务人员连担架都抬不进去,只能把病人从人堆里抱出来。由于医院早就人满为患,医院只能在路边建一些临时的医务所。但这样一来情况更糟,在临时医务所外的病人排起了长队,有些排了一天还没轮到的,病人家属都急得吼了起来,医务所外越来越乱。
杜小平倒吸了口凉气,这哪是城市,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麻文英的家在宁波的北仑区,北仑是宁波有名的一个大港口,平时都是一些大型的货轮和渔船靠岸的地方,海水一上涨最先遭殃的就是北仑区了。麻文英望着地上及踝的水,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市内都成这个样子了,濒临大海的北仑会是什么样子?她拉了一把愣怔的杜小平,挤入人群,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由于沿路到处都是人,车辆已不能流通,只能一路走着回去,到北仑时已是下午四点多了。两人进入北仑区后,只见路上的水越来越深,心头也逐渐沉重起来。麻文英走着走着,眼圈越来越红,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啊,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曾留下过她童年的脚印,可如今却一片疮痍,路上流动着肮脏的水,两边的商铺关门闭户,由于这里的水位最高,大多数人都已经搬走了,连外籍难民都很少留在路上,整个街道在风雨里显得死气沉沉。麻文英想到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而她到现在才想起来接他们,他们受了多少苦啊。一想及此,越哭越是伤心。
杜小平吓了一跳,忙安慰她先不要哭,“这个时候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等我们把你爸妈接到北京后,一切都就好了。”麻文英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年老的父母,一时间如何止得住眼泪?在杜小平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
到了家门口时,只见小区内到处灌满了水,望上一看,每一层楼道上居然都挤满了人。麻文英这一惊非同小可,楼道上都挤满了人,那屋里面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她父母这些天来是怎么过的,他们已六十多了,能经得起这么折腾吗?
麻文英嘶声叫了一声,涉过一楼的水,往楼上跑。她家在四楼,她着实费了一番力气后,才到了家门口,往里一望,只见里面塞满了人,几乎没有个Сhā足之地。麻文英眼光搜寻了一番,没见家人的影子,当下大喊着往里面挤,找了一圈没找到家人,看着自己家里那一个个陌生的人,突然心头火起,“这里的主人呢?你们占了我的家也就是了,为什么要把主人赶走?你们把我的爸爸妈妈赶到哪里去了?”她越说越激动,猛地抓起一个人前胸的衣襟,“我爸妈呢,他们去哪里了?你们这些混蛋,都给我滚,滚!”那个被麻文英抓住前胸的是个日本人,他根本就听不懂麻文英在说些什么,见她推搡着自己不放,也不禁愠怒起来。杜小平见情势不对,忙上去劝,“文英,他们听不懂,我们不如去找找隔壁邻居,幸许能打听到你父母的消息。”
麻文英一省,冷静了下来,忙挤出屋来,去找熟人。她记得在他们家的隔壁住着一对青年夫妇,她去北京前他们刚结的婚,如果没什么意外,他们应该会在的,因为谁也不会轻意放弃自己用血汗换来的家。
果然不出所料,那对青年夫妇还真守在家里,尽管他们家里也塞满了人,但只要不离开这块土地,至少心里不会有流离失所的凄凉。
从那对夫妇那里得知,麻文英的父母见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赶都赶不走,积郁成疾,心力憔悴,后来病倒了,那对夫妇本来想打电话给麻文英,但麻文英父母怕远在外地的女儿担心,硬是没同意。那对夫妇没奈何,只好把电话打给了麻文英的舅舅。起先老两口还不肯离开家,后来在麻文英的舅舅劝说下,才随他去了。
麻文英的眼泪本就在眼里打转,一听父母在这种时候居然还为她着想,为使她能在远方安心工作,隐忍着身心的折磨,想想父母养育她的辛苦,想到自己在父母最需要她的时候,她竟然不能在他们身边,以敬孝道,心里又愧又痛,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杜小平也不禁吐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他们生育儿女,把儿女养育长大,并培养儿女成才,当儿女的翅膀硬了,要离开他们的时候,他们忍着割肉般的痛,微笑着送别,不计耗尽了青春,不计熬白了头发,挥挥手,硬挺着佝偻的背,把心酸埋在心底,不让离家的孩子带走一丝的牵挂。想到这些,杜小平只觉鼻子一酸,“文英,走,咱们去接爸妈!”
到麻文英舅舅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舅舅是农民,住在郊区,住的一所独门独院的平房,尽管那里也有很多难民,但舅舅为了使麻文英能静心休养,硬是腾出间房子来让他们居住。麻文英父乍见到女儿,眼里猛地一亮,嘴巴抖动了两下,没喊出女儿的名字来,眼泪先下来了。麻文英叫了声爸妈,声泪俱下,扑在他们怀里,放声大哭。
杜小平见这场景,也着实流了把心酸泪,在麻文英的引见下,叫了声爸妈。父母见女儿带了女婿来,越发的高兴,他们本来得的就是心病,这一高兴,精神立即就好了起来。
舅舅舅母虽是农民,但这时候的农民都承包了几十亩的地,利用高科技发家致富了,相当于农场主,他们都是拥有高等学历的,一听到杜小平的名字,都吃了一惊,舅舅睁大着眼睛看了杜小平一会儿,突然笑着说,“咱们的外甥女婿可是大人物啊,和严教授一起破译了‘闲置DNA’,去联合国参加会议的可不就是你吗?”杜小平一听他们居然知道自己的大名,不禁乐了起来,嘴上却谦逊着。
舅母夸了杜小平一番后问,“小平啊,很多沿海国家都被湮没了,指不定洪水哪天会湮到咱们国家,前段时间D—526飞行器升空了,现在进展如何,哪天能找到第二个地球啊?”杜小平在北京的时候,不在海边不知这里的苦,亲眼看到了这里的情况后,心里不再那么乐观了,尽管他还不能从宏观的角度去分析存在的危险,但到了这里后,给他的第一感觉是,这里的人太多了,就算到时找到了第二个地球,怎么把这么多的人一下子运送到外星去?万一灾难真的发生了,这么多的人怎么去疏散?
夜深了,天地间漆黑如墨,整个空间除了沙沙的雨声外听不到任何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风逐渐大了起来,北仑港海浪滔天,一波又一波地朝岸上袭来。杜小平的担忧很快就要实现了,这场全球性的灾难正在向宁波港席卷而来!
这个时候,肖扬手术后还躺在重症病房里昏迷不醒,晓月却正在国家宇航会议室同专家商议着如何使D—526飞行器脱离不明星系的问题,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爱人的生命将要受到这场灾难的威胁,直到海洋研究中心一个电话打到她这里,她才大吃一惊,一下子变了脸色!
二九
经过数个小时的讨论,还是没商议出能使D—526飞行器走出不明星系的办法。问题的症结在于,飞行器远在两万光年外的太空,地球根本无法派人过去。就算另外派飞船去,以人类现在的科技,想到两万光年外的太空,至少也得几个月的时间,那时一切都晚了。现在唯一的办法是,集全球天文学家的力量,研究那个不明星系,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方案来。
然而,这个时候的地球已经完全处于疯狂状态了,它在连续摧毁了几个国家后,正在向中国扑来。
在我国沿海海域的海水已经涨到了最高警戒线,然而在这个时候,海平面还在继续上涨,当国家海洋研究中心值班的工作人员发现这一情况时,都大吃了一惊,在这非常时期,就算是海平面上长一毫米,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工作人员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打电话把这个消息正在宇航局开会的主任后,工作人员想了想,肖扬此时正在宁波,无论是公是私,昴月都该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一消息,于是又把电话打给了晓月。
晓月一听到这消息,猛地脸色大变,这个消息与肖扬受伤的事同样让她吃惊。如果说之前肖扬受伤,只能生死由命的话,那么在这时,纵然身边有再重要的事,她也要赶去宁波与肖扬同生共死了。他正在重伤中,她没能及时在他身边,她已经觉得万分愧疚了,如果在灾难来临前,她还不能在她身边的话,教她这辈子良心何安?
晓月放下电话,煞地起身,朝严正说,“宁波海平面持续上涨,大雨连下了半月,没一天停过,这可能是灾难来临的前兆。”严正一听,脸上痉挛了一下,他立刻明白了女儿下一步要做什么。尽管他还不知道肖扬受伤的事,但却也能感觉到肖扬此刻处境的危险。他朝海洋研究中心的主任汪静全望了一眼,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毕竟晓月此去是为了私事,从道理上讲,在国家危难之际,作为国家骨干,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岗位的。
汪静全也瞟了眼严正,这时他也十分为难,严正是国内著名科学家,为国家的科学事业做出过卓越的贡献,远的不说,单以破译“闲置DNA”密码一事,已足使他载入史册了。汪静全碰到严正的目光,见他在征求自己意见的意思,心里稍松了些,抬头朝晓月说,“晓月啊,你虽年轻,但却已是海洋研究中心的顶梁柱了,我知道你的男朋友在宁波,处境很危险,但越是在最危险的时候,你是最不应该离开岗位的啊。”
晓月的心这时完全乱了,如果说肖扬受伤还没将她的心彻底打乱的话,那么在她听到宁波的海平面已经越过最高警戒线的时候,她的心彻底崩溃了。她想到了肖扬受伤的无人照顾,想到了肖扬生命垂危,想到了在灾难来临时肖扬的无助和绝望,想到了他以前对自己种种的好,想到自己这时却还置身度外,一股强烈的愧疚和心痛猛地冲上心头,眼泪哗地滴了下来。“他在和犯罪团伙激战中,受了重伤,现在在重症病房里躺着生死不明。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心碎了,我恨不得立刻到他身边去,支持他撑过这个坎。可是当我接到D—526飞船遇险的消息时,我还是来了这里。我在来此的路上不止一次的自私地安慰自己,肖扬是最坚强的。可现在,灾难很快就要逼近宁波,你们说我还能扔下昏迷不醒的肖扬,安心地坐在这里吗?”
在场的人听完,脸色大变。严正吃惊地看着晓月,“肖扬受了重伤?”晓月流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果我不过去,我这一生都会难安。如果各位觉得我不顾大局,使女儿家性子,我也认了,就算是死,我也要去见他最后一面!”话音一落,也不顾汪静全答不答应,大步跑出会议室去。严正一看,忙追了出去,在外面追上女儿,“晓月,我没想到肖扬受了重伤,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晓月看着父亲,突然扑在严正怀里哭了起来,“在我来这里开会之前,宁波那边打电话给我,说肖扬生命垂危,最好让我快点过去,我想他此刻一定非常危险。”严正叹了口气,抚摸着女儿的秀发,“真是祸不单行啊!去吧孩子,小心点,一定要把肖扬带回来,我要肖扬生龙活虎般的出现在我面前。”晓月点点头说,“爸,肖扬是最坚强的,他一定可以撑过这次的危难,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说话间,理了理严正头上的白发,“爸,你不用担心。”
严正沉重地点了点头,放女儿走。看着她的背影逐渐地消失在夜色中,只见严正的眼里慢慢地浮上一层雾水,这一去将又是一场生死大考验,她这单薄的身子能经得起几次打击?在北极的时候,她心里装着肖扬,有爱情在激励着她,如果这次肖扬不幸牺牲了,她还能坚强地面对危险吗?
三十
杜小平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他以为天亮了,睁开眼一看,外面漆黑一片,开了灯迷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表,才凌晨三点。侧耳一听,只听得外面狂风尖啸,暴雨在大风里越发的猖獗,直敲打得屋顶“哗啦啦”的直响,敢情外面的难民受不了了,都吵着要进屋来。
杜小平多少在严正身边跟过一段时间,心下一懔,打开窗户去看,不想窗子刚推开,一阵潮湿的风便灌了进来,往前一看,风带着雨势,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地上的积水已经从院子淹到了房门前。杜小平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难道灾难真要来了吗?忙跑到桌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如果灾难真要来了的话,政府不会不通知的。
调到当地的电视台,果然见电视屏幕上不停地闪动着几行字:各位市民,由于全球气候变暖,北极冰山大量融化,海平面持续上涨,暴雨和洪水也不断的发生。据有关部门传来的消息说,我国东海海平面已经达到历史最高警戒线。根据本台刚刚接到的消息,在今天凌晨,海平面又升高了1.5厘米,很可能对我市构成威胁,本台根据市委市政府的布署要求,提请市民尽量往高处躲避。位于我市北仑、三江口等地的市民,务必在今天天亮前撤离。
杜小平看到这则消息,脑子里“轰”的一声,只觉死神的阴影一下子罩了下来,心想这下完了!转头间,只见麻文英及其父母、舅舅、舅母都已经醒了,正在盯着电视看。
杜小平面若死灰,“灾难很快就要来了,这里将变成一片汪洋大海,趁着现在走还来得及,赶紧收拾东西走吧!”麻文英的父母相顾一视,眼里有吃惊、恐惧,但更多的是心痛。麻母隔了良久,才缓缓地开了口,似乎是做了一个生死抉择,神色间异常的凝重,“文英,小平,你们俩赶紧走吧,记住一句话,人这一生不容易,两个人能白头到老更不容易,以后要好好过日子。”
麻文英一听,花容大变,“爸,妈,你们这是什么话?要走咱们也一起走,如果我和小平在这时扔下你们,我们还是人吗?”杜小平连忙点头,“是的,文英说得对!”麻父望着女儿和女婿说,“我跟你妈在这里过了一辈子了,如果让我们突然到异地他乡去,也习惯不了,怕也会死得很快,倒不如留在故土,死也死得安心些。”麻文英听到这等凄凉决绝的话,泪珠儿就簌簌地下来了,“爸,妈,我们这次特地赶回来,就是来接你们过去的。”麻母见麻文英哭了,眼泪也就下来了,“我们在这里活了大半辈子了,已经离不开这里了,这里的一切都让我们放不下。文英啊,能见上你一面,妈很高兴,时间不多了,你们跟着舅舅舅母快走吧。”
舅舅舅母的思想可没那么保守,他们认为任何东西没了都不要紧,唯独不能把命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看看外面的水位越来越高,舅舅回身朝杜小平喊,“时间不多了,快带他们走!”
杜小平这才醒悟过来,一把架起岳父,招呼了麻文英一声就往外走。舅舅则把麻母硬拉了起来,随着舅母往门外跑。
刚出了门,就觉一股风雨扑面而来,杜小平抬头望了望,只见铅云低垂,大雨如注,天地似乎要塌下来般的令人压抑。杜小平回身嘱咐了声麻文英小心,把麻父半抱在怀里,钻入了大雨之中。
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约有半个小时,只见脚下的水位越来越深,几乎快淹到膝盖上了。杜小平望了眼前面,只见夜色中前面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路,两旁的店面浸在水里,海水还不断地往里涌来,心想怕是外面水位还要高。回头朝麻文英等人说,“我们得加快脚步了,不然怕会更危险。麻文英见前面的路白茫茫的一片,只觉心里发慌,“嗯”的应了一声,忙跟了上去。麻父麻母却只是叹气,女儿女婿坚持要他们走,他们也不好太坚持,但看着家园将毁,却是痛彻心肺。
走出街道,水位已到了大腿上,舅舅无意间朝北仑港方向一望,脸色骤然一变,只见北仑港的港口已经不见了,一道滔天的大浪像巨人一样正朝这边奔涌过来。舅舅意识到不妙,突然大喊一声,“快往回跑!”
杜小平感觉到舅舅的这声喊,有一种死亡前绝望地呐喊之味,他的心猛地颤了一下,抬头一看,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脑子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运转,他敢说,那场景比看见鬼还可怕,比山崩还令人震惊,他从没见过比山还要高的巨浪,那巨浪简直就是一只巨兽,他看见一幢大厦被浪头一卷,然后像老虎轻松地吃掉一只野兔一样,那大厦一下子就不见了。杜小平只觉两腿一软,险些跌倒。是舅舅又喊了一声,才把杜小平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然后他撕声地大喊了一声,回头就跑。
后面的巨响声越来越重,脚下的土地似乎也震颤了起来,水已没到了胸前,麻文英只觉一股死亡的味道从风雨中清晰地传来,蓦地,一个浪头打来,她只觉脚下落空,突然触不到了地面,不禁惊叫一声,使劲挣扎起来。她虽从小在海边长大,可从没学过泅水,只见浪头在对面的墙上一撞,又倒了回去,同时把麻文英的身子也卷了过去。
杜小平见麻文英的头没入水里,然后看见一条黑影被水倒卷了回去,抬头一看,那巨浪越来越近,惊呼了一声,把手里的岳父交给舅母,让他们先走,然后一头扎入水里,去救麻文英了。可能连他自己也不会想到,他会在生死交关之际去营救这个没怎么爱过的女人。而当他的双手抓住这个女人的时候,他竟然感到自己的眼里有泪涌出,他似乎在瞬间觉悟出,对于一个共同生活过的女人,不管你平时有没有爱过她,但在她的生命遇到威胁的时候,她的份量会在你的心里休现出来。也许这不叫爱,而是一种责任,责任让你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曾与你共同生活过的女人死去。
杜小平一把抓住麻文英,把她从水里拉了起来,拼命地带着她往前跑。他长得虽不怎么高,但这时他的脚尖刚好能触及地面,而这时大浪从后面推来,杜小平走的方向正好顺水,他暗自庆幸借着水势带一个人并不费力。追上舅舅他们后,杜小平见四面都是水,问道,“我们要往哪里跑?”舅舅这时没有刚才那么慌了,“到山上去!”
三一
晓月是在凌晨到的宁波。
好下了飞机后,是一路跑到医院的。肖扬就躺在白鹤医院,白鹤医院位于新河路,离奉化江并不远,她跑着跑着,只见脚下的水位越来越深,心里越来越害怕,边跑边在心里喊,肖扬,我来了,我来救你了,我们说好以后永远也不分开的,你一定要等我!
跑到医院门口时,水已到了小脚上,她顾不得喘上一口气,咬着牙跑进医院去。然而当她路进医院的时候,才发现这座医院的大楼里竟然空无一人,医院长长的走廊上亮着几盏白惨惨的灯,照在白色的墙壁上,在水光的映照下阴森森得让人感到恐怖。
晓月却松了口气,她知道这座医院已经转移了,不管肖扬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至少他已经脱离了灾难的威胁。可当她看着这空旷的医院时,心里却又有一股失落升起,她的肖扬这时在哪里啊?她的伤这时怎么样了?
她走出医院,在大厅的门口掏出手机打到了市公安局,她想公安局的人一定知道肖扬的去向。但她没想到,这时的宁波已危如卵巢,就在她掏出手机的时候,市气象局的监测系统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场面,洪水正在向市区涌来。
在奉化江上的灵桥,曾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大桥,经过几个修缮,一直是宁波市主要的交通要道,然而这时,高大壮观的灵桥被几个浪头拦腰截断,水泥在一声巨响中四处崩裂,在钢筋露出峥嵘的面目时,灵桥彻底地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白鹤医院距灵桥并不远,在风雨中晓月听不到洪水呼啸的声音,这时她还在焦急地跟公安局的人讲述她的位置。
公安局的人一听她在白鹤医院,个个都被吓傻了,他们刚刚接到市气象局的消息,那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在一个小时前撤离,她怎么会在哪里?
杨尚武捏紧了拳头,“现在肖扬还生死未卜,不能再让她有危险了,不惜一切代价把她救出来。”他的拳头在桌上重重地敲了一下,“派直升机过去!”
晓月在放下电话的时候,已经能隐约地听到一股奔雷般的“轰轰”巨响了,她仰头望天,天上漆黑如墨,看不到一丝光明,她猛地感到一股巨大的悲哀袭上心头,灾难还是来了,它已经开始在肆虐中国大地,难道之前所做的种种努力都白费了吗?难道之前牺牲的人都白白牺牲了吗?为了避免这场灾难,多少人为之付出了全部的心血,甚至生命,却还是改变不了人类的命运,难道文明的轮回真是一场宿命吗?
晓月在医院的大门口足足站了有十来分钟,当她回神过来时,才发现水已经从外面漫延了上来,而且来势非常快,不一会儿,台阶就被湮没了。突然,只听“哗”的一声,围墙塌了下来,大水从那缺口急灌而入,险些把晓月冲倒。
晓月大吃一惊,忙转身跑向电梯口,坐电梯去了楼顶。她是这方面的专家,尽管她也知道当灾难来临时跑去楼顶是最愚蠢的事,如果救援飞机来晚一步的话,她到时连退的地方都没有。但她必须赌这一把,不然,她怕公安局派来的人找不到她,她怕从此后再也见不到肖扬了。
电梯很快停在了顶楼,晓月从电梯里面跑出来,迅速地登上了楼顶。当她站在楼顶,看着不远处一条白线迅速地朝这边袭来,白茫茫的洪水将建筑物吞没时,她再一次感受到了死神的气息。她已经死过一次,这个时候,她没有没感到恐惧,看着那海水,她感到历史竟如此惊人的相似。记得在北极遇难的时候,她想得最多的是肖扬,而在这时,她最担心的还是肖扬,人的一生能经历几次这样的生死大劫,这次他们还能相见吗?她能实现跟他好好过一生的愿望吗?
她闭上了眼,泪水和着雨水顺着脸颊划落下来。她是特地赶来宁波见肖扬的,她怎么能想到连他的面都没见到,自己竟陷入了绝境。
洪水越来越近了,她已能感觉到大楼的颤动。洪水的狂啸声就像是在耳边一样,惊天动地。
她睁开眼,四周都被洪水包围,天地间唯她一个人独立,迎接着死亡的来临。她迎着风,却感到一股孤独在身边凝聚。肖扬,难道这次我们真的见不到面了吗?也许我这次真的有点鲁莽了,我应该在下飞机时就给公安局的人联络的,肖扬,我对不起你。
“轰”的一声,一个浪头打来,整幢楼为之一颤!
三二
灾难在中国发生了!
当这个消息传到各科研领导的耳中时,在宇航局的开会的我国科学界顶尖人物都吓得面无人色。
“上海已经沉没。”严正的声音在这时像阎罗王宣判一样叫人发悸。他咽了口唾液,努力地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洪水正在向宁波袭击。尽管宁波市委市政府提前做了大量的工作,但还是有许多难民和市民被大水困住,死伤无数,目前还无法准确地统计出伤亡人数。”
严正说完这番话,好像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身子虚脱了一样地靠在椅子上呼呼地喘着气。李元浩看了他一眼,心里猛地一酸,他的女儿和女婿这时都在宁波,那无疑是在刀口上,谁能料得准他们如今是死是活?李元浩伸过手去,握住严正的手,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安慰他的老友。严正捏了捏李元浩的手,“放心,我没事。”李元浩叹了口气,“老严,晓月和肖扬这两个孩子的身体素质都很强,他们是这个时代的英雄,在风口浪尖,他们的潜力反而会无穷尽地被激发出来,你不用太为他们担心。”
李元浩说完后,才发觉自己说得太过乐观了,甚至有点兴灾乐祸的味道,在自然灾害面前,就算是超人怕也难逃一死!他看着严正,见他沉默不语,又说,“老严,你要相信,人类不会灭亡,文明不会消失,绝对不会!”严正听了这话,精神似乎微微一振,是啊,几千年的人类文明,科学发展到现在,人类文明怎么会到这个阶段消失?他转头看了对面的屏幕一眼,只见D—526飞船正在向未知星系的外边驶去。严正调整了下坐姿,是的,D—526在各国科学家的努力下,已经克服了重重困难,正在摆脱未知星系,人类从原始时期发展到现在可以去外太空,这是一个多么巨大的变化?尽管科技的发展,人类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但绝对不会灭亡!
严正掏出手机,走到角落里,拔通了晓月的电话。
晓月还是站在楼顶,大楼已经摇摇欲坠,她绝望地望着海水汹涌而来,她知道自己离死已经不远了,这个时候就算逃也无处可逃了,她只有等救援飞机的到来,等到最后一秒。但令她想不到的是,在这个时候,严正居然来了电话。她抓着手机,看着这熟悉的号码,泪如泉涌,迟迟不敢按下接听键。
父亲啊,我该怎么向你表达我现在的情况?向你说我快要死了吗?
铃声不停地响着,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她咬了咬牙,在决定人类命运的时刻,她不能让父亲担心,她该让父亲静下心来帮助宇航局顺利地找到第二个地球。
当大拇指按下接听键的时候,她猛吸了口气,电话里传不严正焦急的声音,“晓月,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我很好,爸!”晓月强忍着泪水,生硬地说,“肖扬已经被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去了,我现在虽还没见到他,但据宁波市公安局的人讲,他已经没有危险了。”
“你现在在哪里?”
“我正在去肖扬那边的路上。我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她闭上了眼,肖扬,永别了,请原谅我不能见你最后一面!
“洪水正在宁波肆虐,晓月,你一定要小心啊!”
这时,突听“啪啪啪”的一声连珠巨响,大楼的玻璃禁不住洪水的压力,一块块碎裂,海水迅速地往上涨,晓月只觉大楼像漂浮在空中一样,浮动起来。她忙应了一声,飞快地挂断了电话。望了眼楼下疾速上涨的海水,她心想,死神来了!
严正在听到女儿的声音后,心里总算是落下了块石头,回到座位上后,只见D—526飞船已经快脱离未知星系了,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吃一堑长一智,这次的错误,未尝不是件好事,只有要吃了亏后,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或许他们很快就能到达亚克星球。同时,他也更加坚信,这次的危机,在全世界科学家的努力下顺利解决了,没有什么困难是人类克服不了的。
D—526飞船的信号通过太空中转站不断地传来,一幅又一幅的画面显示,他们已经摆脱了那个未知星系的干扰,飞船的运行已恢复了正常。会议室里的人终于都暗暗地松了口气,尽管灾难已在眼前,但希望也出现在了眼前。
只要有希望,人类总能存活下来,这是人类文明在困境中发展起来的根本所在。
不一会儿,画面上出现一位中国宇航员的头像,他通过英语向全世界宣布,“大家好,我是中国宇航员夏超,我们的飞船D—526已经成功脱离未明星系,现在正全速向亚克进发!”全场人都站了起来,会议室里响起一阵欢呼。全世界都欢呼了起来!
三三
在晓月几乎绝望的时候,突然一声飞机的轰鸣在头顶响起,她周身颤了颤,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一架直升机正在朝她飞来,一时间她竟像迷路的孩子看到亲人般的喜极而泣,她不用死了,是的,她不用死了,她可以见到肖扬了!
直升机缓缓地降落在医院的楼顶,晓月飞快地跑过去。而就在这时,大楼猛地一阵摇动,紧接着只听一阵裂响,那声音沉闷得像是从人的心脏内发出来一般,令飞机里的人都感到一阵剧烈的心颤。飞行员紧张地看了旁边的人一眼,他知道这幢楼在倒塌了。
晓月被大楼一阵摇晃,身子也跟着一晃,“啪”的一声,跌倒在地上。几乎与此同时,只听“哗”的一声巨响,楼顶像纸一样从中撕裂开来。晓月惊叫一声,慌乱中抓住一根露出的钢筋,可在这时,钢筋根本不足以支撑住倾斜的大楼,整幢楼被分作两半“哗啦啦”地朝两边分裂开去。
从直升机里面看去,大楼像折了腰的人体,朝水中倾倒,下面的洪水巨啸着往当中的缺口冲击,伴随着钢管和电线断裂后电流的“劈劈啪啪”声,中间的楼层突然“轰”的一声,从中折断,迅速地沉入水去。这时,蓦地“丝”的一声,还没等飞行员回过神来,飞机向下坠去。坐在副驾驶位的那人大叫一声,“起飞!”飞行员这时发挥了过硬的心理素质,手一拔操纵杆,直升机“呜”的一声,斜飞起来,在半空中打了个半弧,朝晓月飞去。
晓月只觉身子剧烈地一震,整个身子被震得发麻,抓钢筋的那只手不由得松了开来,随即只听耳边“轰”一声巨响,大半幢楼沉入了水里,她的身子也从楼面迅速往下划。这时,她只觉眼前人影一闪,一只手抓住了自己,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人拦腰吊着根吊索,一把将她抱住,抬头喊了声“走!”飞机调了个方向,吊着两人飞去。晓月死里逃生,一口气松下来,便昏厥过去。她最后一眼看到的情景是医院大楼断作两截,瞬间湮没在水里……
杜小平在救了麻文英之后,跟着舅舅没命地往山里跑。这时的山上已经成了最佳的避难场所,在杜小平到达时,山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杜小平选了个位置,安置好岳父岳母后,登高一望,这时天已经朦朦亮,只见大片的海水正往市区涌,洪水冲破层层阻碍,一条一条的公路被湮没,浪尖轻而易举地举起路边的汽车,像技艺精湛的魔术师一样,把汽车在顶端旋转两下,很快使其消失。雄伟的摩天大楼晃了几下后,壮烈地倒下,那漫天四溅的玻璃星子似乎就是它的眼泪,看得杜小平心里一阵阵发酸。美丽的家园就这样消失了,人类几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这场面比战争更加惨烈。
麻文英泪眼汪汪地地说,“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啊?”杜小平回过头来,“我们只能等人来救。”瞥眼间,只见岳父岳母神情憔悴的样子,不禁心里沉重起来,他想,要等多久才能等到救援队的到来?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栖身的地方,没有医务人员,这些老年人的身体能支撑多久?
天放亮了,雨似乎小了点,但秋末凌晨的风吹在湿漉漉的身上还是刺骨的冷。麻文英走过去蹲在母亲身边,把母亲发抖的身体抱在怀里。可麻母的身子还是不住地发抖,脸色白得吓人。杜小平看着他岳母的眼睛,只见她的眼睛空洞得若一潭死水,没有一丝神光,吓得他打了个寒颤。哀莫过于心死,对一个老人家来说,最大的悲哀除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外,莫过于失去他们生存了一辈子的土地和家园。现在土地没了,对他们来说就是失去了根,根死树枯!
杜小平想到这点,忙过去说,“妈,现在的困难只是暂时的,你在海边生活了一辈子,应该最清楚,海有潮起潮落,它们很快就会退去的,你不要太难过了。”麻母木然地摇摇头,一声叹息,“海水退了又怎样?我都是快要死了的人了,怎么还敢奢望重建家园?”麻文英一听,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妈,你还有我们,还有舅舅呢,就算你和爸不想离开这里,我们可以把家建起来啊!”麻母苍白的手抚摸着女儿的手,把杜小平叫到身前,说,“你们两个以后一定要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在一起。”麻文英、杜小平使劲地点头答应。麻母看着眼前的一双孩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两个人能走到一起不容易,能相处过一辈子更不容易。我跟你爸吵吵闹闹过了一辈子,现在回想起来也觉着很好,年轻的时候,每一次吵闹都觉着是末日的到来,觉着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可现在回过头去想想,如果没有那一次次吵闹,哪有那么多值得回忆的地方啊!”老人的思绪像是被拉到了年轻的时候,脸上慢慢地有了红晕。杜小平和麻文英不敢打断她的话,静静地听着。
麻母的目光望着天地的尽头,“人这一辈子啊,就是过日子,经不起太大的折腾,我和你爸这辈子很平淡,但现在回想起来却很实在,觉着很充实。唉,这样死了,我也没啥放不下的了。”麻文英一听,泪水又下来了,刚要开口,看见杜小平在暗示她不要说话,才抿了抿嘴忍了下来。麻母顿了顿又说,“文英啊,记住妈今天说的话,不管你飞得多远,本事多大,过日子的本质是一样的,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过得充实就好。”
麻母一口气说完这番话,仿佛想交待的都已交待完了,神情又萎顿下来。在之后的几天里,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加上没吃下去东西,在风雨里熬了几天后,终于眼睛一闭,走完了她全部的人生!
麻文英扑在她母亲的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母亲就生了她一个孩子,从小就对她如掌上明珠,不肯让她吃半分苦。上了大学后,她就离开了家,从此后聚少离多,参加工作后一年也就回那么一两次家,母亲苦了一辈子,还没享过女儿的福呢,就这样在风雨中离开了人世,想起这些,麻文英觉得撕心裂肺般的痛,她边扑在母亲身上哭,边用拳头击打着地面,直到哭得昏死过去才安静下来。
安葬了麻母后,麻父也病倒了。这位老人在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妻子后一直没流过一滴泪,没说过一句话,其实他心里的痛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只是他一直压在心里,当心理的压力超过极限后,他终于不支倒下了。
看着病重的父亲,麻文英明白了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奈。她想送父亲去医院,她想让冻得发抖的父亲穿上件温暖的大衣,甚至在父亲弥留之际,她想让父亲吃上一口他最喜欢的食物,可是四周都被大水包围着,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天晚上,在父亲断气的时候,麻文英绝望地喊了声“爸爸”后,一口气不畅,“哇”的吐了口血,又昏死了过去。
杜小平看着麻文英几度死去活来,心像被揪着一样的痛。他此时太理解麻文英心里的痛苦和无奈了,当父母弥留的时候,你却束手无策,连送他们去医院的能力都没有,甚至不能亲手喂他们吃最后一口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慢慢地死去,身为儿女,真是恨不得代他们死去!
第二天,麻文英的眼眶就深陷了下去,身子直如瘦了一圈般的憔悴。杜小平只觉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疼爱过她,他恨不得把她的痛苦全都揽过来,可却又是那么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暗暗发誓,如果这次逃出了困境,一定要好好地待她,好好地跟她过一辈子。
可是麻文英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的生命结束的那一刻。而杜小平的誓言也落了空,他怎么也没想到,麻文英会是那样从他身边离开。当麻文英喊着他的名字离开的时候,他才猛然惊觉,原来爱情早就已经在他心里生了根。
三四
茅山镇位于溪口镇和宁波市之间,那一带是纵横连绵的山区,如果不是通了隧道修了公路,你要想从这一带经过,汽车必须一层一层地绕上山才能过去。由于这里的山林植被被保护了起来,尽管连日下雨,也没有造成洪水和山体塌方等事件。
在平时茅山镇山区极少有人问径,就算有人来,也就是些稀稀落落的来自城里的散客。可这两天情况有些反常,不但人多了起来,直升机、大型汽车来往也不断,一批又一批的人被送到这里来。茅山人都知道,这是由于海边发生了灾难,那些人都是来山里避难的。所以茅山人也极积配合政府的工作,家里有房的,能接待多少人就接待多少。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在全人类的灾难面前,谁心里也不会有什么私心了。再说了,这人活在世上,谁没个三长两短的?帮人就是帮己。
也许是山里纯朴,反正茅山人都是这个思想。特别是市里的医疗队要在这里落脚的时候,茅山人二话没说,就腾出了一处镇里的空房,让市医疗队能正常地开展工作。因为他们知道,在那些需要治疗的人当中,不但有无家可归的难民,还有为保护人民的利益而受伤的英雄。前两天,一直有市委和市公安局的领导在医疗队进进出出,他们就已经看出来了,这里面一定有位大人物受伤了。后来有好事的百姓前去打听,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有个叫肖扬的来自北京的公安在和歹徒搏斗中受了重伤,生命垂危。
这件事很快在茅山镇传了开来,善良的百姓在得知肖扬生死未卜的消息后,纷纷表示要尽一切力量拯救英雄。
这天,天刚放亮,只见一架直升机缓缓地降落在了茅山镇的一个广场上。宁波市政府的一位领导带着市公安局局长杨尚武以及茅山镇主要领导都到广场上迎接。茅山镇百姓一看这阵势,均知这飞机上的人一定是位重要人物,不约而同的围上去观看。
不一会儿,只见从飞机上下来位妙龄少女,虽说全身都被雨水打湿了,面色苍白,但还是能从她的神色中看出她蕴含的气质。市政府的那位领导上去和那姑娘握手后,杨尚武也走上去,“严博士,让你受惊了!”那位姑娘微微一笑,“肖扬现在怎么样?”杨尚武顿了一顿,似乎在想如何措辞。那姑娘说,“杨局长,你尽管说就是了。”杨尚武苦笑一声,“肖队还没有苏醒过来,医生说他现在情况还不稳定,病情随时都有可能变化,所以还在监护当中。”
那姑娘正是晓月,她虽之前已知道了肖扬的情况,但这时听杨尚武亲口说来,心里另是一番滋味,秀眉一蹙,说,“我能见他吗?”杨尚武不能确定,看了眼旁边的一位医生。那医生迟疑了一下,说“因为这里不是医院,条件很差,为了病人的身体着想,原则上除了医务人员,我们是不容许任何人进入监护室的。”
晓月一听,显然有些急了,“别跟我讲什么原则,我从北京赶过来,差点连命都丢了,就是想见他一面。”杨尚武忙说,“医务人员是怎么进去的,让严博士也怎么进去吧。”那个医生无奈,只得答应。
肖扬静静地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当日他身中两枪,一枪被射穿了右腿,另一枪则被射中胸口,子弹从左肋骨穿入,擦过心脏直从后背穿出。虽说那一枪没直接打中心脏,但却被打穿了肺叶。尽管送医院及时,暂时保住了肖扬的命,但能不能活过来,却还是未知数。由于肖扬的情况十分危险,所以不宜长途转移到其他地方,在洪水袭击宁波的时候,在市委的安排下,只能随医疗队转移到就近的茅山镇来。
这时的肖扬虽还在续着气,但却如死了一般,毫无知觉。
晓月就站在门边,她看着那张熟得不能再熟的脸,那张曾生气勃勃的脸,泪珠儿就一颗颗滴了下来。记得在肖扬接到任务之前,他们在香山散步,那时她对肖扬说,她想跟他一起去领结婚证,然后平平淡淡地过一生。那时肖扬高兴地抱起她,兴奋得不得了。怎么转眼间活生生的一个人就成这样了?
她慢慢地走过去,走到他的床前,看着他被绷带包裹着的身体,看着他罩着氧气罩的脸,禁不住爱怜地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泪珠儿一滴一滴地滴在他脸上,心里懊悔地想,我当时为什么要放你过来?如果我紧紧地抓住你不放,如果我以结婚作威胁,让你跟我去领结婚证,你就不会这个样子了。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宁愿做一个自私的小女人,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你好好地在我身边就好。肖扬,我现在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尽管这想法很自私,但你知道吗,越是在生死边缘徘徊过的人,越是害怕失去身边的人,因为我懂得了拥有的珍贵,因为我知道了孤独的恐怖。我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你,我该怎么活下去。
肖扬,你要明白,以前那个活泼天真,无忧无虑的晓月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她现在亟需要有一个家,有一个人陪。所以你现在必须要坚强地活过来,你要知道在这世上不再是你一个人了,还有另一个人在为你担心,为你哭,还有另一个人的命运与你紧紧地相连着。
三五
晓月每天都陪在肖扬身边,每天总要对着他说一会儿话,尽管肖扬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但她相信,肖扬一定能感受得到她的存在,听得到她在跟他说话。她知道她在肖扬心中的重要性,只要肖扬还有一点点知觉,他就会努力地醒过来,绝不会抛下她走的。
肖扬是有知觉的,他在迷迷糊糊当中似乎听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他努力地回味着这个声音,试图想知道这个声音到底是谁。但他的意识是断断续续的,像一个似有若无的信号一样,时有时无,所以几天下来,他还是不知道这个声音是谁。
后来,他慢慢地听清楚了,当他知道这个声音是晓月后,他感到有点儿吃惊,晓月的声音怎么会在我的脑子里回荡?我这是在哪里?我为什么看不到她?曾有几次他试图想睁开眼睛去看,却没有成功。
哦,也许这是在梦里吧。他想。随后又感到奇怪,这个梦怎么会醒不过来呢?于是他开始挣扎,开始大叫,想让自己从这个梦里醒过来。
这天晚上,晓月突然见肖扬手舞足蹈,嘴里梦呓般地说着些听也听不清的胡话,着实把她吓坏了。记得以前有人跟她提过,快死的人都会有回光返照的迹象出现,两只手凭空乱抓,嘴里会说胡话,而肖扬这时的情形跟别人说的回光返照一模一样,急得晓月忙把医生叫了过来。
医生仔细地检查了后,回过头来笑着对晓月说,“严博士,看来你每天陪她说话的功夫没有白费,他开始有苏醒的迹象了,我相信在最近的一两天内他就会醒过来。”晓月一听,大喜过望,“真的吗?”医生说,“真的。”
医生走后,晓月喜极而泣,弯下身对肖扬说,“肖扬,你真的听到我在对你说话了吗?我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你怎么可能会抛下我不管呢?”
从晓月的话里,肖扬逐渐想起来了一些事情,他是来执行一次任务的,然后他在与歹徒的搏斗中受了重伤,之后被送到了医院。尽管他还不清楚昏迷后的事情,但此时他至少能从中联想到一些事情了。他想他这时候一定在宁波的一所医院里,而晓月的声音会出现在他的耳畔,一定是她从北京赶过来看他了。
想到晓月从北京赶来看他,想到晓月此时就在他身边,他兴奋得不得了,多么不容易啊,他们终于又在一起啦!
他睁开了眼,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脸,她长长的头发,她的眼睛正在看着他,然后他看见她的脸上出现了笑容。这笑容他太熟悉了,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慢慢地他看清了这张脸,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晓月,原来她真的在自己身边!他激动地叫道,“晓月……”
晓月看见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心都快跳出来了,他终于醒了,终于活过来了!她一把抱住他,高兴得“哇哇”大哭,“肖扬,你担心死我了!”
肖扬伸出手,抱着他亲爱的人儿,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这一刻他完全理解了晓月从北极回来时的心理了,当从生死边缘徘徊了一圈后,再一次抱着心爱的人儿时,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两个人在一起是多么的可贵。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此刻的一个拥抱了!
肖扬恢复得很快,茅山镇所有人都为他感到高兴,自从他开始能走动后,每天都有镇上的人来探望,尽管这些人都素昧平生,但在这些朴实的笑容中,肖扬感到了一种快乐,和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有时候,他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就这样一辈子呆在山里算了。这里虽没有都市的繁华和喧闹,但这里的平静更能让人感到一种心灵上的享受,这种享受怕是再多的金钱也买不到的。但是很快,一股担忧使他感到不安,他从镇上的人那里了解到,我国重要的沿海城市上海已经彻底消失,象山、舟山等重要港口都已经成了一片汪洋,宁波的绝大部份城区已经被湮没,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无法估算。很多难民被困在山头,无法逃出来,正面临着饥饿和死亡。
晓月看出了肖扬心里的担忧,同时也注意到了他心里的矛盾,有好几次肖扬想对她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她知道肖扬在经历了这一劫后,想跟她长相厮守,也明白她此时心里最想的是什么,但他心里又放不下那些被困在山上的难民。他想去救那些难民,但却又不知如何向她开口。
在肖扬昏迷不醒的时候,晓月曾自私地想过,为什么要让肖扬来这里?如果她当时不放他走的话,他就不会受伤了。可现在,她看着肖扬痛苦的样子,又不忍心了,作为一个人民的公仆,她觉得肖扬去帮助那些难民脱险,责无旁贷。如果此时她硬拉着肖扬回北京,就算他们结了婚,肖扬能安心吗?如果肖扬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他们的婚姻会幸福吗?
晓月的心又乱了,她一边想着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的自私,一边又担心如果让肖扬继续留在这是非之地,万一又出现什么状况怎么办?
这天,她打电话给了远在北京的黎艳,自从北极共度患难后,她和黎艳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她把事情跟黎艳说了后,黎艳说,“晓月,不是我说风凉话,虽说在北极的时候,我表现得非常懦弱,但在接到一个又一个不幸的消息的时候,我为自己当时的表现感到愧疚。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的话,我还是会去北极,因为在看到那一幕幕灾难的画面后,我的良心在告诉自己,我不能苟且偷生。如果你带肖扬回北京,我想到时不但肖扬会不安,你也会后悔的。”
听了黎艳的话后,晓月的心里豁然开朗,是啊,如果真回了北京,她能心安理得地过自己幸福的生活吗?她能置身度外,视若无睹吗?就算换作是一个普通的人,也无法对这场全球性的灾难置之不理,何况是一个国家的公务员?
打开了心结后,晓月马上找了肖扬,“亲爱的,我知道你这几天在想什么,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并会留下来与你共同进退。”肖扬一听,一时还摸不透她的心思,“晓月,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不会是跟我在赌气吧?”晓月看着他的样子,不禁被逗得笑了起来,“你看我像是在赌气的样子吗?”肖扬摇摇头。晓月说,“经过了这么多次坎坷后,我们谁也离不开谁了,因为我们心里都怕了,怕一分开就会是永远。但是在这场大灾难里,我们又谁也不能置之度外,所以我想好了,我留下来,与你共同进退,不管生也罢,死也罢,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肖扬一听,看着弱不禁风的晓月,不禁血脉贲涨,她知道她说出这番话需要多么大的勇气,需要付出多么大的牺牲,这一刻,他觉得晓月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在她美丽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更加可爱的心。他忍不禁抱住晓月,泪水湿了眼眶,“晓月,我答应你,等这场灾难过后,我一定要为你举办一场全世界最隆重的婚礼!”
三六
营救行动全面展开了,宁波上空不停地划过直升机的呼啸声。当全球性的灾难来临的时候,这飞机的轰隆声要比在战场上还要显得壮烈些。
杜小平不知道这十天是怎么过来的。很多人利用山上的树木搭起了临时的帐篷,杜小平也依葫芦画样,搭了个木舍。当他坐在木舍里的时候,他就在想,要是有一天老了,能在山上搭一个这样的木篷,然后拥着老伴每天看日出日落,倒也像武侠故事里的神仙眷侣一样逍遥自在。可现在四周都是白茫茫的洪水,淅淅沥沥的雨没停过一天,简直比蹲牢房还要难受。在牢房里至少有干燥的床睡,定时还有人送饭过来,在这里虽有个木舍,可上面是漏水的,一觉醒来浑身上下像刚跳过河一样的湿,皮肤都被水泡得浮肿了。
最让他担心的是麻文英的身体了。自从父母亡故后,麻文英就一直处于悲痛之中,再加上阴雨连绵,使她的心越发的沉重了。虽说飞机隔两天会扔下些食物来,杜小平也总是挑最好的给她吃,但身体总是不见好转。杜小平见她日渐消瘦,不由想起了《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他的心里自也有了一番如贾宝玉般的悲苦,每天背着麻文英暗自叹息。
这天,麻文英的气色看起来似乎好了一些,把杜小平叫到床前说话。杜小平见她有好转的迹象,暗自高兴,走到床前跟想逗她乐,“夫人,有何要交待小生的?”麻文英微微一笑,“贫嘴!”继尔叹了一声,眼睛巴巴地望着杜小平说,“小平,我有句话问你。”杜小平嘻皮笑脸地说,“夫人尽管说就是了。”麻文英却认真地说,“小平,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
杜小平闻言,心里“咯登”一下,“别说这不吉利的话,你怎么会死?”麻文英又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摸了摸杜小平的脸,“小平,这几天你真是受苦了,你看你瘦好多了。要是你不跟我来宁波,也许这时候你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家里看电视呢。”
杜小平见她病成这样子,还说这些体己的话,心里一酸,“小傻瓜,跟你在一起我怎么会觉得苦?这段经历只会是我们的爱情更加刻骨铭心。你想想啊,等我们老了,我就可以向我们的孩子炫耀,想当年,你爸跟你妈在孤岛上度过了一段怎样的岁月。”麻文英一听,不禁笑出声来,然后轻轻地闭上眼睛说,“我觉得很幸福,我从没想过你会这样地爱我。”杜小平听了这话,不禁愧疚起来,“说心里话文英,以前我确实对你不够好,吃着碗里的我还想着锅里的,想想那时我真他妈的不是人,也许现在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吧。文英啊,是我连累了你,我对不起你。”杜小平越说越动情,说着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文英,记住我今天说的话,以后我们出去了,我一定好好地待你,爱你一辈子,把我欠你的都补回来!”麻文英感动得“呜呜”直哭,抱住杜小平说,“小平,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不管你以后能不能做到,今天你能说这些话,我死也无憾了。”
当天晚上,麻文英突然又昏迷了过去,脸色苍白,嘴里说着胡话。杜小平一看,着了慌,忙从隔壁把舅舅舅母叫了过来。舅母上前看了看,回头又看了他的老伴一眼,面若死灰。杜小平急道,“舅母,文英怎么了?”舅母说,“她今天跟你说这么多话,是回光返照,这会儿怕是不行了。”杜小平闻言,如当头棒喝,突然像失了魂一样坐倒在木板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以前文英在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她的重要性。这会儿一听说她要离开了,而且这离开是永远的,杜小平的心像突然被抽空了一样的难受。人普遍都有一种贱性,平时对于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往往不会去过份在意,但当这东西突然消失的时候,心里就像是缺了点什么,坐立不安。
这时的杜小平他不知道从这里出去后如何回北京,北京的那间房子里到处都有文英的影子,甚至连空气中都飘浮着她的气息,其实他生活中的很大一部份已经被文英占据了,他不知道失去她之后,如何去面对从前的生活。所以他慌了,他恨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有好好地去珍惜,甚至没有去重视过她的存在?
他愣愣地坐了会儿,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件事情,他不能就这样失去文英,不管有多大的困难,他必须得把文英救过来。可是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要怎么救?现在摆在面前最迫切的问题是,怎么样才能把文英从这个鬼地方带出去,因为只有离开这里,才有希望找到医院。
他搜肠刮肚地想了会儿,突然想到了肖扬。肖扬现在是他的朋友,而且由于肖扬的身份,就算他这时候在北京,他也有办法找到当地的相关部门来救他们。
想到这里,杜小平如看到了救命稻草,兴奋得掏出手机。由于在这种情况下没人法充电,所以他的手机一般情况下都是关着的,这时打开手机,只见上面的电估计还能打几个电话,于是找到肖扬的电话,打了过去。
肖扬在接到杜小平电话前,正在筹备着营救难民计划,在行动之前,他需要了解清楚,哪里的情况最为危急,然后再决定去哪里。在接到杜小平的电话后,他感到很吃惊,他怎么也想不到杜小平居然也会在宁波。在了解了杜小平的情况后,肖扬决定去救他们,他认为北仑地区现在确实是最危险的地方,如果灾情加重的话,那些难民就算躲在山上,怕也幸免于难,所以于公于私,他都要走这一趟。
杜小平在电话里听说肖扬也在宁波,而且正准备要去救难民后,他几乎激动得快要哭了。他当时恨不得跪下去求肖扬,快来救救他的文英。在得到肖扬肯定地答案后,杜小平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他放下电话,快步走到文英的床前,摇着文英的身体说,“文英,你一定要坚持住,千万不能睡过去,很快就有人不救我们了!”
文英已经处于弥留状态,她听到杜小平的哭喊声后,慢慢地清醒了过来,“小平……”杜小平见他醒过来了,喜极而泣,“文英,坚持住,肖扬一会儿就过来了,他会把你送去医院的,到了医院后,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我要跟你过一辈子!”文英点点头,强提着精神说,“我会坚持的。我也不想离开你。”杜小平用力地捏着她的手,不停地陪她说话,给他构造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未来,使她不要再昏迷。
三七
严正接到肖扬身体康复的消息后,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在听到他们并没打算马上回京,要去参加营救难民的事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从感情上讲,晓月和肖扬都历经了大劫,他害怕他们再出事。但想到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女儿和女婿要加入这场大营救当中去,作为一个国家级的科学家,他怎能横加阻止?
严正走到窗前,望着初升的朝阳,作了个深呼吸,地球啊,这个人类最理想的家园,难道它真的已不适合人类居住了吗?其实作为一个资深科学家的严正,他最担心的不是目前北极冰盖的消融,因为如果仅仅是北极冰盖消融的话,是不会造成眼下的灾难的。北极的冰本身就浮在海面上,就像在一杯水里放块冰一样,冰化了水也不会溢出杯子外去。最让他担忧的是,格陵兰岛上冰雪的融化。
格陵兰岛位于北冰洋,据相关研究显示,如果格陵兰岛上的冰雪全部融化的话,将使海平面升高七米。这个数字足以给人类带来毁灭性的灾难。而现在,格陵兰岛的冰雪已消融了近三分之二,这也就是目前这场灾难的主要原因所在。其次是,在许多前年,就有人提出,全球气候变暖,并不能仅仅归罪于温室效应,地球温度的升高是由许多种因素组成的。关于这点,这几年来严正也做了些研究,他发现地球变暖跟太阳以及宇宙的规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之所以没有提出这一观点来,是因为他越研究越觉得迷糊了,难道文明的轮回真是宿命吗?人类真的没有办法改变自然和宇宙所带来的变化吗?难道人类只有寻找第二个地球这一条途径了吗?但就目前的形势来说,似乎也就只有寻找第二个地球这条路了,作为“第二个地球计划”的提出者和实施者,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闭嘴了。
太阳冉冉升起,光线缓缓地从玻璃窗外射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严正活动了下身子,感觉站得有些累了,回身走到客厅的沙发前坐了下来。这时,电话铃突然响起,严正抓起电话,一听是李元浩打来的,心情稍稍好了点,“老李,几日没见,身体还好吧?”李元浩笑了一声,“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还能好到哪儿去?老严啊,最近你的压力倒是不小,你可要当心身子啊。”严正说,“放心吧,我经受得住。”
李元浩顿了一顿,“老严,有两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严正一听这口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也明白了李元浩要他当心身体的原因。他暗自一笑,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事看不开的?于是淡淡地说,“你说吧。”李元浩说,“第一件事是,格陵兰岛的冰雪将近消融殆尽,这场全球性的灾难,真正宣告了无法挽救的实事。你也知道,北极的低温是靠冰雪维持的,太阳光射下来的时候,冰雪能够反射阳光。现在,冰雪消融,阳光直接照射到北极地面,其温度会越来越高。而且随着地球温度的升高,南极也将很快面临同样的局面……”李元浩说到这里,低低地叹了口气。严正没有接他的话头,他明白,如果事态真演变到那一步的话,地球会很难找到一块陆地。
李元浩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继续说,“老严,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就可能直接关系到你个人了。我刚刚接到消息,有一股风暴已在太平洋上空形成,现在风暴中心正以每小时120公里的的速度向西北方向移动,它很有可能在我国沿海地区登陆。”
严正一听,身子刷的从沙发惊起,“估计会在什么时候影响我国?”
“明天。”李元浩说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口气很坚定,似乎他已经知道了这股强风暴会影响到我国沿海地区。“据气象部门说,这股风暴的时速还在加快,风暴中心云团似乎也在膨胀,目前还无法预测出它会变化到何种程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肯定是一场灾难!”
放下电话的时候,严正的脸色已发白了,如果这真的是一场灾难的话,肖扬和晓月怎么办?我国沿海地区还没有转移的难民怎么办?他猛地又抓起电话打给晓月,听到的却是一阵忙音,信号不通!
晓月虽没接到严正的电话,却接到了此次营救指挥中心的信息,指挥中心的命令是:不管怎么样,所有营救人员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返回。
晓月坐在直升机内,望着乌云翻滚的天空越来越黑,内心不禁忐忑起来,她仿佛看见那厚厚的乌云里是一排排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她回头看了眼肖扬,只见他也在看着自己,眼里有担忧,也有愧疚。她淡淡一笑,伸过手去握住他的手,“肖扬,不要为我担心,我没有那么脆弱。”肖扬一声苦笑,“你知道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晓月眨了眨眼,“你看过武侠小说吗?”肖扬一听,来了精神,“当然看过!”晓月抿嘴一笑,“武侠小说里说的都是乱世造英雄,其实这没错,英雄都是让时事逼出来的,就像现在的我们,大难当头,无数百姓罹难,我们没办法置身度外,我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闯。如果死了,不是为洪洪烈烈,青史留名,只为心安。这就是英雄,他们也许不可能改变时局,只凭一口豪气,鞠躬尽瘁。就像我们,能救多少救多少吧,别想得太多了。不然你这肖大侠的形象就在我心中变样了哦!”说着竟“咯咯”笑了起来。肖扬吃惊地看着她,他没想到她竟能从武侠小说里悟出这么一番大道理来,而且说得他心服口服!
雨破天荒的停了。
天空却越来越黑,厚厚的云层愈压愈低,像要塌下来一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这短暂的平静后面隐藏着一股更大的风暴!
麻文英的脸在昏暗中看起来越发显得可怕,微微地翕合鼻翼,喉咙里时不时地发出“咕噜噜”的怪响,好像那一口气随时都会掉了。杜小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跑出去望望天,看肖扬来了没有,一会儿又跑回到木舍看看麻文英。最后见天空上的乌云越垂越低,眼看看一股更大有风暴即将来临,不禁急得在麻文英床前哭了起来,“文英啊,我他妈的不是男人,我对不起你!”
文英这时还有知觉,她听见杜小平的哭声,强提精神,睁开眼来,“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很幸福。小平,我快不行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杜小平也看出了她快不行了,忙说,“好,你说,一万件事我都答应!”麻文英说,“如果肖扬他们来了,让他们先救别人。”杜小平一怔,他没想到文英会提出这种要求来。他问自己他能做得到吗?他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深爱的人慢慢死去吗?
“不!”杜小平突然大喊一声,声泪俱下。他杜小平不是民族英雄,他没那么伟大,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能牵着爱人的手,平平安安地回家,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生。“我要你好起来,哪怕我被全世界的人唾骂,我也要你好起来!”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鸣声,杜小平神色陡然一振,脚下似生了弹簧似地跑了出去。抬头一看,只见十几架直升机正向这边飞来。
不一会儿,飞机降落,肖扬和晓月从一架飞机上跳下来,随后跟着几个医生。杜小平眼睛一亮,使劲地挤开人群跑上去,“肖扬……”
肖扬也看见了他,忙迎过去,“文英怎么样了?”杜小平红着眼说,“她快不行了,快去救她!”晓月见杜小平明显地瘦了一圈,禁不住心里一酸,叫了两个医生跟着杜小平往前跑。
刚到木舍,只见舅母面无人色地出来,一见杜小平,急道,“文英不行了,她喊着你的名字,敢情想见你最后一面,你快进去吧。”杜小平一听,面色如土,失了魂似地闯进去,一头扑到床边,抓住麻文英的手,“文英,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文英不停地低喃着杜小平的名字,一抓到他的手,似乎平静了下来,断断续续地说,“小平,对不起……我要离开你了。记……住,不要让我的尸体占飞机的位置,要多给活着的人一个机会。记住……”她似乎还想要交代什么,可是一口气上不来,脸部一阵抽挛,嘴角溢出一丝暗红色的血来,断了气。
杜小平一声悲呼,转首朝医生喊,“快过来救她!”
当医生宣布文英死亡时,杜小平猛地安静了下来,脸上木无表情,眼睛呆呆地盯着一处角落,如一具僵尸一般动也不动。
晓月望着文英灰暗的脸,她本来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可是她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却彻底地震憾了晓月。当时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她用尽最后一口气没有对爱人说临别的话,而是交代杜小平不要让她的尸体占飞机的位置。难道她当时不想跟杜小平说别的吗?不是的,她只是来不及说罢了。晓月转首望向杜小平,只见在昏暗的光线下,杜小平如一尊石像般静静地坐着,脸上一缕泪线缓缓地划落下来。晓月看得出,在他这平静背后压抑着巨大的悲痛,巨大得使他不知道怎么暴发出来。
文英的死对杜小平的打击太大了,他平时没怎么在意文英,是因为已经习惯了文英的存在,当拥有变成习惯的时候,是非常可怕的,一旦突然失去便会无法适从,心里像被掏空了似的,感觉什么都没有了。
杜小平知道文英已经死了,确确实实地离开了他,可是他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在他的脑子里不停地回荡着跟文英在一起的情景。她的一笑一慎,她的一言一行,都清晰地在眼前,仿佛她根本没有死,她还真实地在眼前晃动。杜小平不敢动,他任凭意识带着他在幻境中游荡。渐渐地,文英的脸在眼前越来越清晰,她在笑,在跟他说话。杜小平也跟着笑,流着泪笑,“文英,你回来了吗?回来就好,以后咱们好好过。”他伸出手去拉文英的手,她的手好冷,冷得像冰!杜小平猛地清醒过来,她死了,已经彻底地离开了他,不可能再回来了。他只觉一股巨大的悲痛压上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觉心一下子被抽空了,呆呆地坐着,像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泪水“哗哗”地落下来。
肖扬见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忙走上去握住他的手,“小平,节哀啊!”这不劝还罢了,一劝之下压在心头的悲痛被撩拨开了,扑在文英尸体上悲恸起来。
这时,只见外面进来一人,走到晓月身前说,“刚接到指挥中心信息,风暴可能提前来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晓月忙走到外面去看了看天色,只见乌云翻滚,天色被云团遮得完全黑了下来。再往远处看,在乌云的尽头白茫茫一片,迎面刮来的风中,带着丝丝的水气。晓月脸色一变,跑进木舍去,看了肖扬一眼,然后走到杜小平跟前,“小平,风暴很快就要来了,走吧。”
杜小平哭着抬起头来,看了眼晓月,又回头看了看文英的尸体,想到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心像被揪着般的痛,只见他红着眼,眼球里的血丝根根暴显着,慢慢地伸出手去,似要把文英弄疼似的,轻轻地抱起她,用脸颊在文英冰冷的脸上贴了会儿,然后慢慢地向木舍外走去。
木舍外,风渐紧,雨丝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杜小平走到一处悬崖边,望着天际,脸上木无表情。文英的尸体就在他的怀里,风吹得她的长发根根倒飘,右手倒垂着,在风中来回摇摆。晓月看着这幅画面,心里不由一阵凄楚,泪水湿了眼眶。蓦地,只见杜小平手一松,文英的尸体坠落崖去。晓月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看到这情景,不禁惊叫出声。这时,突见杜小平一声嘶叫,“扑”的跪在悬崖边上,抱头痛苦起来。
三八
余飞这几天来一直没睡过一个好觉,这个飞了一辈子的老宇航员这时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压力。这场全球性的灾难正在席卷整个地球,世界人民在等待着拯救,人类的文明是否能延续,在此一举,作为一个老宇航员,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是无比沉重的。到目前为止,人类还从未涉足过那么远的太空,尽管有D—526外星飞船协助,但余飞心里还是没底,人类能在短时间内顺利找到亚克星吗?经过上万年的时间,亚克星现在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如果亚克星里已经有了生物,他们会不会拒绝地球人?
正遐思间,突见他的助手敲门进来,“余局长,刚才医院打电话来说,姚阿姨病情恶化,需要马上动手术,但是在动手术前要家属签字。”
余飞闻言,两眉微微一皱,这几天他几乎忘了姚菁了,差点忘了她的肺癌已经到了晚期生命垂危了。这几天她是怎么过来的?她一定在与病魔苦苦挣扎的同时对我极度失望了吧?他只觉胸口一阵郁闷,缓缓地吐了口气。想当年他余飞因家境困难,读完高中后没再去读大学,留在家里跟父亲一起种地,如果没有遇到姚菁他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当个泥腿子了。可是姚菁遇到他后,就没有顺利过,先是姚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两人当时也是年少冲动,双双离家私奔,在一个小城安顿下来后,靠手头的一些钱做起了小生意。但是姚菁出身书香门第,从小哪里吃过这些苦?虽嘴上没怨过一句苦,人却是日渐憔悴,一次流产后,身子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没有好过。姚父见阻拦无用,只得同意他们的婚事,但结婚后姚菁一直没有怀孕的迹象,甚至到现在,他们也没一子半女。
三十多个春秋,随着余飞事业的发展,姚菁虽身体不佳,却一直操持着家,为了他,她几乎付出了生命的全部,而他在她得了癌症后,也没能好好地陪过她一天!想起这些,余飞心里禁不住掠过一抹若刀割般的痛楚。他望了助手一眼,起身说,“走,去医院。”他想,就算有天大的事,他这次也得去看看姚菁了。正在这时,电话突然想了起来,余飞回身,接起电话说,“你好,我是余飞。”
“余局长,D—526飞船发来信息,他们已经发现了亚克星,现在正在向亚克轨道接近!”电话是局内的信息接收员打来的,余飞一听到这消息,浑身猛地一震,兴奋得两眼发光,“快把画面接到我这里来!”
画面很快出现在余飞办公桌对面的投影机幕布上,上面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颗带有淡蓝色光环的星球,只见那星球有大半部份呈绿色,另半边因阳光照射不到,处于黑色之中。余飞兴奋地重又坐回到椅子上,一时竟忘了姚菁的事,抓起电话打给信息接收员,“把信号接到D—526飞船上,我要跟夏超通话。”不一会儿,信号通了,D—526飞船的信息通过太空中转站传了过来,屏幕上出现了夏超的头像。
“夏超,我是余飞,你们那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余局长你好,D—526飞船的运行一切正常!”夏超显然也有点激动,脸上带着丝红晕,“我们正在向亚克星接近,等进入亚克轨道后,我们想安排小型机器人登陆亚克进行探测,作全面登陆亚克的前期准备。”
“好!”余飞一拍桌子,满脸通红,寻找第二个地球、寻找外星生命的梦人类做了几百年了,今天,在他余飞手里终于要将这个百年的梦揭开了,这一刻注定了要载入史册,这是何等令人振奋的事?
助手见他没有想走的意思,叫了声“余局长……”余飞这才从兴奋中回过神来,脸色一黯,冷静了下来,现在正处于历史性的转折点,人类兴亡在此一举,他身为宇航局一局之长,在这关键时刻如何能擅自离岗?他叹了口气,姚菁啊,这辈子的债我注定了无法偿还,今生欠你的,我余飞只能在来世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了!
“你去给我签字吧。”余飞用双手托着头,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一句话。“帮我带句话给姚菁,我余飞对不起她……”
“余局长……”助手还想说什么,余飞却摇摇手阻止了他,“去吧!”助手无奈,走了出去,到门边时,转身一看,只见余飞正在擦拭眼角的泪水。
三九
严正在听到亚克星已经找到的消息后,兴奋得差点像小孩子一样跳起来,从他提出寻找第二个地球的方案,到着手研究“闲置DNA”,这中间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花了多少心血?如今第二个地球找到了,对一个从事研究工作者来说,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其伟大的构想实现更令人振奋了。他久久地望着电脑屏上传来的亚克星的图片,心里感慨万千,姑且抛开亚克星能否给人类带来福音不谈,单从发现这颗星球的意义上来说,这一历史性的时刻已足以载入史册了!
严正坐立不安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决定去宇航局,他要看到探测亚克星的全过程,不然这几个晚上怕都要睡不好觉了。当下抓了件外套就往外走。
到宇航局的时候,D—526飞船已经成功进入了亚克运行轨道,可以从屏幕上清晰地看到,宇航员正派遣小型机器人进入亚克星地面,估计在二十几分钟后,机器人就能传来亚克星陆地的画面。
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了,这是自有人类文明以来第一次在外太空涉足一颗有生命的星球,这颗星球的地貌到底是怎样的?那里的生物会是什么样的形状?还有那里的气候……等等,这一切都太让人期待了。严正紧紧地捏着双拳,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卫星画面,只见这时D—526飞船已经发射出了两个机器人进入了亚克上空,那两个代号为“奇迹1号和2号”的机器人呈鲸鱼形状,是目前国际上最先进的探测机器人,可以自动识别和感应到各种突发的状况,并作出相应的处理。
“奇迹1号、2号”穿越亚克大气层后,直接向预定目的地降落,这时候,亚克的地貌逐渐清晰起来,只见画面上出现的是一片沼泽,表面上长着层厚厚的青苔。不一会儿,“奇迹2号”对沼泽中的泥土进行了分析,分析结果显示,泥土含有丰富的矿物质,地球上泥土里含有的钠、钾、钙、铁、镁、铅等它也一样不缺。这时候,“奇迹1号”对亚克星空气的分析报告也出来了,其氧气、氮气、二氧化碳等含量基本与地球相同,可能是亚克星这时的空气没受到过什么污染,其质量要比地球的空气高出许多。
严正看到这个结果,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老余啊,看来人类有救了!”余飞走过来紧紧地握住严正的手,眼里竟激动得有泪光在闪烁,“老严啊,这一刻来得不容易啊!想想在此之前,关于第二个地球,关于外星人的话题还备受争议,现在,那些争议已经成了历史,人类几百年的梦,今天终于实现了!”严正点点头,额头的皱纹在笑容中像波纹般展开来,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正在这个时候,突见沼泽地动了一动,蓦地,传来“哗”的一声,数平方米的沼泽连水带泥拱了起来。严正、余飞大吃一惊,心想这是什么东西?两人紧盯着屏幕,只见从沼泽地里慢慢地出现一只庞然大物,足足有三百斤以上,色呈青灰,其身体的形状跟地球上的牛相差无几,但却长着张尖尖的足有一米来长的嘴,两耳耷拉着,直垂到脖子上,眼睛犹如儿拳,转动间精光四射。“呼”的一转身,带起一片泥水,“奇迹1号、2号”的程序里没有输入相关信息,自然不能识别,它们根据程序,在遇到生物时,会自动弹出一个虚拟的电子屏,上面是人类的形状以及相关介绍,以示友好。但是那庞然大物哪里吃这一套?惊天动地的一声吼叫,突然向“奇迹1号”扑去!
“奇迹1号”的传感器这时才传达了危险的信息,猛地一升高位置,堪堪躲过那怪物的一击。可就在那怪物的吼叫声落下时,整片沼泽地都动了起来,“哗哗”地冒出一大批怪物来,在一阵震天价响的叫声后,那些怪物都跑出沼泽向“奇迹1号、2号”追过来,动作之敏捷丝毫不亚于地球上的牛!
严正和余飞在屏幕这边看到这个场面,惊得目瞪口呆,良久说不出来,直到音响里传来夏超请示的声音,才算回神。
“余局长,我们是对这些庞然大物作进一步的研究呢,还是暂时摆脱他们,继续探测?”
余飞想了想说,“亚克星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陌生的,它里面所有的动植物都有待我们去发现和研究。但是,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对亚克气候环境的熟悉,和搜索亚克星上有没有高智慧的生物存在,因为地球给我们人类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夏超点头应是,通过超级计算机发出指令,让“奇迹1号、2号”加快速,摆脱那些庞然大物。于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跟外星生物的角逐在亚克星上展开了!
四十
宁波北仑山顶上的风愈来愈紧了,天空上的云像一块巨大的铁板一样越压越低,直使人心里发慌。
杜小平直挺挺地跪在悬崖边上,像一尊雕塑般在疾风岿然不动。
这个姿势他已经保持了整整半小时,眼睛木然地盯着远处,眼内除了一层朦胧的泪帘外,看不到一丝光泽。
文英走了,他的心也彻底被掏空了!晓月看着他神色枯槁的样子,禁不住一阵阵心酸。突然之间,她似乎明白了爱的真谛,真正的爱是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有时候她深得连自己都没法察觉。杜小平平时对文英虽满不在意,可能在北京时杜小平没对文英说过一个“爱”字,但当文英走后,他的灵魂也跟着走了。这才是深入骨髓的爱。其实任何事情达到了极至时,反而会归于平淡,爱也是。
晓月走上去,把手轻轻地放在杜小平的肩上,“小平,你这个样子不是文英希望看到的,她那么爱你,一定希望你坚强地活下去。”听到这句话,杜小平脸上稍稍有了点反应。晓月继道,“文英生前虽平平淡淡,默默无闻,但她的人格魅力令人崇敬。她生前把全部的爱都给了你,无怨无悔地为你付出她的一切;她死的时候,用最后一口气叮嘱你要把飞机的位置留给其他人,她是希望你坚强地面对灾难和生离死别,去营救那些正深陷于苦难中的人们。她是希望你能在这场灾难中活下来,并且活出男儿本色,那样她就可以在天堂里自豪地微笑了。”
杜小平眼里的泪划落下来,“文英,我要走了。你知道的,我杜小平不是什么好男人,也当不来英雄,但我会为你活着。”说完,慢慢地站起来,慢慢地转身,走向人群。
大约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随着风势的加大,山上的树被吹得东倒西歪,在黑暗中看来犹群魔乱舞。在接近下午五点的时候,豌豆大般的雨“沙沙”的下了起来,这无疑给转移难民行动增加了难度。再加上飞机数量少,难民们眼看一场风暴来临,一时都乱了,抢着都要上飞机。
晓月看到这个场面,一时也慌了神,灾难已经近在眼前,而难民却还没转移到三分之一,显然在规定时间内已经不可能将这些难民全部转移了。向指挥中心要求再派飞机吗?她暗叹了口气,在这种情况下,被困在各个地方的难民实在太多了,向指挥中心要求再派飞机过来明显是不现实的。那要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大批的难民葬身水底吗?
自从文英死后,杜小平似乎 彻底地变了个人,在飞机灯光的照射下,晓月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那张冷得似罩了层霜一样的脸,目光转动间,寒光四射,不怒自威。晓月吃惊地看着他,是什么力量使他彻底地变了个样?是痛,是的,是痛,他的心已经跟着文英去了,剩下的只是一具冰冷的躯壳了!晓月只觉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她想,她和肖扬是幸运的,至少还可以并肩奋战,共同进退。对于两个人来说,什么都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能在一起,不是吗?
正遐思间,突听得一声哗然,只见数百难民急朝一架刚降落的飞机涌去,那阵势似要把飞机活吞了一般。肖扬见状,忙一边叫人阻止,一边劝说大家。但这个时候,生存的欲念占领了良知,人类最原始的本性已经暴露无遗,哪还会听得进劝?晓月一急,正要赶上去,蓦地,只见杜小平一转身,把手一探,抓过肖扬腰际的佩枪,大喝道,“都别乱,给我站好了,是男人的都站到一边去,让老幼妇孺先上飞机!”当中一个男的看不顺眼杜小平的那种架势,吼着朝杜小平喊,“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老子偏要先上!”
杜小平两眼一眯,“你他妈的还算男人吗?”那男的说,“是男的怎么了,男的就不要命了吗?少在这里跟老子装威风,滚开吧!”说话间往前闯去。他这一闯不打紧,其他人也一哄而上了。
杜小平咬了咬牙,手指一动板机,“砰”的一声,子弹正好射中那男的左腿,那男的痛叫一声,倒在地上呻吟。其他人见杜小平真的敢开枪,又见他站在雨中,面色冷峻,自有一番威严,谁还敢往枪口上撞?都停了步。杜小平冷冷地看了那个男的一眼,转首朝众人说,“谁也不许急,让妇女和老幼先上!”
场面一下子有了秩序,晓月暗松了口气,走上去帮杜小平和肖扬。看着一架架飞机起飞,一个个妇女和儿童被送走,晓月不禁朝杜小平莞然一笑,心想文英真没看错人,她真的可以在天堂自骄傲地微笑了!
到凌晨两点时分,难民已经输送了一半,而这时风雨也越来越急,晓月抬头一望,只见在黑乎乎的天空尽头,有一股白茫茫的云团正往这边移来,她知道那是风暴,这股风暴足以吞没这个孤岛!
又是一架直升机在狂风中慢慢降落,上面跳下一个中年男子,走到晓月跟前轻声说,“指挥中心下命令了,所有在外的直升机必须在一小时内全部返回,风暴将在今日凌晨六点左右抵达宁波。”晓月的脸沉了下来,她扫了眼风雨中的难民,心中一阵隐痛,这些都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啊,难道真的就丢下他们不管了吗?
“没时间了,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杜小平看着晓月的脸,冷漠的眼里隐隐闪烁着痛。“灾难都是残酷的,不管是什么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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