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但这夜的少林,大家的心情似乎比前几夜要松弛很多,看着不断赶来的各派援手越来越多,黑龙门此次的攻袭,显然已是不会得手。但前几夜中毒受伤的人却也是越来越危险,大家似乎都在看着秦慕云,看她究竟有没有解毒疗伤的本事。秦慕云在禅房外对两个小沙弥低声吩咐了一些话,这两人直听得面红心跳,但想到方丈情况已是相当危急,也容不得他们多想什么,忙进得房去,一会儿便拿着方丈的全身衣物出了门外,秦慕云随后推门进房,准备对元空用九转针法进行解毒。
针灸之术是医道中极其繁复的疗治方法,一般行医者都需长久的习练之后才能真正用于实践,“九转针”只是用的针灸术中最基本的亳针补泻之法,名称也是由《灵枢*九针十二原》所载“虚实之要,九针最妙。补泻之时以针为之。”中得来。一般九针应九变的“九刺”分指输、远道、经、络、分、大写、毛、巨、焠,来对应治疗不同的病症,“九转针”主要用的是经刺,因为其主要以补法治内伤沉重者,而以泻法治中毒逾深者。而真正肌体的病患和疫症,单《灵枢》中所记的“五刺”、“十二刺”还有各种补泻之法就复杂之至,还不包括《难经》、《金针赋》等各医书所载的针灸之法。九转针法虽是用的最普通的亳针来疗伤解毒,但实质还是以医者自身的内力为导引,使针刺经络腧|茓迅速“得气”,通畅各正经和奇经,这其中内含极其巧妙的运用内力之法,能起事半功倍之效。武林中虽也有内力精深之人用指法打通奇经八脉来疗治内伤,但此法需极深厚的内力,还需熟知各种指法,而施救的人往往内力消耗极大,一般要数月至数年才能恢复。孟连中把指法和针刺合为一体,便可以只消耗少量内力达到指力通脉同样的效果,更重要的是还能以针刺中的泻法来解各种中毒之症,所以江湖中人便把此术叫做“九转神针”,称为可以起死回生的绝世之术。
秦慕云习练这九转神针已逾十年,但却很少使用,毕竟真正能用到这针法疗伤解毒的多数是极其危重的江湖中人,而这针法的诀窍只在内力的运用,比之对各种病患对症施治的真正针灸之法,实在是显得简单,所以对这次救治元空,她也并不怎么在意,自知是十拿九稳之事。秦慕云从医箱里取出一个布包,展开后里面分类Сhā着各种亳针、棱针等针具,接着她盘坐运气一周天后,左手食指疾点元空的手太阴肺经一侧“中府”|茓,右手三指持一细长亳针,迅速深刺进|茓,停留片刻,缓缓拔出。其后由“云门”、“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太渊”、“鱼际”、“少商”一路点刺,然后再于另一侧以同法为之,二十二|茓刺完,手太阴肺经之毒便已泻出,接着足阳明胃经和任脉诸|茓也用同法点刺,待这三脉通畅后,秦慕云才长舒了一口气。回过神来,便闻到一极恶臭之气,知道这几处经脉的毒已随秽物泻出,她笑了笑,出了房门,招呼门外两个沙弥进去收拾。
吕远清和孙志先等人看到她出来,忙急急问道:“元空大师怎么样了?”秦慕云知道自己在点|茓扎针时凝神运气,心无外骛,眼耳鼻对身外诸事都已没有感觉,见此时天已微明,竟是已过了好几个时辰,接道:“方丈大师没什么大碍,九转针法用来解毒效果很好,但由于通几条经脉就要泻出毒物,必须等中毒的人醒后吃饱东西才能再行施术,不能如救重伤者那样连续做完,花的时间有些长。”众人听后都松了一口气,吕远清这时笑了笑,道:“晚上还有五六个倭贼跑来,但不太经打,看来以后他们恐怕再不敢来少林了。”秦慕云冷冷道:“是啊,他们知道吕公子来到了少林,竟然还敢来送死,也是笨的可以。”群豪中早有明眼人看出这两个少年男女关系有些不同寻常,刚才他们亲见吕远清从方丈禅房的屋顶,几个纵跃便来到藏经阁前,还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便五剑连续扑刺五个倭人武士,其动作之迅捷,剑术之高妙简直匪夷所思,更可叹的是他剑刺敌手只摧其再战之力,而并不伤人性命。在少林的多是各派武艺高绝之士,深知这等武功便是很多掌门前辈都有所不及。很多有识见之人便已然预想到这对男女将对这场武林大劫的消解必起关键作用,所以两人若是情侣,当是顺理成章的大好事。孙志先便道:“现在寺内外还有很多中毒受伤的人,秦姑娘和吕公子若方便可先去看看他们,这儿自有沙弥给方丈大师换洗和安排进食。”秦慕云也点了点头,知道那些大量中毒之人虽没有方丈这般严重,但也不可再等,急忙和吕远清一起来到了寺外的屋舍。
颜刚那六个徒弟一直在寺外按秦慕云的吩咐,给那些中毒的人闭|茓截脉,让毒不至于快速攻心,但已有几个毒发而亡。他们终于看到秦慕云过来,都是兴奋之色溢于言表,秦慕云也不多说什么,便忙着查看救治。这些人有的中毒不深,可以自己在酒水各半的木桶中运气排毒,秦慕云教了一些运气之法以及旁边协助的人的注意事宜,他们便自行去做了。但还有很多人中毒已深,自身内力已无法凝聚,必须要靠九转针法进行解毒,秦慕云也毫不迟疑,立刻施术,暂时无暇去救的人便都喂其服用灵花解毒丹,这药不仅能解百毒,对很多不明解法的毒也可压制几日,方便其后疗治。吕远清见她忙得不可开交,有那六个尽心的助手在,也不用自己帮什么忙,不禁还是有些许失望之感。他天赋异秉,自小又随名师修习上乘武功,心志甚高,一度对秦慕云心生惧意,不愿这么快纠缠于情yu之中,但毕竟已经人事,少年心性血气方刚,也和常人无异,却也不自觉地对她再生绮念。
此后六天,秦慕云全心在少林寺内外忙着给方丈和其他中毒受伤的人疗治,不觉时日流逝。而不知是因为黑龙门的人看到源源不断的高手不断来到少林所以知难而退,还是另有所图,从那晚后便再无人来犯少林,眼看元空和很多高手即将伤愈复原,此次少林的危难眼看确是已然化解。吕远清每日看着秦慕云各处奔忙,也不由对她心生敬意,知道自己无论武功多高,但比她实很为不如。她救治了这么多人,在少林寺中群豪中便真给她起了个“活观音”的名号,看样子这称呼传遍武林也只是迟早之事。
这是秦慕云为元空用九转针法解毒的最后一夜,吕远清在禅房外估摸着她已快要做完,突然看到孙志先急冲冲地赶来,一脸的焦急之色,说道:“我师傅传信过来,近日有不少黑龙门的黑衣蒙面武士以及很多不明身份的江湖武人正逐渐向武当山方向靠近,看样子似要趁少林元气未复,外援无法再至的这段空当一举覆灭武当。虽然情况看来甚是危急,但师傅叫我不要惊动其他人,只让我叫上吕公子一起尽快赶回武当,看来他似是成竹在胸,知道吕公子一去,其危必解。”吕远清听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他知道武当掌门萧竟明在武林前辈之中素以智计过人,思虑周详名噪于江湖。此次黑龙门来袭,以他之才,武当自无大险。少林之危已解,自己本就要上武当,萧竟明自是早知此事,自己一去,配合其门人以武当的险峻山势扼要而守,倭人再多,也断无法如攻袭少林这般容易,己方所受损失也必然不会很大。于是他淡然地对孙志先道:“萧掌门对这危局,看来确实是已准备周详,我们也不必有太多担心,待我向云姐交代一些事情后就和你一起去武当吧。”
此时,禅房门打开,秦慕云从里面出来,虽然满脸疲惫之色,但看起来却是神采奕奕,她笑容满面地说道:“元空大师的毒已排尽,只需休息几个时辰就没事了,内力修为恐怕也会比从前更深。其实在这次之前我倒还没用九转针通过所有的正经和奇经八脉,元空大师还是第一个,在他醒后我还要看看他恢复的效果究竟会是怎样。”孙志先听到元空已是无恙,也是喜不自胜,他看了看这两个少年男女,接着对吕远清笑着说道:“你和秦姑娘有什么话就慢慢说吧,也不用着急,我相信我们武当还不至于这么快就被倭人打上山去。”说完便轻笑着离开了禅房。两人听着都不免有些尴尬,吕远清见沙弥都进了房中,便轻声对秦慕云道:“云姐,我马上就要去武当了,这一去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我知道你有很长时间不能离开少林,我们现在去山上走走吧,我有些话想对你说。”秦慕云听他语意恳切,竟是真情流露之像,也觉大感不解。不过她似乎一直就在等着这么一天,听到这个少年低回缠绵的话语,不自觉地竟是已然沉醉,便痴痴然跟着他往少林后山走去。
吕远清找了个灯笼提着,映照着去往后山的小路,两人的身影在山道上忽隐忽现,待看离少林渐远,他便缓缓地拉住了秦慕云的手。秦慕云刹时心乱如麻,她从没在心中闪现过此景,即便委身于这个少年时,她也未曾有过这种情念。这一刻密意柔情纷涌而来,对她来说,便只和一普通女子一般,沉浸于其中而不虑其他了。不知不觉间,两人走进了后山的一个山洞,吕远清此刻一把便揽住了秦慕云的腰,然后伏于她的耳边,柔柔地说道:“云姐,我好想你。”秦慕云感觉他全身火烫,竟开始解自己的衣服,虽看他这等行止,暗暗觉得极为不妥,隐约就有了些恐惧的念头,但也没有抗拒,自知这即便是此生的劫数,也必然是要历经的。她遇事极有主见,而且大多时候都把事往好的方向想,和吕远清相处甚久,也不是不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可以为自己不顾一切的人,也知道他甚至可能根本没把和自己发生的事看得有多重要,但她仍然觉得这些都只是因为他年轻,很多事都不太明白,她需要时间看着他的改变,即使现在要她自己承受很多很多。
长久过后,秦慕云倚在吕远清怀中,此情此景已与两人在淮阳客栈时大为不同,少年人已不再羞涩和慌乱,而这清丽素雅的女子却也是耽醉于这般浓情之中,不知时日几许。秦慕云柔声说道:“去武当后万事小心,少林这儿中毒的人很多,我看起码还需要两三个月时间才能尽数救完。那边没什么事了你尽快回少林来,我在这儿等你。”说完亲了亲他的脸,随后穿好衣服,和吕远清一起走出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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