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一个少年弟子匆匆从山下跑了上来,手里拿着张看似请帖样的东西,对萧竟明道:“秉告掌门,‘武圣’尹玄清派弟子来到本派,邀请掌门和孙师兄等人于中秋之日在他的‘武圣山庄’参加‘武林俊英会’,顺便和中原各武林门派商讨对付黑龙门之策。”萧竟明接过请帖,展开来看了看,然后对那弟子道:“知道了,你去和尹先生的弟子说 ,我们武当派师徒五人必准时于中秋赶赴他的山庄,参加此会。”那弟子接话忙转身下山去回了。
齐雪君本已准备离开武当,突遇此事,似是觉得有些意思,笑着说道:“这尹玄清很厉害吗?不过再是厉害却也不能大言不惭地自封为‘武圣’啊。”吕远清听到她这样说,也接道:“这倒是,‘武圣’之号,向来只是关二爷所有,便如‘至圣先师’于孔夫子,一般之人便如帝王将相也绝当不起此称。不过我听家师说,尹玄清前辈是阳明先生座下武学最杰出的弟子,嗜武如命,而他于武学的创新和发展也的确有独到之处,自阳明先生故世后,这十多年来他打遍中原武林各派,竟是无一对手,他这个人只是喜欢研究武学之道,就如那些棋痴画痴一般,心无外物,人也有些癫癫狂狂,收了一些弟子后便有人给他奉以‘武圣’之称,他竟也毫不为意,还修了座‘武圣山庄’。当然,武林中熟知他为人的大都一笑了之,也不以为意,因为大家的确在武功上都逊他一筹,江湖中人也不怎么计较文词称呼上的问题,也不觉他这么自称有什么不妥之处,久而久之习以为常后,也都这么叫他了。”
齐雪君又问道:“这‘武林俊英会’是什么意思?听名好像是说比武打擂之类的事。”吕远清道:“从这‘俊英会’的名来看,的确应该是武林后辈之间的比武论剑之类的,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林中搞这种比武大会一般都会有人捧场,而这次由尹玄清发起,估计各门各派的精英都会去的。”孙志先也Сhā话道:“吕公子所想不差,这‘武林俊英会’的确就是武林后辈人物的比武之会,看来还要通过此会决出个第一第二来。不过当此武林大变之际,聚集起武林的后辈少年精英,也是一大好事,起码能看看我们对决黑龙门的实力究竟如何,更重要的是能于此会凝聚人心,共商大事,想必掌门也是想到这些,所以毫不犹豫地就答应参加。”萧竟明听完也是点点头,道:“这会若不是尹先生首先发起,我也正准备来组织进行。目前江湖风雨飘摇,而在这种危难时节,正是少年英雄大展身手之际,大家聚一聚,看看后辈英豪中究竟有多少藏龙卧虎之辈,也是令人欣喜之事。就如雪君和吕公子,你们俩定是此次会中的弄潮人物,参与此会,对你们的阅历和修为所助也是极大的。”
吕远清向萧竟明抱了抱手,道:“现在离中秋还有两个多月,也不着急准备此事,我有很多问题正好趁此时机向萧掌门请教一下。”萧竟明却道:“吕公子倒也不用留在武当,你已是武林中一不世出之才,应多去各派走走,增些见闻经验。雪君要去峨眉,你和她一起去吧,见见谢掌门,然后护送峨眉诸女出蜀地到山庄赴会。长江三峡沿线鱼龙混杂,江湖小贼密布,而且恐有黑龙门截杀,峨眉都是女子,行这段水路极为凶险,有你沿途护送,我也放心许多。”说话时,萧竟明看着吕远清,眼神中有些异样,似乎另含其意。吕远清也是聪明人,当即便明白萧竟明让自己跟着齐雪君上峨眉是何用意,不过他接着想到了另一件事,却一下子踌躇不决了。在场诸人见掌门安排十分妥贴,想事极为周到,对峨眉派也是关心备至,都觉吕远清这般犹豫实不应该。但这时齐雪君却笑意盈盈地说道:“由吕公子陪我去峨眉,那真是求之不得的事,我没坐过船,也怕遇到什么凶险。不过吕公子恐有其他事要做,若不方便也不用勉强。”吕远清见这女子竟十分想自己陪她去,也有些感觉奇怪,不过见她这么一说,自己不去显然已说不出口,便道:“那好吧,我就和齐姑娘一起去峨眉,见见谢玉华前辈。谢前辈以一介女流,让峨眉武学发扬壮大,实是可敬可佩,我这次若能护送她和峨眉诸师姐妹这一途,自也是义不容辞之事。”
见诸事已定,萧竟明吩咐孙志先等三弟子带两人去夷陵租船进蜀。武当的门人以及很多蜀地的香客、道友常走此路来往武当,自是十分熟悉在夷陵的租船事宜。因当今嘉靖皇帝极其笃信道学,皇宫内也都遍布道人,在整个湖广布政司荆州府各州,武当道士那是比当地官员都要受礼遇,只是萧竟明并不喜欢和官府有太多牵连,也多命门下弟子尽量少和官府打交道。不过像在夷陵租船进蜀地这种事,若非武当道士去,其他人还的确不易做到。其原因也是众所周知,这千里险峻之峡,若不是具有极其丰富经验的船工,熟悉各处险滩和暗礁,那船覆人亡也是惯常之事,更何况这段峡谷人迹罕至,便是盗贼悍匪的乐土,劫船杀人掠货之事时有发生。所以要行此水路进出蜀地的商贾旅人都基本是多船一起行进,且大都配有武艺高强之士沿途护送。
孙志先等武当三弟子和吕、齐两人下山后,玉虚宫外已备好马,五人一路骑行,很快便到达了“上控巴蜀,下引荆襄”的长江三峡门户夷陵。孙志先曾多次于这条峡道往来于峨眉、青城等蜀地的武林大派,对夷陵这儿的船工很为熟悉,而船工们都知道武当道士武艺高强,带他们一起走应无大碍,所以每次见到他们来租船也都笑颜相迎。知道这两个少年男女的武功之高,在江湖中已罕有敌手,而武当因“俊英会”在即,也是诸事繁多,孙志先便也在把船租好后,和另两个弟子一同抱手而别。
这次他们所租坐的小船也是跟着另外四艘载货运客的大船一起进峡,这基本已是夷陵各船工的不成文之规,这样若沿途发生什么事相互之间也有照应。因是逆水而行,船上有三名身健力壮的船工,两人划浆,一人掌舵,交替而行。
五艘船渐渐往峡口驶去,齐雪君坐在舱内,看着吕远清,突然噗哧一笑,说道:“在太和宫那儿,萧叔叔叫你陪我去峨眉,我在想恐怕任何男子听到这话都会忙着答应,但你却迟疑不定,我也很为不解,想来想去,应该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已婚娶,担心夫人知道这事不高兴,此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吕远清听她这么一说,刹时面红上耳,想也没想,便急道:“我刚入江湖,哪有什么婚娶之事,我是想回去少林看看元空大师伤势恢复怎样。”他一说完这几句话,似乎便有些后悔,也不知为何就脱口而出。齐雪君并不知道他是从少林赶到的武当,看他一脸着急之色,便道:“哦,原来是这样,我看你年纪轻轻,倒也不像这么早就已婚娶。我妈妈半年前去世,按她遗命我处理完她的后事就要立刻赶到武当见萧叔叔,然后就得去峨眉见谢师叔,其后该怎样也没去想过。此外我并不知晓其他的江湖中事,不过我一出生就在江湖之地,注定和那些闺阁女子不同,此后一辈子都要在江湖中渡过,妈妈也经常教我很多像我这样的女子若要行走江湖的诸多规矩,你想不想听听?”
吕远清见这个女子和秦慕云的平实坦荡似是全然不同,说话真真假假,也十分怪异。疑惑地问道:“你武功已这么高强,行走江湖还需讲什么规矩?”齐雪君摇摇头道:“我是个女子,要做这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之事,当然不像你们男人,自然有很多的不便。我举些例子吧,看你好像对江湖武林的前辈人物很是了解,你知不知道二十余年前被称做‘武林四大美女’的那四个女子到如今都是什么结局?”吕远清虽然经常听师傅给他讲武林各前辈高手的情况,但都限于武功和性情这些内容,自然不可能还给他讲什么“四大美女”之事,茫然问道:“这倒不是很清楚,不知这四位前辈是何人?”齐雪君道:“其中为首的自然是我妈妈了,然后是峨眉派现任掌门谢玉华,她和我妈妈是师姐妹。另两位的夫君都十分有名,你猜猜,能和武林十大门派的掌门并称于世的前辈高手有哪几个?”吕远清想了想,道:“‘武圣’尹玄清和丐帮帮主华仲达都好像没娶妻,而像东厂厂主曹洪、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我师傅和‘剑神’俞大猷这些人都是身居皇室和官府的高位,甚少亲涉江湖之事。那最后只有天星堡堡主南宫啸和‘刀之子’连清了,我也听说过这两位的夫人都十分厉害,但连清的夫人好像已经死了,他自己也生死不明,这是近二十年来江湖中最大的一个悬案。”
齐雪君点了下头,道:“你分析得不错,另两个女子正是南宫夫人李沁萍和连夫人林月馨。这四个女子二十余年前都是叱咤江湖的风云女杰,但最后结局怎样呢?谢师叔想得最透,拒绝了所有想方设法追求她的各路狂蜂浪蝶,最后选择青灯古佛,终老峨眉,林月馨和我妈妈都相继为情而亡,不得善终。天星堡在武林独树一帜,全靠李沁萍尽心尽力的经营,相夫教子,终日忙碌,如今她也只是一寻常妇人,何曾能再见她从前的豪气英姿。有这些就是不久之前的活生生例证,那你叫我如何不去想我这江湖之路该如何去走。”
这些话说完,只听得吕远清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齐雪君委实太不简单,所思甚远,所见更是奇绝,而且看来她虽嘴上说不知如何行走江湖,但恐怕已是早有主意,便试探着说道:“你想得倒是很远,不过我想令堂既然所历甚多,应该在授你武功的同时也教了你很多行走江湖之道,不妨说来听听,看可不可行。”齐雪君似笑非笑地对吕远清说道:“其实和你说这么多,也就是想告诉你,我要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你。看萧叔叔这么英雄的人物,对你都这么看重,想来你的武学修为应该比那些武当弟子要高许多,估计我可能也打不过你。这样我们两人联手行走江湖,那就所向无敌了,而且我也不用担心遇到什么麻烦没法解决,一切由你出面就行。”吕远清虽然看她容颜绝世,心里对她还是有些好感,但听她这么说,还是有些生气,道:“你想得的确很周到,但令堂没告诉过你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吗?你事事都想到自己,看样子很难顾及别人的感受。你要这么行走江湖,估计也是走不长的。”齐雪君道:“我当然会顾及你的感受,不过这对你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啊,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在我看来这是没有可能的,一个女人初涉江湖,要想立稳脚跟,只能依靠男人,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实,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为人不错,各方面条件都是上乘,我身边已没什么亲人,既然一到江湖就马上遇到你,那也没办法,我只好认命。”
吕远清见她这么直截了当,毫不遮遮掩掩,也有些慌乱,却也不知她倒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不禁愠道:“你凭什么就一口认定我就非和你在一起呢?你虽然容色无匹,但极缺女子的贤良、温惋之质,而且目空一切,自高自大,毫不为别人着想,大概也根本不懂情为何物。你把我看成那些只贪图美色的下三滥之徒,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齐雪君冷冷道:“贪图美色是男人的天性,我就不相信你还能坐怀不乱了。你也不用说这些道理,我们两个注定谁也离不开谁,我是不会考虑什么爱,什么情,因为我妈妈被此伤得太深,既然有这么大一个教训,情为何物你叫我如何去懂。当然,我看得很准,从今往后,我和你就已经拴在了一起,你就是想走,恐怕也很难走掉。因为你必然成为大家公认的所谓‘大侠’,我自然会成为响当当的‘女侠’,大家各取所需,互助才能互利,何乐而不为呢?”
就在这时,两人听到了另几艘船上的呼救之声,竟像是遇到了劫匪,便瞬即起身来到船头,见前面一艘大船已然起火,一些黑衣蒙面贼从峡边岩壁小道上向那艘船扑去,不一会儿船上的几个武师便被打落水中,看样子若没有援手,这船被劫已是必然。齐雪君笑着对吕远清道:“我要去救人了,你不会袖手旁观吧。你若能一直在这船上看着我救人,而不来帮我,那从此后我们就各走各路,我绝不会再理你。你看着办吧。”说完便跃至船头顶端,然后单脚一点,疾向最近的一船掠去。吕远清本已欲马上去救人,但听到她的风言风语,倒也犹豫了一下,但随即便紧跟着齐雪君,几个飞掠,到了最大的那艘船上,见齐雪君右手所持的紫光短剑,势如电闪,剑光连续着绞进了三个蒙面人的心窝。那三人临死时俱都目露极其恐惧之色,全然无法去想这样一个色如天仙的女子下手竟这么狠辣。吕远清也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制住了另三个刚扑到这船上的黑衣蒙面人。船舱内迅速有人跑出来扑灭船上燃烧着的火头,一个留着长髯的中年人紧接着从舱内走了出来,抱手对齐、吕二人道:“多谢二位侠士相救,在下富顺盐商岳天成,此次赴安庆提取巨额货款,逆江而上到了夷陵,但一直不敢进峡口,也是期望能在夷陵等到武当派高人侠士一同坐船,好让他们护送一程,未曾想还真是等到了,二位这番相救之恩莫齿难忘,这点薄礼还望笑纳。”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齐雪君。
看到那数额是三千两的银票,齐雪君立时笑容满面,欣然接过,说道:“这等小贼,不自量力,有我们两个在,再高明十倍的劫匪也让他有来无回。你放心吧,我们要去峨眉山,这一路还长,我也想多杀几个贼,为民除害,来得越多越好。”吕远清一直铁青着脸,见这个女子纳人钱财毫不客气,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便不再理她,对那岳天成说道:“这三个人已被我制住,要怎么处置,先生看着办吧。”说完便身形一展,急速离开了大船,似已不想再理齐雪君。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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