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掌柜也望向那已经要挣脱黑暗的东方，道：“为什么？因为他是你父亲，因为你最不成器，因为他最担心的是你。”

薛掌柜仿佛声嘶力竭道：“因为他对大公子、二公子都相当的放心，而你，你抛弃了庙堂，选择了江湖，整天都是刀光血影，他老人家能不记挂你的安危吗？”

谢安笑道：“世人皆是如此，能医者不能自医。难道你不是伯父他老人家最为疼爱，最为记挂的人吗？现在他老人家病重，你又怎能不回去探望呢？”

薛掌柜也笑道：“没想到还是被谢公子摆了一道。”

谢安咳了一声，苦笑道：“薛大哥莫要取笑我了，若不是薛大哥酒后吐真言，小弟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薛掌柜苦笑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了谢公，我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谢安冷哼道：“难道薛大侠认为小弟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吗？”

“我并无此意。”薛掌柜淡淡的说：“只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求黄金千两，但求一诺千金。”

谢安淡淡的笑了笑，道：“我几时说过要你违背诺言了？家父是让你守着这个小楼吗？”

薛掌柜点点头道：“谢公让我保护小楼里的人三年，如今只差半个月就已经期满了。”

谢安瞪着他摇头叹息：“你这个人实在越来越不好玩了，你可知道小楼里住的人是谁？。”

薛掌柜居然一点都不生气：“自然是你呀，难不成谢公让我保护这座空楼？”

“这就对了。”谢安大声道，“你也用不着管这楼，我去哪，你去哪就行了。”

“临走之前，我们能不能再喝一次酒？”薛掌柜说得仿佛也有点凄凉“我恰巧藏了几坛好酒。”

酒已经喝得不少了，一个人一坛，又复坐在屋顶上，用嘴对着坛子喝。薛掌柜只喝酒，不说话。他好像已经懒得跟谢安说话。

谢安却显露很愉快的样子，话也比乎时说的要多得多。

薛掌柜板着脸听了半天，才板着脸问：“你想好去哪没有？”

谢安道：“还没有。”

薛掌柜道：“你在想什么？”

谢安仰起脖了灌了几大口烈酒进去，忽然用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说：“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一件别人都不太明白的事，我也从来没有跟你说起过。”

谢安笑了笑，继续道：“你说你身受我谢家大恩，因此奉家父之命护我周全，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情况并不是这样子的。”

他又捧起酒坛喝了几大口，喝得比三年前刚来这里是还快。“其实你对我谢家比我谢家对你好得多，你处处都在护着我，当年我年少无知挑战铁剑先生，差点命丧他的铁剑之下，有一个黑衣人突然杀出打败了铁剑先生还将我就走，现在想来那个人是你吧，后来教我惊神指的神秘人也是你，对不对？该做的你都做了，该还的恩惠你也早已十倍还之。

薛掌柜也开始大口喝酒了，拼命的喝。

谢安忽然提高声音道：“为什么要一直赖在这里？难道你已经习惯了吗？”

他用一双喝过酒之后看来比平时更亮的眼睛瞪着薛掌柜道：“可是现在我要告诉你，你错了，大错而特错。”

谢安的声音也变了，道：“现在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没有谢家，你的问题一样可以解决，一样可以活下去，而且活得要比现在好得多。”

他的眼睛瞪得更大厉声喝道：“如果你不明白这点，你就不是人，你就是头猪，蠢猪。”

酒坛已经空了。

薛掌柜忽然站起来，用力把酒坛子远远的摔了出去，瞪着谢安大骂“你知道什么？谢家待我岂止是我自己的一条­性­命而已！”

他骂得虽然凶，眼睛里却仿佛已有热泪将要夺眶而出道：“现在我也要告诉你，如果你以为我是一个因为诺言而牺牲自己的蠢猪，你也错了。”

谢安冷笑道:“难道你不是？”

“我不是。”薛掌柜道：“你故意这样说，只是为了让我抛开枷锁做真正的自己，但是我不能。”

他握紧着双拳，忍住热泪道：“你承不承认？要是你不承认，我就一掌打死你。。

谢安也跳了起来，用力甩出了酒坛子，握紧双拳，瞪着他道：“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各不相­干­如何？”

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拳头全部握得紧紧的，好像真的准备要拼命的样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这两对铁打的拳头已经握在一起。

谢安笑道：“你想去的地方就是我要去的地方，反正我也是闲云野鹤。”

说完了这句话，他自己先笑了，两个人全都笑了，连一里外的人都被他们笑声吵醒了。

他们要笑的时候就拼命的笑，要喝的时候就拼命的喝。

真的要去拼命时，也毫不犹豫。

薛掌柜含泪道：“多谢！”

谢安道：“那薛大哥收拾下行装，咱们今天就出发。”

薛掌柜笑道：“收拾它作甚，这个店我恨不得烧了他。”

谢安大笑道：“我来帮你。”

说罢，他就把门口的酒缸打破了，也不知从哪寻来一个火把，丢在了门口。随即笑道：“薛大哥如不嫌弃去我那小楼，咱们喝杯水酒立即出发。”

两个人手挽手向前边的小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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