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浅浅的西部河 > 第四章

第四章

“善哉,善哉!”和尚又说;“解放军是我们的大救星,贫僧有礼了。”

“不用客气,俺们就是想看看风景。”朱秀霞拉着伙伴的手,准备走。

“听说这里曾经有个庙,对吗?”袁铃突然问那个和尚。

“是的,庙就在你们刚喊话的地方。”和尚说。“此庙建于清朝年间,存在有二百多年了,民国时期,被新疆的统治首领扬增新所毁。”

“他为什么要毁掉古庙呢?”袁玲的好奇心很足,似乎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问道。

“他怀疑庙里藏着革命党人,就派人将庙放火烧了。”

“那座宝塔有多少年了?”这问题该朱秀霞问了。

“宝塔也是清朝乾隆年间所修建,是镇妖之塔。”和尚告诉她们,这座塔耸立在红山上至少经历二百多年的风雨了。历史上相传在妖魔山上有个妖魔,每年都要钻进乌鲁木齐河里兴风作浪,河水泛滥成灾,秧及当地百姓,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无数灾难。为了镇住妖魔,当地人便请来途经此地西去印度取经高僧,念藏经诵咒法将妖魔山一劈两半,从此河流通过两山间一泻而出;当地百姓再于两山头各修建镇妖塔一座,镇住了妖魔。此后的乌鲁木齐河再没有泛滥成灾,给当地百姓造成祸害。

“啊,真是神奇的传说呀!”袁铃听到这里,不禁吐舌惊叹道。“没想到这么个红山还真有意思!”

和尚介绍完,就深鞠一躬,然后手拂着胸前的挂的一圈珠子,念念有词地走远了。

“阿弥陀佛……”袁铃学着和尚,也双手合十给朱秀霞作揖,两个女兵纯真的笑声荡漾在山上。

她们来到宝塔下,绕着古塔仰头看着距地面约有十米高的塔尖,用手抚摸着塔身的青砖,拍着它,回味着刚才和尚说的传说。塔的直径约有五米,从塔基的青­色­黝黑的砖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时间的印痕,可以想见此塔所经历的悠长岁月。宝塔耸立的山头最为险峻,山上都是嶙峋峭拔的巨大岩石,坐在塔基往下看,是陡峭挺立的崖壁,看久了头会发晕的。她们看够了,走累了,就坐在宝塔下,任清爽的风儿吹拂着发梢。朱秀霞拿出了信纸,准备要写信了。

“你要给他写信吗?”袁铃拂住吹散的齐耳短发问。朱秀霞注意到她的眼角的皮肤那么娇­嫩­白皙,双双的眼皮上是长长的眼眨毛。

朱秀霞脸红地点点头;“是的。”

“给他写过几封信?”

“这是第一封,俺都愁死了,不知道该怎么写呢?”

“你心里咋想的,就咋写呗!”

“这……俺还是写不好……”朱秀霞为难地低下头,用石子划着塔基说。

“这样吧,你先写出来,我看看怎么样?然后再帮助你好不好?”袁玲说。

“好吧,那俺就先写啦。”朱秀霞扭开钢笔帽,摊开信纸,歪着脑袋想想,就写起来。

袁玲爬在她的肩头上,笑着看她写信。朱秀霞推开她;“不准看嘛!俺这样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呢。”

“好,好,不打扰你了,你写吧,我站在一边看看风景。”袁铃说着,就走开坐在离塔不远的一 块秃兀的大石头上,托着腮帮子望着山下面河流想起心事来。

在红山顶上写信感觉真好,朱秀霞越写越顺畅,跟老朋友聊天似的,不觉间信纸已经快写满了。

“杜连长;您好吗?你的伤养好了吗?身体恢复健康了吗?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间俺都来新疆快半年啦!俺什么都好的,你放心吧。你要知道俺来新疆的那搭地方吗?俺这就告诉你,俺没有分配到塔里木河畔,组织上说俺是有功的,你忘啦?就是俺们那批女兵路过玉门的时候,遭遇土匪的袭击,俺和你都负伤了……领导说俺们是为了掩护战友负的伤,所以俺一到新疆的乌鲁木齐兵站,领导就给俺挂上了一枚三等功的奖章,也给你授予了二等功呢!你高兴吧?俺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功臣呢!因为你是为了救俺才负了那么重的伤,你是俺的救命恩人啊!俺到什么时候也不会忘记你的恩情呀!领导上照顾俺,把俺留在了新疆军区后勤部机关的军人服务总社工作。俺和几个姐妹一起在食品组站柜台,每天都和军人打交道,工作很忙碌,业余时间俺们还参加了文化知识培训班,说起来在军营里的生活还是很充实的…….啊,对啦,俺还忘了告诉你呢!你知道吗?新疆军区已经在今年七月份改成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了,军区所属的十个师的官兵都集体转业当了军垦战士了。俺们大机关的女兵还保留现役军人的资格,还穿着军装呢!说心里话,俺还是想去天山的南北疆,那里的生活更火热,也比俺们现在的工作更有意义,俺喜欢有激|情的生活,那才带劲呢!你不要笑话俺,俺说得可是真话呀!俺想如果真要是能去塔里木河畔跟杨淑柳、马玉花她们在一起就好了。当然,俺现在也很快乐,俺们组的六个姐妹都住在一个宿舍里,每天晚上都要山南海北的聊天,有的时候谈的高兴了会聊到半夜呢!白天上班站柜台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匆匆吃过饭还要去上培训班,到了睡觉的时候还那么兴奋的瞎聊一气,也不知道那来的那么大的劲头?可能俺们年轻吧,不觉得累。说起烦恼嘛也有,莫名其妙的同事中闹点别扭了,工作不顺心啦,学习遇到困难啦,有的时候身体不舒服啦,等等,很多,说不出的烦……不过,俺一想到你,马上就觉得心情会好一点,你说怪不怪?你可能看到这里又要笑话俺了…….你知道吗?俺要给你写这封信,早就想写了,可就是不知道写什么?每次都要对着信纸想半天,还是写不出一个字来,只好把空信纸收起来,下次再写还是这样……今天俺­干­脆叫上一个要好的同伴,来到距离俺们军营不远的红山,登上山顶,坐在一座古塔下面,才乱七八糟的写了这么多。俺是想到那里就写到那里,你别笑话俺啊?俺就当你坐在面前,跟你说知心话一样……”

信写到这里,朱秀霞认为差不多了,就在信的末尾处,小心地想写上自己的名字,但是她落笔却写得是小名;霞。时间是;一九五四年十月九日上午星期天,写在乌鲁木齐的红山顶上镇妖宝塔下。

“铃铛,快来看吧,俺写好了。”朱秀霞这才招呼同伴。可是她连着叫了几声,都不见回音,她以为是袁铃在跟她闹着玩儿,躲藏起来了。于是,她就起身走过去,到袁铃坐着的大石头看她躲藏在哪里?可是那地方空空如也,喊她也没有声音。突然,她发现袁铃的军帽落在石头的夹缝里,她马上伸手拿出来,看看军帽果然是袁铃的。此时,四周静悄悄的,光听见风吹着塔顶飞檐上铜铃发出的叮当叮当声,现在这个声音不再悦耳了,听起来好像变得恐怖了。朱秀霞的心一下子就蹦到嗓子眼了,只觉得大脑嗡得一声像是要炸开似的,眼前一片漆黑。“袁铃!袁铃——”她又大声叫了几遍,仍然没有袁铃的回音,她内心像攥紧了的拳头,紧缩起来,她预感到了什么,莫非她不小心坠落山崖了?她不敢想下去了,就爬在那块大石头上,探出头来往下看,她一看不要紧,一看就惊叫起来,只见在山低下的崖壁间,好像蜷缩着躺着个人,再仔细一瞅,是穿着军装的女人,头上都是血迹,一动不动地爬在那里。“袁铃,你怎么啦?”朱秀霞一下就哭起来,她开始拼命地喊救命,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红山上,随着风传到很远……

最先听到喊声的是准备下山的和尚,他听到了那可怖的喊声,感到可能是先前遇上的那两个穿军装的女兵出事了。他就三步并两步的一气跑到山顶宝塔跟前,只见朱秀霞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一样了。

“快点,她掉到下面啦……”她还没有说完,就昏死过去。和尚顾不上管她,就顺着她指得方向一看,果然在半山腰树下躺着一个女兵。和尚没有多想,就赶快用最近的距离迂回下山。这时,一个在山脚下放羊的维族老人也听到喊声,丢下羊只跑过来了。当和尚赶到山下袁玲坠落的地方,维族老人已经冒着危险费了一番周折,才将袁铃从崖壁的树上抱下来。老人觉得她浑身软棉棉的,还带着体温。维族老人看到袁铃头上有个大血口子,还在往外冒着血呢,就摸摸她的鼻孔,发现还微微有点气息。他马上从自己身上的老羊皮袄拽下一撮羊毛,点燃烧成黑糊状,敷在她的头部上用来止血。和尚跑过来,与维族老人抬着袁铃的身体慢慢往山下一步步挪着。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伤者抬到了地势平坦的地方。和尚就背着她和维族老人一起往高炮团大院儿跑,他们知道部队有军医。

朱秀霞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自己宿舍的床上了。周围都是战友的面孔。她一睁开眼睛,看到齐巧花和宿舍的人,眼泪就哗地流出来,她挣扎地想抬起头。

“袁玲呢?她在哪儿?她怎么样了?”

“哎呀,你醒来了?”老齐说;“她现在军区总医院呢!已经脱离危险了。放心吧。”

“俺对不起她呀!”朱秀霞哭着扑向老齐的怀抱里说。“都怪俺……”

老齐拍拍她的头说;“怎么怪你呢?是她不小心掉下山的嘛!”

“对呀,这不怪你。”丘云萍说。

“她伤得很严重吗?”

“是的,很严重呢。身体多处骨折,尤其严重的是脊柱断裂,医生说她恐怕以后要躺在床上了。”

“什么?袁铃以后不能走路了吗?”

余小琴给她端来晚饭,接过话茬说;“对,她有可能要瘫痪呢。”

朱秀霞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又捂住脸痛哭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想去军区总医院看袁铃,被老齐和战友们拦住了。

“别去了。你就是去也看不到袁铃,”老齐神情严肃地说;“她现在处于抢救中,你去反而添乱子,等过几天我们再一起看望她吧。”

“俺怕她死了……”

“你写信,哪儿不能写呀?怎么偏偏跑到红山顶上去写呢?而且还叫上个伴,这不是添乱吗?”

第二天,整个军区都知道了有个女兵不慎在红山坠崖摔成重伤的事情。作为这起意外事故的当事人,朱秀霞被总社给予通报批评的处分。她被叫到办公室,受到主管女兵生活的丘东元协理员严厉训斥,并被宣布停职反省一周。此外,组织上还要求她写出深刻的书面检查,在周六的全体军人大会上做检讨。这个突如其来的处分,让一向视荣誉如生命的朱秀霞,感到难以承受。在她梦一般美好人生的起步阶段,这个挫折对于未满十八岁的她来说无疑是最沉重的打击。停职在宿舍写检查的那几天,她几乎天天以泪洗面,在她的眼前总是浮现出袁铃那灿烂的笑容和羚羊般灵巧的身段,在她的耳畔也老在回旋着丘协理员那严厉的声音;“你知道吗?你们的行为造成了多么恶劣的影响啊?袁玲的坠崖将断送她的前途,也给部队带来了严重的后果。你们作为军人,擅自离开军营,惹出那么大的乱子来,这不是给我们军人服务总社摸黑吗?”

她从枕头底下拿出了那天写给杜宽连长的信,自言自语地说;“杜连长,这封信你永远不会收到了……俺犯了一个大错误,就因为去红山给你写信,俺还叫上同宿舍的袁铃……没有想到她会在俺写信的时候,失足掉下山崖,摔成重伤,现在生死未卜,即使活下来,也因为瘫痪将在病床上痛苦一生…..俺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像被刀搅似的难受!杜连长,你说俺该怎么办呀?组织上让俺停职写检查,还给俺一个处分……俺今后怎么做人啊?”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也打湿了信纸,她将信纸一点一点的撕碎后,就伏在床上痛哭起来。

几天后,军区总医院给军人服务总社打来电话,说袁铃经过抢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虽然命是保住了,但因为是脊椎断裂,她还是下肢瘫痪了。朱秀霞和宿舍的女兵们都去医院看望袁铃。一路是朱秀霞都感到有种深深的负罪感,尽管伙伴们都百般安慰着她,她到了医院还是不敢面对袁铃那张苍白的面孔。

“朱娃子来了没有?”袁铃用虚弱的声音问。

“俺来了。”朱秀霞原来在人群后面站着,她听到袁铃在唤她,就答应着走到她的病床前。袁铃拉着朱秀霞的手,笑了一下说;“瞧你的眼睛怎么一圈黑呀?像个大熊猫似的。准是哭的吧?你何苦呢?我都不难过,你难过什么呀?”

朱秀霞经她这么一说,本来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又刷刷地流下来。

“瞧,你又来了?”袁铃慎怪地说。“我还没有死呢!哭什么呀?”

朱秀霞抹去眼泪说;“俺对不起你……”

“你说什么呢?是我不小心摔下山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那天俺不该叫你去爬红山……”

“瞧你说的,腿长在我身上,怎么会怪你呢?好了,高兴点吧,等出院了,我还想再爬爬红山呢,那里的风景我还没有看够呀!”

袁铃越是这样快乐地说笑,大家越是心里难受。“他还不知道自己今后再不能走路了。”朱秀霞心里暗想着,面对着这个曾经健康的伙伴,她心里内疚极了。她突然想问她个事,这个事在她的心里憋闷了好几天了,如果袁铃那天不幸见*了,那个事就会成为永远的谜。

“铃铛,俺有个事一直不明白,你那天好好地坐在那里,怎么就突然掉下山去呢?”

“这……”袁铃的眉宇间立刻显露出一丝慌乱的神情。她垂下眼皮,呐呐的说;“我也不知道坐得好好的,怎么就掉下去了?大概当时看风景看头晕了,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朱秀霞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她认为这里面肯定有隐情,她想等她俩单独在一起时再问她。

“你还笑呀,命都差点没有了。”老齐开始唠叨了。她最爱抓住手下人的毛病,大加数落了。“瞧你伤的这么重,自己还像没事一样,真是要命。”

丘云萍摸摸她的脚丫,说;“有感觉吗?”

“没有。”袁玲说,这时候她才皱眉头了;“你们说我不会瘫痪吧?那样的话,我不活了……”

“你胡说什么呀?”严倩文把长辩子甩到身后说。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