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吴旬一军聚集完毕,回转城下;暗军北营骑兵才结队冲出,却哪还追赶得及?这一番集结,却是白忙了。
且说吴旬一军回转城中,陈敬龙迎去道劳,又查点伤亡。清点之后,义营中人少了三十多个,寻常军兵少了足足四百多人;不须问,这些折损,自都是在暗军北营放箭阻击溃兵时产生的。
吴旬连连感叹:“那个雷振,勇于舍弃,当真是个厉害角色若非他如此果决,我们定能混入敌军大营,取得更大战果,而又不会有这许多折损了”
陈敬龙深以为然,叹道:“雷振不只果决而已,其才智学识,亦非寻常;眼下虽能克制于他,实有原因,却非我之能;切不可因这几场小胜,便小瞧了雷振的智计才干”稍一沉吟,又问道:“敌方溃卒散逃时,我方军士随其分散,皆有趁机混入东西二敌营之意;你为何不让军兵便宜行事,以求更挫敌军,却要召集军兵,退回城来?”
吴旬忙道:“此举非我战心懈怠,实因我揣测敌方举措,不敢贸然行动您想,雷振为防我等混入,已让北营阻击溃卒,他既有此见识,又怎能料不到溃卒北退无路时,会分散逃往东西二营?又怎能料不到,我军会有随溃卒而进,混入东西二营之心?依我猜想,他必会派快马通知东西二营,抵御溃卒进入;我军若随溃卒而进,不但不能混入敌营,反会在敌营前大受折挫,甚至会因耽搁了回转时间,被北营敌骑兜截后路,包围剿杀。虽然我不知所料是否正确,但想到这可怕后果,我便只能下令退兵,却不敢贪杀冒进了”
陈敬龙听他解释,缓缓点头;思索片刻,问道:“你对敌方举措的猜测,是全然自己想出,还是有人提点?”
吴旬应道:“是我自己想出,并没有人提点”
陈敬龙大奇,诧异道:“我原认为,随溃卒混入东西二营,大增战果,机会难得,不该放弃;听你这一说,我才意识到自己想的不够周密,着实错了吴大哥,你对战事谋划举措,向来只听命而行,少有主意;我竟不知,你何以能突然有这般过人见识了?”
吴旬迟疑片刻,苦笑叹道:“并非我少有主意,只不过……我从来不敢将想法说出罢了今晚我独自带兵,没有别的将领指挥,只好自作主张,拿了主意,如果有别的将领在军中,我自要听他吩咐,断不敢自己做主的”
陈敬龙奇道:“这可奇了就算你说的不对,也不会有人怪你,为何不敢说出想法?”
吴旬自卑叹道:“我……唉,我既非军旅出身,亦非江湖名侠,只不过是个小小镖头而已,能做到副将之位,不过是王爷看在你的情面上,抬举我罢了,其实做的十分勉强论统军经验、兵法了解,我比不上原后备军诸位将领,论威望名声、武力本领,我更不敢与慕容将军、齐帮主、欧阳二公子等人相比在这些真正的军中将领、江湖名侠跟前,哪有我一个小小镖头说长论短的道理?我……我……我总要慎言慎行,莫让人笑我不知深浅才好”
陈敬龙恍然,叹息道:“你是因为出身卑微,不堪与其他将领相比,所以怕人耻笑,不敢表述自己想法……唉,这也难怪,我初入江湖时,也是与你一样,不敢多说话的”稍一沉吟,又问道:“吴大哥,你可知我出身如何?”
吴旬微一回忆,应道:“你说过,你本是山中长大的猎人”
陈敬龙点头应道:“不错,我原本只是个土包子猎人而已,比你这镖头身份,尚且不如但如今,我又如何?”
吴旬沉吟应道:“如今,你名扬天下、威震暗族,堪称轩辕江湖第一少年英杰、白虎军中第一悍将;就算最终脱不得这困境,你埋骨镛城,而侠将之声名亦可长盛不挫矣”
陈敬龙微一点头,昂首傲然道:“敬龙区区山中猎者、无知少年,而可为侠为将,所行所获,不愧侠之称呼、不负将者身份;吴大哥又何必自惭卑微,而不敢施展?”
吴旬寻思片刻,胸中豁然开朗;点头笑道:“有能者自可有所成就;出身高低,何足为凭?陈少侠,我以后再不会过多顾虑、过分拘谨了”
陈敬龙握住吴旬手掌,正色言道:“吴大哥,你今夜料敌举措,果断退兵,才干显已不亏副将之职;以前我低估你能力,不给你独自统兵的机会,是我错了若有脱困之日,陈家军东山再起,我必重用于你,让你独领一营之兵,建功扬名”
吴旬胸怀激荡,动容道:“陈少侠,你饶我性命、教我本领,带我离开偏僻小城,见识外面世界,又如此信任我、器重我;我……我对你的感激,当真无以言表……以后能脱此困境也好,不能生离镛城也罢;总之,吴旬生死追随陈少侠,永不背弃,纵入刀山火海,亦不退缩;若违此誓,人神共弃”言毕,将陈敬龙手掌紧紧一握,神情决绝。
此夜之战,暗军五万军兵,在城下时已被刺杀过半,回逃途中又被刺杀许多,在暗军北营打击下,再死一些,剩下逃往东西二营的,合计已不足万。
这不到一万的溃卒,亦非尽得活命。正如吴旬所料,雷振已派快马,将溃卒中混有大量敌军的消息通知东西二营。逃往东西二营的溃卒,得到的不是活路,却是迎面而至的箭雨和骑兵队伍随即跟进、不由分说的冲击;大半皆死于营寨之外。最终分散流蹿于营地与镛城之间的空地上、胆战心惊苦度半晚的一小部分军兵,天明后可辨面貌之时,方才回归营地,得保性命;然而这些军兵,只有不过区区几百人罢了。
这一战,轩辕军虽有折损,但与暗军折损相比,已微不足道;亦可谓之大胜。
三百九十一节、绝境苦军
三百九十一节、绝境苦军
“借尸还魂”大挫暗军的第二天,暗军居然按兵不动,不再攻城。陈家军诸将皆以为异,生恐敌军又有诡计,均督促军兵小心防守,丝毫不敢懈怠。
到中午时分,有伤兵替雪逸仙传话,叮嘱陈敬龙:“雷振隐忍一上午时间,定在准备有力攻坚器具;下午若来时,必用大量投石机等物攻击城墙,以看似笨拙却无可抵御之法缓慢打开入城道路欲破雷振此策,唯有多备雪水,淋浇城墙破损处,结冰以补,使城墙随时得以修葺”
陈敬龙对雪逸仙自是言听计从;当即下令,将锅灶搬上城头,锅内储以积雪、灶下添塞干柴,准备随时点火溶雪。
然而,空等一下午时间,敌军却全无举动;并没有一兵一卒来攻城,当然更不必提什么攻坚器具的出现了。陈敬龙见雪逸仙所料居然不准,心中更是没底,这一下午只守在北城城头,不敢稍离;坐立难安。
到黄昏时分,军民分食马肉之后;气血大亏而在城上苦守一日的陈敬龙终于再坚持不住,虚弱欲倒;无奈下,只得暂回居处歇息。
刚入居室,却见窗旁青影绰约,雪逸仙早又来了。
陈敬龙又喜又急,不顾客套,匆忙讲道:“雪姐姐,你今日所料不准,敌军并未以损墙之法攻城……”
雪逸仙淡然道:“我已知晓,不必多说”稍一沉吟,又道:“以雷振之性情,昨夜遭了算计,大败亏输,今日必急于报复,定不肯隐忍不动。暗军不来攻城,唯一解释,就是雷振连遭挫折,暗军将领已尽对他失了信心,再不肯听他计策而行事自今日起,雷振才智对镛城防守已无威胁”
陈敬龙惊喜不已,问道:“雪姐姐是说,雷振这一强敌,已可忽略不计么?”
雪逸仙微一点头,叹道:“他受聘于暗族大帝,只是参议军机的幕僚而已,却无兵权在手。暗军将领不肯信他,纵算他能想出万千妙策,却也无法施行,全无半点用处”稍一沉吟,又道:“暗军接连大挫,伤亡惨重;若再有大损,就算攻下镛城,暗军将帅亦是过大于功、必受责罚。今日暗军不来攻城,可见其将帅均已生出畏惧之心,不敢再轻举妄动;从今日起,防守再无压力,不需费心劳神我此来,便是要告诉你,以后不用再让军兵过分紧张戒备、浪费精力了”言毕,缓缓移步,欲要出室。
陈敬龙急忙拦阻,问道:“雪姐姐意思,是暗军再不会来攻城么?”
雪逸仙叹道:“困守孤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能支持多久?坐等陈家军冻饿死绝、唾手而取镛城,虽需些时日,却可保自家全无折损,暗军又何乐而不为?你莫以为暗军不来攻城,是件好事……唉,陈家军无法再凭城防之坚痛斩敌兵,只能默默消亡殆尽,最终覆灭;可取之辉煌、声名,至此尽矣”叹息声中,绕过陈敬龙,径自出室。
陈敬龙赶到门口,叫道:“雪姐姐,你还会不会谋划助我?”
雪逸仙脚步不停,幽幽叹道:“我助你撑过防守压力最大的时候,稍延陈家军时日,已然尽力。我希望能救城中军民这十万性命,但我终究不是神仙,并无扭转乾坤之能陈家军结局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我再来见你,亦无用处;你也不必寻我下落,打扰我清静”随着说话,人也越走越远,终于隐于暮色中,再看不见。
果然如雪逸仙所料,此后日子里,暗军只是按兵不动,再不来攻打城池。陈家军将士空有杀敌之心,却苦无用武之地。
城中虽然无粮,但杀马取肉,亦可支持,食物并非陈家军第一难题;真正困扰陈家军的,是柴草及药物的缺少。
镛城内,并无许多林木,百姓所用柴草皆取自城周的山野树林;而如今,城池四周被暗军围的死死,已绝了取柴之路;城中原储的有限柴草,不过三天已被消耗殆尽;再过两日,连城中木制楼阁亦被拆解干净,尽为烧火之用;到陈家军占据镛城的第六天,城中已再无可供燃火之物。
此时虽已冬末,但天气尚寒,尤其夜里,北风如刀,裂皮透骨;没有火堆取暖,如何耐得?
百姓裹马皮、棉衣,聚于民房内,拥挤搂抱,勉强得些暖意,不至冻死。而陈家军将士,棉衣皆给百姓使用,自身铁甲内,都只有单薄内衣而已,又需聚守城上城下,随时备战,以防敌军突袭,无法去民房中稍避风寒,实实难以支持。
马匹没有食料,每天都有许多冻饿而死的,已不用军兵宰杀取食。然而,没有柴火烧煮之下,只能吃生肉,且生肉冻硬如铁,啃咬艰难;城中军民,再无法吃饱,每人每天都不过强啃几口冻肉,维持不被饿死罢了。
城中伤兵,无药可用,伤势都在不住恶化;且他们着伤失血,身体皆虚,已不比常人,更难抵御寒冷。
每一晚,百姓寒冷难当,妇孺皆啼;城内哀声遍布,随处可闻。
每熬过一晚,城上城下,都有许多士卒再醒不过来,看不到新一天的太阳;这其中,大半是伤兵。
陈敬龙与军兵同苦,自断火之后,亦不去民房休息,每晚只在城头坐卧;每日清晨见许多军士无法醒转,不禁肝肠寸断,然而,却又无可奈何;到此时,回想起当初得一时风光而狂妄骄横、刚愎自用,以至陷陈家军到如此绝境,更是悔恨无地。
陈家军困守镛城的第十天,城中马匹,已死去大半;所余不足万匹,亦皆奄奄一息。城中军民,未死者亦都精力耗尽、虚弱至极,离死不远。
清晨,陈敬龙在北城城头倚墙垛而坐,仰头闭目,酣睡未醒。初升之日微暖光辉洒在他脸上,使他青灰脸色显得稍有些红润,不再格外骇人;但他紧锁的眉头、难掩的憔悴,却将他内心的苦痛、无奈展露无遗。
城上军兵陆续在阳光照射下醒转过来,起身挣扎活动,并呼唤同伴起身;然而,有很多人,是如论怎样呼唤也不会醒来了。这情景,军兵们已然见惯,再没有更多的悲伤和惋惜,只是默默将这些不再醒转的同袍兄弟,抬到适当地方安置罢了。
不断有军士从陈敬龙身边经过,但却无人喊他。军士们都知道:主将所带之伤,比所有将士更重,身体比所有将士更为虚弱,他比所有人更累、更苦;他需要更多的休息,他睡着,便让他安稳睡吧。
忽地,雨梦慌慌张张奔上城头,去到陈敬龙身边,蹲身唤道:“二哥,快快醒来”
陈敬龙不言不动,依然酣睡,并未醒转。
雨梦大惊,连推陈敬龙肩膀,大声急叫:“二哥,你醒过来;你……你醒醒……”陈敬龙随她推动而轻轻摇晃,却仍无任何反应。
城上军兵见此情景,霎时全部僵住,尽都呆呆注视陈敬龙、神情大变。
项拓、慕容滨滨二人跌跌撞撞奔来,到陈敬龙身边蹲下。项拓伸手在陈敬龙脸上一触,骇然惊呼:“他……死了”慕容滨滨伸手去陈敬龙鼻下一探,急道:“不,不,还有气息没有死,没有死”
城上军兵听她此言,齐齐松了口气,心中稍安。
雨梦伸手在陈敬龙鼻下一探,寻思一下,从怀里摸出个小皮囊,拔去木塞,凑到陈敬龙口边。慕容滨滨虽不知囊中装着什么,但知道定对陈敬龙有用,忙伸手将陈敬龙嘴巴捏开。
雨梦将皮囊稍抬,一股清水缓缓流进陈敬龙口中。
陈敬龙喉头缓缓蠕动,将清水慢慢咽下;过了片刻,终于微微睁开眼来。
项拓大喜,笑道:“哈哈,我就知道,这小子命硬的很,不会轻易死掉的”慕容滨滨讥道:“那方才你为何断定他死了?”项拓一愣,无可回答,只能搓手憨笑。
陈敬龙听他二人说话,神智逐渐清醒;哑声苦笑道:“你们担心我死掉?放心,我既为军中主将,又怎能轻易便死、弃陈家军于不顾?”说着,想挣扎站起,却全身无力、手足僵硬,站不起来。
雨梦柔声叹道:“你冻得僵了,再喝几口水暖一暖身子吧”将囊中清水又往他嘴里灌了几口。
陈敬龙咽下水,定定神,诧异道:“哪来的温水?有东西可燃火煮雪么?”
雨梦摇头苦笑道:“哪有可供燃火之物?”稍一停顿,解释道:“我装一皮囊净雪,然后将皮囊放在怀里一晚;这雪水,自然是暖的了”
陈敬龙一呆,愕然道:“你……你吃这苦楚,却又何必?”雨梦苦笑一声,转头不应。
项拓轻拍陈敬龙肩头,叹道:“她的苦心,连我老项都懂了;你若不懂,真是蠢的连猪都不如,倒不如趁早死掉的好”说着,立起身来,行往别处,呼喝军士活动身体以驱寒冷。
慕容滨滨立起身来,摇头叹道:“她为你能有一口暖水可饮,所吃苦头可算不小;却只换来一句‘却又何必’……嘿,我真恨不得打抱不平,一脚踢死你才好”言毕,抬脚在陈敬龙臂上轻轻一踢,转身走开。
陈敬龙亦非不解雨梦苦心,只不过不忍她如此苦了自己,情急失言罢了;听项拓、慕容斥责,颇觉愧疚;见他二人走开,忙道:“雨梦,我胡乱说话,你别生气我……我……唉,我亏欠你着实太多……”
雨梦不等他说完,转回头来,正色道:“我视你为兄,所以如此待你,你不必多想,更不用觉得亏欠什么”稍一停顿,又道:“我来寻你,是想让你去见见莫邪”
陈敬龙惊道:“莫邪不好么?”
雨梦缓缓点头,黯然叹道:“昨晚若男寻我,说莫邪怕是不行了;所以我去陪伴若男一夜,以防有变。果然,莫邪昨夜半昏半醒,不住哭泣胡言,又不时咳血,始终不得安稳,确是不妙至极。方才他终于安静下来,神智也完全清醒了,但我担心,这……这恐怕是回光反照之象,他或许活不过今天……”
不等她说完,陈敬龙已急不可奈,挣扎道:“扶我起来,去见莫邪”。
三百九十二节、覆亡在即
三百九十二节、覆亡在即
陈敬龙在雨梦搀扶下,赶到莫邪暂居民房,推门而入。
民房内原本不多的几件破旧家具,早都充柴烧掉,如今空空荡荡,连床也没有。墙角处,欧阳莫邪仰卧在一张生马皮上,闭目喘息,脸色如死灰一般,几与死人无异。齐若男坐在他身边,低声抽泣;双目红肿如桃。
听见门响,莫邪微微睁眼,见是陈、雨二人进入,精神稍振;喜道:“敬龙,你来了……好,好……咳咳……我真担心……咳咳……”话未说完,已咳的接不上气。
陈敬龙抢道莫邪身边,跪坐下去,握住他一只手掌;凄然问道:“你担心什么?”
莫邪喘息片刻,气息稍稳;轻轻叹道:“我真担心,等不到……咳……见你最后一面,我便走了”
陈敬龙心中酸楚,脸上却强作笑容,安慰道:“不要尽往坏处想,你……你一定能好起来……”
莫邪微一摇头,苦笑叹道:“我自己情形,自己知道……咳……我本来是很怕死的,可真要死时,却又……咳……却又不知为何,居然不怕了我只遗憾……咳咳……我只遗憾,我们同行江湖、快乐无忧的时光,实在太短……实在太短……”幽幽感叹声中,眼神迷离,满是喜悦、憧憬,显又回忆起以前的江湖生活。
陈敬龙黯然叹道:“咱们行走江湖时,亦多有危难,并不轻松,有什么好了?”
莫邪微笑叹道:“不,不……不一样的踏入江湖,与你同行,我才有了第一个真正的朋友;亦是踏入江湖,我才……我才得遇若男、与之相伴……那时,我们心无隔阂、相扶相依,当真……咳咳……当真快乐的很我一生最开心的日子,就是那短短的江湖时光……咳咳……我不喜欢从军打仗、亡命沙场;我喜欢……我喜欢江湖”感叹未毕,脸上笑容未减,眼中却缓缓留下泪来。
陈敬龙胸中酸痛难当,紧握莫邪手掌,哽咽道:“等你好起来,我们……我们仍可以并肩携手,行走江湖……”
莫邪笑容一僵,凄然叹道:“我不会好起来了”稍一停顿,又悲伤叹道:“我们再不能心无隔阂,就算……咳……就算能再同行江湖,也不会如以前一样的开心逝去时光,不可追矣”
陈敬龙听他此言,颇觉错愕,愣愣不知如何应对。
莫邪看看若男,又看看雨梦,喘息叹道:“没有外人,我这些话,说也无妨敬龙……咳咳……你……你与我哥哥,早就在明争暗斗,对么?”
陈敬龙身心俱震,愕道:“你早知道了?”
莫邪微微苦笑,怅然叹道:“我只是少经磨练,天真幼稚而已,却不是……咳……却不是傻子;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唉……我哥哥命我夫妇追随于你,定有原故……咳咳……我与若男,实为你钳制我哥哥的工具,对么?”
陈敬龙急道:“不,我没有那样想过我把你们留在身边,只因你们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是我沙场争锋的左膀右臂;绝没有其它企图”寻思一下,又凄然叹道:“我没想到,将你拖上战场,会累你丢了性命……我……我着实对你不起”
莫邪轻轻摇头,脸上慢慢泛起笑意;喘息道:“你肯真心待我,我很高兴……我能死在你与我哥哥反目之前,不受左右为难之苦、不损你我兄弟情义,实堪欣慰……敬龙,你是我今生最好的朋友……咳咳……助你征战,得尽朋友之义,我虽死不悔;你不必心存愧疚……我要对你说的,就是这些;你这便走吧,去……咳咳……去城上督促军兵防守,提防敌军趁虚来攻;不必……咳咳……不必再来看我”
陈敬龙松开他手掌,沉声道:“莫邪,敬龙得你为友,今生有幸;不用多久,你我兄弟自会泉下相逢;暂时相别,无须介意敬龙告辞”言毕,立起身来,径自出门而去,再不回头。
雨梦不知该随陈敬龙而去,还是留下照顾莫邪,正踌躇之际,莫邪幽幽叹道:“雨姑娘,多谢你连日操劳,为我治伤;但命数有定,人力难改……咳咳……你不必再为莫邪费心了……最后这点时间,我想安安静静,只与若男相守度过”口中虽对雨梦说话,却只定定望着齐若男,眼中满是痴迷留恋之意。
雨梦听他此言,明其心意,急忙退出,给他夫妇留下独处空间。
陈敬龙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向北城而行。雨梦赶到他身边时,却见他泪流满面;忙安慰道:“陈家军覆亡在即,将死之人非莫邪一个;你不必太因他而难过了”
陈敬龙摇头叹道:“我难过,不是因莫邪将死,而是因为,莫邪仍念着与我携手并肩的那段江湖时光、仍念着与我性命相依的兄弟情义,却不知,如今的陈敬龙,早不是当初的那个陈敬龙了……唉,你不知我话中所指,不会明白的”唏嘘声中,有愧疚之意,更多的,却是自伤之情。
雨梦轻轻一声长叹,温柔安慰道:“其实我很明白你当时没有出手去救若男,是为大局着想、为更多人的性命着想;你并没有错”
陈敬龙愕然止步,怔怔望着雨梦,满脸惊奇。
雨梦微微一笑,道:“我才智虽不出众,但终究不是傻子;能想清楚这件事,又有什么奇怪?”稍一停顿,又道:“我能想明白,莫邪比我聪明的多,自然也早就明白。他仍视你为最好的朋友,可见他理解你,并不怪你”
陈敬龙思索片刻,缓缓点头,叹道:“我知道我没有错,但终是不能除去心里的不安、愧疚……”话犹未完,忽听东面城上,哭声大做,响成一片。
陈、雨二人骇然失色,不知出了什么情况,忙向东城赶去。刚到半路,一名军士迎面奔来,到了陈敬龙跟前,“扑通”一声跪倒,扯着他战裙痛哭叫道:“将军,副将死了,我们……我们五营副将,死了呜呜……”
陈敬龙大惊,急将那军士搀起,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死的?”
那军士抽咽讲道:“天亮以后,我们副将仍在酣睡……呜呜……我们原本以为他太过疲劳,也不以为意;可后来,见他始终不醒,觉得有些不对,才去唤他;哪知道……呜呜……哪知道我们副将已经僵硬如石,竟是早已断气的了呜呜呜呜……”
陈敬龙心乱如麻,茫然呆立,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怎会如此?”
那军士强抑悲伤,继续讲道:“我们副将最贴身的几个人说,副将早有胃肠痼疾,最怕受寒;自断火以来,吃的是冷硬生肉、睡的是冰凉石地,我们副将已腹泄数日,甚至泄出血水;只不过,他怕乱了军心,强自坚持,一直瞒着不让我们知道”
陈敬龙缓缓点头,唏嘘叹道:“五营副将虽不是死于战阵之中,却仍堪称铁骨英雄,无愧将者身份”定定神,吩咐那军士:“去找吴旬副将,传我将令,命他去东城主持防守事宜,并好好安葬五营副将”
那军士答应一声,转身欲行,稍一迟疑,却又转回头来,哽咽问道:“将军,我们就这样无所作为,静静等待着死尽死绝么?难道……难道我们就不能再杀些敌军,死的更有价值一些么?”
陈敬龙咬牙点头,沉声道:“你说的不错,陈家军绝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覆灭你去吧,让兄弟们整理备战,稍后我自有安排”
那军士面露喜色,答应一声,匆匆奔去。
陈敬龙迈步向北便行。雨梦急追上前,问道:“二哥,你要做什么?”陈敬龙紧咬牙关,面露狰狞之色,恶狠狠应道:“在断气之前,再咬下敌人一块肉来”
北城将士,已得五营副将死讯;人人哀痛,城上一片默然。
陈、雨二人刚一登城,项拓便迎上前,悲声笑道:“将军,我们又少了一位副将、又少了一位同袍兄弟了哈哈——”长笑如哭,令人闻之心颤。
陈敬龙脸色铁青,沉声命道:“传令下去,四城军兵到北门集结”项拓一愣,随即喜道:“最后一战么?好,好,到此地步,正该如此”言毕,转身便要派遣军兵传令。
慕容滨滨听得二人说话,急奔过来,阻道:“项将军,且慢行事”稍一沉吟,又问道:“敬龙,你想怎样做最后一搏?”
陈敬龙应道:“冲去敌营,尽力杀敌”慕容滨滨摇头轻叹,黯然道:“马匹全不堪用,只能步行;以现在军兵体力,奔行必然缓慢,冲锋途中便会尽数死在敌军箭下,哪有入营杀敌的可能?”
陈敬龙神情冷硬如铁,声音低沉,缓缓说道:“五营副将已亡,莫邪性命只在顷刻,我们的将领,越来越少;军兵死者日增,更不必说。再如此困守下去,你我都会陆续而亡,军兵亦会消损殆尽。既然结局已定,不如做最后一拼;陈家军覆灭于冲锋途中,总好过无声无息的困死在城里”
慕容滨滨思索片刻,问道:“再坚持下去,也不会有援兵来救助解围了,是不是?陈家军已没有丝毫希望了,是不是?”
陈敬龙冷笑道:“若有援兵敢来,早就来了,怎会等到现在仍不出现?”
慕容滨滨点头叹道:“时至今日,是不该再抱任何侥幸幻想了结局已定……唉,不会更改……”沉吟片刻,正色道:“好枉自困守,苟延数日残喘,又有何益?我们做最后一拼”。
三百九十三节、暗军忽退
三百九十三节、暗军忽退
陈敬龙见慕容滨滨同意最后一拼,便又要传令集结军兵。
慕容滨滨阻道:“冲击敌营,只会死于半路,根本没有杀伤敌军的机会,太不值得与其去白白送死,倒不如放敌军入城,展开巷战,近身肉搏,拼着最后力气,再杀些敌军才好”
陈敬龙缓缓点头,沉吟道:“这主意不坏只是……如何才能引得敌军入城呢?”
慕容滨滨苦笑叹道:“城中数日不起烟火,我军处境情形,已瞒不过敌军。此时只要打开城门,敌军便知我军力尽,再无力拒守,自然会赶来占城,哪还用得着设计相诱?”
陈敬龙恍然叹道:“不错,对我们这些垂死将士,何须再有畏惧提防?要敌军入城不难,是我多虑了”当即传下将令,要四面城上守军尽皆撤下城头,放弃防守;所有将士分散于街巷之中,准备亡命一战。
将令传下,吴旬、贺腾、八营副将尽已明白陈敬龙决心,毫无迟疑,各自依令而行,撤兵下城,布置巷战。
陈敬龙、项拓、慕容滨滨三人刚指挥北城守军撤下城头,便听得城外敌营中,鼓声急响,正是集军讯号。
项拓笑叹道:“敌军已发觉我们城上撤防,在准备趁虚攻城了”慕容滨滨冷笑道:“他们围城多日而不能破,不免焦急;眼见有了机会,又怎肯放弃?嘿,看来有许多暗军要为陈家军陪葬,已成必然”陈、项二人皆以为然。
三人指挥军兵分散拒守于街巷之中;正在忙碌,忽见许多百姓相扶相携而来,个个神情凄然,悲声呼叫:“陈将军”
陈敬龙忙迎上前,扬声道:“众位父老,再过不久,这城内近门街巷便尽要成为喋血混战之所,唯有城中心位置或能不受波及;请各位速去城中心寻屋躲避为是,万万不可在此聚集停留”
听得此言,许多百姓忍不住流泪呜咽,登时哭声一片。人群中,一名花甲老者扬声问道:“陈将军,你们要拼却性命,做最后一战了,是么?今日过后,陈家军将不复存在,这镛城又要沦于暗族掌中,对么?”
陈敬龙满怀愧疚,唏嘘叹道:“不能将众位父老救离水火,是我陈敬龙无能枉自为将一场,却不能护我轩辕黎民;我……我对不起各位……”话犹未完,喉头已经哽住,再说不下去。
那花甲老者拭泪泣道:“将军已然尽力、陈家军已然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将军为救我等以至兵陷绝境,我镛城百姓虽未脱苦海,亦永感将军大德”他话音未落,一名中年汉子叫道:“陈家军为救我等而亡,我镛城百姓不可不拼死相报今天我们与陈家军同存同亡,跟暗军拼了”
听这汉子一呼,众百姓敌忾之心大起,纷纷叫嚷:“拼了,拼了”“拼死相报,与陈家军同存同亡”“与其再受暗族**,不如拼命”……
陈敬龙见群情激昂,颇觉意动;回头问慕容滨滨:“如何?”
慕容滨滨叹道:“暗军纵不屠城,百姓无粮,亦难久活”
陈敬龙默默点头;待百姓呼声稍低后,厉声喝道:“宁为战死鬼,不做屈膝人今日我城中军民,同存同亡——陈家军将士听令:分发多余兵刃,给镛城百姓”
听闻此言,百姓齐声欢呼;许多人奔去城内呼叫传告,又有许多百姓成群结队而来。
城中死去军士所遗兵刃,很是不少;陈家军将士取来分发,不多久,城中已人人手握利器;连因刀剑过重而无力使用的黄发孩童、耄耋老人,亦握持箭支,备以戳敌。正是举城皆兵、全民备战。
军民皆已虚弱,行动自然不快;然而,直到城中布置完毕,军兵尽数散于可避马匹快冲的曲街窄巷之后,敌军仍未攻城。
诸将见敌军居然行动如此之慢,无不诧异。陈敬龙战心急切,索性传令,将四门全部打开,请敌直入。
然而,四门大开之后,过了许久,居然仍无敌军进城。陈敬龙满肚子纳闷,派军士去城上观望敌情;军士回报:“敌军确实集结已毕,也确在行进,但却是向西而去,并不是往镛城而来”
听得此讯,陈敬龙、项拓、慕容滨滨三人,面面相觑,险些把下巴都掉在地上。大惑不解之下,三将连同紧随陈敬龙而守的雨梦,急奔上城,遥望敌军动态。
果然,敌营外,长队如龙、旌旗如林,急急向西涌去;队伍虽然齐整,但以行进速度来看,却似在逃命一般,颇显急躁。但敌军营寨内,帐篷林立依旧,甚至能模糊看见些冲车、板墙等大型攻守器具,似乎敌军只是稍离片刻,不久便回,所以不用拔营起寨。
陈敬龙等人正看的满腹狐疑,猜不透敌军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时,吴旬匆匆奔来;刚登上城头,便惊奇叫道:“怪事,怪事陈少侠,真真出了怪事了城东敌军……”说到这里,已看见北城外敌军动向,不由一呆,随即叫道:“怎么这里的敌军也退走了?”
众人听他所言,已知他所说怪事,必是城东敌军也在退走。陈敬龙问道:“城东暗军,没有一兵一卒来抢城么?”
吴旬连连摇头,疑惑道:“不但没有抢城,反倒退的十分匆忙慌乱,倒象是怕我们冲出城去杀他们一样,真是莫名其妙”
陈敬龙如堕九重雾里,摸不着头脑;纳闷道:“敌军为何退兵?退兵,又为何不拔营起寨,竟连许多家当都丢弃不要了?这……这可当真匪夷所思”
在他猜想这工夫,贺腾及八营副将又接连奔上城来。贺腾简短禀道:“城西敌军不攻反退,颇为怪异”八营副将贺腾已先说明,不需再费口舌,便连连点头,指着贺腾禀道:“跟他一样,跟他一样……呃,城南情形,跟城西一样”
陈敬龙听得四面敌军居然同时退去,彻底放弃镛城,不禁疑在梦中,呆如木鸡。
慕容滨滨思索良久,恍然叫道:“我懂了敌军仍未对我军放弃警惕,所以设计相诱”
陈敬龙等人不解何意,一齐注视于她,目露询问之意。
慕容滨滨理理思绪,详细解释道:“我们撤去城上守军、大开城门,此举太过突兀,敌军定是惊疑不定,怕我们设计埋伏,所以不敢轻易入城……”
不等她说完,吴旬连连摇头,打断道:“不对,不对,慕容将军此解,全没道理敌军就算不敢轻入,只需多加观望便了,又何必退走?”
慕容滨滨冷笑道:“他们怕中了我军计策,所以反设计相诱,这又有何不解?我军断柴多日,若得机会,必以出城取柴为第一要务。敌军定是料到此节,所以暂时撤离,诱我们出城;依我猜想,敌军不久必回;我们若当真出城,便是中了敌军计策了,到时退避不及,在敌军骑兵冲击下,必被杀的惨不堪言”
八营副将点头赞同道:“敌军不拔营寨、不搬辎重,显然有回归之意;慕容将军猜测,不无道理”
贺腾不以为然道:“不可能不拔营寨、不移辎重,这回归之意未免太明显了些,只怕连小孩子也瞒不过。敌军若当真设计相诱,必要装的像模像样,让我们上当,怎会留下这样大的破绽?”
八营副将笑道:“贺副将,你这话可说的错了敌军不动营寨,正是要我军误认为其别有要事、撤退匆忙,不及收拾;正是要装的像模像样,引我军上钩这实为诱敌之策,并非破绽,不可误解”
贺腾皱眉问道:“你先说敌军留营,回归之意显然,又说留营是为引我军上钩;那这敌军留营,究竟是为回归、还是为诱敌?”
八营副将笑道:“既为诱敌,又为回归,二者本为一体,何须多言?”
贺腾正要回言,慕容滨滨抢问道:“依贺副将之言,莫非相信这敌军撤兵,是真的了?”
贺腾摇头急道:“当然不是。敌军围困多日,只想破城,怎会轻易撤军放弃?他们撤军,当然是假的”
慕容滨滨奇道:“贺副将既认为敌军撤兵是假,又认定敌军留下营寨,是个大破绽,绝不至如此笨拙行计;这不成了自相矛盾么?”
贺腾正色道:“并不矛盾。依贺腾之见,敌军不是真正撤军,亦不是要引我军出城,而是要四面散空后,去远处集结,然后突然冲至,大军从一门攻入;如此一来,其兵力集中,势不可挡,而我军又不知其重兵来向,不能提前布成有力埋伏”
他话音未落,吴旬接口道:“此解太过牵强敌军兵力是我军十倍以上,任何一面发起冲击,皆可称重兵,又何须转移集结?依我来看,敌军行去匆匆,不似装假;应该是有其缘故,不得不退”
……
四人争论不休,但都无法说服别人。
陈敬龙听他四人争来争去,却不能统一拿出个主意,越听心中越乱;终于忍耐不住,喝道:“都不要吵”
争论四人一惊,齐齐住口。
陈敬龙稍一寻思,依次指过慕容、贺腾、八营副将,道:“你们三个,都认为敌军撤兵是假,一定很快便会返回,是么?”
三人一齐点头。贺腾忙道:“但我对敌军撤兵用意的猜测,与他们不同”
陈敬龙并不回应;又问吴旬:“你认为,敌军撤兵是真?”吴旬嗫嚅道:“这个……我觉得是,但我并不敢十分确定”
陈敬龙笑叹道:“既然都不确信敌军退兵是真,依我看,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为妙至于敌军会有什么诡计,其实不用去猜”
慕容等人寻思一下,均以为然,齐齐点头。
三百九十四节、如戏如梦
三百九十四节、如戏如梦
陈家军打定以不变应万变的主意,依旧守于城中,大开四门,静候敌军归来,只是四面城头,安排了军兵瞭望,以防敌军来的太快时,措手不及;至于诸位将领,都不再分散,只聚于一处,以便同时行动,迎敌主力。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转移,渐过中天。满城军民静候两个多时辰,人人精疲力竭,却仍不见敌军杀回,都渐渐沉不住气。
北城门内,项拓焦躁难耐,终于再忍不住,叫道:“陈老弟,我现在很相信吴旬副将的判断了:敌军撤兵,定是真的。咱们再耗下去,不过徒费精力而已,其实没有用处”
陈敬龙见敌军这许久仍不回转,已是喜疑参半、希望渐增;听得项拓叫嚷,更觉意动;沉吟道:“难道我们陈家军,竟如此得老天青睐,于必亡中又获生机?”
慕容滨滨亦生起希望,建议道:“不如……我们派少量军士冒险进入敌营试探;若当真无事时,趁便取些木柴回来,生火煮肉;军民吃顿饱的,有了力气,再议回归大营之事”
陈敬龙深觉可行,命道:“吴大哥,请你带五十军士,去敌营……”话未说完,却见一名军士自城南跌撞奔来,拼命大叫:“敌军来了……将军,南面来了好多兵马,好多,好多……”
诸将听得军士呼叫禀报,刚生起不久的希望又都破灭,齐齐色变。吴旬惊呼:“贺副将猜测是对的敌军果然集结兵力,从一面发起强袭”陈敬龙森然喝道:“既然早有死战之心,又怕什么?敌军肯来,最好不过诸位同袍,随我去南城迎敌,决一死战”言毕,抬步便行,拄着蛇矛,跌跌撞撞向南而去。
众将齐取兵刃在手,随陈敬龙而行;埋伏在北城门内的军民听说敌军从南来,亦陆续涌出,随在诸将身后,去往南面。
赶到南城,陈敬龙立足于门下,展目眺望;果见两里之外,人马如海、旌旗密布,正往镛城行来;但行进速度,却并不很快。
陈敬龙怒笑道:“好狂妄如此徐徐而来,给我们时间布置,可见暗军已丝毫不把我陈家军放在眼里”慕容滨滨诧异道:“不,不敬龙,你仔细看,来军旗帜,似乎不是黑色,这……这不像是暗军旗号……”
众人听她一说,均极尽目力,仔细观望。
稍过片刻,待来军又近一些,已能看清,队伍中所打旗帜,皆为白底黑字,果然不是暗军的黑底旗帜。陈敬龙悲喜参杂、百感交集,喃喃叹道:“这是白虎军旗帜,这……这分明是我们白虎军旗帜”
八营副将兴奋大叫:“是援兵将军,我们的援兵,终于……来了”呼声未绝,声已哽咽,正是喜极而泣。
他这一声高呼,如春雷乍响,闻者无不动容。霎时间,无数军民自所伏街巷涌出,挤往城门处,向外观望。
来军越行越近,越行越近,渐渐已能看清人马形貌;果然尽是黑目黄肤的轩辕族人。
队伍最前,一面白底三角大旗迎风飘舞,上绣两个斗大黑字,是为“虎啸”;旗下两人并骑而行,一个四十余岁,浓眉大眼、面红如炭,神情宽和;另一个三十多岁,方面大耳、腰直背宽,颇有威仪;这两人陈家军诸将全都认得:红面者,正是监军严奇;方面大耳的,便是白虎十军中,虎啸一军的大将,李峦峰。
陈敬龙得见友军、故人,几疑是在梦中;不自觉踉跄前迎,喃喃唤道:“严将军……严将军……”
严奇与李峦峰亦看清陈敬龙样貌;急挥手止住军兵行进,一齐翻身下马,急急奔上前来,一人握住陈敬龙一只手掌;严奇激动道:“敬龙,你还活着,真是……真是好极了”李峦峰喜道:“陈将军还在、陈家军还在,真是奇迹”
陈敬龙木然点头,喃喃道:“我还活着……我还活着……陈家军还在……”忽地胸中悲痛难抑,控制不住,泪如泉涌;哽咽叫道:“严将军,后备军毁在我手里……我……我断送了你多年心血……”
严奇轻拍陈敬龙肩头,望着他身后木然呆立、形容枯槁的几位副将,唏嘘叹道:“后备军早就没了,现在只有陈家军陈敬龙还没死,陈家军便未曾彻底毁去,仍可东山再起……”口中这样劝慰,却也着实忍不得心中难过,眼角缓缓流下泪来。
他话音未落,陈敬龙身后不远处,项拓忽地放声大哭,嘶声叫道:“我们得救了……陈家军不会覆灭,仍可东山再起……呜呜,我们得救了”
听他这一叫,因惊喜太过而如陷梦中的军民全都反应过来。霎时间,狂笑者有之、大哭者有之、仰天长嚎者有之、跪地痛泣者亦有之;大悲大喜交叠混杂,人人失态,千形万状、乱成一片;军民相互紧拥搂抱以泄情绪,已全顾不得什么认不认识、什么男女之防。
陈敬龙面对严奇、李峦峰,正悲喜失控,哽咽难言之时,忽听旁边一人轻声叹道:“敬龙兄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这最后两字,吐出的十分艰涩勉强;显然,陈敬龙一手一足残废,已非“无恙”;对他说这客套之语,已不妥当,只不过惯习难改,仍说出口来,却难免生硬。
陈敬龙循声转头看去,见身旁一个身着锦袄的中年胖子,望着自己残废的手脚,眼中尽是痛惜感慨之色。
陈敬龙又生恍然若梦之感;用力一闭眼,又再睁开,疑惑问道:“三爷,是你么?我……我没有看错么?”
中年胖子微笑叹道:“你没看错;确实是我我是专程探望你来了”说着,近前握住陈敬龙手臂,轻轻摇晃,十分亲热。
这中年胖子,不是别人,正是与陈敬龙交情不浅、颇有为国之心的富商,范三爷。
陈敬龙怔怔望着范三爷,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严奇解释道:“你这三位朋友,来军中已有数日,只是苦于你被困于镛城,不能相见;今天得知城围可解、我们要来接应,便也都跟着来了”
陈敬龙听是“三位”,又向范三爷身后站立的两人看去;一看之下,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呆若木鸡,只疑自己是在做梦。
这两个人,都正微笑望着陈敬龙。一个是位古稀老者,身材微胖、笑容慈和;一个是位邋遢青年,相貌英俊却醉眼迷离。
不等陈敬龙反应招呼,雨梦亦已看见这两人;如一阵风般从陈敬龙身边掠过,直扑进那老者怀里,左手搂住老者腰背,右手扯着那青年衣袖;抽咽泣道:“师傅、云大哥……我好想你们”
这古稀老者,正是姬神医,而那青年,自是云不回无疑。
陈敬龙目光在范、姬、云三人脸上转来转去,确定不是做梦后,胸中欢喜如潮,奔腾不息,冲击的心颤头晕、眼前阵阵发黑。
他失血太多,亏弱已久,身体着实已虚到极处,哪还经得住情绪大起波动?在接连惊喜刺激之下,终于坚持不住,昏晕过去。
在昏倒前的一瞬、凭着最后一丝清醒,陈敬龙勉强张口,叫道:“姬神医,去救莫邪……”
深夜,镛城陈敬龙暂居的民房内,燃有火盆,温暖如春。
陈敬龙躺在一张生马皮上;四周坐满了人,都在默默等他醒转。
等陈敬龙终于慢慢睁开眼时,大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雨梦端着碗温热肉汤,送到他唇边,柔声说道:“喝一些,先填填肚子”
陈敬龙就着雨梦手中,喝了几口肉汤;精神稍振,完全清醒过来;诧异问道:“有柴生火煮汤了?”
不等雨梦应声,旁边李峦峰笑道:“陈将军只管安心静养便是。我手下军兵,带有粮草,又去城外打回柴来。此时城中,人皆饱暖、马尽安然,无须多虑”
陈敬龙松了口气;定定神,转头四顾,见雨梦、慕容滨滨、项拓、贺腾、吴旬、八营副将、严奇、李峦峰、范三爷、姬神医、云不回等人尽在身旁,不由惊奇,问道:“大家都挤在这里做什么?”
项拓笑道:“大家在等你醒转,好一起听严监军讲述敌军退兵情由;免得严监军还要为你单独讲一次,浪费口水”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发笑;显然,陈家军终于得脱危难,人人心中喜悦。
陈敬龙好奇道:“正是,为何敌军会突然撤兵?”问话出口,却又一怔,急道:“且慢讲述此事姬神医……莫邪……莫邪现在……如何?”定定望着姬神医,期待他回应,却又满怀惶恐,隐隐有些怕他回应。
姬神医神色木然,淡淡问道:“雨梦以前看那个莫邪的伤势时,说他还有救么?”
陈敬龙见他不露喜怒之色,不由心中一紧;怔怔应道:“雨梦说……她若能将您老人家的本领学到七八成,再有药物可用,或能救得莫邪性命”
姬神医缓缓点头,默然片刻,忽地眨眼一笑,露出些顽皮神色;道:“我老人家带着十成本领来了,又随身携有药物,你说莫邪性命如何?”
陈敬龙一愣,随即狂喜难抑;猛坐起身,叫道:“莫邪活了”
姬神医点头笑道:“以他情形而言,硬撑下去,绝活不到今晚月升;不过……嘿,我老人家所在之处,却容不得那区区伤势夺人性命”
陈敬龙听得此言,确定莫邪性命是保住了,不禁长松口气,喃喃叹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项拓听他感叹,唏嘘叹道:“如果五营副将能再撑过半日,等得老神医赶到,必定也不会死”
此言一出,众人均觉难过,室中气氛登时沉重。
姬神医感慨叹道:“一人只余半日之命而得活,一人只欠半日时间而不能得救;唉……幸与不幸之间,相隔何其小也?人生遭际,往往因毫厘之差而至千里之别,当真如戏如梦”
陈敬龙亦有所感,叹道:“区区半日时间……暗军若再有半日空暇停留,我陈家军及城中百姓,近十万性命……嘿,人生遭际,当真如戏如梦”。
三百九十五节、干将决策
三百九十五节、干将决策
项拓见自己一句感叹,引得人人唏嘘、气氛沉重,颇有些不过意;忙岔开话头,强笑道:“其余的话,先不必说;只这暗军忽然退兵之事,老项我不知缘由,着实憋的难过,再也忍耐不得严监军,现在敬龙兄弟已经醒转,您再不快讲敌军退兵缘由,我可当真要急出病了”
陈家军诸将都对暗军突然退兵之事好奇,听项拓这一提,都将伤感抛开,一齐看向严奇,满怀期待。
严奇寻思一下,微笑讲道:“要说逼得暗军退兵、解这镛城之围,功劳最大的,并非我白虎军将士,却是应属欧阳义军……”
陈敬龙心中微震,脱口叫道:“欧阳干将来前线了?”
严奇轻轻点头,应道:“在你突然出兵、一去不还的第二天,欧阳干将便带领义军五千多人,赶到前线助战了你只要晚走一日,便可与他相见”
陈敬龙默然不语,心中矛盾纷乱,对这欧阳干将的到来,不知该喜还是该愁。
严奇见他不再多言,便继续讲说,将暗军退兵情由详细道来……
话说,那暗族军在兵力数量上大占优势,不很把白虎军放在眼里,本是打着尽快破敌的念头,并不愿长久对峙;其围困三星城之举,便是想夺得有利位置,以便分兵夹击白虎军,速战速决。
而陈敬龙这一“无敌悍将”突然出现,以寡敌众解三星城之困、孤身陷重围却杀敌大将、凭微薄兵力直入敌营放火、引兵趁乱痛斩敌军;这一连串举动,不仅打破了暗军分兵而进、速战速决的计划,更使暗军深惧其武勇智谋,不敢出兵与其相敌,所以才有了暗族军死守大营不动、有如缩头乌龟一般的那段时候。
等暗族皇家骑士团赶到,陈敬龙贸然出兵,大败而被困镛城之后,暗军再无顾虑、畏惧尽消,自然便忍耐不住,要出一出憋了多日的闷气;于是,自陈家军被困以后,暗军是天天出兵搦战,要与白虎军分个胜负。
白虎军少了陈敬龙这一支十余万的队伍,兵力与暗军差距更大,哪敢轻易应战?以袁石为首的白虎军将领,大半主张坚守,于是两军情形因陈家军之败而彻底颠倒,变成了暗军欲战,而白虎军死守不出、不予回应。
当然,并不是所有将领都主张坚守以求不失;尤其在暗军攻镛城而不克、陆续分重兵助围、大营兵力锐减后;白虎军将领中,颇有几人要求把握时机,决战破敌;只可惜,主战派将领终究是少数,且都无万全之策能保必胜,难以服人;所以大帅袁石在大半将领支持下,仍然按兵不动、以求万全。
而最终改变袁石决定、打破白虎军死守求全局面的人,不是某个白虎军将领,却是刚到前线不久、在白虎军中并无职司地位可言的义军领袖,欧阳干将。
正如雪逸仙所说:暗军分兵、兵力优势暂失,实为破敌良机,但欲成此事,则运筹决策者不但要有过人智谋,更须有过人胆魄才行。
白虎军诸将,有的智谋够用而胆魄不足,不敢冒险轻动,有的胆魄有余却智计稍缺,想不出破敌良策;又正如雪逸仙所料,确实没有这两样皆足的人材。
欧阳干将,却非庸者,不同于白虎军诸将。
他天资聪颖、多智善谋,连陈敬龙视为“智囊”的楚楚,尚曾陷他算中而不自知,可见其心计之高;且他又非胆小懦弱者,从其敢冒山庄覆灭之险而派人阻击白虎城主爱将陈敬龙之事,可见一斑;说他果敢也好,冲动也罢,总之,其胆量是很不小的。此人,智勇皆足,恰便是雪逸仙所说有能力把握机会以破敌军者。
欧阳干将来前线,便是想克敌建功以求立威扬名,见了机会,又怎肯放过?于是,他根据敌我情势详细谋划后,确定破敌方法,并屡次求见袁石,要讲述计划、请求出兵。然而,他不过是个手下只有五千余人的小小义军首领;掌握百万雄兵的堂堂白虎军大帅,又怎会把他放在眼里?袁石虽接见他两次,却对他计划听也不听,只虚礼客套一番,便将之“请”出营去。
欧阳干将自知人微言轻,无法劝说袁石,便又思忖良策、别寻途径;而他最终寻定的途径,便是去锡城求见楚楚。
楚楚视陈敬龙为终身依靠,陈敬龙兵败受困、存亡难保,楚楚自是如坐针毡、愁肠百结;而这时欧阳干将求见,欲献破敌解围之策,楚楚自然再顾不得以前的嫌隙不合,当然要立即接见。
那楚楚也是个有智之人,胸怀见识颇不寻常;听欧阳干将讲述计划、权衡思忖之后,深觉可行,于是全力支持于他。——原本在土城誓师大会上曾互料互知、合力智斗林正阳的两人,后因陈敬龙发展前途而斗智相攻,暗中敌对,而如今,又因陈敬龙受困势危,终又再一次达成共识、携力而为。
楚楚传手谕给袁石,要求他依欧阳干将之谋而行、出兵破敌,不得再畏敌怯战。
姽婳郡主最得白虎城主宠溺,白虎一境之内,无人不知。她的话,大有份量,袁石可不敢不予重视;且手谕中,“不可再畏敌怯战”这一句,着实利害,极令袁石不安,深恐不听楚楚之言、全无表示,被她向白虎城主告一刁状,给自己扣上个“畏敌怯战”的罪名,到时撤职查办算是轻的,甚至会断送了性命,也未可知。
在楚楚施压之下,袁石只得会集众将,听欧阳干将讲述计策;而听过计策之后,大半将领认为可行,尤其监军严奇,欲救陈家军之心最为迫切,当即表示:如此良计,若不施行,则必是“畏敌怯战”无疑。
若只楚楚告状以至白虎城主怪责,袁石或还可用“郡主不在军前,不明双方情势,又非军旅出身,不谙争战之法;所命实不堪行”之语搪塞免祸,但严奇是在军前的,对双方情势十分清楚,且他从军半生、曾为大将,绝非不谙争战之法,更何况,他身为监军,既白虎城主监督军中的耳目,有指责主帅战心懈怠之权;他若与楚楚一同告状,则袁石“畏敌怯战”之罪必然背定,绝无丝毫辩解余地。
于是,在楚楚、严奇双重压力之下,袁石无可奈何,只好把那些小心谨慎暂时收起,决定出兵,按欧阳干将计策而行。
在陈家军困守镛城的第八天,暗军大营依旧出兵搦战,而白虎军大营一如往常,仍是闭寨而守、不肯应战。
这情形已持续数日,暗军见得惯了,皆不以为奇。到黄昏时分,搦战暗军已疲,便欲退归营地。
就在暗族疲军刚刚向后撤退时,忽地白虎军营中战鼓猛响、辕门大开,军兵如潮,汹涌而出。
暗军已成退势,突见白虎军出,大出意料之下,匆忙转头、勉强迎战,哪还来得及布阵冲击?且暗军搦战一日,已然疲累,白虎军却是蓄势已久,个个生龙活虎一般。以此情形对战,胜负自不问可知。两军刚一接触,暗军立处下风,节节败退、劣势难转。
更可骇者,是开战不久,忽有两军斜刺兜来,自东南、东北两方夹攻暗军,且其兵力,竟都不少于三十万,与正面冲出对战的军兵数量仿佛。原来白虎军在大开西门出兵攻敌之时,南门、北门亦开,有军兵同时出击,迂回而夹攻敌军,且观其兵力,竟是倾营而出、毫无保留。
于此大军对峙之时,搦战、应战,正常都不过是出一部分军兵,争胜伤敌以求削敌兵力;如此对战,既便有失,亦不至一败涂地,仍可保继续对峙的能力;岂有突然倾营而出、不遗余力的道理?白虎军忽地全军尽出、全力相攻,竟是于突然之间、无明显必胜把握之下,欲行决战;这一着,可着实出于暗军意料之外。
暗军来搦战的军兵,不过三十万人,在三倍敌军的三面夹攻之下,自是支持不住,不久便被冲击的一塌糊涂,被分割成数块包围剿杀、彼此不成相顾。
三十万军兵,不是小数,暗军大营怎能坐视不救?得到前方告急、知敌尽出情形后,亦只能留下十万军兵守营,其余兵力,全部出动迎敌;到此时节,已是别无它法,只能在未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与白虎军展开决战,处境十分被动。
当晚,近二百万军兵交战杀伐;两军大营之间,七十余里长、四五十里宽的范围,尽成战场,处处有人厮杀、处处雪血交融。
这一夜大战,双方所投入的兵力相差不多,但暗军失了先机,有三十万军兵陷入重围,与主力大军失了联络,无从调度,在战事大局上已无法发挥作用,切实来讲,暗军真正能发挥全能的兵力,已远较白虎军为少;更重要的,白虎军是有所准备,养精蓄锐、磨刀砺剑、人皆饱腹、马皆草足之后再来开打;暗军却是全无预备,许多人晚饭也不及吃,便匆匆上了战场。有如此巨大差距,暗军自是大落下风、伤亡惨重无疑。
暗军之所以明知处于劣势,却仍坚持苦战不退,自然有其原因;这原因,便是他们尚有围困墉城之军可用。
自决战开始,暗军主帅便接连派出数拔传令兵,快马赶往镛城,欲调围城之军回援;而其料定,围困镛城的三十余万大军回时,猛攻白虎军侧面,必可扭转劣势,况且围城军中,尚有战力强横、寻常军兵无可对抗的皇家骑士团在内,这两万多超强战士冲入战场,必所向披靡,而到那时,白虎军必败无疑。
暗军主帅寄希望于围城之军,并不以被动决战而沮丧,反觉白虎军终于倾营而出,这一战实为彻底击溃敌军的绝佳良机,所以极觉兴奋、满怀喜悦与期望,拼命督促军兵坚持,以待援兵。
然而,他却不知,白虎军一方,已又多出一支欧阳义军相助。义军五千多江湖豪杰,早已分散埋伏,将所有战场通往镛城可行之处尽皆封锁严实。暗军去告急求援的传令兵,无论是从道路而行,还是由野地奔进,皆被阻杀于半路,并没一个能冲透这些武力高强的江湖好汉封锁,到达镛城。
两军鏖战整整一夜,杀的尸积如山、血流成河,而围困墉城的暗族军,却不曾得到半点消息,全无所知。
三百九十六节、干将登台
三百九十六节、干将登台
两军厮杀一夜。暗军无备而出、苦等援兵不来,大落下风、伤亡惨重,渐渐支持不住。
快天亮时,忽地暗军大营中,杀声大起、火光冲天,留守军兵尽皆慌奔乱走、弃营而逃。有逃至前方战场者,向主帅禀报:敌军劫营,已将粮草辎重尽皆烧毁。
大营被劫、退无可归;这消息一传开去,原本便劣势难转、处境窘急的暗族军兵,更加恐慌;霎时间战心全失,哄然大溃,争相退逃。
兵败如山倒,势难挽扶。暗军将帅到此时节,明知再无回天之力,亦只得随军而走。两军一场决战,因暗军大营被劫而彻底分清胜负。
迂回至敌后偷袭劫营的,当然不会是大队白虎军兵,不然,重兵转移,必为暗军所觉,根本没有得手机会;而偷袭兵力不多,却又能击溃暗军守营军兵,劫营得手的,自非寻常将士;这一支队伍,正是欧阳干将所统领的义军。
在两军大战到半夜时,义军已截杀数队暗军传令兵;欧阳干将料定暗军不知传令兵尽折,不会再继续派人通报求援,便即分兵,留下一千义军继续封锁,引其余四千多义军,迂回绕至敌营后方。
暗军注意力,尽在大战场上,对由北而来、并非从大战场分出的这一支小小队伍,自不会留意发觉。义军趁夜色掩饰而行至敌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短暂时间内迅速逼近敌营,突然发起冲击,打了守营暗军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义军,尽为江湖豪杰,武力非寻常军士可比;虽然只有四千多人,但在守营暗军全无防备、兵力没有集中防御之时突然杀至,近身混战,却也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挡。而欧阳干将已然料定,暗军粮草辎重必都囤积于后营,事先早有准备:义军人人背负皮囊,内藏火油;杀入敌营后,迅速寻至粮草囤积处,淋油举火,付之一炬。
粮草本就易燃,更何况加油相助?因此义军杀入敌营,只片刻工夫间,营中已火光冲天,粮囤草垛皆着的如火焰山一般,绝难扑救;而营中守军大部分未等近前阻敌,已见粮草毁定,军心大乱,顾不得去围击敌军,便已弃营而逃。欧阳义军劫营得手,甚是容易,其实未曾苦战。
等暗族大军溃退回逃时,大营中不但粮草被烧,连围栏、帐篷,亦大半被欧阳义军点燃;整个营地火头四起、烈焰遍布,再不容人停留;溃军只得绕营而过,直奔向西。而这时,欧阳干将早引义军退出大营,于暗族溃退乱军中冲突行进,去与白虎大军会合。
突然全力相攻,逼暗军决战,然后趁其重兵暂离之时,凭兵力微薄但战力强横的义军偷袭劫营;此既欧阳干将所出破敌之策。此策须将敌我双方所有力量考虑在内,尽力分解敌军,而将自己一方力量发挥到极限,非有智者不能算计布置到毫无疏露;而以区区四千余人置身于重敌之后,袭敌大营,稍有意外,便难免覆灭之灾,非胆气过人者,亦绝不敢行此险策。
经此一战,欧阳干将显露头角,凭过人智勇而搏得名声威望,正式在劫余大陆争霸舞台上夺得一席之地。
陈家军困守镛城的第九日,暗军大溃,向西退逃,白虎军与欧阳义军会合后,随后掩杀,紧追不舍。一日夜间,两军奔行三百余里,直到两军皆筋疲力尽,追逃方止。三百余里路途中,暗军被赶上击杀的溃卒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据战后统计,这一场大战中,白虎军伤亡将士近二十万;而暗军折损,逾六十万众,当前入侵轩辕之军实力削减一半,与白虎军相较,兵力优势已然不在。
暗军溃退时,有许多溃卒慌不择路,脱离大队胡乱奔逃;其中很有一些逃蹿向北,去往镛城方向的。
留下继续封锁的一千义军,依干将事先所嘱,将陆续而至的溃卒尽皆阻杀,以免围城暗军得讯赴战,干拢白虎军追敌;然而,白天目力可以及远,不至有所疏露,到了晚间,可视范围有限,凭区区一千人,已无法封锁严实;终有防范不到之处,被溃卒通过,去往围困镛城之暗族军中。
溃卒疲惫而行,速度自然不快;直到下半夜时,围城暗军方得溃卒投至,得知大营兵败急退的消息。
大营兵退甚远,围城暗军陷于白虎腹地,已成孤旅,若被白虎军于追袭溃军之后得出喘息时间,布置断其退路,则围城之暗军进退维谷,纵能抢占镛城,亦无给养供应,滞留异族、四面皆敌之境况下,最终难免全军覆灭之祸。如此简单的道理,围城暗军自然不会想不到。
因此,得知大营军兵溃退后,围城暗军无不惊慌;匆忙准备,将轻便易携之物稍一收拾,便急忙起行,向西而去,要抢在白虎军布置截断退路之前,与大营军兵会合。其营寨帐篷、攻守器具等笨重之物,急行时不便携带,只能丢弃;所以才有围城暗军留营而去之事;此非其愿舍家当,实为情势所迫而不得不舍,然此举竟令陈家军诸将惊疑不定、多般猜测,却非暗军所能料知的了。
围城暗军稍收拾准备,耗去些时间,集军起行时天已大亮,正是陈家军撤下城防、准备死战之时。陈敬龙听闻暗营擂鼓集军,曾误认其欲趁虚攻城,便是因这时间上的巧合;而后来镛城四门大开,暗军却视若不见,只顾撤兵,实因其退兵快慢,有关生死存亡,万万不容耽搁,纵然暗军将领明知入城便可灭掉陈家军,但亦要先顾性命要紧,着实无暇于此性命堪忧之际再去寻求建立功劳。
欧阳干将谋划中,对镛城情形亦有估计、早加准备;所以白虎军追袭暗族溃军时,故意留下虎啸一军不去,而是回本营静等一日夜,然后赶赴镛城。这一安排,实做着两手准备:暗军若已得讯而退,虎啸军便接应陈家军,速解困军之难;暗军若仍未得讯退兵,虎啸军便与之交战纠缠,在缓解陈家军防守压力的同时,拖延敌军,为白虎大军布置截敌退路争取时间。
虎啸军赶到镛城时,敌军已然得讯退去,于是便按第一手准备而行,接应陈家军,立转其窘迫处境。
这两军大战、镛城之围得解的整个经过,严奇只能讲述自己所知的部分,甚是有限,当然不会如飞花写来一般,从多方面解释清楚;但从其讲述中,陈家军诸将已然明其大概,堪解疑惑。
待严奇讲述完毕,众将听得暗军大败,无不喜悦;陈敬龙听说欧阳干将居然出力为白虎军取得如此大胜,亦对其好感颇增,原本的疑忌之心大减。
陈家军诸将困守多日,人人体虚疲乏,听严奇讲述、消去疑问之后,再闲聊几句,便纷纷告辞,自去休息。严奇、李峦峰亦随众告辞而出,以免陈敬龙再劳神相陪。
范三爷、姬神医、云不回三人欲走时,却被陈敬龙阻留,正是故人相逢,有许多话要说,忍耐不得。雨梦、吴旬亦与三人亲近,见他三人不走,便也留下,听其交谈。
待室中只剩这几人,再没旁人时,陈敬龙顾不得先说别事,急急告诉云不回:“雪逸仙便在这镛城里,你知道么?”
云不回微愕,诧异道:“她还没有回家去么?你……为何只提她一个,难道雷师兄没有跟她在一起么?”
不等陈敬龙应声,雨梦接口叹道:“雪姐姐没有回家,是因为去暗族游历,被两族开战阻住归程,耽搁了许多时间。至于雷振……哼,他已投身暗族,为暗军效力,决定不再回家了;先前他便在围城暗军之中,也曾露面与我们对敌;这你可早想不到吧?他与雪姐姐也正是为这事而闹翻了,所以不在一起”
范三爷、吴旬二人,并不知雷振、雪逸仙究是何人,更不知来历身份,听雨梦此言,并无反应;云不回与姬神医却是齐齐变色,相顾愕然。
愣了半晌,姬神医方回过神来,喃喃叹道:“雷振……雷振……唉,我弃乡不归,在外只行医济世而已,无害于人,所以家乡人不理会我;雷振去投效暗族,助其入侵轩辕族,这……家乡人岂能容他?”说着,连连摇头,满脸忧虑之色。
云不回听他此言,忽地全身颤抖,脸上血色霎时褪尽,干声笑道:“好,好好一个雷振,我云不回终要被你累得无家可归五六年来担忧之事,到底发生,我……我……唉,时也……命也”感叹语气中,饱含伤心绝望之意;双目神采消失殆尽,有如死灰,再无半点生气。
他素来放荡不羁,总是一付游戏人间的模样,似乎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从没有过半点正经。众人都没见他有过伤心绝望之时,忽见他如此情状,无不骇异。雨梦急问道:“雷振弃乡不归,关你什么事?我奶奶很讲道理的,绝不会因雷振胡来,而无故怪罪于你;你又何必担心?”
云不回凄然苦笑,幽幽叹道:“你不懂,唉……你不会懂的”默然思索片刻,又问陈敬龙:“雷振在暗军中,权力如何?是否很得重用?”
陈敬龙摇头应道:“依我来看,他地位虽然不低,却没什么实权,暗族将领似乎都不信任他,使他空有本领却难得施展”
云不回面露喜色,眼中神采闪动,又渐渐恢复些生气;点头笑道:“好事情未必全无转机好的很……”
雨梦再忍不住,急道:“云大哥,你说这些话,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究竟什么意思?”
云不回笑道:“这只是我个人私事而已,与旁人无干,不谈也罢”稍一停顿,又转移话头,问道:“敬龙兄弟,你那个娇纵霸道、蛮不讲理的未婚妻呢?为何这次来,不见她在你身旁相伴?”
经他一提,范三爷也急忙问道:“六子呢?六子身在何处,还好不好?”。
三百九十七节、不回意深
三百九十七节、不回意深
对商容儿、六子离去原因,陈敬龙不好详细解释,只能含糊应付,说随军不便,已让她二人去玄武城商家落脚。
范三爷得知六子安好,放下心去。姬神医知他与六子情若父子,许久不见,必极想念,便建议道:“过几天老朽师徒便要回玄武城去;三爷何不同行,到玄武城走一趟,瞧瞧六子?”范三爷深觉可行,连连点头。
陈敬龙好奇问道:“三爷、老神医、云大哥,你三位怎会突然赶来军中看我?”
范三爷略一解释,无非是半兽族瘟疫消尽,姬神医师徒再无别事,便要回归轩辕,而范三爷想念陈敬龙与六子,索性便与他们同行,一起来探望陈敬龙了。那吴旬曾传书还家,讲述从军赴战之事,范三爷从其手下镖师口中,早知陈敬龙所在,所以径来军前相寻。
待范三爷讲述完毕,陈敬龙又问半兽族是否再与暗族交战。范三爷略一讲述。
自陈敬龙离开半兽族后,暗族又先后两次派兵入侵半兽族报仇。
第一次去四十万大军;半兽联军不敌,交战接连落败,处境堪忧;但不久暗族大军便因长途运输艰难,粮草无以为继,不得不罢战退兵;半兽联军在坤卡酋长指挥下,趁势追袭,小有斩获。
第二次暗族又出三十万大军到半兽族;吸取上次教训,先攻占了塞特部海湾,以通海运之路,保证粮草供给;然而,此时的半兽族联军,经过上次与暗族数场交战,临阵经验已颇丰富,非比从前,且此时范三爷已从轩辕族请去许多铁匠,将以往争战所获铁器重新铸炼打造,堪为半兽族人使用,半兽族战士装备改良,战力大增;暗军仍凭以往印象相待,对半兽联军颇存轻视,结果被迪蒙用计,将其主力引至沼泽边缘地带,趁马匹陷足难行、暗族骑兵难展威力之时,率军大杀一场,伤其过半,然后趁虚强攻海湾,再断其粮道;暗军无力支持,只得又再退兵。
陈敬龙听说半兽族可堪自保,且迪蒙已知用计,并非只知凭借武勇克敌的莽夫,甚觉喜慰。
接下来的三天里,姬神医着手医治陈家军伤兵。伤兵本多,且困守期间,伤处皆受冻损,情形着实不妙。幸而范三爷此行引商队同来,不但携带大量兽皮欲趁便脱手,更将姬神医带往半兽族未曾用完的药物又尽数带回;姬神医有药可用,尽展妙手回春之能,陈家军伤兵得保无忧。小药僮、云不回、雨梦,皆帮着姬神医打理药材,调制治伤、防腐药物,忙碌终日;不必细表。
至于欧阳莫邪,陈敬龙曾去探望;果然伤势平稳,不再咳血昏迷,虽然虚弱,但只须安静将养便可,性命已可保无碍。
而雪逸仙,陈敬龙派人在城中四处搜寻,却始终不见她踪影;云不回、雨梦知其性情,料定她已在城围得解后悄然离去,回归精灵族;陈敬龙情知再寻也无结果,只得作罢。
陈敬龙自己,经雪逸仙暂时封冻的伤口,魔力保持时间已过,冰封渐解,麻痒难当。姬神医为其诊视之后,骇然色变,苦思良久,方配出药物,内服外敷,双管齐下。
用药之后,果然麻痒立消,不再难过;陈敬龙大喜,姬神医却告诉他:“你伤处太多,且冰封之后,伤处附近大块皮肉彻底坏死,早晚腐烂殆尽,无可避免。我所配药物,只能延缓腐烂速度,却不能根治;你伤处腐烂不会太快,当可维持半年,但半年之后,死肉烂尽,骨现筋出、内脏暴露,不但必死,且要死的惨不堪言”
陈敬龙听得此言,不禁惊愕呆住;姬神医又附耳告知:“半年内,赶赴精灵族一行,当可免死”陈敬龙经他一提,想起当初在精灵森林,本受了致命重伤,半晚时间内却恢复如初之事,明白精灵族必有神奇治伤之法,可救自己性命,便不再担心;自忖凭踢云乌骓之速,要赶到精灵族不过数日便可,半年时间,极有宽余,遂也不急。
虎啸军主将李峦峰派人打探得知:围城暗军撤离后,抢在白虎军布置拦截之前,已与大营残军会合;原夺取轩辕族的八座城池,除镛城与最西面紧临暗族边境的相安城之外,其余六座城池,驻守暗军皆因大军撤离太远、难得支援,恐受围困而弃城投奔大军;不经厮杀、不费一卒,六座城池已又重归轩辕族矣。暗族大营溃军、围困镛城之军、六城驻守之军,会集一处,合计近八十万,仍有与白虎军相抗之力,遂又扎营与白虎军对峙;其扎营之处,距镛城近四百里,距两族边界,却已不足百里之遥。
且说镛城解围五日之后,军兵伤势皆已无碍、体力大有恢复,未死之马亦都复原,强健如初;诸将便议及回归大营之事。商议妥当后,陈敬龙召集百姓,动员其尽投三星城暂居,弃此荒城,待春暖再回耕种,以收夏粮度日;百姓自无不从。李峦峰又派人快马传令三星城守将,准备妥当安置镛城难民。
原来,那三星城守军尽归虎啸军管辖;李峦峰正是因陈敬龙曾解三星城之围、解救其部下,所以感念恩德,主动要求来接应陈家军,并待之甚善。
当晚,范三爷、姬神医、云不回三人,知陈敬龙欲归大营,便来告辞,要去往玄武城。
临别前,云不回已喝的眼直舌硬、摇晃欲倒,忽然莫明其妙告诉陈敬龙:“冬日将尽,天气就要回暖了”
此事无人不知,何用他讲?陈敬龙早知其大醉之后,所言之语往往有其深意,听他说出这一句没营养的废话,却丝毫不敢轻忽,正色应道:“不错,冬尽春来,天气必要转暖。不知云兄有何教我?”
云不回呆呆笑道:“小暖之后,将有此冬最后一场大寒这春前返寒,嘿嘿……当真非同小可”
陈敬龙沉吟应道:“真正回暖之前,总是要小暖数日,又再返寒数日,年年如此,有何奇怪?”
云不回直着舌头笑道:“你虽知年年如此,但你知道今年哪几日小暖,哪几日返寒么?……嘿嘿,你当然不会知道,我却懂得夜观星象,能提前料知”
陈敬龙听得此言,已确定他必有用意,忙正色请教道:“云兄学识渊博,非敬龙可比也愿云兄不嫌敬龙愚钝,教我这观星象而料气候之法”
云不回连连摇头,醺醺笑道:“太过复杂,不可教也”稍一停顿,又压低声音,神秘言道:“我只告诉你,后日开始回暖,小暖只有三日,于第三日半夜,忽转严寒”
陈敬龙思索他这话语,愣愣点头,却实不知其深意何在。
云不回又取酒囊灌了两口烈酒,醉意更重;咧嘴呆笑道:“小暖回寒,非同小可……哈哈,冻的手僵脚硬,连刀枪也拿不住……嘿,冷不可挡,非同小可……”
姬神医轻咳一声,皱眉问道:“不回,你欲效仿雷振之所为么?”
云不回酣然大笑,问道:“雷振是谁?……哈哈,我醉矣,不知所云,不知所谓……哈哈……”狂笑乱叫之际,兼且手舞足蹈,果然是醉的狠了,一塌糊涂。
陈敬龙听他话语,却心有所动;寻思片刻,猛然省悟;笑问范三爷:“三爷,你所带兽皮,共有多少、价值几何?”
范三爷应道:“这一回带的普通兽皮,有三千多张,至于魔兽皮,便少的很了,只有几十张而已;若行情好时,合计可卖得千余金币,但如今天气将暖,兽皮需求大减,行情定然不好,能卖到五六百金币,便算是不错的了敬龙兄弟,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敬龙窘红了脸,迟疑半晌,方低声叹道:“我想买你这些兽皮,可……五六百金,我却没有……三爷,不知你肯不肯先赊给我?”
范三爷愣了半晌,愕道:“你要这些兽皮做什么?”
陈敬龙苦笑道:“我自有用途,三爷不必多问……你放心,我不是赖帐之人,将来无论如何,一定会筹钱还你……”
范三爷不悦道:“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客气?你要用兽皮,只管拿去好了,用得着跟我谈钱么?嗐,你只把我当成势利商人,却终是不能把我当兄弟对待,是不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再与我如此生分,我可也不认你这个兄弟朋友了”斥责一顿,不由分说,命脚夫将所带兽皮全部留下,连装捆兽皮的绳索、麻袋都不必再收。
陈敬龙见他确是动了真怒,亦不敢再显生分,只得不出一文,将兽皮收下。范三爷见他并不拒绝,这才回嗔作喜,又与他笑面相对。
待兽皮卸完,商队整理完毕,姬神医、范三爷,架着烂醉的云不回,向陈敬龙告别,引队出城而去。陈敬龙同雨梦送出城外,直到商队走远,再看不见,方才回转。
第二日天明后,军民齐齐出城。镛城百姓对陈家军将士万般不舍,逶迤随行十余里后,在陈敬龙连连催促之下,才洒泪而别,去投三星城。
陈家军随在虎啸军后,向西而进,去往白虎军新营。可怜当初十一万将士奋勇出战,雪地大败、困守镛城之后,如今的陈家军,却只剩不足三万人了八万多血性汉子、爱国将士,埋骨镛城内外,再不得回归大营,与同袍相聚矣。
三百九十八节、准备拉拢
三百九十八节、准备拉拢
虎啸军、陈家军紧行一日夜后,于第二天近午时分抵达白虎军营地。
指挥军兵安置完毕后,陈敬龙巡视陈家军新营,见帐篷繁多,仍按以前人数而立,可如今能派上用场的却已不足三成,不禁黯然神伤。
再到马圈查看,踢云乌骓固然无恙,而六营、七营当初步行出战,所留下两万战马仍在圈中,亦皆安然如昔。
马犹在,人已亡;回想起何伦、杜飞鹏及那许多大好将士慷慨赴难、义无反顾,陈敬龙不禁肝肠寸断、悲愤欲绝。
待他巡视完毕,回归自已帐篷后不久,慕容滨滨来提醒他:“陈家军终归算在白虎军编制内,虽然你有自主行事之权,但名义上,袁石终究是你上司;你久别归来,若不去见见他,情面上也说不过去”
陈敬龙深以为然,忙去主帅大帐,见过袁石,禀明兵败、困守经过,及现在陈家军情形。
袁石听说陈家军八万多将士阵亡,唏嘘不已;安慰陈敬龙几句,又告诉他:“王爷给你自主行事、自行任免之权,可说你名义上是我下属,根本上却并不归我统辖;这次你自行出兵,以至惨败之事,我已命人赶去白虎城禀报王爷;对你赏罚如何,只等王爷定夺便了,我却不敢擅自作主”
陈敬龙听闻此言,暗忖白虎城主得知自已惨败消息,必定伤心失望,不由更是难过;也没心情与袁石多谈,匆匆告辞,回归本营。
待他回到自已帐篷,白虎军诸位大将却早已在帐中等候;见他归来,纷纷与他寒暄招呼;出于真心也好、虚情假意也罢,终归是一一向他道劳、善言宽慰,尽了同僚之仪。
这天气温,果如云不回预料一样,迅速转暖,积雪开始消融。陈敬龙见云不回所料不错,颇有心事,也没情绪与诸将多聊。众大将见他神情呆滞、言语迟缓,只当他得脱困境不久,心有余悸、惊魂未定,便也不多打扰;稍坐片刻,便纷纷告辞。
待诸将离去,陈敬龙得了空暇,静思之后,有了决定,又急急出帐,赶往严奇帐中。
严奇刚睡下不久,便被通报亲兵唤醒;听说陈将军求见,颇觉诧异,忙披衣出迎,问陈敬龙:“赶了一日一夜的路,难道你不累么?不赶快休息,又来寻我做什么?”
陈敬龙也不应声,拉了他便要入帐;忽地却又停住,寻思一下,命守在帐前的几名军士:“都走远点儿,别离帐篷这样近”
那几名军士相顾愕然。严奇见陈敬龙如此,知他要与自已谈些不能让人得知的事情,忙挥手命那几名军士离开,又请陈敬龙入帐,分宾主落座,问道:“你有什么要紧事情要同我商议?”
陈敬龙也顾不得委婉相询,开门见山问道:“现在军中大将,有谁是看重我的?”
严奇愕然不解,怔道:“看重你?……你亦是大将身份,又有谁敢小瞧你了?当然都对你颇为重视……”
陈敬龙急道:“不是这个意思”寻思一下,压低声音,正色问道:“有没有大将对我稍怀些敬重之意,愿意随我做事?”
严奇大惊,急道:“怎么?你又想出兵?”
陈敬龙忙干笑道:“没有,没有;我方脱困境、险死还生,正当气沮之时,哪能有争战之心?我是想,陈家军损失惨重,现在兵力已极微薄,以后若遇破敌机会时,却无足够的破敌之力,岂不糟糕?还是先问问清楚,知道有没有大将愿意助我,免得临时忙乱,不知找谁做帮手才好”
严奇听他如此解释,稍稍放心;寻思片刻,缓缓言道:“你方经大挫,心里定然难过;这些事,我本想以后得便再告诉你……既然你已问到,我只好现在说了”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稍一沉吟,沮丧叹道:“自上次你我深谈之后,我着意与诸位大将结交来往,探其心意。本来,你解三星城之围、强闯敌营放火,立下奇功,胆气、武勇、心智、机变都颇令众将敬服,八位大将,都对你赞不绝口,那时你若请人相助做事,想必过半大将都是愿意随你去的;可现在……唉,你这一次惨败,已把当初血战得来的声望给毁了”
陈敬龙心里冰凉,颤声问道:“难道……我已威望扫地,再没有一个大将肯倾向于我?”
严奇思索片刻,沉吟道:“若说一个没有,似乎也不至于至少虎啸军大将李峦峰,还是感念你解三星城之围、解救他部下之德,对你极有好感的。这次他主动要求去接应你,便是有意向你示好了;你若当真需要帮忙时,他或能随你行动”
陈敬龙轻轻点头,苦笑叹道:“‘或能’……嘿,也就是说,只是有希望,却并非保准的了”
严奇叹道:“还能怎么样呢?你擅自出兵,结果伤亡大半、险些全军覆没,有此例在先,谁还敢轻易信你随你?难道你当人人都同你一样,是不怕死的么?”话刚出口,忽地一怔,沉吟自语道:“不怕死的……不怕死的……”猛地精神一振,兴奋讲道:“如果你所行有理,是为国出力、有立功可能,或许虎威军大将唐遥怀和虎狂军大将左烈能冒险相助”
陈敬龙欣喜问道:“他两个,是肯信我随我的?”
严奇笑道:“信你倒不一定;不过,这两个都是不怕死的
唐遥怀为人忠勇,视为国战死、马革裹尸,为将者最堪自豪之结局,只要是对轩辕族有利之事,他便肯冒性命之险去干。
你兵败受困后,我也曾听他感叹,虽对你草率出兵之举颇不认同,但对你急于破敌这一片为国之心却极为赞赏。
可见,此人对你印象不恶,你很可以与他多些往来,着意结交与他,努力争取他的支持
至于左烈,性刚气盛、好战喜功,只要有立功机会,就算风险极大,他也肯去。
当初你解三星城之围、浴血而归,他是对你最为佩服的一个,曾当众称赞你是真好汉、真英雄;你后败受困后,他虽不再表露对你的敬佩之意,但曾大力主张趁敌分兵之机而破之、以便解镛城之围,对袁石坚守不出以求万全的作法,十分不以为然。
依我看,要取得此人相助,只需夸耀功劳以诱之、贬斥胆怯之徒以激之便可,应当不会很难”
陈敬龙思索片刻,微有喜色,问道:“除了这两个人,还有别人没有?”
严奇摇头叹道:“唉,人心苦不足;这话正是说你的了你终该明白,军中只凭实力说话,陈家军现在势微力薄,已不堪与其余八军相比,你这大将,说话已远不如其余八位大将有份量,怎还能指望别人甘心倾向于你?唐、左二位大将,有争取的可能,但究竟能不能争取成功,尚且未知;待你当真取得了他二人支持,有了实力倚仗,再考虑争取别人,也还不迟;现在却不必奢望太多了”
陈敬龙点点头,又问道:“既然唐、左二将勇烈,此番与暗军大战,他二人定是奋勇当先,部下折损必然不少吧?”
严奇叹道:“正是。虎威军在大战中伤亡最重,足足折损四万多人,几乎去其一半;虎狂军稍好一些,折损三万左右;其余六军,伤亡都不足两万,有的只不过几千人罢了;至于大帅袁石的护卫军,参战只不过装装样子而已,其实没有当真厮杀,总共伤亡不足千人”
陈敬龙又轻轻点头;思索片刻,问道:“严将军,我想与诸位大将聚一聚,请他们喝一次酒;这两天之内,你能不能帮我找出相聚的时间和由头?”
严奇大是警觉,斜睨冷笑道:“我就感觉你突然找我问这些事,有些不大对头;果不其然毫无缘由,便要请众将喝酒,岂不荒唐?你究竟有什么图谋,趁早对我明说了吧,不然,可别指望我肯帮你”
陈敬龙笑道:“当真没什么图谋,只是想借这饮宴机会,观察诸将反应;看看我这次大败之后,诸将对我印象如何严将军只管放心,我吃过一次大亏,已经受了教训,再要有所行动之前,定会与你仔细商量,绝不会再瞒着你莽撞行事了”
严奇凝目看他半晌,见他神色郑重,不似装假,这才欣慰点头;沉吟道:“严将军么,便想不出聚饮的由头;若是严监军么,倒还可以”
陈敬龙大喜,急问:“是,是,您现在是监军,是我叫的错了不知严监军有何良策,可合情合理的让众将聚饮一次?”
严奇笑道:“其实不用你说,我本也打算今晚请将帅们痛饮一场的咱们大破暗军后,按军中规矩,须得饮酒庆功;只是现在有了我这监军,庆功饮宴之事大帅再不能自已做主,非得经我允许方可,而我又担心你安危,赶赴镛城这许多天,所以至今众将也还没喝到庆功酒呢。现在我回来了,自该把此事补上,免得落诸将埋怨才好”
陈敬龙听说今晚便可聚饮,喜不自胜,连道:“越快越好,越快越好哈哈,我本担心时间赶不及,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了”
严奇见他喜悦异常,大是起疑,皱眉问道:“陈敬龙,你想聚饮的目的,绝不像你说的一样简单你究竟要搞什么花样?”
陈敬龙沉声笑道:“花样是没有,只不过抓紧时间做事而已;今晚饮宴,我便要寻机会打动唐、左二将之心,争取到他二人支持”
严奇踌躇道:“这种事,须慢慢拉拢才行,可不能操之过急……”
陈敬龙笑道:“放心,我自会察颜观色,视诸将情形而定夺行事,可为则为,不可为,我也不会勉强你只管安排酒宴便了,不用有过多担心我这便告辞,咱们晚上再见”一边说着,一边早立起身来,走出帐去。
三百九十八节、准备拉拢。
三百九十九节、芥蒂尽消
三百九十九节、芥蒂尽消
待陈敬龙再次回归本帐,却见帐内几个身着雪白长袍、背负长剑的青年正伫立等候。
陈敬龙微惊,按剑问道:“你们是铸剑山庄弟子?”
那几人并不应声,齐施一礼后,便侧身退开,让出身后一架软椅。椅中,一人半坐半卧,喘息笑道:“敬龙兄弟,我本该去镛城见你才对,可我现在情形,着实不便;未能相迎,望勿见怪”
这人身着白袍,相貌英俊,神态于儒雅中隐显阳刚、气质斯文而不失潇洒;正是欧阳干将。只不过,此时他脸色蜡黄、气喘吁吁,再不是往昔神采飞扬的模样;其胸前、肋下处,白袍皆有血渍透出,斑斑点点,如雪上绽开几瓣红梅。
陈敬龙早知回营后必能见到此人,可此时当真见了,却仍不免喜忧并生,心情复杂。默然半晌,方淡淡说道:“这次我得脱绝境,全仗欧阳兄运筹决策;敬龙欠你这个人情,可着实不小”
欧阳干将摇头苦笑,挥手命那几名山庄弟子退出帐去;待帐内再无旁人,方挣扎起身,歉疚叹道:“敬龙兄弟,当初派人拦路阻击,欲要害你,是我不对;你肯网开一面,饶我一次,大恩大德,干将永生不忘我说过:必有所报,以补旧义这次运筹破敌以解陈家军之困,不过是稍报敬龙兄弟之大德罢了;我只希望,通过此举,能使敬龙兄弟明我真心、原谅我昔日之过,消除胸中芥蒂,不念干将旧恶……敬龙兄弟,我厚着脸皮来见你,是诚心致歉来了;你若肯原谅于我,便请……受我一拜”言毕,双膝微屈,便要跪倒,但尚未跪下,已闷哼一声,脸现痛楚之色,手捂肋下,摇晃欲倒。
陈敬龙本非不肯释怨之睚眦小人,此番因欧阳干将出力而得解镛城之困,原本对他的恨意早消去大半,此时再见他愧疚致歉、言辞诚恳,胸中所剩无几的芥蒂登时也烟消云散,再无挂怀;见他神情痛苦、立足不稳,忙上前扶住,劝道:“我早就原谅你了,也不用你跪拜致歉有什么话,你坐下再说”
欧阳干将慢慢坐躺回软椅当中,希冀问道:“你……仍肯当我是朋友么?”
陈敬龙不答,沉吟问道:“你怎会受了伤?伤势如何?”
欧阳干将喘息应道:“与暗军大战时,我努力厮杀、冲突在前,于乱军中不小心着了两矛,伤了胸肋,不过伤势并无大碍,将养些时候,便会好了”
陈敬龙颇觉诧异,皱眉问道:“你居然肯冒性命之险,亲临战阵、冲突杀敌?”
欧阳干将苦笑道:“在你印象中,我是个只知谋算求利,绝不肯轻身犯险的自私惜命之徒,对么?”陈敬龙微微一笑,默不应声。
欧阳干将苦笑叹道:“凭我以往作为,给你留下如此印象,并不奇怪……嘿,坦白来说,我本也确就是个自私小人,你看的绝没有错;若依我以前心性,自不肯轻身犯险、上阵杀敌的我如今之所以有了改变,说起来,全是因为你当初的一句话”
陈敬龙大是惊奇,道:“我的一句话?我说过什么话,竟有如此力量,能改变你的心性为人?”
欧阳干将正色道:“你曾要山庄弟子转告我:‘莫忘了自已是轩辕儿女才好’听了这一句话,我深有所感,自忖不敢忘本,不敢自私惜命而有负轩辕儿女身份,所以才有如今上阵拼命之举敬龙兄弟,我此番来到前线,是打定主意,竭力保国、卫我轩辕,纵然万死,亦不稍退;你……你能信得过我么?”
陈敬龙望着他白袍上点点殷红,沉吟片刻,动容道:“对你言语,我不敢轻信,但我信得过你所流之血我说过:只要你真心抗敌保族,我必定不念旧恶,仍以兄弟相待。干将兄,今后你我沙场并肩,定要守望相助、生死相扶,无亏兄弟义气才好”言毕,伸出左掌,递到欧阳干将身前。
欧阳干将喜动颜色,喘息笑道:“好,好,守望相助、生死相扶,无亏兄弟义气;就是这话”说着,伸手与陈敬龙手掌紧紧相握。
二人芥蒂尽消,均极欢欣;待激动情绪稍平复后,又就对战局势、胜负前景讨论许久,言谈互和,气氛融洽;直到二人都因伤重体虚而疲劳难支,方才暂别;欧阳干将唤山庄弟子进入,抬了软椅,送自已回所居之处休息。
陈敬龙倒卧榻上,小睡片刻,将养精神;到天黑时分,有亲兵入帐将其唤醒,禀说:监军派人传话,请将军赴帅帐饮宴。
陈敬龙休息养神,为的就是与众将聚饮;听亲兵此报,忙正盔勒甲,整理一番,然后赶往中军帅帐。
此次酒宴,是为庆贺大破敌军而设,大帅、监军、九位大将,固然尽数到场,一个不缺;连那义军首领欧阳干将,也因在此战中起到决定性作用,功不可没,而被请来赴宴。他在白虎军中并无职司,而众将毫不排斥、肯与他同席,显然是其智勇已令众将折服,无人再敢小觑于他。
大帅、监军各讲几句,无非是陈述大胜、赞扬激励众将之语,随即开席。席间,众将谈讲大战经过,兴奋难抑、开怀畅饮;待都有了几分醉意之后,更是纷纷表露功绩,你讲我说、争强夸胜,喧闹非常。
陈敬龙并未参与大战,当然Сhā不进众将的夸功炫耀当中,况且他与众将聚饮别有用意,本也不肯随众喧闹;当下只是冷眼旁观,察看众人神情表现,尤其对严奇提过的唐遥怀、左烈二人格外留意。
在场者,除陈敬龙十分安静之外,还有两人保持沉默,不随众将喧哗。一个是欧阳干将;他身带重伤,精神萎靡,能坚持赴宴,已很不容易,当然无力随众欢闹;另一个,便是虎啸军大将唐遥怀。
那唐遥怀四十出头,身材相貌均极平常,平素言谈举止亦无出众之处,是个不易惹人关注之人。今晚他只是垂头默坐,不住自斟自饮,并无兴奋举止;虽与众将表现不同,但太过沉静,仍是极不惹人关注。
而左烈却恰恰相反,正是喧闹众将中最为活跃的一个。他三十五六岁模样,高大魁梧,浓眉大眼、面孔黝黑,一看便是耿直刚勇之人;今晚他喝的黑脸隐泛红光,不住与诸将争抢说话,大呼大笑,显然十分快活。
陈敬龙静观良久,心中暗自盘算;待诸将争相夸耀,愈演愈烈,有人直争的面红耳赤之时,忽地立起身来,喝道:“诸位将军且请安静,我有话说”
众人被他这突然一喝吓了一跳,齐齐住口,向他看去。
陈敬龙端起酒杯,含笑言道:“此次大破暗军,诸位劳苦功高,实堪称颂;而我陈家军能得脱困,亦出于各位血战破敌之所赐,敬龙对各位感激之情,无可言表,唯有借此宴饮之机,敬杯酒,略示谢意”
众将听他此言,大半欢笑点头,有的便自矜笑道:“陈将军这话说的不错,若没有我们奋勇破敌,陈家军必然覆灭;你敬酒道谢,确也应该”有几人,已端起杯来,准备受敬而饮。
陈敬龙阻那端杯几人,道:“且慢如此救命大恩,若一杯酒统统敬过,未免太过马虎,实不足表达敬龙感激之意;待我逐一敬酒道谢,方才妥当”
众将见他如此郑重,更是欢喜,纷纷大笑点头;举起杯的,又将酒杯放下,等他单独敬谢。
陈敬龙稍一沉吟,朗声说道:“这第一杯酒,自要先敬大帅为是帅为军中首脑,能够破敌,自离不开大帅的运筹决策;不须问,此次大捷,大帅谋划指挥之功无人堪比,敬龙深以白虎军有此睿智果决之帅而庆幸;袁大帅,敬龙先干为敬,以表谢意”说着,举杯凑到唇边,作势欲饮。
听他此言,诸将面面相觑,多有撇嘴冷笑,流露不以为然之色者。袁石更是尴尬,面孔涨的通红,慌忙阻道:“陈将军且慢”
陈敬龙佯装不解,停杯诧异道:“怎么?大帅不肯赏脸么?”
袁石咂嘴干笑,局促不安;指向欧阳干将,支吾言道:“若讲运筹决策……这次大战策略,全是出于欧阳公子的谋划,这个……嘿,实非本帅之功陈将军这第一杯酒,便先敬欧阳公子吧,本帅可承受不起”
陈敬龙佯装不知,转问欧阳干将:“欧阳公子,果如袁大帅所说这样么?”
那欧阳干将何等聪明?见陈敬龙一番做作,早知他别有用意;听他询问,忙笑道:“干将虽出些力气,却不敢自认功劳最大陈将军这杯酒,我是不配喝的;干将心中,自知功劳最大者是谁,但眼下且先不说;只等陈将军自行寻找,看最后陈将军寻定之人,是否与干将心中所想之人相同如此最后揭晓答案,观你我所见相合与否,便如覆射游戏一般,倒也有趣”
陈敬龙见他有意推脱避开,不参入干扰自已行事,且言语留下后续余地,显有在自已掌握失控时岔开话头、圆转回护之打算,不由欣喜;向他微一点头,以示谢意;皱眉咬唇,作思索状,想了又想,方笑道:“虽然策略谋划出于欧阳公子,但最终定夺之人,终是大帅;且此战大破暗军、伤敌极众,大帅当先奋勇、激发士气之功,不可轻忽;说来说去,这第一杯酒,终还是要敬大帅的”
此言一出,众将更是尽皆色变,有的鼻中轻响,“嗤嗤”不绝,不屑之意显露无遗。袁石面红如血、手足无措,身体扭来扭去,坐不安稳;尴尬至极,狼狈不堪。
三百九十九节、芥蒂尽消。
四百节、诸将不和
四百节、诸将不和
陈敬龙称颂之语一出,诸将大多不屑冷笑,显然,在大战过程中,袁石并没有奋勇当先以励士气,其表现颇令诸将不满。
陈敬龙见袁石愧窘不肯举杯,又佯装不解,催道:“末将敬酒致谢,大帅为何不饮?”袁石干声而笑,喃喃无所应对。
正在尴尬时候,却听虎厉军大将楚文辉大声笑道:“全军之主帅,一旦有失,则军心大乱而不可收拾,岂能亲冒矢石、轻身犯险?此番大战,大帅虽不曾奋勇当先,但自保不失,使将领无忧、军兵无虑,稳定军心,所行正合帅者本份,实堪称颂”
他话音刚落,虎雄军大将于宽忙接口笑道:“楚将军所言有理哈哈,这次得破暗军,实离不开大帅消除将士顾忌、稳定军心之功;陈将军这第一杯酒,先敬大帅,确有道理”
有这二人解围,袁石稍解难堪,窘态微消;干笑道:“本帅只是尽了本份而已,本不敢妄谈功劳……”
不等他说完,却听虎壮军大将闻青松阴阳怪气的冷笑道:“嘿,两军决战、抵死相拼之际,十万护卫军只致力保护大帅,真是毫不浪费大帅如此重视自保以稳军心,这本份么……哼,哼哼,果真是尽到十足”
他这话,分明是指责袁石耗重兵保护自身、不为决战着想,几与指着袁石鼻子斥骂无异。诸将见他公然与袁石对立,无不变色。
袁石脸色忽青忽白,难看至极,沉声说道:“闻将军,本帅从军近四十年,从不敢畏险惜命而有误军事;你对我不满,尽可别寻理由指责,但若指责我为求自保而虚耗军力,本帅可不能接受”
虎雄军大将于宽接口,厉声喝道:“大帅说的不错闻将军,袁大帅并非畏战惜命之人,我等皆知;你如此指责,玷污大帅声名,就算大帅不予追究,我等却也容忍不得”说着,立起身来,怒瞪闻青松,颇有出手放对、抱打不平之意。
闻青松冷笑道:“你等?你等是谁?是除闻某以外的所有大将么?嘿,恐怕各位将军,未必尽如于将军一样不分是非,只以维护大帅为是”
他话一出口,虎怒军大将冯坷随声而起,大声叫道:“不错,闻将军以下犯上,似不应该,但天下事终究抬不过个理字;闻将军说的既然有理,便只能由得他说,难道能以强势相逼,堵他口么?于将军,你怒目起身,意欲何为?你若想以强压人,可莫怪我姓冯的不肯坐视”
冯坷话音刚落,虎猛军大将齐天和直视于宽,沉声言道:“闻将军虽对大帅不敬,但并不曾指责大帅畏战惜命,我竟不知,于将军这怒气,究竟从何而来?哼,十万护卫军于大战之际只保一人而不曾努力杀敌,这事未免太也说不过去;闻将军不满,难道不应该么?”
于宽见冯、齐二将摆明维护闻青松,要与自已为难,不禁有些底气虚怯;慢慢坐回椅中,讪讪说道:“既然不是指责大帅畏战惜命……哼,我可不明白,大帅又有何过错,以令闻将军不满了”
严奇见诸将争执翻脸,极为不安;见闻青松满脸不忿,又要接口,忙抢道:“大家稍安勿躁,听我一言咱们今夜举宴,是为庆贺破敌,理当说些高兴事情才对,怎可争执冲突,坏了气氛?依我之见,大帅是为军中核心,无论如何,陈将军这第一杯酒,敬大帅都是没有错的;至于论功相谢么,待大帅受了陈将军一敬之后,诸将再自行评比为是,大帅实不须参与其中”
他是监军身份,诸将本不愿得罪于他,况且他为人随和,与众将均都交好,众将难以驳他情面;听他劝说,便也都借坡下驴,停住了口,不再争吵。
陈敬龙见众将争执太过,几要动武,也觉不妥;趁严奇打圆场的机会,急忙笑道:“不错帅将身份不同,本不该夹杂一处论比功劳袁大帅,且不论您在此战当中是否有功,只就您身份而言,敬龙这第一杯酒,便该敬您才是”言毕,举杯向袁石略一示意,随即一饮而尽,不给袁石推辞拒绝的机会。
他明说出来,“只就身份而言”“不论是否有功”,等于直述袁石在此战中并无功劳,贬斥之意甚是露骨。闻青松、冯坷等与袁石不合者,听他这话,无不冷笑,望向袁石的眼神里满是嘲讽。
袁石气的脸色苍白、身躯微颤;欲要发怒,但陈敬龙没有直接不敬之语,并无话柄可捉;欲要隐忍,却又难以甘心;握着酒杯,踌躇不定,不知是该忍气喝酒好,还是该摔杯发火才对。
严奇亦觉陈敬龙太过不留情面,皱眉对他微一摇头,以示阻其继续胡闹;随即笑道:“哈哈,陈将军敬酒示谢,对上礼敬;大帅受敬还礼,待下宽和;好,好,如此将帅融洽,真我白虎军之幸也哈哈——”一边打着圆场,一边冲袁石连使眼色,催他饮酒。
袁石并非蠢人,听严奇之语,早意识到,陈敬龙“敬酒示谢”,自已若不接受,难免落下“傲慢无礼、慢待大将”之口实,无奈何,只得举杯一饮而尽,饮过之后,尚要忍气吞声、强装笑脸,向陈敬龙道一句:“陈将军如此多礼,本帅愧不敢当”
陈敬龙亦不想逼他太甚,以至撕破脸皮;见他喝了酒,便将他抛开一旁,不再提起;自顾斟满酒杯,笑吟吟说道:“大帅已然敬过;这第二杯酒,自是要敬在座同僚中的一位了,只是不知,哪一位功劳最大,堪当先敬?”
众将面面相顾,均有争竞之意;稍静片刻,冯坷抢先言道:“我虎怒军奋勇交战,斩敌逾六万人,功劳可算不小……”不等他说完,楚文辉冷笑道:“我虎厉军伤敌数量,并不比虎怒军少”
左烈带了五分酒意,不屑大笑道:“斩敌六万,算得什么?死在我虎狂军手下的敌军,不下十几万……”
楚文辉冷笑打断道:“虎狂军杀敌虽多,自已伤亡可也着实不少,如此情形,也敢妄称功劳么?”
左烈大怒,瞠目喝道:“打仗怎能没有损失?我虎狂军损失虽比你虎厉军多出一倍,但我虎狂军杀敌亦比你虎厉军多出一倍以上,怎么便不算功劳?”
楚文辉未及答言,闻青松抢道:“左将军,你伤敌多,自损也多,衡量起来,功劳也不过与楚将军仿佛罢了,其实算不得格外出众”
左烈怒不可遏,拍桌大叫:“岂有此理?兵马消损,便要抵消功劳么?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闻青松笑道:“杀敌是功,自损是过,功过相抵,合情合理……”
他话犹未完,只听“啪啦”一声脆响,却是虎威军大将唐遥怀将酒杯掷于地上,摔的粉碎。
他一直沉默自饮,不声不响,谁也未曾多留意他;此时他忽然发作,众人均是一惊,再顾不得争竞,一齐向他看去。
唐遥怀已带了八分醉意,满脸紫涨;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两手撑在桌上,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缓缓扫视众将;咬牙切齿,神色颇为不善。
众将见他如此,无不骇异。袁石小心问道:“唐将军,你……你哪里不舒服么?”
唐遥怀醺醺一笑,摇摇晃晃站直,抬右拳在自已左胸重重一捶,嘶声叫道:“我这里不舒服,这里不舒服……我心痛,心痛……你们懂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解何意。袁石沉吟道:“既然唐将军身体不适,不如马上请医者来瞧……”
唐遥怀重重一掌击在桌上,大叫:“去他**的身体不适”一碗菜肴被他这一掌按翻,汁水扣上他衣袖,淋淋漓漓;唐遥怀却看也不看一眼,恍若无觉。
众人见他对大帅说话而口出垢语,都知他醉的狠了,已头脑不清。袁石也不以为忤,忙道:“快送唐将军去休息吧”冯坷、齐天和等坐在唐遥怀近处的几位将领便纷纷起身,欲要扶他。
唐遥怀愤怒大叫:“我没有醉,不劳你们费心都给我老老实实坐好,听我说话”说着,已按上剑柄,竟似有谁不老实,便要抽剑将之击杀之意。
众将见他如此大撒酒疯,倒不敢轻易近身去扶了,只得各自归座,聊以应付,免其酒疯撒到自已身上。
唐遥怀见众人全都坐好,这才松开剑柄;直着眼睛扫视众将,咬牙问道:“你们不知我为何心痛,是不是?你们都不明白,是不是?”
众将听他这问话,似是醉后胡话,却又似有其深意,一时都不知应否接口;迟疑片刻,左烈仗着酒意应道:“我明白;唐大哥是因为虎威军伤亡太多,所以心痛我虎狂军伤亡也多,我心里,也跟唐大哥一样痛的”
唐遥怀缓缓摇头,叹道:“你不明白,你根本就不明白”稍一沉吟,瞪着眼睛扫视众人,沉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从军?我们耕田种地也好,学个手艺也罢,怎样不能混碗饭吃?为什么偏要离乡背井,严冬披冷甲、雪夜睡帐篷,到这战场吃苦?我们在家陪伴妻儿,安安稳稳,有什么不好?何苦当这将军,带兵打仗,奔波劳碌?”
他话说完时,目光恰扫视至于宽脸上,随着话语停止,目光也跟着停住,不再移动。
于宽见他定定望着自已,只得接口回应,笑道:“唐大哥此言差矣军者,国之保障也;绝不可少咱们从军,为的是保国护民、卫我轩辕,此乃大义也,便是吃苦再多,也不应有悔怨之心你我能得为国出力,不负大丈夫之身份、无亏轩辕儿女之责任,实属万千之幸、无上荣光,岂是陪妻伴子、安稳享受者可比?”
唐遥怀点头微笑,缓缓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又扫视众将,问道:“他说的对么?”
袁石等人见他问来,只得纷纷点头,承认于宽所说不错。
唐遥怀忽地脸色一变,瞠目大骂:“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东西,既知从军是为保国,却又为何不尽军人本份?如你们一般的狗才,倒不如把脑袋夹在裤裆里,滚回家搂老婆去吧,留在军中,真真丢尽了军人的脸与你们这些不知羞耻的混账为伍,我唐遥怀活着没脸见轩辕百姓,便是死了,也无颜去见那些殉国兵将于地下我……我……可叹我唐遥怀好汉一条,却混在你们这群王八蛋中间,当真是祖上无德、倒了八辈子大霉”骂毕,犹不解气,又是一掌重重击在桌上,震的桌子摇晃、杯盘乱响。
四百节、诸将不和。
四百零一节、威望稍复
四百零一节、威望稍复
唐遥怀忽地破口大骂,众将都不禁暗暗苦笑,均想:“他果然醉的狠了,只知乱撒酒疯与这醉鬼,并不能认真计较;平白受他这一场辱骂,当真倒霉”任由唐遥怀骂的难听,在座却无一人应声驳斥、呼喝还骂。
唐遥怀痛骂过后,怒气稍泄,随即眉头紧皱,若有所思;跟着抬起手来,向陈敬龙、欧阳干将、左烈三人分别一指,含混言道:“你们……是好样的我骂的人中,不算你们,你们不要多心”稍一停顿,又指向贺腾,叹道:“监军不是将军,冲锋陷阵的事,与你无关;我骂的人里,也不包括你”
此言一出,袁石及其他众将无不变色。显然,唐遥怀知道区分、说明所骂中不包括谁,可见其并非是当真醉到神志不清,他这一场大骂,虽是借了醉意,但绝不是纯粹的撒酒疯混骂,分明是有缘由、有针对的了。
众将愕然对视,脸色都十分难看。静默片刻,于宽先忍不住,忿然起身,怒道:“唐将军,你这算什么意思?我等亦为军中大将,身份并不在你之下,况且有大帅在此,是你上司;岂容得你如此猖狂、恣意辱骂?”
唐遥怀比他更怒三分,拍桌大叫:“你还有脸质问我?趁早闭了你那鸟嘴,别自寻没趣了吧我来问你,大战之时,你虎雄军位于何处?可曾冲在最前、全力以赴?”
于宽微微一呆,脸现尴尬之色,喃喃不能接口。唐遥怀不再理他,又转头直视闻青松,怒问道:“你嫌虎狂军伤亡太重;我来问你,虎狂军在左将军引领下,勇往直前、奋力杀敌之时,你虎壮军位于何处?”
闻青松面容一僵,支吾道:“我虎壮军……也在杀敌……”唐遥怀忿怒喝道:“当然在杀敌,只不过,是跟在虎狂军后面,等虎狂军血战死拼,将敌军冲乱之后,你虎壮军跟进,剿杀些几乎没了战力的散敌而已,对不对?你虎壮军不曾与敌军正面冲突,不用拼命厮杀,当然便不会有很大伤亡,对不对?”
闻青松脸上涨红,不能应声,缓缓垂下头去。
唐遥怀连声冷笑,不再理他,又瞪着眼看向袁石,定定不动。
袁石见他要寻自已晦气,忙干笑安抚道:“唐将军,大战时,虎威、虎狂二军冲在最前,浴血奋战;你与左将军,堪称诸将表率本帅知你功劳,定会禀报王爷,为你讨赏”
唐遥怀摇头叹道:“我只不过在尽军人本份,并不敢妄谈功劳,更不图什么赏赐袁大帅,护卫军折损甚微,你实力得以保全,必定开心的紧吧?”
袁石听他这一问,连强笑也笑不下去;面容僵硬,双目乱转,却无可应答。
唐遥怀凄然苦笑,仰头叹道:“决战本该竭尽全力,可实际上当真尽了全力的,不过只有我虎威军、左将军的虎狂军,以及欧阳义军罢了只虎威、虎狂二军,伤敌便在三十万以上,若所有白虎军都能全力以赴,这一战,明明可以将暗军主力彻底击溃,岂止是伤敌六十万而已?绝佳机会,而未能得竟全功……可惜,可恨”
众将听他感叹,均显惭愧;齐天和羞急辩解道:“唐将军,大战时,我们也都尽了力,只是我等所统军兵不及虎威、虎狂二军精锐,我等又不如唐、左二位将军勇猛,那也是无可耐何之事……”
唐遥怀冷笑打断道:“你当我是傻瓜不是?嘿,你们只想保存自家实力、凭实力以保在军中的地位份量,所以交战时都尽量避免与敌硬碰、力求减少伤亡,当我看不出来么?至于把握机会,全力相搏击溃暗军,以保我轩辕安宁;这件事在你们心里,都不及保存自家实力重要,你当我不明白么?亏你有脸说出尽了全力之语”
众将见他说到了问题本质之所在,登时都如坐针毡、局促难安。齐天和涨的满脸通红,无颜再行狡辩,忙坐回椅中,垂头不语。
“砰”一声大响,却是左烈在桌上击了一掌;忿忿言道:“原来如此若非唐大哥明言,我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嘿,厮杀时,别军都跟在虎狂、虎威二军之后,我只当我二军最为厉害,别军全比不上,还曾沾沾自喜;此时才知,原来是这般道理嘿……哈哈,唐大哥,原来你我不过是两个傻子而已,在这些有心机的将军眼里,当真可笑的很呢”
众将听他这郁愤嘲讽之语,更是无地自容,尽皆垂头;当此情形,袁石也没脸摆什么大帅威风,毫无底气去斥责唐、左二将,只能随众垂头,聊以遮羞。
唐遥怀摇头叹道:“你我不是傻子,而是真正的军人我们对得起王爷,对得起轩辕百姓,无愧于心可笑那些只顾私利,有负军人本份的将领,居然还有脸争强论胜、比较功劳,真真是不知‘羞耻’二字怎生写法,太过龌龊”
左烈听得此言,大点其头,深以为然;含怒扫视众将,不住冷笑。
严奇见气氛已僵到极处,无可回转,寻思一下,叹道:“唉,好好一场庆功宴,落到如此情景,也当真无趣的紧;不如就此散了……”陈敬龙急抢道:“且慢”
严奇十分不悦,低声喝道:“陈将军,如此不快,皆因你而起,你究竟还想怎样?”
陈敬龙笑道:“敬龙尚未敬酒以示谢意;要散席,也要等敬龙敬过酒再散才好”言毕,冲唐遥怀、左烈二将举杯示意,正色道:“唐将军、左将军,二位引军奋勇血战,劳苦功高,敬龙真心佩服;这杯酒,敬二位将军,还请赏我脸面,莫要推辞”
左烈端杯笑道:“陈将军,你是好汉子,你敬酒,我当然不会推辞”唐遥怀却苦笑叹道:“陈将军,并非我不肯赏脸,实因我忠勇远不及你,万万不配受你这一敬;你这杯酒,我没有颜面去喝”左烈听他这一说,登时一愣;想了想,把本已端起的酒杯又再放下。
陈敬龙敬这杯酒,本只为向唐、左二将示好而已,再没过多想法;听唐遥怀说出这番话,颇为不解;诧异问道:“唐将军此言,从何而来?”
唐遥怀寻思一下,先向欧阳干将抱拳施了一礼,正色言道:“此次得破暗军,皆出于欧阳公子谋划,而大战之际,公子又甘冒奇险,引义军迂回于强敌之后,劫敌大营,更曾奋勇拼杀、不畏矢石,以至身受重伤;论智论勇、论为国之心,欧阳公子皆令唐某佩服;欧阳公子,唐某敬你,向你施这一礼,是诚心诚意”
欧阳干将无力起身还礼,只能抱拳略一示意,谦道:“唐将军谬赞了;干将愧不敢当”
唐遥怀又转向陈敬龙,动容说道:“陈将军,自你到前线以来,解三星城之围、袭敌大营、雪地伏击敌军,次次作为,皆是冒着奇险、以性命相搏;虽然你行事未必尽皆妥当,但这一片克敌保国的赤胆忠心,无人可比,不容置疑陈家军兵困镛城,陷身绝境后,以陈将军的本领、声望,若投暗族,不失封侯挂印、坐享尊荣,但陈将军并未投敌保命,而是宁拼一死,引军苦战不屈,纵到力竭势危的最后关头,仍无半点动摇;这一份忠义刚烈,我唐遥怀自问不如;陈将军,只有我唐遥怀敬你服你的道理,绝没有你敬我唐遥怀的理由;你敬我酒,我愧不敢受,我向你施礼以表敬意,你却尽受得起,不必推辞”说着,抱拳弯腰,恭恭敬敬向陈敬龙施了一礼,甚是郑重。
陈敬龙慌道:“这……这……唉,敬龙乃败军之将,怎当得起唐将军如此相敬?这可真是愧煞敬龙了”忙抢上前去,托住唐遥怀手肘,扶他直身。
众将见唐遥怀对陈敬龙如此相敬,有的惊奇、有的诧异、有的不以为然、有的默默点头,神情皆不相同。
闻青松撇嘴翻眼,轻声唾道:“呸,险些全军覆没,丢脸至极,配得上让人如此敬重么?”齐天和直视闻青松,沉声说道:“他确实佩得上自他到前线来,折在陈家军手中的敌军,已近四十万,你敢不服?”闻青松寻思一下,点点头,忙将不屑神情收起。其余诸将听得齐天和这话,亦都沉吟,端正颜色,不敢再显露不敬之意。
虎啸军大将李峦峰轻声叹道:“说起来……陈家军虽经历大败,但受困期间,伤敌数量远超自家折损数量,若认真计较衡量,究竟是胜是败……嘿,似乎也难下定论”
诸将争执时,这李峦峰不Сhā一言,显是不偏袒于任何一方,亦不与任何人对立;是以他说出话来,诸将纵不会轻易接受,也断不会生出抵触之心;而因他这一提,仔细思索,认为有理者,确也不乏其人。楚文辉、冯坷二将,看着陈敬龙微微点头,显已有些认可之心。
陈敬龙虽早知李峦峰感念解救其部下之德,有与自已结交之心,却万没料到他竟会在这时候说出这样一句有力气的话来,为自已开脱,让自已因大败而毁掉的威信大有恢复;惊喜之余,忙向李峦峰点头示谢。李峦峰亦冲他点头微笑,以示友善。
袁石见有人认可陈敬龙这“败军之将”,颇不舒服;轻声冷笑道:“无论怎样说,不顾大局,只凭个人喜恶而行,终是不当……”
不等他说完,欧阳干将喘息抢道:“陈家军所立功劳,别军无可比拟;无论怎样说,陈将军都是值得敬佩的”
他话音未落,左烈拍桌大叫:“陈敬龙是好样的,我早就说他是好样的,半点也不曾说错谁要是不服气,也带兵像陈将军一样大干几场、杀那许多敌军啊?能耐比不过人家,只知道寻人错处、指责埋怨,算什么狗屁东西?”
四百零一节、威望稍复。
四百零二节、派系之分
四百零二节、派系之分
袁石听左烈叫骂,气的面色紫涨,有如猪肝;咬牙喝道:“左将军,你在骂谁?”
左烈梗着脖子冷笑道:“谁心虚接口,我便是骂谁”袁石一呆,随即强忍忿怒;虽气的浑身乱抖,却不再接口多言;目光转移间,望向陈敬龙,隐露恨意。
严奇见陈敬龙先前言语贬斥,已令袁石难堪,此时又因唐遥怀相敬、左烈称赞而更惹袁石忌恨,甚觉不安;欲将陈敬龙摘脱出矛盾场中,忙笑道:“陈将军是条好汉,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这一次大战破敌,陈家军并未参战,至于陈家军功过是非,不宜在此庆功宴上评说……”
欧阳干将喘息笑道:“严监军,请恕在下无理:您这说法,其实不当”稍一停顿,端正神色,徐徐说道:“倘若敌军兵力不曾分散,仍集中与我军对峙,在其优势兵力压制下,在下根本束手无策,想不出破敌之计,当然也就没有这次大战大捷之事了诸位争战有功,在下谋划有功,然,若无人诱敌分兵,全没决战机会,我等皆不得施展,又何来功劳可言?诸位凭着良心仔细想想,我军能有此大胜,究竟源自何处、是谁功劳最大?”
众将听他这话理正辞严,不能不服;稍一思索,不约而同望向陈敬龙。
欧阳干将喘息笑道:“在下先前说过,心中早知功劳最大者是谁;依诸位神情来看,似乎已都明白干将所指是谁,也都认同干将所想,并无异议,是么?”
左烈哈哈大笑,兴奋叫道:“我说陈敬龙是好汉子,现在谁还敢与我争论?此次大捷,分明是陈敬龙功劳最大,还有谁不服气么?”众将无可辩驳,相顾默然;有的情不自禁,微微点头。
陈敬龙万没料到欧阳干将竟会如此支持自已、如此努力为自已树立威望,一时惊喜无限、感激万分,暗自掂掇:“他果然心性转变,不再视我为敌,而是全力助我帮我;有此智勇兼备的强力臂助,何患大事不成?得他相助,则白虎军难逃掌握,敬龙必不负王爷所托”霎时间,对欧阳干将大觉亲近,疑忌之心消失殆尽、点滴不存。
袁石见诸将被欧阳干将一引,皆有认可陈敬龙之意,不由焦躁;怒声言道:“陈敬龙未领帅令而擅自出兵,以至惨败,兵将折损大半;只可言过,岂佩论功?”
严奇不悦反驳道:“陈敬龙本有自主行事之权,出兵不需奉请帅令,何来擅自出兵之说?”
袁石微微一怔,支吾道:“既便如此,他兵败终是事实……”
欧阳干将含笑打断道:“李将军已经说过,陈家军困守镛城期间,伤敌数量远超自方折损,究竟是胜是败,其实难下定论。况且,陈家军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情况下奋力抗敌、坚守十日,可谓劳苦至极;而正是因其坚守苦战、牵敌兵力,方为我军争得破敌的大好机会;论功高,非陈家军莫属。如此劳苦功高之军,袁大帅竟责其主将有过、斥其不佩论功,这个……这个……哈哈,恕在下在少见寡闻,竟不知军中会有这等规矩、天下会有这般道理了”
他话音未落,袁石已怒不可遏,森然喝道:“欧阳干将,你敢指责嘲讽本帅?”双目直视欧阳干将,目光闪动,隐显杀机。
欧阳干将神色自若,淡淡应道:“天下事,抬不过个理字。所行有亏者,自不免受人指责,任你位高权重,却也禁不得悠悠众口”
他话音刚落,左烈怒视袁石,冷笑道:“怎么?欧阳公子率义军苦战一场,身负重伤、险死还生,如此付出,竟连句话也说不得么?大帅的威风霸气,若肯用在战场上,倒堪称我军之幸,若只用来吓唬自已人,嘿,不管别人怎样,我姓左的终是不服”
唐遥怀瞪着眼直视袁石,沉声质问道:“陈将军劳苦功高不容置疑,欧阳公子仗义执言,亦无过错;难道权高位重,便可否定别人功绩、堵塞别人言语么?我竟不知,只顾自保实力者,究竟有何面目去喝斥奋勇建功之人?……”
他质问未完,闻青松阴阳怪气接口道:“嘿嘿,官大一级压死人;唐将军,你如此说话,可千万要小心了;有些人,仗着位高权重,是容不得别人说实话的”
袁石万没料到自已喝斥欧阳干将,竟会激起众怒,引得三位大将一齐与自已为难;诧异之下,不由呆住。
楚文辉、于宽二人见左、唐、闻三将公然向大帅发难,便立起身来,对三将怒目而视;而冯坷、齐天和二将见楚、于二人神色不善,于是也向他二人直直瞪视,显露维护闻青松等人之意。
严奇见气氛已僵到极处,若再稍有刺激,只恐众将帅要厮打混斗到一处,闹的不可收拾;忙起身喝道:“大家酒已喝多,言行皆有不当,不可再饮;今晚到此为止,速速散去,都不许再借酒撒疯、胡闹生事,不然,我必重重责罚快走,快走”一边呼喝,一边摆手驱赶,不容众人多言。
众人碍于他情面,又忌惮他监军身份,不好违拗他的意思;听他呼喝,只得各自出帐,回归本营。一场庆功宴,就此不欢而散。
众人散去时,陈敬龙故意磨磨蹭蹭,落在最后;待欧阳干将由铸剑山庄弟子用软椅抬了,出帐而去,方才跟出,缀着他行走。
稍行片刻,已再看不见其他将领;陈敬龙紧赶几步,抢到欧阳干将椅旁,低声道:“干将兄维护扶助之情,敬龙感激不尽。多谢”欧阳干将轻声笑道:“你我兄弟,本应相扶,何需道谢?”陈敬龙正色叮嘱道:“干将兄为敬龙而得罪袁石,只恐袁石不会轻易罢休;干将兄切须提防……”
欧阳干将微笑摆手,打断他说话,低声笑道:“袁石所行有亏职责,大失人心,不足为虑;他这帅位,风雨飘摇,不久必失……嘿,敬龙兄弟,你可要努力争取,莫失良机才好;我会一直支持你,绝无更改,只管放心”
陈敬龙听他言语,分明有帮助自已争取白虎军帅位之意,不由惊喜莫名;正要深谈几句,却听严奇在身后不远处含怒喝道:“陈将军,等我一等,严某有话问你”
欧阳干将含笑冲陈敬龙一拱手,低声道:“你我隔阂已去,随时可相聚商谈,不必争在一时;愚兄先告辞了”
陈敬龙亦知,当着严奇,绝无法与欧阳干将深谈,只得点头作别。欧阳干将示意抬椅弟子加快脚步,匆匆而去。
陈敬龙驻足等候。不一刻,严奇赶到近处,转头四顾,见附近再无旁人,方含怒问道:“敬龙,你搅的众将不和、将帅反目,究竟有何意图?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任意故闹,我可不肯与你干休”
陈敬龙笑道:“众将早就不和,将帅之间,暗中早有不睦,不然,王爷又何必要我投身白虎军中?我只不过让这些不和不睦明白表现出来,以便心中有数,但其不和并非因我而生,严将军可不能责怪于我”
严奇思索片刻,怒色渐消;沉吟问道:“你经这一宴,有何收获?对哪些事情做到心中有数了?”
陈敬龙沉吟应道:“收获着实不少;至少大帅威望已失,再无服众之能,我已知道”
严奇缓缓点头,叹道:“唉,袁大帅凭其资历而得此帅位,往昔没有战事时,行事还算公道,并不落人话柄;可如今,到了战场上,存亡得失明明白白,再容不得丝毫遮藏掩饰,他便无法维持昔日形象了这次与敌对战,他先是坚守只求不失,颇显懦弱,已令许多将领不满,而大战起后,他又只顾保存自已实力,不让护卫军冲锋陷阵,如此自私作为,着实令人气愤。经此一战,他确是威望大失,再不能慑服众将,不然,今晚也不会有多位将军敢公然向他发难了”
陈敬龙点头叹道:“他只能做和平时期的大帅,却做不得战争时期的大帅;这一点,想必王爷早就看的明白,不然,也不用担心白虎军会有分崩之日了而从今晚诸将表现来看,白虎军分崩之日,已然不远”
严奇默然片刻,黯然叹道:“诸将并非都是自私小人,只不过,都意识到将来白虎军必有变故,所以大多都着意于保存自已实力,以免有变故时,实力不够,受别人压制;正是因这顾虑,所以大部分将领在与敌对阵时不肯施展全力,也正是因为许多人保存实力之意显然,令别人疑忌,所以诸将才越发不和”
陈敬龙冷笑道:“上行下效;有如此着意自保的主帅,自然便有着意自保的将领;此事并不奇怪”稍一沉吟,又道:“依我来看,众将颇有派系之分。楚文辉、于宽二人,是倾向袁石一派的,对么?”
严奇点头应道:“不错他二人自从军以来,便在袁石手下,是得袁石培养提拔,方能成为大将;他二人,正是袁石嫡系,自要全力维护袁石”
陈敬龙微微摇头,沉吟道:“全力维护,倒不见得。我看于宽是对袁石死心塌地,那楚文辉却并非盲目支持袁石。在唐将军斥责众将不尽军人本份时,楚文辉颇显愧色,可见此人自私之心并不很重,倒颇有卫国护民之意对与此人,将来得机会时,很可以争取一下”稍一停顿,又问道:“闻青松、冯坷、齐天和三将,相互维护,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而三人是以闻青松为首,对不对?”
严奇笑道:“你果然颇有收获不错,他们三个,交情深厚,自成一派,向对袁石不很服气。但三人中,并非以闻青松为首,却是以齐天和为首;只不过齐天和不擅言谈,不似闻青松一般多话,所以总让人误会他是追随闻青松而行事,但实际上,闻、冯二人都是随齐天和而行,闻青松所说话语,皆是出于齐天和授意”
陈敬龙闻言大喜,笑道:“原来齐天和才是三人之首,哈,这可真是好极了”
四百零二节、派系之分。
四百零三节、说服二将
四百零三节、说服二将
严奇见陈敬龙喜悦,不由诧异,问道:“齐、闻二人,谁是首脑,又有何不同?”
陈敬龙含笑应道:“大不一样。那闻青松阴阳怪气、尖酸刻薄,不是个胸襟开阔之人;想说服他抛开私利,以大局为重,定不容易。齐天和却不一样;从今晚表现来看,他知羞耻、明道理,不像是个心胸狭窄的自私小人;依我猜测,他只因与袁石不睦,恐实力削减后难与袁石相敌,受其打压,所以才着意保存实力,此为无奈之举,并非其不知家国大义、将者本份,亦非其别存异志、另有图谋齐、闻二人比较起来,要说服齐天和为国尽力应该更为容易一些,所以,得知他是首脑而闻青松不是,敬龙十分欣喜”
严奇缓缓点头,沉吟叹道:“‘别存异志、另有图谋’……敬龙,你说这话,似有所指”
陈敬龙转头四下一望,将声音压的极低,缓缓说道:“全军之主帅,不以全军为念,却只顾保存个人实力,若非别有图谋、待时而动,又能有何解释?”
严奇怵然动容,默然片刻,叹道:“你的想法,与我完全一样你可能猜出,他究竟有何图谋,又在等待什么时机?”
陈敬龙含笑应道:“严将军想考考我么?嘿,全军之主帅,再有所求,除了反叛朝廷、自立为王,还能是什么?他现在不敢轻动,只因王爷还在,白虎军民皆忠于王爷;他等待的,是王爷离世、军民心散之时;我说的对么?”
严奇轻轻点头,定定望着陈敬龙,眼中满怀期望;缓缓问道:“虽知隐患,但陈家军兵微势弱,绝非其敌;你该如何行事,方能力挽狂澜?”
陈敬龙沉吟片刻,正色言道:“陈家军血战折损,以至势弱,但也正因血战抗敌,搏得声名,令忠义者敬服羡慕凭此声名,争取忠义者支持投效,则不难压制心怀不轨者”
严奇缓缓摇头,叹道:“虽有李将军、欧阳公子替你开脱,但你大败损兵之事实终究对声望有所影响;依你眼下声望,要使人服,并不容易”
陈敬龙含笑问道:“再加上欧阳公子声望,又当如何?”
严奇喜道:“他肯尽力助你?”陈敬龙笑道:“饮宴时,他已摆明态度,支持于我,难道严将军看不出来么?”严奇喜悦点头,思索片刻,含笑说道:“你二人声望加在一处,足可服人,只是……一山难容二虎;你对欧阳干将,可不能太过轻信,须得多加提防才行”
陈敬龙笑道:“他此番亲临战阵、冒死拼杀,以至身受重伤,可见其深明大义,不以私利为重;就算他有心与敬龙争竞,亦会等日后局势大定,再与敬龙分崩,绝不会恣意妄行,置大局于不顾”
严奇欣然笑道:“如此最好”寻思一下,又赞叹道:“你如今行事,多动心思、多方考虑,谨慎细致已不在我之下,看来这次兵败受困,让你有了不小的成长进步”
陈敬龙黯然叹道:“八万多将士性命,被敬龙丧送,敬龙若再不受教训、没点长进,还算是人么?”
严奇亦觉唏嘘,忙强笑道:“知你能细致思索、沉稳而行,我已放心酒席方散,趁诸将酒意未消,正可行事;你要做什么,抓紧时间去做,不必迟疑”
陈敬龙含笑点头,与严奇告别,径往虎威军营地行去。
到了虎威军营地,陈敬龙请巡夜军士通报,求见唐将军;不一刻,唐遥怀、左烈二人并肩出迎。见了陈敬龙,二人都是面露喜色,向陈敬龙施礼招呼,十分亲热。
陈敬龙见左烈在此,又是意外,又是欢喜,笑道:“哈,我欲寻二位将军闲聊几句,本想逐一拜见,却未曾想左将军恰恰便在唐将军这里;如此一来,倒省得我多走路途、多费周折,当真再妙不过”
唐、左二将相顾大笑;唐遥怀道:“我二人散席之后,都觉心中沉闷,所以凑到一起发发牢骚;不想越聊越闷、抑郁难消,正商议要去拜访陈将军,请陈将军为我二人开解一下时,却恰得军士通报,说陈将军大驾光临;哈哈,这才叫巧的很呢”
陈敬龙诧异道:“哦?二位将军本有话要与敬龙一谈么?”不等唐遥怀应声,左烈粗着嗓子嚷道:“罢了,罢了;都是性情中人,趁早免了那些拐弯抹角、逐步试探,有什么话,尽管都摆在明面说吧陈将军,你来寻我二人,定有深意;我二人想去寻你,也是有所请教;咱三人不谋而合,抓紧时间谈正事才对,可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无用客套上”
陈敬龙见他言语不假思索,果然酒意未消,更觉喜悦;连连点头。唐遥怀亦是醉意仍深,听左烈一说,深觉有理,也不再多礼客气,拉了陈敬龙便走,颇显急躁。
三人进了大将军帐,分宾主落座。
唐遥怀迫不急待,急切问道:“陈将军,不知你来寻唐某,有何见教?”陈敬龙稍一沉吟,正色道:“正如左将军所言,我等脾性相投,有话尽可直说,不必试探。实不相瞒,敬龙此来,欲要相商之事,便是唐、左二位将军抑郁难解之事”
唐、左二人对视一眼,一齐苦笑。静默片刻,唐遥怀踌躇问道:“陈将军,诸将自保,唯你我三人用命;可只凭虎威、虎狂、陈家这三支军兵,绝非暗军之敌;如今你我三军皆已大损,照此情形下去,再经几战,则我等实力不免消耗殆尽,但为国为民,又绝容不得你我退缩自保,这……这……我等究竟该何去何从、如何抉择?还望陈将军教我”
左烈接口叹道:“若当真与敌交战厮杀,正当消耗,倒也值得;我只担心……今夜我等酒后与袁石撕破了脸,他必怀恨在心,若有意报复,将我等派去打些必败之仗,使我等兵力消亡的全无价值,那才真叫冤枉”
陈敬龙含笑应道:“他若下无理帅令,我等只据理相抗,不理会他便了,何须担忧?”
唐遥怀摇头叹道:“话不是这么说陈将军有王爷特授之权,可不依帅命而行,我二人却无此特权。虽然我二人与袁石翻脸,但说到底,他终是大帅、是我二人上司,我等饮宴之际,借酒撒疯,骂他几句,不算大过,但若抗命不从,违了军令,可只有死路一条,便是王爷也回护不得”左烈缓缓点头,长叹一声,显是与唐遥怀想法相同。
陈敬龙正色问道:“闻青松、冯坷、齐天和三将,亦与袁石不和,为何便无此担忧?”
唐遥怀叹道:“他们与我二人不同。他三个相互维护、并肩合力,若一齐发难,袁石不敢保稳能压制得住,所以不敢轻易招惹……”
陈敬龙笑道:“着哇说到底,有了足够实力,使不用担心袁石坑害了我等亦如齐天和三人,团结一处,并肩合力,又何须担心袁石报复?”
唐、左二人寻思一下,一齐摇头。唐遥怀叹道:“袁石有楚文辉、于宽二人支持;我等三人,若在兵力未损时联合起来,或还有望相抗,但现在……唉,我等兵力皆已大损,纵联合起来,实力亦远不及袁石一系,若当真翻脸打将起来,我们不是他对手”
陈敬龙笑问:“若再加上欧阳义军相助呢?”
唐、左二将耸然动容;迟疑片刻,左烈问道:“我白虎军内部之争,与欧阳义军并无干系;欧阳义军如何肯无故支持我们?”
陈敬龙笑道:“怎说是无故?我与欧阳家颇有渊源,欧阳父子三人,都与我有过许多往来,可说交情不浅,尤其欧阳二公子欧阳莫邪与其妻齐若男,夫妇二人皆是我行走江湖时的生死至交,我从军后,他二人亦一直跟随相助于我,替我掌管义营。凭这交情,欧阳义军又怎能不相助于我?”
唐遥怀思索片刻,微露喜色,沉吟道:“欧阳公子智勇双全;欧阳义军人数虽少,但都是江湖豪杰,战力惊人;当真得此强援,则袁石必不敢小觑我等”左烈咧嘴笑道:“今晚饮宴时,欧阳公子确实极力维护陈将军,有目共睹;欧阳义军必然支持陈将军的,无须怀疑”
陈敬龙正色道:“还有统领虎啸军的李峦峰将军。他并无倾向袁石之意,依我看,很可以争取过来,支持我们;再得他这一军相助,则我方实力,便远超袁石一派了”
左烈迟疑道:“李将军,为人谨慎,之所以不依附袁石一派,亦不依附齐天和一派,正是要远离是非、不参入这倾轧矛盾当中;要争取他支持,怕不容易”
陈敬龙正色道:“我们联合,不是为倾轧争权,而是为自保以求抗敌。李将军未必没有为国之心,未必便不能争取。
话说回来,就算争取不到李将军,我们三人联合,再加上欧阳义军,齐心携力,亦好过个自为战。
而我等携手,合力干出几件事来,挫敌建功之后,有了影响力,未必便不能争取齐天和一派倾向我等;到那时,我们实力足够,架空袁石,方可无后顾之忧,方可大展拳脚,对抗暗军,也唯有到那时,我们才不用担心袁石算计、不用担心我等兵力毫无价值的消耗殆尽
二位将军,我陈敬龙自到前线以来,屡屡冒性命之险与敌相争,实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敬龙欲与二位联合,只为能抗敌保国,不负军人本份,绝非为争什么权势私利;二位知敬龙所做之事,当明敬龙为人、当信敬龙所言。
陈家军现在虽已势弱,但凭敬龙胆气本领,仍可保日后必有挫敌建功之时,然而,敬龙心中存的是轩辕一族、是亿万黎民,并非只求陈家军之功劳威风;见唐、左二位将军亦有为民尽力、建功报国之心,敬龙不忍坐视二位空有雄心而无可施展,所以来苦劝二位,议及联合之事。
二位将军,敬龙所说,尽为肺腑之言,也已说得足够明白、足够透彻,再不必更多啰嗦是无所作为,任豪情空逝,坐以待毙,还是随敬龙施展拳脚,大干一场,报效国家、立功扬名;二位将军,请自行定夺,敬龙绝不强求”
唐、左二将相顾而思;稍过片刻,左烈兴奋叫道:“随着陈将军这样的好汉,定能干出大功劳来,名扬天下;陈将军,我左烈愿与你联合、助你建功”
他话刚出口,唐遥怀正色道:“能施展拳脚,杀敌报国,唐某平生之所愿也陈将军,联合之事,我唐遥怀绝无异议”
四百零三节、说服二将。
四百零四节、再得一助
四百零四节、再得一助
陈敬龙见唐、左二将同意联合,喜不自胜;忙道:“二位将军果是忠义之士,敬龙没有看错;我等联合,定可**几场大功劳”稍一寻思,又正色道:“实不相瞒,近几日内,敬龙便要与暗军再战一场,只是我陈家军伤者众多,眼下能上阵厮杀的,不过万人,兵力着实不够;欲要破敌,非请二位将军相助不可”
唐、左二将相顾愕然。迟疑半晌,左烈皱眉问道:“陈家军方经大败,不安稳休整一段时间,便又要与敌交战么?”
陈敬龙沉声言道:“暗军大败一场、折损逾半,其主帅难辞其咎,必受重责;依敬龙猜想,其主帅在责罚命令下达之前,定要急于干出些功劳,以求稍抵其过、减轻责罚。而其焦躁恐慌之际,方寸已乱,虑事绝难周全;趁此机会,诱其出兵而破之,应不为难。如此破敌良机,怎能不加把握,任由错过?”
唐遥怀沉吟道:“陈将军分析,确有道理……莫非陈将军心中,已有破敌之策了么?”
陈敬龙沉声道:“如何破敌,我已有算计后天夜里,天气将会突然转冷,在此之前,我们如此这般……”当下将破敌计划,细细道来。
待他讲完,唐、左二将茫然呆坐,如在梦中。过了良久,唐遥怀方回过神来,苦笑道:“陈将军,你又没有未卜先知之能,如何敢确定天气会变?你这计策,毫无根由、异想天开,这……这不是胡闹么?”左烈大点其头,以示赞同唐遥怀说法。
陈敬龙笑道:“敬龙为何会预知天气改变,不能向二位将军解释,但请二位相信,敬龙确是有所根据,绝非无稽之谈。这次用计,看似荒诞,但若成功,则必能重创敌军、建立大功。我只问二位将军,敢不敢冒一次险,出兵相助敬龙,与我一起干这功劳?”
听得“建立大功”四字,左烈登时眼中放光;沉吟道:“冒一次险……冒一次险……陈将军,你欲要我二人如何相助?我们所冒之险,究竟能有多大?”
陈敬龙沉声道:“放心,我不用二位担太大风险;我只要二位将军,各助我一万军兵便可”
唐、左二将听得只是相助一万军兵,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唐遥怀沉吟道:“如此说来,也算不得什么大险;只是……欲要出兵,须有帅令,才不算违犯军规,只恐袁石未必会同意我二人出兵”
陈敬龙笑道:“他对二位怀恨,巴不得二位出兵惨败,自取其辱。二位只需请命,说要派这微薄兵力去夜袭敌营,则袁石明知全无成功希望、必败无疑,自然便会痛快答应至于军兵出营之后的作为么,嘿,只能应战况变化随机而动,就算与先前所请不同,亦不算有违帅令”
二将均以为然,齐齐点头。唐遥怀正色道:“既已联合,陈将军行事,我等自无旁观坐视之理;便如陈将军所讲,我虎威军愿出一万军士相助”左烈忙道:“干功劳,也别落下我;我虎狂军也愿出一万军兵参战”
陈敬龙大喜,起身道:“既然如此,二位将军,明日便请争取帅令、选好军兵,望勿失信若能借此机会,将李将军拉入联合,便再好不过;事不宜迟,敬龙这便赶去虎啸军营,试看能不能取得李将军支持”言毕,向二将点头示别,抬步便行。
唐、左二将忙起身相送,直送出虎威军营地以外,方与陈敬龙施礼作别。
陈敬龙又匆匆赶往虎啸军营地,请巡夜军士通报,说有要事与李将军相商。
此时夜已深沉,李峦峰已然睡下;被通报军士唤醒后,听说是有“要事”,不敢怠慢,忙披衣出迎,与陈敬龙相见。
陈敬龙也不进他营地,只将附近军士驱至远处,开门见山说道:“李将军,敬龙现在兵微势弱,难行大事,须有力者扶助方可;唐、左二位将军,与袁大帅撕破脸皮,亦恐报复,深为忧虑;方才我三人商谈一场,决定以后联合行事,相互扶持;随后,敬龙想起李将军接应维护之情,便又赶来拜见……”
不等他说完,李峦峰已明其来意,忙摆手打断道:“陈将军,不必多说你解三星城之围,救我部下,峦峰对你感激不尽;至于陈将军的武勇刚烈,峦峰更是佩服万分峦峰着意示好,与陈将军结交之心显然,绝无虚假;但话说回来,大敌当前,白虎军却分成派系,自相倾轧,实属不当;峦峰无力改此局面,但也绝不参与其中,做那些有违良心之事,此志绝不动摇陈将军,你若肯与我交朋友,峦峰欢迎之至;你若想另立一派,拉峦峰加入,却绝不能成功,趁早不必浪费唇舌了”
陈敬龙见他深明事理、人品端方,更是欢喜;忙解释道:“李将军误会了敬龙另结一派,并非要与人倾轧、争权夺势,实是想将有志为国的将军团结一处,合力对抗暗族……”
李峦峰不等他说完,又打断道:“对抗暗族,峦峰自当尽力,但无论出于何种目的,私下建立派系,将白虎军整体实力分割零碎,终是不当……”
陈敬龙急道:“建立派系、分割白虎军实力,此情形有之已久,并非由敬龙而起;敬龙要另成一派,正是为压制其他两派,改变白虎军这一情形……”
李峦峰冷笑道:“哈,怎么样?说走嘴了吧?你有压制其他两派之心,这不算要争权夺势么?”
陈敬龙一呆,无可应对;寻思片刻,见李峦峰对建立派系之事,厌恶之心已根深蒂固,不可劝说,只得转开话头,问道:“李将军,敬龙要与暗军交战,苦无足够兵力;你肯不肯助我一臂?”
李峦峰愕道:“你方脱大难,便又想出兵?”
陈敬龙正色道:“我只问你,肯不肯帮我一次对抗暗族,是大事、是正事,不是建派争权,这总不至让你反感吧?你帮是不帮,请给我个痛快回答”
李峦峰沉吟问道:“你要我怎样帮你?你又究竟要干些什么?如何去干?有没有危险?……”
陈敬龙打断道:“我要设计破敌,想请你相助一万军兵;至于我怎样去干,现在无法向你解释清楚,你也不必多问;至于危险……打仗么,当然免不得危险;你若害怕军兵折损,不肯相助,我也不来强求”言毕,想了想,自已也觉如此解释不清、毫无道理的请人出兵,着实说不过去;颓然叹道:“算了,当我没来过好了李将军请回吧,敬龙告辞”说着,转身欲行。
李峦峰急唤道:“且慢”陈敬龙愕然回头,问道:“怎么?还有别的事么?”李峦峰正色道:“我没说过不肯出兵帮你”
陈敬龙惊喜莫名,回身问道:“你肯出兵?”李峦峰含笑应道:“你解三星城之围,救我部下,非止一万;如今,我出一万军兵助你,只当还了你人情,又有何不可?”稍一停顿,又正色道:“陈家军被困绝境而皆肯随你死战,并无一人叛逃;镛城百姓不畏刀兵,愿与陈家军共存亡;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你惜军爱民,极有仁心,方能换得军民如此相待,此事无须怀疑;你借用军兵,定会用在正途、珍惜而用,不会让他们白白送死,我信得过”
陈敬龙喜不自胜,忙道:“李将军如此信任,敬龙当然不会让你失望,放心好了”当下又将如何求得出兵帅令之事讲述给他知道,然后告别,回归本营休息。
第二天,旭日升时,中军帅帐擂鼓聚将,共议军机。
此时大战刚过不久,众军皆在休整,并不商讨破敌之事,其实没有太多事情可供商议;这每日聚将,不过是军中惯例,不能减免而已。众将到齐后,将帅都无要事可说,又因昨夜酒后翻脸,相互间多有尴尬,气氛颇为沉闷。
袁石应付场面,没话找话向众将问几句军中琐事,随后便宣布议事结束,命众将退下。
众将正要依令而退时,左烈却越众而出,禀道:“大帅,末将有出兵破敌之意,欲请帅令”
众将听得此言,都大感兴趣,一齐止步,静待后文。袁石颇觉诧异,问道:“左将军,你想出兵?可有破敌计策么?”
左烈笑道:“哪用什么计策?敌军方经大败,士气正沮,此时去劫他大营,敌军必然一触即溃;如此良机,岂可错过?”
袁石稍一思索,问道:“你准备何时行事?出兵多少?”
左烈应道:“明晚行事,出兵两万”
此言一出,过半大将忍俊不禁,笑出声来。齐天和笑叹道:“左将军,你克敌心切,这是好的,可是……嘿,敌军大败后,必严于防守,劫营绝难成功,此时去劫营,不是自讨没趣么?退一步讲,就算敌军不曾严防,以区区两万军兵,杀入敌营八十余万大军当中,又会如何结果?左将军,你行事可要三思,莫要冲动才好”
左烈笑道:“多谢齐将军好意提醒不过,我已三思过了,深觉此事可行以微薄兵力,克强敌,立奇功,正是英雄所为;左某自觉有些豪情,所以要做一回英雄……”
他话音未落,唐遥怀越众而出,大声赞道:“壮哉左将军豪情,令人敬服唐某有心与左将军同行壮举,不知左将军可肯给我机会么?你我各出一万军兵,合力破敌,如何?”
左烈迟疑片刻,无奈笑道:“既然唐将军已说出口来,我又怎好拒绝?说不得,只能把这奇功,分一半给你了”唐遥怀大喜,连声道:“多谢,多谢”
众将都知,以两万军夜袭敌营,非败不可;见唐、左二将如此行事,均极担忧,但眼见方才齐天和劝说左烈无果,亦知劝阻不得,只能自缄其口,不去干涉。
袁石思索片刻,含笑问道:“二位将军,你们是打定主意,要去劫营了,是么?”
唐、左二将一齐点头,齐声应道:“不错主意已定,绝无更改”
袁石笑道:“如此斗志,堪称军中表率,本帅又怎敢不依你等所请,冷了众将之心?哈哈,准了,明晚各自出兵一万,合力劫敌大营;二位将军,这便请回去着手准备吧”一边说着,一边从令箭架上取出两支令箭,向前递出。
唐、左二将一齐上前,正要去接令箭;却听一将大叫:“不可大帅,我有话说”
四百零四节、再得一助。
四百零五节、借用义军
四百零五节、借用义军
袁石正要把令箭交付唐、左二将,却听有人叫道:“大帅,不可末将有话要说”
随着喝阻声,一将越众而出;正是虎啸军大将李峦峰。
袁石眉头微皱,不悦问道:“怎么?李将军觉得劫敌大营之举,不可行么?”
李恋峰正色道:“当然不是末将深觉此事可行,但如此奇功,仅由唐、左二位将军所得,末将可着实有些不忿;末将要请令与二位将军共同出兵,一齐建这功劳”
他这话一说出来,旁观众将面面相觑,无不愕然;均想:“去劫敌营,必败无疑。唐、左二将,一个报国心切、一个立功情争,行事冲动、不多思索,倒也可以理解;但这李将军向来处事谨慎,怎会也跟着二人发疯?这可当真奇了”
袁石亦觉有异,缓缓收回令箭;沉吟问道:“李将军,你怎会忽动出兵之念?”
不等李峦峰回答,左烈怒道:“我自已想出的主意、自已去干,理所应当;李将军,你又不曾帮着出谋划策,等左某计划妥当了,你忽然横Сhā一脚,要分功劳,这算什么?”
李峦峰亦怒,厉声言道:“左将军,昨夜饮宴时,你讥讽我等只顾自保、不肯尽力对敌;如此污蔑,别人忍得,我姓李的却不能忍如今我要出兵,实非贪图什么功劳,不怕明对你讲,我只是要让你明白,李某破敌之心、勇烈之情,并不较你稍差,容不得你小看于我你容许唐将军共同出兵,却不容李某出兵,这算什么意思?是故意不给李某建功机会,好留得借口,以后继续嘲讽于我么?”言毕,对左烈怒目瞪视,满脸义愤。
众将听他此言,方才“明白”:原来他是因昨晚唐、左二将讽刺众将,心中不平,所以才有此“疯狂”举动;他未必不知此去必败,而坚持要去,是拼着损失些兵马,只为争口气了。
袁石亦已“理解”其用心,疑虑尽消;含笑劝道:“李将军,这出兵破敌么,以后尽有机会,不必争这一次……”李峦峰怒声应道:“不行李某心中存不得委屈,等不得以后这次劫敌大营,我虎啸军出一万兵马同去;非去不可”
袁石见他执拗到底,不可劝说,只得作罢;转问左烈:“左将军以为如何?”左烈迟疑片刻,讪讪应道:“话已说到这份儿上,左某若再阻拒,倒显得左某有心同李将军过不去,故意给李将军难堪了……罢了,李将军愿意共同出兵,也只得由他;但话须说在头里,主意是我想出来的,建了功劳时,头功须是我的,别人可别来争抢”
李峦峰连连冷笑,不屑道:“我话已说的明白:并不贪图什么功劳李某不会与左将军争那头功,你尽管把心放在肚里好了”
袁石见李峦峰出兵之意甚坚,无可扭转,左烈又不再推拒排斥,只得命道:“既然如此,三位将军便请接令,明晚一同出兵便了”说着,取三支令箭,一齐递出。
左、唐、李三将依次上前,各取一支令箭,向袁石施礼之后,昂然出帐。众将亦随之而散。
且说陈敬龙,见三将一番做作,使袁石毫不起疑,顺利取得出兵帅令,不由喜不自胜;出了主帅大帐,不回本营,却先打听欧阳义军所在之处,匆匆赶去。
欧阳义军不属白虎军编制,不能在白虎军营地内驻扎,而是紧挨白虎军大营,依傍落足,另立一座小营寨。
陈敬龙赶到小营外,请守门之人通报,求见欧阳干将。不一刻,两名铸剑山庄弟子匆匆迎出,恭敬施礼,谦然禀道:“我家公子行动不便,恐耽搁过久,让陈将军着急,所以没能亲自来迎;失礼处,还望陈将军海涵”陈敬龙忙道:“不必如此客气”那两名铸剑山庄弟子当先引路,领陈敬龙进入营中。
到了欧阳干将所居帐篷时,干将正由两人搀扶着,立在帐前等候。
二人相见,自有一番寒暄,不必细表。及进了帐篷,分宾主落座,欧阳干将命搀扶者尽皆退出;正色问道:“敬龙兄弟,你来寻我,定有正经事情要说;不知是何要事?”
陈敬龙沉声问道:“干将兄,我要出兵与暗军再战一场,你肯不肯帮我?”欧阳干将毫不迟疑,笑道:“克敌保族,正是我辈应为之事,况且你我兄弟,理当互助;于公于私,都是义不容辞敬龙兄弟需我如何相助,只管明言,愚兄必竭力而为,绝无不允”
陈敬龙见他答应的如此痛快,更觉欢喜;整理思绪,缓缓讲道:“我明晚要引暗军出兵而破之,但深为忌惮的,是暗军中的皇家骑士团,战力非常,着实非普通军兵所能相抗;若把他们引出来参战,可大是不妙;思来想去,唯有请干将兄借我两千义军豪杰,去应付那暗族皇家骑士……”当下将对敌计划,详细讲明。
欧阳干将听他讲完,思索片刻,迟疑道:“敬龙兄弟要凭天气变化而克敌,但这老天的事,全不由人来做主,万一到时气温不变,岂不糟糕?”
陈敬龙沉声道:“断定气温会变的人,我相信得过。干将兄,我只问你,你信不信得过我、肯不肯出兵帮我?”
欧阳干将稍一沉吟,正色应道:“坦白讲,敬龙兄弟这次用计,太没道理,愚兄着实有些没信心;但无论如何,你我兄弟,生死相扶、荣辱与共,你要去犯险,我绝无退避之理,是胜是败,都该与你一起承当你放心,我必定相助,绝不误事”
陈敬龙将信将疑,问道:“你既然没信心,仍肯出兵帮我?你须知道,万一当真落败,你所出义军必定大有折损……”欧阳干将摆手打断,慨然道:“想要破敌建功,又岂能不冒风险?敬龙兄弟胆气过人,敢冒此大险,愚兄却也不是无胆懦夫,难道便不敢陪敬龙兄弟冒一次险么?”
陈敬龙缓缓点头,道:“今晚我会派人,将行事地点通知干将兄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准备,这便告辞”说着,已站起身来。干将亦不挽留,扬声唤来山庄弟子,送陈敬龙出营。
陈敬龙回归本营后,点出一万健全无伤的军兵,将范三爷所赠的三千多张兽皮分发下去,命军士将其尽数切割成小块、穿上细绳,制成可绑于手背、将手指亦皆遮住的保暖护手。
随后,陈敬龙又骑上踢云乌骓,出营向西而去。
如今的暗军大营,距白虎军大营约有六十余里。陈敬龙奔到目力可及的范围内,亲眼看到暗军大营,确定其位置,以便计算路途方位后,才又转向北行。
这期间,有几拔暗军哨探发现了陈敬龙,欲要追击,但凭踢云乌骓脚力,又岂是寻常马匹所能追赶得上?那些暗军哨探拼命打马急赶,却反离陈敬龙越来越远,用不多久,便连其身影也再看不见,只能徒唤奈何罢了这些暗军哨探当然不知,他们拼命追赶、试图截杀的这名轩辕族将领,便是大名鼎鼎的陈敬龙,若当真追上,只有他们为人所杀的结果,却绝杀不得人家,没能追上,实属幸运,却根本不必失望惋惜。
陈敬龙将暗军大营以北、方圆七八十里的地形看了个遍,又转到暗营以南奔走察看;忙碌大半日,仔细衡量审度之后,最终选定位于暗军大营南部偏东、距暗营七十余里的一个光秃秃的小山包作为诱敌之所;又察看周围景物,以做参照,记清小山包位置之后,方才打马回归本营。
回营后,又分派军士,去通知唐、左、李三将及欧阳干将行事地点、时间、细节等事,忙的不行。直到所派军士尽皆回复,说已通知清楚、诸将并无疑问,陈敬龙才彻底放心,饮食休息。
第二日清晨,旭日东升、晴空万里。
昨日气温比前日更暖,积雪皆已化尽,棉衣也再穿不住。眼见今天又是个大好晴天,势必更要热些,有的军兵便要浆洗棉衣,以便收储留待来冬再用。陈敬龙却忽然下令:棉衣不得浆洗,并要捆扎妥当,随身携带。
这一无理命令,着实让军士们诧异不解;但军令如山,不能违背,虽然不解,却也只得依令去做。
陈敬龙下过这命令之后,又派军士去求见唐、左、李三将及欧阳干将,而诸将接见陈敬龙所派之人后,竟也都下了这无礼命令,不许部下浆洗收储棉衣;一时间,这条无理命令传遍白虎军大营,除陈、唐、左、李四人部下以外,其余将士皆以之为笑谈之资。
,军士禀报:所有兽皮均已制成护手,共制成近六万只。陈敬龙去查看过后,十分满意;又吩咐军士,搜集厚板粗木等建造围栏之物,以备使用。
临近中午时,陈敬龙呆坐帐中,正细细思索自已布置有无疏露,忽然一名亲兵急匆匆闯进帐来,大声叫道:“将军,快出去,快……快快出营……”
陈敬龙见他不经请示便直闯入帐,连军中规矩都顾不得了,显然十分情急;不知出了什么大事,不敢怠慢,忙起身问道:“怎么?……难道暗军突然杀来了?”说着,已拔出佩剑,欲要出外迎敌。
那亲兵喘息解释道:“不是暗军……是……禀将军:姽婳郡主到来,正在营外等候,点名要见将军”
四百零五节、借用义军。
四百零六节、大帅难堪
四百零六节、大帅难堪
陈敬龙听说是楚楚到来,惊喜不已,忙收剑入鞘,出外相迎。
到了大营辕门处,只见门内两侧,许多军士捱捱挤挤,向外观望、低声议论;门外,停着一辆华丽厢车,车前站着一个圆团团的胖子,正是侍奉楚楚的太监李公公;车后面,五百骑兵列着整齐队伍,牵马而立;不需问,这些骑兵自是锡城守将所派沿途保护郡主的了。
陈敬龙踏出辕门;李公公见了,忙快步抢上前来,施礼问候道:“陈将军,老奴给您请安了”跟着将声音压的极低,轻声叮嘱道:“郡主很不高兴,陈将军说话千万加些小心,别再惹郡主生气”
陈敬龙诧异道:“不高兴?她为什么不高兴?”口中问着,却急不可耐,也顾不得听李公公回答;足下不停,直到车旁,伸手将厢门拉开。
车内,楚楚身着红裙、佩金戴玉,妆束齐整,在正位端坐;檀云侧身坐在她座前踏脚上。
见厢门拉开,陈敬龙探头观望,檀云忙垂头躬背,道:“见过陈将军”楚楚却不言不语,只是定定望着陈敬龙,俏脸上全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
陈敬龙与楚楚有了夫妻之实,正值情浓之际,忽地分开这许多天,心中早思念得紧;在经历镛城苦战、险死还生之后,此时终于又得见佳人玉容,心中欢喜,霎时如洪水决堤,泛滥奔涌、激流澎湃,不可遏制,其喜悦之盛、情意之浓,比他初从半兽族归来得见楚楚时,犹要多出三分。
喜极之下,顾不得理会檀云,亦不曾在意楚楚神情;急探掌抓住楚楚柔荑,紧紧握住,温声问道:“你怎会到军营来?现在军营离锡城远了,一路行来,很辛苦吧?”
楚楚小手微微一挣,却挣不脱陈敬龙大手,只得任由他握着;冷哼一声,淡淡应道:“相距四五百里,日夜兼程赶来,当然辛苦,但又有什么办法?夫君心硬似铁,可以把楚楚抛在脑后,脱困数日,不但本人不去,竟连个口讯也不派人捎去,全不理会我十余天悬心惦念之苦;楚楚却做不到如此绝情,无论如何,总要亲眼看见夫君,知道是否无恙,才好放心;没奈何,就只好到军营来了”说到后来,声音已微微发颤,难掩激动;脸上虽强撑着保持冷淡,眼圈却不由自主,早就红了。
陈敬龙经她一提,想起自已脱困以来,事务繁多,竟没顾得派个人去向楚楚报声平安,确实太也说不过去,深觉歉疚;讪讪解释道:“我不是心肠硬,把你抛在脑后,实在是……这些天要想的正事太多,着实顾不上你……”
楚楚再忍不住,委屈泪水夺眶而出;愤愤叫道:“原来夫君想的都是‘正事’,楚楚却是件‘闲事’,是顾不得想的夫君‘正事’太多,忙碌的紧,楚楚来打扰,是楚楚不对好,楚楚现在便走,免得耽误了夫君那许多‘正事’你放开我,让我走,让我走”一边含怒嗔叫,一边用力挣扎,想从陈敬龙掌中抽出小手。
陈敬龙紧抓她柔荑不放,焦急辩解道:“我何曾说过你是‘闲事’来着?这不是冤枉人么?没向你报平安,是我不对,不怪你生气,但却也不必气的如此厉害……”
楚楚气极,哪肯听他辩解?只是一叠声叫道:“放手……放手……”拼命挣扎,却苦于力气较陈敬龙差的太远,根本挣不脱分毫。
檀云见他二人闹起别扭,拉又不敢拉、躲又无处躲,只能跪伏在楚楚脚旁,小心翼翼的劝一句:“陈将军别急”再胆战心惊的劝一句:“郡主莫要动气”……
车里正闹的不可开交,忽听营中有人高声叫道:“郡主芳驾莅临,袁石未能远迎,罪不可恕还望郡主勿怪”一句话说完,声音已近了许多,显然说话者正快步奔来。
陈、楚二人闻听喊声,都是一愣,随即都再顾不得争执;楚楚娇羞嗔道:“快放手这样拉拉扯扯,让将帅们看见,像什么样子?”陈敬龙急松开手掌,沉声嘱道:“当着军中将帅的面,可不许如此胡闹”言毕,退后一步,侧身立于车旁。那檀云甚是机灵,不等吩咐,早跪坐起身,从怀里抽出块绢帕,去将楚楚脸上泪珠拭干。
转眼间,袁石从营中奔出,快步抢到车旁,顾不得理会陈敬龙,向车内躬身施下礼去,恭声言道:“郡主万安郡主要来军中视察,何不派个人先来通知一声,也好让本帅有所准备、早来迎接?如此让郡主在营外久等,这……唉,这可着实让本帅惶恐”
楚楚神情庄重,淡然应道:“免礼本郡来此,只为探望故友而已,与军务无干,本不敢劳动袁大帅的大帅不必因未能迎接而感觉不安”
袁石连声应:“是”直起腰来,赔笑让道:“郡主远来,车马劳顿,这便快请入营,到帅帐歇息待郡主稍歇片刻、用过午膳,本帅再召集众将参见”
楚楚淡淡笑道:“本郡并非军中大将,帅帐重地,岂敢妄入?至于军中将领么……军务操劳,都辛苦的紧,更不可因本郡到来而多有惊动一切礼节,尽数减免;只请袁大帅下令,准本郡及所带人马入营,至于休息饮食,由陈将军安排便可,不劳大帅费心”
袁石见楚楚对自已安排全然拒绝,丝毫不赏脸面,颇觉尴尬;踌躇片刻,又强撑起笑脸,央道:“郡主来营中一次,好歹进帅帐坐坐、饮杯茶,也算容本帅尽些心意”
楚楚想也不想,冷淡应道:“本郡不渴,不需饮茶”
袁石见她如此冷硬,笑容登时僵住。李公公凑上前来,躬身笑道:“袁大帅,郡主一路辛苦,早累的狠了;这太过疲劳,则不免心情有些不好,心情既然不好,自然也就懒得应酬客套依老奴之见,还是先请郡主入营歇息为是,至于袁大帅欲表心意么,稍后再行计较,也还不迟”
袁石无奈,只得苦笑点头;扬声喝道:“白虎军将士听令:郡主及所率人马入营行走,任何人不得阻拦;违令者斩”辕门内众军听得此令,忙各自退避,让出宽阔道路,原本把守辕门的军兵更是退的远远,免落阻拦之嫌。
楚楚淡淡道声:“多谢袁大帅”随即命道:“陈将军,请当先领路”言毕,冲檀云使个眼色;檀云领会其意,忙起身将厢门拉上,以示不许袁石再行打扰。
陈敬龙自顾到车前行走,马车及护送军兵跟随而进。
稍走片刻,离袁石已远;陈敬龙转头冲李公公微一招手,李公公忙快步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行。
陈敬龙低声问道:“楚楚为何对袁大帅如此冷硬,丝毫不留情面?”李公公低声笑道:“还不都是因为陈将军?”陈敬龙愕道:“因为我?”李公公含笑应道:“正是。自陈将军受困镛城,而袁石按兵不动,不肯尽力解救之后,郡主便对他恨的牙痒痒;方才郡主只是冷淡而已,没有怒容相对、恶语讥嘲,已经算是很给他留情面了”
陈敬龙沉吟叹道:“袁石没有必胜把握,所以不敢轻动;他是为顾大局而不肯出兵救我,其实不算错处,怪他不得”
李公公笑道:“若从大局上讲,郡主也有冷淡他的道理”言毕,转头四下望望,见近身处没有旁人,方将声音压的极低,轻轻说道:“郡主说,袁石这个大帅,若是威望高了,便对陈将军发展大有阻碍,所以要把握一切机会给他没脸、让他难堪,使他在军中威信渐失方才辕门内许多军兵观望,郡主便是把握机会,有意让袁大帅难堪呢”
陈敬龙这才明白楚楚苦心,感动叹道:“她处处为我打算……敬龙得她相助,着实太多”想到自已脱困之后,居然不记得去看看楚楚,让她安心,更觉愧疚。
及进了陈家军营地,来到大将帐前,陈敬龙停步,后面的车马军兵便也跟随停住。檀云扶着楚楚下了马车,陈敬龙便招来几名亲兵,命其引领那五百护送军兵去安顿休息。陈家军大损之后,营内空帐篷多的是,安排区区五百军士,自是毫不费力。
待众军走开,陈敬龙躬身让道:“请郡主入帐歇息”楚楚此时怒气已消减不少,见附近再无外人,便不再保持庄重模样;伸手抓住陈敬龙手掌,狠狠一扭,冷笑道:“又不当着军中将士,倒拿腔作势,装起规矩了;想逗我开心么?哼,可没那么简单趁早跟我进来,给我解释清楚”说着,拉紧陈敬龙手掌,直入帐中。
李公公与檀云知他二人许久不见,定有许多私话要说;不敢跟随进入,只立在帐外候命。
入帐之后,陈敬龙笑问道:“你要我把什么事情解释清楚?”
楚楚冷哼一声,甩开他手掌,转身与他相对而立,定定望着他面孔,冷冷说道:“你不用跟我嬉皮笑脸,我没心情与你玩笑我正经与你说话,你最好也正经起来”
陈敬龙见她神情语气大异往常,不由诧异;不敢再嬉笑相对,忙端正面容,正色问道:“你要与我说什么事?”
楚楚微一沉吟,沉声道:“我来问你,我在你心中,究竟有没有点份量?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回事情?”
陈敬龙急道:“没向你报平安,是我不对,但你也不用如此纠缠不放……”
楚楚怒声打断道:“我没说这件事我是问你,你有没有重视我一点点?有没有把我以前说的话,记在心上过?”
陈敬龙愕道:“你以前说的话?……你以前说过好多话,我都记着……”
楚楚悖然大怒,厉声喝道:“骗人你根本是把我说的话当成耳旁风,何曾稍记一些?我伯父拉你入白虎军时,我要你提的条件,你还记得么?你若记得,又怎会如此行事?你……你……你把我郑重叮嘱之语全忘在脑后,却如何对得起我这一片苦心?”话未完,泪珠已滚滚而下;只不知这眼泪,是气出来的,还是伤心而来的,又或者,二者皆有。
四百零六节、大帅难堪。
四百零七节、离心之始
四百零七节、离心之始
楚楚性情本就深沉,向来不显大喜大怒,面对陈敬龙时,更是温柔和顺,就算极不高兴,也顶多冷语几句略表不满而已,从不曾有过呼喝怒斥的时候。
此时见她一改常态,居然声色俱厉、呼喝责问,陈敬龙情知她胸中气怒,实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非同小可,不由大觉紧张;但一时着实想不起自已做过什么大错事,居然能令她恼怒至此,不由瞠目结舌,不知所对。
楚楚见他满脸茫然、怔怔不语,更是气苦,凄然叹道:“果然……楚楚在你心里,没半点份量;楚楚说过的话,你全不记得……”
陈敬龙急道:“我记得你要我向白虎城主提出的条件:第一,自主行事,不受帅命;第二,自拥扩军之权,不受任何人限制……”
楚楚恨笑道:“亏你有些心肝,居然能记得我教你的这些话……我为何教你提出这些条件,你可还记得?”
陈敬龙回忆一下,赔笑应道:“当然记得你说过,只有自主行事、不受主帅强命,才能防遭主帅陷害,避免他把我派到最危险艰难的地方,将我实力消耗殆尽……”
楚楚恨极,直扑进他怀里,握拳乱捶,哭叫道:“亏你有脸说出口来你既然记得这些话语,却为何不依照去做?我费心谋划,让你能免迫害、能保实力,可你呢?不用人家逼你,自已便主动去干危险艰难之事,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兵力损耗掉;你如此任性胡为,我就算……就算耗干心血为你谋划,却又有何用处?却又有何用处?……”
陈敬龙此时方知楚楚为何如此动怒;见她气的脸色惨白、额间青筋突起,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忙张臂将她搂住,低声叹道:“楚楚,不是我不在乎你的叮嘱、浪费你所耗心血,实在是……轩辕危难之际,杀敌保国为第一要务,容不得我退缩自保;我……我必须全力以赴”
楚楚被他箍在怀里,无法再挥拳捶击,挣扎大叫:“放开我,放开……”
陈敬龙叹道:“我不放你,不是怕你打我几拳,实因我甲胄在身,你那皮娇肉嫩的小手打来,不但打不痛我,反会伤了自已我不想你受伤吃痛,你明白么?”
楚楚耳听他这怜惜呵护之语,心中登时一软,柔情涌起、怒气大减;任他搂抱,不再挣扎;沉默片刻,低声问道:“现在陈家军,还有多少人马?”
陈敬龙黯然应道:“已经不足三万,而且,其中好多伤势未愈,眼下不能上阵……”
楚楚苦笑叹道:“不足三万……嘿,你是白白升职一回、虚坐大将职位了?如今的陈家军兵力,竟还不及你未升职时所掌管的陈家营”
陈敬龙凄然笑叹:“我手下将士,并非白白折损;在镛城,陈家军灭敌十万以上……”
楚楚长叹一声,打断他说话,仰脸定定望着他面孔,沉声问道:“你只知杀敌我曾说过,轩辕大乱,用不多久,便是群雄并起的局面;你还记不记得?你不知保存实力,等群雄起时,拿什么来逐鹿天下?”
陈敬龙默然片刻,叹道:“连外侮都不能除,还谈什么逐鹿天下?我不能只为日后争雄,便任由异族肆虐、害我轩辕百姓……”
楚楚急道:“对抗暗族,非你一人之责,你不出头,自也有别人会去干的;哪用得着你当先拼命?”
陈敬龙正色道:“楚楚,如果人人都这样想、人人都等别人去干,岂不是没人对抗暗族了?要打败暗族,总得有人领头拼命,眼下没有别人肯领这个头,我只好勉力为之……”
楚楚急的直跺脚,怒道:“你以为轩辕族只你一条好汉,是不是?你以为离了你,轩辕族便抵挡不得暗族,是不是?万一你战死沙场,没了你这领头拼命的,轩辕族便一定会亡么?”
陈敬龙摇头叹道:“我没有这样狂妄的想法;但我身为轩辕儿女,总得为国尽力,才能无愧于心如果我战死……”说到这里,想起陈家军拼死血战、伤亡惨重,袁石等人却仍无动于衷、只顾自保,不禁有些沮丧消沉,喉头登时梗住;但随即忽又想起李混转述龙总舵主之语,及白虎城主说过的话,登时又是精神一振,胸中豪情涌动、慷慨激昂;深吸口气,继续说道:“就算我战死沙场,也不会白死;陈敬龙现在名头不小,若当真死在对抗异族的战场上,一定能震动许多人、唤醒更多好汉的保国之心
楚楚见他脸现坚毅、眼中满是仰慕钦敬之色;稍一寻思,问道:“你想起谁了?是龙总舵主,还是我伯父?”
陈敬龙微笑叹道:“楚楚,你当真聪明,我内心所想,总也瞒不过你我正是同时想起他们两个”稍一停顿,正正面容,缓缓说道:“龙总舵主大仁大义、以身作则,唤醒之人着实不少,如李混大哥、欧阳前辈、祝奶奶等人,皆在此列;可见,龙总舵主虽事未竟而身已亡,但他一生作为,极有价值……”
楚楚苦笑叹道:“是,有价值的很他死去十几年了,仍有个傻小子受他事迹所感,立定为国拼命之心,谁敢说龙总舵主所作所为没有价值?”
陈敬龙重重一点头,沉声道:“你说我受龙总舵主事迹所感,确实不错而我为国拼命,又焉知不会激励别人、唤醒他人为国之心?我知道,我随时可能战死沙场,但……但总要有人做出事情,警醒世人,使这份热血豪情得以传承发展才行白虎城主说过:白虎军可散,轩辕人心,不可冷由此话可知,要救我轩辕一族,并非掌握些兵马便能做到,只有让轩辕人心不冷,才是最要紧的龙总舵主便是不让轩辕人心变冷的大英雄,能做一个像龙总舵主那样的人,是敬龙心中所愿……”说到这里,定定望着楚楚双眸,郑重继续道:“……就算只能做到龙总舵主之万一,我亦百死不悔”
楚楚怔怔望着他面孔,木然不动;过了许久,方轻轻叹息一声,凄然笑道:“你终究没有私心、没有野心,就算你不再是山里的土包子,也还是不行;就算你名满江湖、做了将军,也还是不行……”
陈敬龙正色道:“我现在野心大的很我想击败暗族、打败血寇、保我轩辕江山、护我轩辕万民这野心还不够大么?”
楚楚凄然摇头,喃喃叹道:“唉,你与楚楚,到底不是同一种人”言毕,扭身挣出陈敬龙怀抱,到旁边一张椅中坐下,愣愣出神,若有所思。
陈敬龙见楚楚不赞同自已,十分不服;思索片刻,问道:“你认为我做的不对么?你向来认为欧阳干将心智过人;他也肯冲锋陷阵、拼死杀敌,这又怎么说?”
楚楚微微冷笑,叹道:“他与你不同你建功异域、扬威三星城,名头已经够响、威望已够吸引人手以扩实力,根本就不用再亡命相搏;他却没有你那样的名声威望,想成就大事,不拼死干出点功绩来立威扬名,又怎么能行?他上阵拼杀,是不得不为,你拼死抗敌,却没必要”
陈敬龙听她说“吸引人手以扩实力”一句,心中一动,也顾不得与她争论欧阳干将的问题,含笑安慰道:“我既有吸引人手之力,又有扩军之权,自然可以慢慢让陈家军实力增长、恢复元气;你不用再为我兵力折损之事生气了吧?”
楚楚神情微动,沉吟片刻,抬眼正视陈敬龙,含笑说道:“想不让我生气,你须答应我一件事”
陈敬龙见她神情有所缓和,不由大喜;忙问:“什么事,你快讲”
楚楚沉声道:“我要你答应我,只安安稳稳招兵买马、扩充实力,除非暗军行动威胁到陈家军安危,否则,不得出兵与之交战”
陈敬龙急道:“那怎么行?暗军占我轩辕领土、杀我轩辕百姓,我怎能坐视……”说到这里,忽地一愣,跟着抬手一拍脑袋,叫道:“啊哟,只顾跟你说话,险些忘了大事”说着,转身便要出帐。
楚楚诧异叫道:“你要做什么去?”
陈敬龙回头应道:“我今晚与暗军交战,一会儿便得起军赶往所选战场我得让军兵抓紧准备午饭,免得耽误起程……”
楚楚神色大变,猛立起身,瞠目怒叫:“陈家军实力大损之下,你还要与暗军交战?”
陈敬龙随口应道:“暗军未退出我轩辕领土,我便不能甘休,自然要与他们战到底……”
楚楚不等他说完,厉声喝道:“我刚说过不得出兵与暗军交战,你没听见么?我不准你出兵”
陈敬龙笑道:“我已全都安排好了,不容更改;这兵是出定了,你拦不住的”
楚楚怒不可遏,抬步奔上前来,咬紧牙关、紧握粉拳,下死力的往陈敬龙背上捶去。
“扑”一声轻响,粉拳打在陈敬龙肩胛下方。陈敬龙闷哼一声,身躯微微一僵。
楚楚见他神色有异,不由一愣,顾不得发怒,急问道:“你……你有何不对?”陈敬龙干声笑道:“哪有什么不对了?你这话问的好没来由……”一边支吾应付,一边急急抬步,想走出帐篷。
楚楚死死抓住他勒甲蛮带,不肯放松,急道:“就是不对凭你身体之坚实,就算我用出吃奶的力气来,也绝对打不痛你;何况你身上还有铁甲遮护?你居然被我打的痛了,这分明极不对头”
陈敬龙焦急掩饰道:“我根本就不痛;只不过装装样子,想哄你开心罢了;你可别当真”
楚楚皱眉道:“你是真痛,不是装假;凭我的心智眼光,你瞒不过我”说着,抬手便去解他系甲皮带。
陈敬龙挣扎推拒,慌道:“喂,喂,你做什么?……快停手……不要胡闹……”楚楚咬牙瞪眼,冷冷喝道:“你不让我看,我便一头撞死在你面前,你信不信?”
陈敬龙知她外表虽弱,性情却刚,说得出,便做得出;见她当真发了狠,不敢再挣扎阻拦,只得任她解甲。
不一刻,上身铁甲已被卸下。楚楚掀起他内衣,往他背上一望,脱口一声惊呼,娇躯微晃,便要晕倒。
四百零七节、离心之始。
四百零八节、失却佳人
四百零八节、失却佳人
陈敬龙肩胛下方,足有巴掌大小的一块,皮肤已尽脱落,直接暴露的肌肉不是血红色,却呈灰黑色;黑肉正中,一个核桃大小的深坑,里面粘粘腻腻,挂满烂脓。
这是陈敬龙身上,经雪逸仙冰封冻结过的十二处创伤之一;被冻结的皮肉彻底坏死,变了颜色,在解冻这许久后,死肉已经开始溃烂;黑肉正中的脓坑,便是当初受伤创口腐烂而成。陈敬龙曾与楚楚缠绵多日,他这十二处伤口,楚楚早见的熟了,此时一见脓坑位置,立知是由何而来。
楚楚见了这处创伤模样,震惊之下,娇躯摇晃,便要晕倒。陈敬龙急转身将她扶住,安慰道:“你不要怕,这不要紧的”
楚楚定一定神,强抑惊惧,又扯掀陈敬龙内衣前襟,要看他胸腹上的几处创伤;陈敬龙忙死死按住衣襟,不让她看。
楚楚见他遮掩,已知胸腹处的创伤必如背后一样,便也不去强看;颤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陈敬龙苦笑道:“伤口受了冻,皮肉坏死,当然就这样了”
楚楚早知他在雪地伏击暗军之事,只当他伤处是那时冻坏的,便也不多问受冻经过;只愣愣望着陈敬龙,脸色苍白如纸,躯娇越抖越狠,直如风中枯叶一般。
陈敬龙见她模样骇人,忙安慰道:“不要怕,不会死人的……”楚楚牙齿互磕,“格格”轻响,颤巍巍问道:“十二处创伤……全是……这样?”
陈敬龙稍一迟微,轻轻点一下头。
楚楚胸膛急剧起伏,喘息问道:“变了颜色的皮肉……最终……最终……都会烂掉?”
陈敬龙轻叹一声,又轻轻点一点头。
楚楚猛一摇晃,双膝一软,跪坐下去;嘶声叫道:“十二处创伤全烂……不死才怪”叫声未完,已泪如雨下。
陈敬龙蹲身扶住她双肩,安慰道:“你真的不用怕;我不会死的。姬神医已给我用过药,可使我溃烂减缓,支持半年以上”
楚楚听得“姬神医”三字,精神智振,急急问道:“半年以后……又怎么样?姬神医能想出办法,把你治好么?”
陈敬龙曾答应精灵智者,不向任何外人提起精灵森林之事;为恪守诺言,连对楚楚也从来不曾提起过;此时听她询问,无法解释,只能支吾应付道:“姬神医……不能把我治好……不过,我知道有人能治,一定能把我治好;你尽管放心好了”
楚楚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凄凉笑容;轻轻叹道:“你急战之心,我终于懂了……你要出兵,就只管出吧,我再不拦你”言毕,抬臂轻轻搂住陈敬龙脖颈,将面孔埋在他肩窝,放声大哭。
陈敬龙听她说不再阻拦自已出战,不由喜出望外;笑道:“你真正明白我的心意了?好,好,你不拦我就好”又轻拍楚楚后背,安慰道:“哭什么?怕我战死沙场么?放心,你夫君本领不坏,不是轻易便肯让人杀死的”楚楚并不应声,只是大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犹不肯停。
其实此时二人都误会了对方的意思,而这误会,只不过因为少了几句解释、相互没有说清楚而已;但因这小小误会而导致的变化,其最后影响之大,不但陈敬龙完全想不到,便是楚楚,现在也万万不能预想。
陈敬龙说有人能治好自已,见楚楚不再多问,只当她已相信;听她说不再阻拦自已出战,只当她见自已伤势狼狈却仍不绝抗敌之念,终于理解了自已这一片为国苦心,所以转变态度;见她搂着自已痛哭,只当她不舍得自已带伤出兵、与敌血战,心中怜惜。他此时一心都在战事上,无暇认真揣摩楚楚的想法,结果,竟完全想的错了。
楚楚却是认为:身上烂出十二个巴掌大的血洞来,岂有活命之理?连当世第一神医都治不得的伤势,还有谁能治得?陈敬龙是必死无疑,他说有人能把他治好,不过是怕自已伤心、谎言安慰自已罢了。他之所以急于出兵抗敌,当然是因为自知命不久矣,所以才抓紧时间,要在有生之日尽量多做些事情。
楚楚搂着陈敬龙脖颈大哭,心中痛如刀割,暗自悲伤:“这是楚楚最后一次与你亲近、感受你的温暖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公子……夫君……想不到你我缘分竟浅薄至此……竟浅薄至此……”
然而,她心中这些伤感,陈敬龙却全无所知。
哭了许久,楚楚终于完全没了力气,只能喘息流泪,却再哭不出声。
陈敬龙早急的不行,见楚楚终于不哭了,只当她情绪已经平定,忙不迭的将她抱到椅中坐好;也顾不得看她神色如何,自顾手忙脚乱的着好铁甲,急急走出帐去,吩咐军兵准备午饭及晚餐干粮。
直到军兵备好饭食,开始就餐,陈敬龙计算时间,确定不会误事,这才放下心去;命一名军士端了饭菜,随自已去往大将帐篷。
到了帐中,军士放下饭菜,自行退出。
陈敬龙见楚楚呆坐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便近前歉然劝道:“军中饭食,简单的很,你未必能吃的惯;但别管好坏,将就着吃一些吧,免得饿坏了身体”
楚楚木然摇头,低声应道:“我不饿你自已吃好了,不必理我”
陈敬龙见她不肯吃饭,微觉不安,但也无暇多顾;自行到桌旁坐下,端过饭来,一边大口嚼吞,一边含糊说道:“我一会儿要赶路,不吃饱肚子可不行;你若不肯吃这些粗糙饭食,便只管让李公公去通知袁大帅,命他送精致酒席过来;他手下伙头军手里,还是有些好东西的”
楚楚也不应声,只微一摇头;依旧神色木然、呆呆出神。
不一会儿,陈敬龙吃喝已毕,站起身来;说道:“楚楚,我要走了等打完这一仗,明天回来,我再好好跟你说会儿话今晚你就住在我这帐篷里吧;我命人给你多烧些炭火,免得夜里寒冷”
楚楚不言不动,毫无反应。陈敬龙微觉诧异,上前轻轻一拍她肩膀,唤道:“楚楚,你听见我说话么?”楚楚全身一颤,如梦初醒,抬头问道:“你说什么?”
陈敬龙笑道:“我说,我要走了,明天才能回来……”
楚楚凄然一笑,喃喃叹道:“你要走了……你到底……是要走的”叹罢,慢慢站起,定定望着陈敬龙看了半晌;抬手帮他正正头盔、肩甲,跟着捧住他脸庞,踮起脚尖,探唇去他颊上轻轻一吻,如梦呓般轻柔叹道:“公子,楚楚今生,只爱你一个男人,永不会变……永远不变……”叹息未绝,已转身向外走去。
陈敬龙见她神色举止颇不正常,十分诧异,急叫道:“你要到哪里去?”
楚楚并不回头,低声应道:“你走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要回锡城去了”脚步不停,话说出口,人也已走出帐外。
陈敬龙愕然叫道:“你不在这里等我回来?”拖着残腿追出帐篷时,却见楚楚已由檀云搀扶着上了马车。
陈敬龙正要赶到车边再问她几句,李公公却已快步迎来;拦在陈敬龙身前,轻声问道:“陈将军,郡主神色很是不对头啊;您二位吵架了?”
陈敬龙纳闷道:“没吵架呀本来好好的,怎么忽然便要走了?这……这可真是莫名其妙”
李公公寻思一下,低声建议道:“依郡主的性情,既然要说走,您现在去拦也绝拦不住的,闹不好,反会惹得她更不高兴;况且,这军营里人来人往,陈将军跟郡主说话也着实不很方便依老奴之见,倒不如先让郡主走吧,等过几天,陈将军得空时去趟锡城,到时郡主的火气也小一些了,又没有这许多军士打扰阻碍,陈将军慢慢温柔哄逗,早晚能让郡主消气的;你说是不是呢?”
陈敬龙见他话里话外,认定是自已得罪了楚楚,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仔细一想,自已出兵在即,确也无暇与楚楚过多纠缠,便也不加辩解,应道:“就依李公公之言请你转告郡主,过几天我会去锡城看她”言毕,又呼唤附近几名军士,命其通知护送郡主的那五百骑兵集结准备,随郡主回锡城去。
李公公见他听了自已建议,颇觉欢喜,施礼道:“陈将军,您若没有别的吩咐,老奴这便告辞了;等您去锡城时,老奴再侍奉相陪”陈敬龙点点头,应道:“李公公请便路上小心照顾郡主”
李公公答应一声,回身走去副驾位上坐好。
过不片刻,五百骑兵集结完毕;簇拥着楚楚厢车,缓缓出营而去。
待楚楚一行离营走远,陈敬龙颇觉惆怅失落,但也因终于能安心打理军务,着实松了口气;定下神来,思索片刻,便命军兵去请来贺腾及八营副将,交待出兵之事。
此时陈家营众副将,慕容滨滨、项拓、吴旬、欧阳莫邪,均有伤在身,不宜上阵厮杀;齐若男虽然无伤,却需照看莫邪,也走不开;是以此次出兵,陈敬龙只命贺腾与八营副将跟随相助。
贺腾与八营副将听陈敬龙讲述破敌计划后,都对天气变化之事极没信心、对这次出兵极不赞同;但贺腾是唯将命是听、无论对错,那八营副将又不是个很有主见之人,是以陈敬龙坚持出兵,倒也没受多少阻碍。
当天过午时分,陈家军一万军兵,在陈敬龙三将带领下,出营往西南方向而去。
四百零八节、失却佳人。
四百零九节、干将来助
四百零九节、干将来助
陈敬龙统军慢慢行走,以省马力;直到黄昏时,才行至他先前观察选定的那座小山。
那小山方圆不足三里,形如锅盖,面积既小,坡势也并不很陡;若与勿用山相比,则只能说是个小土包而已,根本不能算是山;但在此平原地区,能有这样大一块突起,已经算是罕见的了。
队伍到达小山包,陈敬龙立即布置防守。他队伍里,除军兵所乘之马外,尚有许多马匹驮运厚板、粗木等物。众军士一齐动手,打桩钉板,建起围栏,将整座小山圈入其中;跟着陈敬龙又安排军兵,于就近处树林里砍来许多枝杈参差的树枝,枝顶削尖后,堆放于围栏之内。
外围防护做好,陈敬龙又指挥军士立起帐篷锅灶,做出一番准备长期驻扎的模样。
他们一路慢慢行来,早就被暗军游骑哨探发现,并远远跟随观望,以探视他们的动向、意图。凭踢云乌骓脚力之快,陈敬龙要追击诛杀那些哨探,当真是轻而易举,但他并不认真追击,只偶尔派出几十名军兵去略一追赶,装装样子。
等陈家军到达小山、大忙起来,众暗军游骑哨探已彻底“探明”这一支敌军所来意图,于是不用驱赶,便都陆续退走,回归本营去通报讯息。到陈家军立起帐篷锅灶时,暗军哨探已走的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陈家军做完准备工作,各自休息用餐时,已月上枝头。过不多久,三支万人队伍赶到,正是唐遥怀、左烈、李峦峰三将依事先约定,派来相助陈敬龙的兵马。陈敬龙见三将都不失约,十分欢喜;将三支兵马引入寨中,与自家军兵聚于一处。
再过不久,又听蹄声急响,有数千骑自东而来。陈敬龙出寨观望,见来者都是江湖汉子,正是欧阳义军依约来助,但所来义军,并非两千,却足有将近四千人;更可异者,队伍最前一匹马上所坐之人,竟赫然便是欧阳干将。
等欧阳义军行到寨边,纷纷停马;陈敬龙早耐不住惊诧,迎到欧阳干将马前,皱眉问道:“你怎么亲自来了?怎么……怎么来了这许多人马?”
欧阳干将挣扎下马,扶住陈敬龙肩头,喘息笑道:“我们是好兄弟,理当患难与共、生死相扶;你要与敌厮杀,我又怎能安心坐视?当然要亲自赶来相助才行”向身后义军一指,又道:“我原来五千多人,在上次大战中折了七百多,又有四五百人受伤未愈,不能上阵;现在完好无伤的不足四千,全带来了”
陈敬龙纳闷道:“我只借两千人手,你何必全军尽出?你……你身带重伤,能支持得住么?”
欧阳干将定定望着陈敬龙,满脸尽是歉疚、决然之色,感慨叹道:“我以前派人害你,做下大错事,着实有愧;我只希望,能帮你做些事情,以补前过,让我良心稍安你需要我帮忙,我当然要全力相助、不遗余力至于我的伤……我尽力支持就是;无论如何,这次我都要与你并肩上阵、携手杀敌,以补你我兄弟朋友之义;就算因此伤重而死,我也绝不后悔”
陈敬龙大是感动,扶住欧阳干将手臂,点头叹道:“干将兄,你肯舍命助我,你我过去的嫌隙,就此随风而散,再也不必提起从此后,我再无疑忌之心,绝对信得过你这个好朋友、好兄弟”
欧阳干将笑道:“你要我帮忙时,因我有所顾虑、稍显迟疑,你便动了疑心,以为我是推脱搪塞,并不会当真派人来助战,是么?呵呵,你当时不肯与我多谈,匆匆而去,我便猜到你这心思了“
陈敬龙坦然承认,点头笑道:“不错,我本以为,你必定不肯冒险帮我的;现在才知,是我疑心错了;你不但肯帮我,更是舍命相帮讲老实话,你如此真心待我,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欧阳干将沉吟叹道:“我也讲老实话,对于此战,我本没信心;出兵是一定要出的,但我心里,着实矛盾纠结、极不舒服”
陈敬龙奇道:“难道你现在对此战有信心了?”
欧阳干将缓缓点头,笑道:“信心虽不很足,但终究是有一点儿的我仔细思索之后,忽然想通了:你上次出兵不利,定会吸取教训,这次不可能是贸然出战;你这次设计,定有你的道理,或许此战真能取胜,也说不定”
陈敬龙笑道:“有你全力相助,胜望便更大了干将兄,你看我这番布置,可足诱敌?”
欧阳干将扫视小山包上下布置,看了片刻,点头笑道:“于暗军南部立此一寨,显露分兵夹攻之意,正是效防当初暗军兵力强盛时的打算布置。暗军怕受两面夹击,则必要着急灭掉此寨,以免白虎军得暇扩建、存兵更多。敬龙兄弟,如此设计,暗军今晚必来,绝无意外”
陈敬龙喜道:“你也这样认为,看来我想的是不错的了干将兄,咱们这便去准备应付暗族骑士吧”
欧阳干将点头应允,又回到自已马旁,扳住马鞍,慢慢爬上马背。
陈敬龙回转寨内,向贺腾、八营副将又详细交待一遍应敌办法后,方才骑上踢云乌骓,出寨与欧阳干将会合,引领义军离去。
正如欧阳干将所料,暗军得知大营南面有白虎军立寨,果然忍耐不得,立即出兵去攻打。陈家军于黄昏时分到达小山包,暗军哨探紧赶七十余里回报、所出兵马又紧赶七十余里赴战;除去路上时间,暗军赶到小山包时,已近午夜。
陈家军所立营寨,顶多能容五六万人;观营寨规模,便已可料知寨中存兵多少。暗军欲以雷霆之势一举拔掉此寨、丝毫不给白虎军分兵夹攻的机会,所派来的兵马,竟足有二十万。
二十万暗族大军到时,一半聚于北面,为主攻力量;另一半分散围绕,将小山死死围困,不给寨内军兵稍留退路。分布妥当,北面十万大军便开始冲锋猛攻。
寨内军兵,箭发如雨,阻敌进攻;如此居高临下的射箭,自是极占便宜;暗军急于进攻,未能准备妥当,第一次冲锋,伤亡惨重,被箭雨生生压制下去。
第一次冲锋过后,暗军吸取教训,整理队伍、准备再攻;就在这工夫,已停息数日的北风忽又刮起,寒意大增;只是交战忙乱之际,暗军都未曾把这变化放在心上,并没一人在意。
而寨内的轩辕军兵,都是依照将令,始终将棉衣随身携带着的。贺腾与八营副将见天气果然如陈敬龙预计一般突然转冷,都是惊喜不已;趁着敌军整队、攻势暂停的空当,忙令军兵交替防守,分批将棉衣穿好,又下令分发毛皮护手;枪兵便发两只,双手皆护,刀兵便只发一只,只护握刀之手便可;近六万只毛皮护手,尽够应付使用。
待暗军准备妥当后,发起第二次冲锋;这次骑兵冲击时,队伍齐整,人人斜举盾牌,遮挡头上,在守护自已要害的同时,又减免了身后跟进者中箭的风险。
箭雨对这准备齐整、防护妥当的队伍,已不能造成极大伤害。这次冲锋,暗军伤亡不多,轻易便冲到寨边。围栏内,许多长枪手早准备妥当,见暗军冲至,便把长枪从围栏缝隙里伸出去,只是乱戳。
暗军急急赶路,冲车等笨重攻坚器具皆不能带;此时只能凭兵器打砸、人马冲撞,去对付护寨围栏。然而,这些普通军兵,并没有陈敬龙那样的勇力,不可能用兵器轻易将坚木围栏砸碎;主要损毁围栏的力量,还是人马血肉之躯的猛撞;在冲撞过程中,撞上长枪被撅翻在地者,不计其数。
围栏在连续不断的撞击下,终究支持不了多久;不一会儿,已有多处破裂倾翻;寨内长枪手见围栏已有缺口,便发声喊,一齐退后,放弃守护。
长枪手一退,暗军无不大喜,人人奋勇,有的继续冲撞围拦,要扩大通道,更多的则奋力打马,往缺口处涌入。
从缺口涌入的暗军却万万没有料到,奋勇前冲之下,并没能冲击到敌军队伍,却是冲进了鹿角丛里。
守护营寨,都是将鹿角堆于寨外阻敌冲势,这是行军打仗固有的作法,从无例外;如今陈敬龙反其道而行,竟将鹿角设在护营围栏以内,着实让众暗军出乎意料、应付不迭。
人有甲胄遮护,不怕那些树枝尖头,马却没有衣甲;撞进了鹿角丛,在无数树枝尖头戳刺之下,纷纷惨嘶乱叫、盘旋蹦跳,有些撞的太狠,受了重伤的,已翻倒在地、挣扎不起。
当先入寨的暗军,霎时乱成一片,队伍混乱不堪、人人手足无措。
先前守护围栏的长枪手,此时都退在鹿角丛中;见暗军大乱,哪还有客气的?得便处,伸枪只管撅去,管他是人是马,先杀了再说。混乱暗军连自已马匹都控制不来,哪还有打斗抵抗之力?一时间,呼号连天,被杀的惨不堪言。
四百零九节、干将来助。
四百一十节、引走骑士
四百一十节、引走骑士
且说暗军攻打小寨,从围栏缺口处冲入的前锋军兵,却撞在鹿角丛里,立时大乱。寨内长枪手趁势攻击,一通狠杀。
暗军将领见不是头,只得命军兵暂退、重整队伍。双方攻守厮杀,又暂时停止。
这工夫,北风越吹越猛,风中竟逐渐夹杂小小雪粒,打在人脸上时,隐隐作痛。气温急速下降,不过盏茶时间,已冷的可怕,竟比此冬最冷的日子,犹要再冷三分。
这两日气温转暖,众暗军早都将棉衣脱下;此时围山的二十万暗军,铁甲内都只有单衣而已,无一例外。不料气温骤降、冷逾严冬,没有棉衣保暖,寻常人却如何能支持得住?区区单衣,几若虚无,铁甲冷如冰块,似直接贴在皮肉上,几乎要把人皮也冻破了。
此时情形,正如云不回告诉陈敬龙的话:人冻的手硬脚僵,连兵器都拿不住,如何厮杀?
等暗军排好队伍、重整攻势,准备再次发动进攻时,却已是人人血滞肉僵,冷的只顾发抖,空有厮杀之心,却全无厮杀之力了。
这天气变化,让统军而来的暗族将领都十分意外,而此时情形,更是让他们踌躇为难:当此严寒,军兵已无法支持厮杀,似应退兵才对,但如今只是天气寒冷而已,战局上却未成败势,就此不败而退,任由白虎军小寨存留,只怕会落下战心懈怠、贻误军机的罪名。众暗军将领都拿不定主意,只好聚在一起磋商讨论;双方军兵,未得将令,都无所行动;战局陷入僵寂之中。
这僵局并未保持多久;猛然间,东南方向响起隆隆蹄声,迅速接近。
不一刻,两千多不着盔甲、兵器各异的奇怪军兵冲到。当先一将,黑盔黑甲、座下黑马,手执精钢蛇矛,吼声如雷,大叫:“陈敬龙在此,谁敢挡我?”厉吼声中,已引领那些奇怪军兵直撞入围山暗军当中,狠杀起来。
陈敬龙能力如若妖巫的谣言虽已破除,但其于十万暗军之中冲突良久、无人可挡之事,这些前线暗军都听说过;知道他勇力非常人可比,对他还是有些畏惧之意的。此时听得是大名鼎鼎的陈敬龙杀来,众暗军不由有些惊慌,况且此时都冻的拿不稳兵器,却如何应战?是以陈敬龙引军所到之处,暗军大乱,都只顾催马走避,却无人敢上前阻挡。
跟随陈敬龙而来的这些奇怪军兵,当然便是欧阳义军中的一部分;而这些义军本都是江湖汉子,体魄强健、本领高强,又有魔力支持,不惧寒冷;此时对上胆虚混乱、冻的拿不出手的暗军,情形自不必说,只是肆意砍杀便了;当真杀的是得心应手、随心所欲。
陈敬龙引军横冲直撞、盘旋冲突,将东南方的围山暗军杀散之后,又向北而进,往暗军攻山主力位置冲去。
正在冲突行进间,忽听前方远处,许多军兵喜悦欢呼,同时蹄声隆隆,相迎而来。
陈敬龙听此声响,已猜出是怎么回事;见与自已估计的完全一样,不由大喜,一边挥矛杀敌,一边故意大笑叫道:“你们敢来围山攻我营寨,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哈哈,我所领这一支军兵,非同凡响,你们皇家骑士团既然不在这里,我们便可横行无忌……”
他叫声未完,那迎来的隆隆蹄声已经不远;只听一人大笑喝道:“陈敬龙,要让你失望了:皇家骑士团就在这里,容不得你横行无忌你肯送上门来,再好不过;今晚必取你性命无疑”
随着这笑喝声,前方暗军如波开浪裂,分向两旁,涌出一支队伍;队中人人身着厚重板甲、头顶覆面重盔,正都是暗族的皇家骑士;队伍最前一骑上所坐之人,身材高大,穿着银色锁甲,顶着银色头盔,双手各执一柄银色短矛;威武雄壮,气势不凡。
陈敬龙见此队伍,佯装惊恐,慌叫道:“啊哟,不好皇家骑士团真的在这里快走,快走”说着,已拨转马头,往东冲去。众义军早得吩咐,此时毫不迟疑,都紧随陈敬龙转向疾冲。
那银甲人见陈敬龙对皇家骑士团如此畏惧,不由得意;大笑喝道:“全力追赶,今晚务必斩杀陈敬龙,绝不能让他逃了”引领众骑士,紧追陈敬龙而去。
陈敬龙一行冲出暗军丛,逃往东南方向;众义军奔逃时不住打马、惊呼乱嚷,争路而行。暗族骑士见敌军如此惶急狼狈,丝毫不疑有诈,在后紧追不舍。
两支队伍,相距不足一里,追逃疾奔;不一会儿,已都隐于夜色之中,离那小山包战场远的很了。
小山最顶上,贺腾与八营副将自东南方杀声起时,便聚精会神,凝目观望、侧耳倾听;待看着两支队伍追逃而去,离开战场,听着蹄声渐弱、终不可闻,确定不可力敌的暗族皇家骑士团已被陈敬龙成功引走,二人不由大喜;当即下令:冲下山去,痛杀敌军。
众轩辕军兵拨开鹿角、将自家护寨围栏尽数推翻;稍一整队,在两位副将引领下,直冲下山,撞向山北的暗军主力。这借着山势疾冲而下,当真迅猛异常、威势惊人;暗军外围一触即溃,根本不能抵挡;双方陷入混战。
暗军虽多,但长途奔行而来,不曾休息便即攻山,此时人马都已疲乏,且人人冻的瑟缩发抖、拿不稳刀枪,实已没有多少战力可言;轩辕军却是在小山上休息过的,人马不乏,兼有棉衣、护手,身上暖和、手足不僵,战力尽可充份发挥。
两相比较,胜负已有定数;这一场厮杀,形式必然是一面倒的,不需细说。
只说陈敬龙引军奔逃。他跨下骑的踢云乌骓,是天下难寻的宝马,奔行如风,暗族骑士当然追赶不上;但他所引领的义军豪杰,骑的却都只是寻常战马而已,奔行速度比不上暗族骑士所骑精挑细选出的良马。双方队伍,在追逃过程中不断接近;奔出不过十余里,双方中间距离已拉近至不足百丈;照此情形来看,显然再用不多久,义军便会被骑士队伍追上。
正在义军情势窘迫之际,奔逃前方忽地出现一片矮树林;林间树木均极矮小,且分布稀疏。
义军只顾疾奔,不及转向,直撞入树林中去。暗族骑士随后而至。那领头的银甲人见了树林模样,知道无法埋伏大队军兵,便也毫不迟疑,引领队伍继续追赶、跟入林中。
林木稀疏,遮挡有限,暗族骑士完全能盯得住义军行动,倒也不怕追丢;但树木虽少,却毕竟有些阻碍,马匹已无法疾驰,只能慢跑;到这时,良马驽马的差别已不明显;暗族骑士虽能跟住义军,却再无法拉近彼此距离。
在林中行进约有顿饭工夫,已到了树林中心地带。暗军正紧行间,却见前方敌军忽地一齐停马,纷纷跃下马背。
众暗军不明何意,正觉诧异,却听义军丛中,陈敬龙的声音大笑喝道:“大胆狗贼,居然紧追不舍,以为老子当真怕了你们嘿,你们却不知道,已中了老子圈套了”
陈敬龙叫声未绝,又听一个清朗声音大喝:“动手”
随着这一声大喝,只听地面上“簌簌”轻响不绝;紧跟着,许多正在急行的暗族骑士,马匹突然前倾倒地,将骑士抛下背来。霎时间,骑士队伍大乱,莫名其妙之下,人人心中惊惶。
这“簌簌”轻响,并非发自什么怪异东西,不过是许多浅埋地下的绳索被突然拉紧,弹出土外的震颤声。
陈敬龙先前引领欧阳义军离开小山,便是到这林中布置来了。
陈敬龙在从云不回口中得知天气会突然改变之后,便想到要利用这机会,重挫暗军;但他知道暗族皇家骑士团的厉害,知道若与其正面相对,则必败无疑,所以谋划过程中,主要便是思索对付皇家骑士团的办法。
暗军这次出兵,必然要派些骑士随行,以防陈敬龙率领江湖豪杰参战;陈敬龙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便是以自身作饵,引暗族骑士离开战场,让己方军兵不至与其对上。
陈家军义营在上次大败时,折损严重,如今所剩人手已经不多;况且此时义营的三位副将,一个有内伤、一个有外伤、一个要照顾伤者,都不得上阵;所以陈敬龙这次出兵,并没动用义营力量,而是去向欧阳干将借人。
暗军这次会出动多少皇家骑士,陈敬龙无从预料,便也不敢妄想凭欧阳义军之力把此来的暗族骑士全都除掉,只是想将其引离战场后,在途中甩掉。然而,暗族骑士所乘,皆是良马,要将其甩脱可并不容易;所以,陈敬龙便又想出这布置绊马索,除其马匹的办法。
这片树林虽然不大,树木也极稀疏,不能埋伏大队兵马,但一两千江湖豪杰分散隐于林中,还是不易被人发觉的。
陈敬龙与欧阳干将引义军到此林中后,将许多绳索纵横布置,上面盖上泥土遮掩;留下一半义军,分散隐于树后,各执绳端,准备拉索。待天气忽冷时,战机已到,陈敬龙便引领另一半义军,赶往战场,吸引皇家骑士团。
皇家骑士,非同一般军兵,在暗族中是极有身份地位的。双方开战后,因未知所围敌军中,是否有陈敬龙在内,且战局不显败势、己方无忧,所以此来的暗族骑士不屑轻出,并没参与攻山。而皇家骑士团来前线的最主要任务,就是击杀陈敬龙,所以等陈敬龙露面时,这些皇家骑士则是非追不可;于是,陈敬龙引敌之计轻易成功。
等到了这林中,暗族骑士进入布置范围,引敌义军便不用再急着奔逃。陈敬龙大声呼喝,示知欧阳干将,隐在林中的欧阳干将一声令下,所伏义军齐齐拉索,先前埋下的绳索纷纷弹出,拦绊马蹄;于是,正在急行的暗族骑士,便有许多马翻人倒的了。
四百一十节、引走骑士。
四百一十一节、扬长制短
四百一十一节、扬长制短
且说绳索起处,骑士队伍前排许多马匹被拦绊跌倒,将所驮骑士抛下背来。其余骑士见异变陡生,无不惊骇;不敢再往前行,慌忙拨马转向,欲要后退。
却不料,地上绳索极多,分布又广,纵横交错、无处不有;此时整支骑士队伍,已是完全陷入乱索阵中,马匹动时,无论转往哪个方向,都会绊上绳索摔倒。随着众骑士惶恐拨马,惊呼声、摔跌声不绝于耳,只见东倒西歪、自相冲撞,转眼之间,绝大部分马匹被绊倒在地,挣扎翻滚;人吼马嘶响成一片,场面乱的不成模样。
随着骑士大乱,先前奔逃引敌的义军发声喊,一齐冲回;撞入骑士队伍穿Сhā奔走;不与骑士交手,兵刃舞动之际,只往马匹上招呼。
马匹倾跌,骑士自然再骑不住,就算及时跃下马背,不曾摔伤,也毕竟是人马分离,不在一处。义军豪杰避人杀马,众骑士匆忙间救护不得,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已坐骑被杀,却无能为力。有些骑士愤怒之下欲与义军相斗,可那些义军豪杰见人攻来,便即闪避退逃,根本不与之硬碰;暗族骑士盔甲沉重,行动不及义军豪杰灵活,虽有追击拦截之心,却哪里能追得上?况且混乱之际,彼此不得相顾,只能各自为战,要想合力包抄围堵,也只能是想想罢了,根本实行不得。
义军豪杰全力行动,速度惊人;不大工夫,已将被绊倒过、背上无人的马匹宰杀殆尽。
陈敬龙立在乱索阵外观望,见目的已经达到,便呼唤义军:“大功告成,这便退吧”
话刚出口,却见欧阳干将从不远处一株矮树后转出,大声叫道:“不要退扬名立威,只在今夜;众位兄弟,放开手脚杀呀”
义军都是欧阳干将部下,当然只听欧阳干将的命令;见他说不要退,便都不走,杀马方毕,便又与暗族骑士交起手来。双方人手已经混杂交错,此时打斗,都无法结队布阵,只是混战便了。
陈敬龙跃到欧阳干将身边,问道:“咱们原本计划,只要甩脱敌人;你怎会突然改变,想要硬碰?”
欧阳干将含笑问道:“敬龙,你可曾估算过这一支暗族骑士队伍,有多少人?”陈敬龙应道:“我当然估算过,大概有五千人左右……”欧阳干将兴奋抢道:“不错,只不过五千人而已凭咱们的力量,完全可以将其灭掉;如此克敌良机,岂容错过?”
陈敬龙急道:“不,咱们只有不到四千人,力量还是比敌人弱些;硬碰下去,没有胜望……”欧阳干将笑道:“若在正常战场上相斗,咱们当然没有胜望,可眼下的情形环境,正是将敌人短处暴露无遗、正适合发挥我军长处,以长克短,我军必胜你瞧瞧,咱们现在与敌对战,可曾落了下风么?”
陈敬龙依言观望,只见随他引敌的两千义军豪杰,与五千左右的暗军混战,居然战的有声有色、旗鼓相当,当真丝毫不落下风。
暗族骑士与轩辕江湖豪杰,都是会武技、会斗气,战力强横,非寻常军兵可敌;但二者又不完全相同:暗族骑士,有重盔厚甲,防护力强,可忽视些微弱攻击,但也正因身上负重,所以行动颇受影响,不很敏捷灵活;而轩辕族的江湖豪杰,不着盔甲,身上轻便,行动灵活自如,但因为外部缺少有力防护,打斗起来,顾忌便比暗族骑士多些;两相比较,可说是各有长短,难以判定谁更厉害一些。
若在正常战场上结阵冲突,有利于发挥暗族骑士沉稳坚实的长处,其军阵稳固性胜过轩辕豪杰,推进碰撞,轩辕豪杰难与其敌,暗族骑士胜算极大;若是混战时,凭个人战力争胜,各有利弊之下,相同人数相对,当可战个平分秋色、不分轩轾。
而如今,双方在障碍物极多的地方混战,却是有利于轩辕豪杰长处发挥,对暗族骑士十分不利了。
现在是在树林里,虽然树木不很茂密,但毕竟有些阻碍;更要命的,暗族骑士虽已纷纷抽剑,将地上绳索一一砍断,但满地马尸,起伏不平,仍旧是磕腿绊脚,让人无法沉稳进退。
义军豪杰行动灵活,在树木间穿来绕去,得便时出手攻敌,势危时便凭借树木遮挡避敌攻击,着实大占便宜;且其纵跃轻松,在马尸间跳来蹦去,进退随心、趋避无碍,就算偶被马尸绊倒,随即便又跃起,丝毫没有迟滞停顿,不给敌人趁势攻击的机会。
暗族骑士却因行动相对迟缓一些,在林木间穿绕艰难,被树木阻碍,斗的憋闷难言;且其身上沉重,纵跃费力,在满地马尸中进退趋避,着实不易,一旦被马尸绊倒,起身时又因盔甲妨碍,不够迅速,往往便被轩辕豪杰趁机击杀。
如今双方情形,便如一群本应生活在平原的犀牛,却落入陡峻山地,与一群恶虎对上;纵然犀牛皮硬角利,却受山势限制,不得奋蹄冲击,十成本领发挥不出两成,而恶虎凭借山势,辗转腾挪、纵跃扑咬,尽可大展威风;如此差距下,就算犀厉害恶虎多出许多,却也根本没有占据上风的可能。
陈敬龙观望片刻,见只一半义军与敌相斗,已可不败,不由喜不自胜;点头笑道:“干将兄说的不错,今晚咱们必胜无疑”稍一停顿,又催道:“快下令让埋伏的另一半义军参战,迅速破敌”
欧阳干将沉吟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另一半义军参战,敌军见败势已定,必要退逃……”说着,向混斗场中指去,道:“若那人退逃,咱们未必能追得上”
陈敬龙循他所指望去,见混战场中,一名暗族骑士大呼酣斗,所向披靡;其行动纵跃,不似寻常骑士一般迟缓笨拙,却比众义军豪杰犹要迅捷许多,而其出手,更是凌厉凶猛、威势惊人,凡与他对上的义军豪杰,竟无人能在他手下走出三招,甚至连逃蹿退避,也不得机会。那人一身银色盔甲、双手各持一支银色短矛;正是这一支骑士队伍的统领者。
陈敬龙眼望那人,寻思欧阳干将话中意思,沉吟问道:“你有将此人格杀之意?”欧阳干将应道:“不错”陈敬龙踌躇道:“此人定是一名金宫骑士;其本领非同凡响,要杀他,可不容易”
欧阳干将咬牙冷笑道:“代表暗族武力顶尖水平的金宫骑士,能格杀其一,将是何等威风?实不相瞒,我此次出兵,早就料定暗族皇家骑士团出动时,必由金宫骑士统领,亦早就打定若得机会,便将之格杀的主意如今我军可保必胜,击杀金宫骑士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不取有违天意今晚无论如何,定要取其性命,绝不能给他逃了”
二人说话这工夫,已有五名身手不弱的义军豪杰接连被那银甲人刺死。陈敬龙颇觉心痛,叹道:“要杀此人,少说也得赔上百八十条义军好汉的性命;如此代价,未免太过……”
欧阳干将转头定定望着陈敬龙,眼中满是兴奋,热切言道:“要寻常江湖汉子杀他,不免伤亡惨重;但你我本领,都非寻常,再得两个好手相助,或许不用很大代价,便能将他干掉”
陈敬龙愕道:“你要我出手?……我上次大败时,失血太多,如今依然虚弱;方才去引敌,在乱军中冲突那片刻工夫,我已是竭力支持,冒了一身的虚汗;凭我现在体力,如何能与金宫骑士相斗?”话刚说完,忽然觉得奇怪,又补充问道:“你也是身带重伤,如何能与人打斗?”
欧阳干将微微一怔,随即脸现义愤之色,铿锵言道:“你上次大败,皆因暗族骑士参战;陈家军那许多将士命丧疆场,归根结底,全是因为暗族骑士。如此大仇,岂能不报?击杀一名骑士中的顶尖人物,正是为战死将士稍报大仇,如此良机,怎容错过?我虽不是陈家军将领,但想起陈家军那许多大好男儿惨烈战死,仍不免伤痛欲绝难道你这陈家军主将,连我这外人都不如,竟对部下折损无动于衷么?……我虽身带重伤,但今晚宁可豁出这条性命,誓要死拼一场,斩杀金宫骑士,以慰陈家军八万多阵亡将士英魂你不肯出力为部下报仇,那也由得你;只是……哼,八万多将士慷慨赴难,却不知其所追随的主将,竟丝毫不念同袍之义,凉薄至此,真叫冤枉……”
上次陈家军大败,伤亡惨重,是陈敬龙心中最狠的一道创伤,着实不堪触碰。如今欧阳干将张口“许多大好男儿惨烈战死”,闭口“八万多将士慷慨赴难”,将陈敬龙未愈的伤口又再揭开,却让陈敬龙如何承当?
引军苦战,至死不退的何伦;率残部阻挡暗族骑士,明知必死却义无反顾的杜飞鹏;为护大队,不肯入城,战死在城门下的四营副将;引军断后而不得生还的二营副将……
随着欧阳干将说话,上次战死的同袍,一张张鲜活面孔,又在陈敬龙眼前飘动;上次战败时,一幕幕惨烈情景,又浮现在陈敬龙脑海里。
陈敬龙胸中酸痛难当,热血翻腾,冲的耳中嗡嗡作响;到此地步,已顾不得思索欧阳干将的话语是否有道理;充塞心头的,唯有“报仇”两字而已。
不等欧阳干将说完,陈敬龙厉声喝道:“不必说了”稍一停顿,双目直视那正在打斗的银甲人,鼻中呼呼直喘粗气,咬牙恶狠狠说道:“老子今天豁出去了非干翻他不可……非干翻他不可……”
口中念叨着,紧握蛇矛,抬步便向混斗场中走去。
四百一十一节、扬长制短。
四百一十二节、好手相助
四百一十二节、好手相助
欧阳干将见陈敬龙被怒火冲昏头脑,独自便要上前相斗;忙伸手将他扯住,劝道:“不要莽撞你自已可打他不过,咱们需再寻两个好手相助才行”转头向林中扫视观望,扬声叫道:“左兄、元兄,二位隐在何处?请现身,干将有事相求”
随着他叫喊,不远处一株树后,转出个身穿皂色短衣的魁梧汉子,大步走来;跟着从另一株矮树上,跃下个身穿蓝布长袍的削瘦青年,也快步走来。
陈敬龙被欧阳干将拉住,冲动稍抑;见他呼人帮忙,情知能被他选来对抗金宫骑士的,定非寻常之辈;好奇之下,早凝神打量所来二人模样。
那魁梧汉子,三十上下年纪,相貌粗豪、腰直背挺,右手提着把金色雁翎刀,状甚威武。那削瘦青年,大概二十五六岁,模样却极猥琐,脸色青黄、无精打采,张着嘴喘个不住,竟似身患重病一般。他手里提着支三尺多长的精钢判官笔,腰间前后左右,各挂着一个椰子般大小的皮囊,累累赘赘,不知里面装着些什么。
待二人到了跟前,陈敬龙向陈敬龙介绍,指着那魁梧汉子,道:“这位是左阔方左兄”又指向那削瘦汉子,道:“这位是元希田元兄”
左、元二人一齐抱拳向陈敬龙施礼,都道:“久闻陈少侠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陈敬龙听闻二人姓名,感觉似有些印象;仔细寻思,目光无意中瞟过左阔方手里的金色雁翎刀,猛然想起:却是在白虎城义军招募处悬挂的条幅上,曾见过二人名号。
见二人施礼招呼,忙点头回应道:“原来是翻云金刀左兄与双绝老人弟子元兄;二位大名,敬龙也早有耳闻,今日得见,不胜欣喜敬龙右手已残,无法还礼,还望二位见谅”
左、元二人见名满江湖的陈敬龙居然会知道自已是谁,不由都惊喜不已;正都要与陈敬龙再寒暄几句,欧阳干将却拦道:“有话以后再说,先顾战事要紧左兄、元兄,干将欲请二位相助,去对付那金宫骑士,不知可否?”说着,已指向混战场中的那个银甲人。
左、元二人听得“金宫骑士”四字,脸色都是一变;左阔方沉吟不语,元希田喘息叹道:“金宫骑士,非同小可;我二人绝不是他对手”
陈敬龙忙道:“不是只让二位去对付他;是咱们四人,合力与其相拼”欧阳干将亦连连点头。
左、元二人微松口气;元希田含笑说道:“欧阳公子的本领,在下是见识过的;陈少侠威名又在欧阳公子之上,想必更加了得;既然二位肯出手,在下便有些底气了”左阔方正色应道:“能与陈少侠并肩抗敌,左某有幸”
见二人应允,欧阳干将大喜,叫道:“事不宜迟,这便动手吧”说着,抽出软剑,抬步便往混斗场中行去。
陈、左、元三人紧随其后。陈敬龙心中好奇,边走边低声问那元希田:“元兄,令师号称双绝老人,却不知是哪双绝?”元希田在腰间皮囊上轻轻一拍,含笑应道:“一绝,是锁缠之技;另一绝,便是这些囊中物了。稍后动起手来,在下自会施展,陈少侠见了,便会明白”
说话这工夫,四人已步入打斗场中。有两名暗族骑士见了四人,一齐冲上前来,欲要相斗。
不等陈敬龙等人出手,那左阔方已抢上前去;金刀起处,将一人刺来的阔剑磕的脱手飞出,跟着反刀横削,将那人砍死。另一人见同伴被杀,痛怒交集,咬牙竭力相攻;劈挑刺削,连出数剑,攻势甚是猛恶。左阔方不慌不忙,挥刀将来剑一一挡开,跟着“刷刷”反攻两刀,刀势迅疾、角度刁钻;那骑士勉强挡开第一刀,却来不及回剑格挡第二刀;侧颈正中,立时毙命。
这左阔方出手时,刀上黄晕浓厚有若实质,土系斗气修为已达登堂入室之境;且其出刀又狠又准,刀势变化连贯精妙,武技水平也很是不低。以他本领而言,实足可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陈敬龙见他顷刻格杀两名暗族骑士,本领竟不在第二任赭狮帮帮主高天彪之下,不由惊喜赞叹;料想那元希田能与他共同行动,本领必也与他差不多少;有这两个一流好手相帮,击杀金宫骑士确实有些希望,不由信心大增、斗志昂扬。
左阔方当先杀敌开路;片刻工夫,四人已来到那银甲人近处。
自开战到现在,那银甲人已先后刺死三四十名义军豪杰;杀的满身是血,却都是别人之血,自已并未受丝毫损伤。他杀的兴起,只顾寻人相斗,已顾不上思索考虑队伍处境;是以暗族骑士陷入限制本领发挥的尴尬境地这许多时候,却始终不得他退兵命令。
四人到近处时,正见那银甲人左矛横扫,将一名义军豪杰击倒在地;跟着右矛举起,便要落下将之刺死。
陈敬龙见状大急,忙大声叫道:“陈敬龙在此;不怕死的,便来跟我斗斗”
听得“陈敬龙”三字,那银甲人果然一愣,转头望来,一时顾不得落矛去刺杀那义军;那义军得此工夫,慌忙挣扎爬起,逃往别处,竟于必死情形下又捡回了性命。
银甲人看清陈敬龙模样,登时脸现狂喜之色;大笑道:“好,好,你送上门来,再好不过”说着,舞动双矛,便要迎上交手。
欧阳干将急叫道:“且慢动手你先说清楚,究竟是不是金宫骑士?”那银甲人一呆,愕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欧阳干将应道:“是金宫骑士,我们便陪你玩玩儿;若不是,便不配与我等交手,我们也就不必理会你了”
银甲人听他说“我们”,目光在所来四人身上扫过,冷笑道:“原来你们是想倚多为胜嘿,那也没什么,吓我不住”跟着挺起胸膛,傲然喝道:“我是金宫骑士林克西亚你们千万记住了,以免被杀死的时候,还不知是死在谁在手里”
欧阳干将笑道:“当真是金宫骑士,好的很……”话犹未完,已迈步疾冲而上,挺剑往林克西亚胸膛刺去。他剑身上银芒灿烂,锐金斗气很是不弱,虽比不上欧阳莫邪,却也差不太多。单以斗气而论,这欧阳干将也可算得上是江湖一流水准。
林克西亚却丝毫不把他这凌厉一剑放在眼里;冷笑声中,右手微动,短矛上笼起半尺多厚的黑雾,矛尖正对软剑剑尖,直迎上去。软剑刺上矛尖黑雾,只透入两寸多,便再不能进;剑身受双方力道夹挤,立时弯成弓形。欧阳干将手臂颤抖,竭力推剑,涨的满脸通红,剑却只是弯的更狠了些,却不能向前移动半分。
林克西亚哈哈大笑,左矛急起,挑向欧阳干将颈间;左阔方忙跃上前,挥金刀架开。刀矛所附斗气交撞,“篷“一声闷响,短矛荡开尺许,左阔方却被震的身形猛晃,向后退出一步方才站稳。
左阔方刚被震开,陈敬龙与元希田已齐跃上前,蛇矛、判官笔,齐向林克西亚刺去。
林克西亚大喝一声,右矛向前猛地一送;欧阳干将力不能敌,立被弹退数步。同时,林克西亚左矛疾动,左右一摆,“蓬蓬”两声,将蛇矛、判官笔接连击开;跟着右矛回收,斜刺向陈敬龙侧肋。
判官笔被他一击,立时荡开数尺,一时不能收回;元希田也不强收兵刃,借着兵刃外荡之力,旋身一跃,纵离丈许,先求自保。
陈敬龙却不费力化解林克西亚这一击之力;蛇矛受击外荡之时,直接放手,任蛇矛斜飞出去;左手疾探间,已抽出肋下佩剑;在林克西亚右矛刺向自已的同时,挺剑往林克西亚小腹刺去;俨然又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林克西亚没料到陈敬龙竟会如此悍狠;见他一上手便豁命死拼,不由吃了一惊;左矛刚击开敌方两件兵刃,正在受震迟滞之时,不及挥舞格挡,无奈何,只得放弃攻击陈敬龙,收回右矛,去招架长剑。
剑矛相交,“蓬”一声大响;林克西亚受陈敬龙五重内力接连冲击,原无防备之下,登时立足不稳;“蹬蹬”连退两步,骇然惊呼:“好厉害都说你本领不行,原来全是在说谎”再看陈敬龙时,却见他已后仰跌倒,摔的狼狈不堪。
陈敬龙如今十二处创伤,附近皮肉皆已坏死,血液不通,已不用担心挣开伤口又再失血,尽可以使用内力;但他内力运处,固然力道强横,但身体虚弱,体力却着实弱的可怜;是以兵刃交撞之下,只顾凝神将内力运往左臂,凭内力之威将敌人震开;左腿未运内力之下,却无力站稳,一受震荡,立即跌倒。
见陈敬龙竟然受震摔倒,林克西亚刚刚生出的警惧之心立时化为乌有;大笑道:“外强中干嘿,原来真是个草包”话音未落,向前一跃,双矛齐出,快如闪电般往陈敬龙身上撅去,显是要趁他摔倒之机,一鼓作气将之击杀。
陈敬龙太过虚弱,方才竭力与敌对抗一招之后,立即全身酸软、头晕目眩,几欲晕去;倒在地上,一时挣扎不起;对林克西亚紧接而来的攻击,全无抵挡之力。
便在此时,欧阳干将、左阔方二人都已从方才震荡中恢复过来,齐冲上前,刀剑疾舞,去格挡敌人短矛,救护陈敬龙。
林克西亚大怒,厉声喝道:“都给我滚开”随着这一喝,双矛上黑雾霍地增至一尺多厚。
软剑削中右矛;那短矛晃也不晃一下,依旧向陈敬龙刺去,欧阳干将却闷哼一声,左手捂胸,连退两步,颓然坐倒;显然在大力震荡下,他旧伤发作,已再支持不住。
左阔方猛力挥刀,斩中左矛,将其击偏;但受震之下,自已金刀迟滞,已不及再去格挡右矛。
眼看林克西亚右手短矛疾刺而下,眨眼离陈敬龙小腹已不足尺。
四百一十二节、好手相助。
四百一十三节、“双绝”弟子
四百一十三节、“双绝”弟子
欧阳干将格挡短矛,却未能将其震动分毫,反震的自已旧伤复发、踉跄坐倒。
那短矛不受影响,依旧撅去,转眼已离陈敬龙小腹不足一尺;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听“哗啷”一声轻响,一根小指粗细、外罩蓝黑色光晕的钢链疾射而至,在短矛上一卷一牵,将其扯偏稍许;矛尖从陈敬龙腰间擦过,划出一条血迹,却未能至其重伤。
陈敬龙腰间吃痛,因过度虚弱而有些昏晕的头脑登时清醒;见林克西亚短矛上凭空多出一条钢链,忙凝目打量。
那钢链长约丈许。缠上短矛的一端顶头为精钢打造、鸭蛋大小、形若钢锥而粗短,却是判官笔的笔头;另一端,连在一根儿臂粗细的钢管内,钢管正握在那猥琐青年元希田手里。
原来,元希田这判官笔与正常江湖人使用的实心判官笔大不相同,却是中空,内藏钢链,且有绷簧机关;需要时,一按绷簧,笔头连带钢链射出,便可缠绕敌人兵刃。
林克西亚认定必中的一矛,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条钢链引偏,不由一愣;待看清钢链来历时,登时大怒;厉吼一声,右矛猛抬,要将元希田兵刃扯得脱手。
元希田既不放弃兵刃,又不拼力回夺,却身随链动,在林克希亚猛扯之下,轻飘飘跃上前来;同时左手在腰右侧的皮囊里的一探,摸出件东西,掷向林克西亚颈间。
林克西亚见他靠近,左矛已动,正要当胸撅去,却见他忽地掷物相攻;不知他所掷何物之际,丝毫不敢大意,只得放弃攻敌,左矛疾拨,将他掷来的东西挡开。趁此工夫,元希田急抖钢管;钢链颤动之下,缠在矛杆上的部分得以松缓,精钢笔头一转,从矛杆上绕开,脱离纠缠。元希田毫不停顿,向后疾跃,又与敌人远远拉开距离。
林克西亚将掷来之物拨开;那东西落在地上,蠕蠕而动;众人定睛看是,只见那物长约半尺、细若拇指、遍体细鳞、无臂无足,却是一条小蛇;蛇虽不大,但头呈三角、身上五色斑斓,显然毒性不弱。
林克西亚看清小蛇,见这个模样猥琐的敌人又是兵刃暗藏机关,又是把活物当暗器投掷,不由愤怒,喝道:“不正经打架,只用这些稀奇古怪的伎俩捣乱,算什么好汉?”口中喝斥元希田,手中双矛不停,却又往陈敬龙身上刺去;显然,陈敬龙这“暗族第一强敌”才是他最想击杀的目标,至于旁人,他根本都不放在心上。
得元希田牵扯阻敌这瞬息工夫,左阔方已从受震迟滞中恢复过来,大喝一声,金刀连挥,“蓬蓬”两声,将林克西亚刺向陈敬龙的双矛接连击偏,跟着金刀斜起,刀尖挑向林克西亚下颌。
他与对手兵刃交撞过两次,已尝到对手的厉害;情知此战凶险万分,容不得丝毫懈怠,此时已是将斗气运到十成,竭力相拼;连格敌人两矛,虽被震的身形乱晃,却紧咬牙关苦苦撑住,半步不退,更在手臂被震的都已酸麻之时,强行出刀反攻。
陈敬龙头脑既清,便也挣扎坐起,持剑攻敌。就在左阔方金刀挑向林克西亚的同时,陈敬龙长剑亦出,一式铸剑山庄武技妙招“齐头并进”,幻出两个剑尖,分刺林克西亚双膝。
林克西亚双矛再次被击偏,又未能成功击杀陈敬龙,不由怒火升腾,不可遏制;左矛横格、右矛斜扫,将左、陈二人攻来的刀剑挡开,跟着怒吼连连,双矛此起彼落,狂风骤雨般往陈敬龙身上搠去。
左阔方见陈敬龙坐在地上,辗转不灵,绝无法抵挡这角度变幻不停的紧密攻击;忙横跨一步,挡在他身前,金刀疾舞,替他招架。
与金宫骑士正面相对、丝毫不打折扣的硬拼硬碰,方切实验证出,“翻云金刀”果非浪得虚名。左阔方雁翎刀左右盘旋、上下翻飞,迅疾之余,又不失沉稳。密如爆豆般“蓬蓬”紧响声中,林克西亚虽出矛如风,却尽被金刀挡开,并无一矛能越过刀网。左阔方在接连猛震下,全身颤抖如风中枯叶,但拼命苦撑,手上丝毫不缓,脚下更是半寸不退。
转瞬之间,二人兵刃交撞已不下二十余次。趁此工夫,陈敬龙已挣扎站起,从左阔方身后转出,挺剑向林克西亚刺去;与此同时,元希田亦已将钢链收回钢管内、笔头安回原位,从侧面跃来,挥判官笔扫向林克西亚后脑。
林克西亚见二人攻来,顾不得再与左阔方硬碰;急躬腰缩背、向后斜跃,闪过二人攻击,同时左矛横扫,击向陈敬龙腰间,右矛反撩,斜划向元希田胸膛。他应付二人,左阔方才终于脱出强压,将金刀拄在地上略歇,胸膛急剧起伏;此时他虽不与林克西亚兵刃交撞,但身躯仍是颤抖不停;用力喘息间,鼻孔缓缓流出两行鲜血,显然在方才接连剧震之下,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元希田见短矛划来,不敢硬碰,忙一个筋斗翻开,闪远一些。陈敬龙腿脚不便,无法纵跃闪过横扫而来、迅疾威猛的一矛,无奈何,只得运起内力,挥剑硬挡。
刀矛交撞,林克西亚仍是抵不住陈敬龙多重内力的连续冲击;站立不稳,向后退了一步。陈敬龙虽有了经验,将内力运到腿上一些,但单足而立,终究支持不住,在大力冲撞下,一个趔趄,险险又要摔倒,忙将长剑在地上一支,方才稳住身形。
林克西亚见他长剑支地,无法迅速招架,忙向前一跃,双矛齐出,刺向他胸口。左阔方见状,急舞刀迎上,奋力两刀,将双矛挡开。这时只听元希田在旁轻喝一声:“着”左手扬处,将一团红乎乎的东西掷向林克西亚侧颈。
林克西亚知他所掷并非什么锋利暗器,已不十分顾忌;也不闪身躲避,只微一抬肩,以肩头将那掷来之物撞落。那物落在地上,迅速爬走,却是一只通体赤红的蝎子。原来元希田腰间皮囊内,全是毒物,但四个皮囊所装毒物却又不同。
林克西亚被元希田搅的微一分神的工夫,陈敬龙已立稳了脚,长剑又起,刺向他侧胁。林克西亚攻守兼备,左矛格挡长剑,右矛同时戳出,直奔陈敬龙小腹;但矛至中途,却又被左阔方挥刀击偏……
四人翻翻滚滚斗在一处。林克希亚大占上风,但因对陈敬龙可以连出数重力道的“古怪”本领没有良策应付,与其长剑碰撞时,往往便被震退,攻势受滞而不能连贯,所以无法迅速取胜。而陈敬龙,体力不济,行动不便,只能凝神准备,在敌人攻的太猛时发出一击,缓其攻势,却无力连续出击克敌;林克希亚的绝大部分进攻,倒都是由左阔方抵挡。虽然是陈、左、元三人在合力对敌,但实际上,绝大部分压力,都是由左阔方一人承当。
至于那元希田,只在外围观望,见到机会时,便近前攻出一招;一击不中,又立即退开,绝不与敌硬碰;有时见陈、左二人势危,他便又掷出毒蛇、蝎子去干扰林克西亚;只可惜,他这毒物攻敌的办法,在江湖争斗时用来对付布衣汉子,很有些威力,但此时用来对付甲胄护身的暗族骑士,却着实没多大用处。林克希亚初时见他掷物,还分神应付一下,待斗了一会儿,已懒得理他,见有物掷来时,看也不看一眼,任那来物沾身。蛇蝎纵有利牙尖尾,却如何能咬刺得透那精钢链甲、厚铁头盔?就算掷到林克希亚身上,也全无伤害,随即便滑落地下,快速爬走。
斗过约有盏茶工夫,陈敬龙体力越发不支,渐渐站立不稳,不住摇晃;长剑大部分时间拄在地上,用来支撑身体,已极少能得空出招阻敌攻势。如此一来,左阔方压力更增,招架林克西亚连续不断的猛攻、剧震不断之下,脸色已焦黄如蜡,口角、鼻孔,都不断溢出血来,越溢越多。
林克西亚见二人情形,知他们已支持不了多久,攻势愈猛。正斗间,忽地一声长啸,左矛向左阔方胸、胁、腹连戳三下,每一矛都是力道雄浑、沉重异常。左阔方拼命舞刀,将三矛挡开,便在此时,林克西亚右矛急出,轻捷灵动、快如闪电,戳向左阔方咽喉。
左阔方接连挡开力道强悍的三矛,已被震的手臂僵麻、胸口剧痛,哪还有能力迅速回刀、格挡这轻捷迅疾的一矛?只能勉强微一斜身,让过咽喉要害;左肩窝被短矛刺中,直透至背;痛吼一声,向后便倒。
陈敬龙大惊,急出剑攻向林克西亚,欲阻他追击左阔方;不料匆忙出剑,未顾得运内力到腿上;长剑刚起,膝间一软,已扑倒在地。
林克西亚见一敌重伤、一敌虚弱而倒,自已胜券在握,不由狂喜;大笑喝道:“想不到威名赫赫的陈敬龙,居然会死在我手里哈哈——”长笑声中,举起左矛,便要往陈敬龙背上刺落。陈敬龙亦知到了生死关头,奋力求生;强运内力,右肘在地上一撑,向前再扑出两尺,左手举剑往林克西亚小腿刺去。
林克西亚左矛刚举过头顶,却忽地笑声一顿、全身一僵,跟着惊惶叫道:“什么东西?”顾不得去刺陈敬龙,左臂急回,手腕在右颈上用力一抹。随着这一抹,一个酒杯大小的东西从他颈侧脱离,滚落地下;同时,陈敬龙竭力攻出的一剑,因林克西亚心慌神乱、不顾防守躲避,立时刺中,将林克西亚左小腿贯穿。
陈敬龙没想到这一剑居然当真能刺中敌人,不由愣住。那林克西亚中剑吃痛,闷哼一声,向后退出一步;却全顾不得理会陈敬龙,双目圆睁,只是定定看着从自已颈间滚落的那件东西,满脸尽是惊骇之色。
那件东西,落地之后便缓缓爬动,却是活的;其头小肚大,八条腿,腿上生满细密绒毛;正是一只蜘蛛。不过,这不是只普通蜘蛛,却是只五彩斑斓的剧毒蜘蛛。
四百一十三节、“双绝”弟子。
四百一十四节、锁缠之技
四百一十四节、锁缠之技
从林克西亚颈间滚落的,是一只酒杯大小、五彩斑斓的蜘蛛;而这蜘蛛来历,不用问,自是元希田所放无疑。inG.
原来,元希田不断掷出蛇蝎扰敌,林克希亚仗着有甲胄护身,懒得理会他,对他所掷之物已不很防范,却不料,元希田所掷的不仅是蛇蝎而已,不知何时,竟偷偷掷来了一只蜘蛛。那些蛇蝎沾盔甲,便即跌落,片刻不能停留,但蜘蛛这,连光滑墙壁都能攀爬停留,更何况表面凸凹不平的链甲?是以被掷到林克西亚身时,立即紧紧攀住,并不掉落。
这使用毒物克敌之术,是元希田师门绝技之一;之所以能称得起个“绝”字,是因其所饲毒物,不但毒性猛烈厉害,更异常凶残噬血,与普通毒物大不相同。
那蜘蛛沾到林克希亚身后,并不是呆呆停留,而是立即攀走行动,寻找可供咬啮吸血之处。
可怜林克西亚忙于打斗,无心它顾,更兼链甲阻隔,触觉不灵;那毒蜘蛛在他身攀爬不短,他竟始终不知。而最后,那蜘蛛爬来爬去,终于爬到他链甲领口,寻到了皮肉祼露之处,在他侧颈狠狠咬了一口。
且说林克西亚,觉颈间猛然一痛,接着痛处便麻痒起来,心知不妙;将那蜘蛛抹落在地后,见它身色彩艳的发亮,显然毒性异常厉害,不由更是吃惊;骇惧之下,一时愣住。
便在此时,元希田猱身直,挥判官笔戳向林克西亚侧肋;口中大叫机不可失快缠住他,千万不能让他得空逼毒”
经他一提,陈敬龙立时醒悟;忙以肘顶地,向前再扑尺许,挥剑削向林克西亚足踝。
林克西亚亦回过神来,由惧生恨、由恨而怒;厉声喝道我先杀了你们,再逼毒也不迟”左矛直往陈敬龙背Сhā落,右矛横扫向元希田腰间,竟对二人攻势不挡不避,打起了以命搏命的主意。
陈、元二人所攻都非致命之处,既便击中,也顶多使其重伤而已,但若中了他短矛,却很有性命之忧;因此都不肯硬拼。陈敬龙竭力往旁边一滚,躲过短矛,同时挥剑去斩敌手腕;元希田则蹲身曲背,让短矛从头扫过,跟着向前猛蹿,判官笔刺往林克西亚腰间。
这林克西亚斗气雄浑,魔力修为极高,虽然所中蛛毒十分厉害,但凭他魔力,要将毒逼出体外并不很难;是以陈、左二人在避敌攻击的同时,都竭力出手反攻,正是要死缠住林克西亚不放,让他只能忙于打斗,得不出空暇逼毒。
林克西亚情急拼命,威势更胜先前;双矛急收再出,已将二人刀、笔拨开,跟着双矛此起彼落,迅急如风,向元希田连刺三矛。
元希田虽有些古怪本领,但斗气、武技都不很强,当真正面交战的本事,着实不很高明;勉强挡开林克西亚两矛,已被震的胸口剧痛、几欲呕血,着实无力再格挡第三矛,右大腿立被搠中;重伤之下,心慌神乱,忙连滚带爬向后退去,远远逃开。
林克西亚欲要追击,但刚迈出一步,便痛哼一声,身形猛一摇晃,险些摔倒;却是他小腿先前被陈敬龙刺穿,伤势不轻,奋力迈步之下,痛入骨髓。
林克西亚见难以追击,便放弃元希田;僵立原处,纹丝不动。
元希田见他静止下来,不由大急,慌叫道他在运魔力逼毒快去攻他,快去攻他……”口中催促别人,在腿受伤、退逃不便的情形下,却已不敢再靠近林克西亚。
陈敬龙听他叫嚷,心中亦急;忙撑着长剑,挣扎起身;运内力到左腿,猛向前跃,凌空奋力一剑,向林克西亚当头劈去。与此同时,已身受重伤的左阔方亦挣扎起身,厉吼一声,冲前,挺刀刺向林克西亚胸口。
林克西亚双矛急动,右矛拨开当胸刺来的金刀,左矛高举过顶,去挡陈敬龙的一剑。剑矛相交,“蓬”一声大响,陈敬龙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被震的向后一翻,跌落倒地。林克西亚在他大力冲震之下,也是立足不稳,一个趔趄;忙收右矛在地一支,方才稳住身形。
便在他右矛支地,无法立即收回之时,只听“哗啷”一声轻响,一根钢链疾射而至,在他右小臂缠了两圈,链端的判官笔头回绕之后,又带着少许钢链与后面绷直的钢链缠在一处;这一下缠绕,已极牢固,除非有人认真去解,不然,这钢链在用力拉扯下只能将手臂越缠越紧,却绝不会自行绕开脱落。
这带着判官笔头的钢链,当然是元希田见有机可趁,便急忙发出纠缠敌人的。
元希田见一着得手,忙叫道快,趁我纠缠,快去攻他”
陈敬龙摔倒后挣扎未起,左阔方听得叫喊,忙全力施展,“刷刷”连出七八刀,攻向林克西亚。
林克西亚左矛疾舞,将左阔方攻势一一挡开;同时大吼一声,右臂猛抡,要扯脱钢链纠缠。元希田不肯让这缠敌一臂的优势化为虚无,死抓判官笔管不放,被扯的腾身而起,直撞向林克西亚,却坚决不肯松手;口中只是大叫打他,快打他……”
左阔方拼命出刀攻敌,但他武技虽然不弱,却也不是当真能高过林克西亚,况且斗气更远比不林克西亚雄厚;是以林克希亚虽只以一臂应付,左阔方却也难以攻击得手。
元希田疾撞,眨眼已到林克西亚短矛可及之处。林克西亚左矛拨扫格架,应付左阔方,同时右矛直出,向凌空撞来的元希田头颈刺去。
元希田眼见短矛刺来,右手仍不肯松开笔管,只疾伸左手,去矛头用力一拍。这一拍,元希田左掌立被矛刃割的鲜血淋漓,但借这一拍反震之力,元希田身形稍移,却也避开了头颈要害。矛尖从他肩侧划过,将他右臂划出条又深又长的血沟,挑落的皮肉,足有三四两重。
元希田长声痛叫,左臂急弯,用鲜血淋漓的手掌抓住矛杆,跟着用力收腹,双腿扬,盘林克西亚手臂,紧紧绞住不放。
林克西亚又怒又急;右手忙着应付左阔方,得不出空来回刺元希田,只能用力挥甩左臂,想把元希田甩脱。不料,这琐缠之术,亦是元希田师传绝技之一,此时他盘绞于林克西亚左臂,随臂起落移动,便如长在面一般,任林克西亚猛挥猛甩,却无法将之甩脱。
这工夫,陈敬龙已又挣扎站起,踉跄走近;到了跟着,凝神将内力运到十足,猛地大喝一声,以剑作刀,砍向林克西亚侧颈。
林克西亚见他凝神蓄势,已知这一剑是他全力而出,非同小可;无奈何,只得两害齐至而避重就轻,暂顾不得应付左阔方;左矛疾起,运足斗气,去格挡陈敬龙的一剑。
刀矛相交,这一下实打实的硬拼,震荡之力着实了得;陈敬龙被震的闷哼一声,后仰摔倒,连翻几滚;林克西亚却是“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左摇右晃、东倒西歪,如若醉酒。
便在此时,左阔方金刀急出,已狠狠砍在林克西亚右肩,深入几近半尺,将他肩骨都砍断了。
林克西亚再受此重创,着实支持不住;惨嚎一声,右矛脱手掉落,向后连退两步,“扑通”一声重重坐倒在地。
左阔方见对手倒下,不由惊喜莫名,如在梦中,喃喃自语道我砍翻了金宫骑士?我……我当真砍翻了金宫骑士?……”
林克西亚坐在地,身躯不住颤抖、胸膛急剧起伏;缓缓抬头,望着左阔方,喘息叹道我若不是中了毒,绝不会被陈敬龙震到吐血,也绝不会无力回矛抵挡你这一刀我虽落败,却并非败在你这无名之辈手里”此时他整张面孔,已全成青黑色,口角边溢出的血,亦是黑色;显然这半晌无暇逼毒,毒性已蔓延全身、深入肺腑,毒性发作的痛苦,已足可令他战力大减。
左阔方稍一寻思,点点头,喘息应道不,打败你,非我一人之力……”话犹未完,林克西亚已顾不得理他,转头叫道陈敬龙,我今晚必死无疑,但我不愿死在无名之辈手里你来杀了我”
陈敬龙挣扎起身,撑着剑勉强站稳,含笑应道一死百了,死在谁手里,又何必计较?”稍一停顿,又向左阔方说道左兄,这一战,你出力最多、受伤最重;这击杀金宫骑士的威风,应该归你你杀了他”
左阔方稍一迟疑,抬步走向林克西亚身前;便在此时,却听那盘绞在林克西亚左臂的元希田急急叫道他左手紧握兵刃,仍有相拼之意……啊……”话犹未完,却忽地变成长声惨叫。
陈、左二人都是一惊,凝目看时,只见元希田后心透出寸许长的一截黑色尖锥。左阔方尚未明白回事,陈敬龙已经恍然大叫啊哟,斗气变形”
这正是林克西亚附着在矛身的暗系斗气,忽地变形,将元希田胸膛刺穿。元希田这是第一次与暗族骑士交战,并不暗系斗气可以变形伤人;他这锁缠之术,用在轩辕江湖汉子身,固然无碍,但用来对付暗族骑士,却等于以身犯险、自寻死路。此时他盘绞于林克西亚左臂之,胸膛正贴着矛杆,矛杆的暗系斗气忽地凝为尖锥,立将他胸膛穿透,却哪还容得他反应躲闪?
林克西亚狂笑道想杀我,没那么容易”狂笑声中,左臂疾抬,已猛跃起身,
元希田受此致命重伤,再也无力抓紧钢链、盘绞他手臂。随着林克西亚跃起,元希田翻滚脱落,仰躺在地,一动不动。
此时陈敬龙离林克西亚约有两丈多远,左阔方却因方才前行几步,距林克西亚只有数尺距离。
林克西亚一跃起身,立即高举短矛,向左阔方当头砸落;口中厉声惨笑道陈敬龙,没能诱你,真是可惜”
四百一十四节、锁缠之技
四百一十四节、锁缠之技
四百一十五节、干将斩敌
四百一十五节、干将斩敌
林克西亚口中大叫陈敬龙,没能诱你,真是可惜”左手短矛高举,向左阔方头顶砸落。
他这垂死拼命的竭力一击,当真非同小可;矛所附斗气,足有一尺多厚,显然力道刚猛异常。
左阔方见他矛落如风,情知躲闪不及;只得咬紧牙关,奋力扬刀,向挡去。
刀矛交撞,“蓬”一声沉闷大响;左阔方全身骨骼“格格”轻响,身形却纹丝不动。林克西亚“哇”地又喷出一大口黑血,摇摇晃晃向后退出一步,跟着深吸口气,咬紧牙关,慢慢将短矛又端起来,欲要刺出。
陈敬龙听左阔方骨骼乱响,情知不妙;见林克西亚又要攻击,不敢怠慢,内力起处,左手猛挥,奋力将长剑掷向林克西亚,阻其攻势;因这一掷用力太猛,带的身形前倾,立足不住,直直扑倒在地。
长剑到处,“嗤”一声轻响,立将林克西亚左小臂穿个通透;林克西亚左手一松,短矛掉落地。原来他在剧毒、重伤交攻之下,已离死不远,竭尽全力发出垂死一击之后,已是油尽灯枯、强弩之末;虽眼看着长剑掷来,却再没力气躲闪格挡。
便在他短矛落地的一瞬间,忽见一道银光斜刺射来,迅疾如电;夜色中,恍若一道流星划过。
银光过处,林克西亚头颅冲天而起,飞起一丈多高;无头尸身一时不倒,犹在僵立,断颈处,黑血如墨,喷涌而起,洒落如雨。
银光消散处,一人手执软剑,凝立于林克西希尸身侧后方;身白袍,被不断落下的黑色血雨沾染,斑斑点点;如一张白纸被甩无数墨滴,肮脏不堪。
这人正是与林克西亚略一交手,便“旧伤复发”,一直坐于战圈外围,“无力起身参战”的欧阳干将。
陈敬龙匍匐在地,见欧阳干将突然有力起身出手,趁虚一击取了林克西亚性命,不由惊诧愕然,登时呆住。
“扑”一声轻响,林克西亚飞起的头颅掉落地;紧接着,无头尸身晃了两晃,也“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欧阳干将转回身来,望着林克西亚头颅,“嘿”一声轻笑;疾迈一步,俯身将其头盔掀去,抓住头发提起;直起腰来,扬声喝道众位,不必再隐藏埋伏;一齐动手,速战速决”言毕,看见陈敬龙正愣愣望着,忙喘息问道敬龙,你还好?”问话方出,身形一晃,颓然坐倒;胸膛急剧起伏、全身乱颤,双目半闭,似欲晕去。
随着欧阳干将一声令下,林中杀声大作;原本隐于林中,不曾参与混战的那一半义军豪杰,纷纷从各自藏身之处跃出,冲入战团。
暗族骑士受地势困扰,战力不得充分发挥,与一半义军相斗,也只能打个旗鼓相当、不分胜负。此时义军全出,暗族骑士却哪还能支持得住?立时被杀的惨呼连天,伤亡疾增。
果如欧阳干将先前所言;众骑士见败局已定,不敢恋战;有些人便惶急叫道地势不利,不能硬拼林克西亚大人在哪里?快下退兵命令”“林克西亚大人,咱们必须退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您快下令,快下令”……
在这些人叫喊的同时,一些离的较近、看见林克西亚被杀的暗族骑士惊慌大叫林克西亚大人死了我们输定了,快逃,快逃”“敌人杀死了林克西亚大人不会有命令了,各自逃命要紧”……
林克西亚死讯一传开去,暗族骑士哄然大溃;争相奔走,涌向林外,再顾不得与义军交战。众义军未得欧阳干将命令,不知是否应该追击,便先只顾堵截围杀不及逃走之敌。
陈敬龙在欧阳干将询问之下,已回过神来;见他颓然坐倒,忙挣扎起身,踉跄走前去,问道你样?”
欧阳干将急剧喘息,虚弱应道不……不要紧我于重伤无力之时强行出手,牵动……牵动旧伤,又加重了伤势……只是伤重而已,不会死的……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不要紧……”
陈敬龙听他说“不会死”,稍稍放心;顾不得与他多谈,转头问道左兄、元兄,你们怎样?”
元希田躺在地,轻轻呻吟一声;左阔方却仍是僵立不动,一声不发。
陈敬龙见他右手高举金刀,横挡头,仍保持着与林克西亚最后一碰时的姿势,丝毫不变,竟直如泥雕木塑一般,不由大惊;忙踉跄走到他身前,唤道左兄,你伤势如何?”
左阔方依然不言不动,毫无应答。
陈敬龙凝神看他脸色,只见夜色中,左阔方双目圆睁、牙关紧咬,神情刚勇狠厉,但耳鼻眼口,却全都有鲜血汩汩流出,其双目虽仍睁着,但眼中已没有丝毫神采,黯淡如死灰一般。
陈敬龙见他模样,已隐约有些明白;缓缓伸手去其鼻下一试,忍不心中一酸,凄然叹道左兄……可惜了你这一条好汉……”叹息未完,喉头已经哽住。
此时的左阔方,再没有丝毫气息,已是死的透了。
在先前的打斗中,他一人承受绝大部分压力,被震的口鼻出血、左肩又被短矛穿透,内伤外伤都很不轻;到最后,重伤乏力之际,又匆忙举刀格挡林克西亚垂死反扑、刚猛无俦的一矛,终于再承受不住,被大力冲震的内脏碎裂,立时毙命。只因他死的太快,受震一僵、肌肉紧绷之时已然断气,再不动弹,所以尸身仍保持原状,不曾倒下。
陈敬龙与他原本虽无交情,但携力苦斗这半晌,相依相护、同仇敌忾,心中已隐然把他当成生死弟兄;此时见他死去,不禁难过非常;唏嘘片刻,哽咽叹道左兄,你厮杀的累了,不必再如此硬撑躺下歇歇”说着,右臂扶住左阔方腰背,左手在他胸口轻轻一推,想将他尸体慢慢放倒。
不料一推之下,左阔方腰弯背躬、臂扭腿曲,霎时如一滩烂泥般软瘫下去,堆卧地,居然容不得陈敬龙一扶;却是他在大力猛震之下,全身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不受外力时,断骨不曾移位,尸身不软;受陈敬龙这轻轻一推,断骨移动,再支撑不住身体,所以立时软倒。
陈敬龙见他尸体模样,不禁骇然;暗自掂掇:林克西亚这最后一击之力,着实大的惊人,如果是受此一击,虚弱之际,恐怕也难以支持,不免骨断筋折的下场;一念及此,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再想起林克西亚死前最后一句话,更是惶恐,忙深深弯腰,向左阔方尸体郑重鞠了一躬,叹道左兄,你是替敬龙而死;敬龙受你大恩,永不敢忘”
欧阳干将见了左阔方尸身模样,也不禁骇然;喃喃惊叹道好家伙竭力一击,竟有如许之威;金宫骑士,果非浪得虚名,当真厉害……幸好他中了毒,不然,今夜谁死谁活,可当真难说的很”
陈敬龙听他提起“中毒”一事,猛然想起还有个元希田死活未知;顾不得再感伤左阔方之死,忙转身跌跌撞撞走到元希田身边,蹲坐下去,唤道元兄;你……你可听见我?”
元希田胸口一个拇指粗细的血洞,直透至背,伤及内腑、鲜血不住流出,此时脸色灰白、呼吸微弱,已是没了大半条性命。
听陈敬龙呼唤,他缓缓睁开眼来;目光在陈敬龙脸一扫,微显亲近之意,断续轻叹道你很虚弱,我看得……看得出来;……但你没有避战自保……而是尽力出手,不……不惜性命的与敌搏杀……你是真正拼死抗敌、保族……卫民的好汉子,如果……如果我当初……投到你的麾下……三生有幸……”
陈敬龙见他声音越来越低、气息越来越弱,忙劝阻道有话,不妨以后再说我给你止血;你保存力气、安静养神,别再……”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摸出金创药,去敷他胸膛伤口。但那伤口太大,又在不断流血,区区一瓶药粉撒,堵不住伤口,立被鲜血冲开,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元希田凄然叹道你不用……不用白费力气;我……我活不成了……”说到这里,忽地狠吸口气,转头望向欧阳干将;眼中满是愤怒怨恨;嘶声叫道你居心不良,累得我送命……被你这奸贼利用,我死不瞑目……”话未说完,一口气接不,两眼一翻,再不动弹。
陈敬龙大惊,急伸手探他鼻息;感觉微有暖气,知他是晕了,却还没死,心中稍稍一松。紧张忙乱之下,也不曾在意他所语,只顾去想如何救他;稍一寻思,从他长袍急急扯下两块衣襟,将他胸前、背后的窟窿硬给塞住;随即大叫来人,快来人”
近处一名义军汉子听见呼声,疾奔,问道陈少侠,事?”陈敬龙指着元希田,焦急说道你快救他……你带他,回我军营去,找雨梦姑娘给他治伤;记住,是雨梦姑娘,千万别忘了”又指向树林南面,道我的踢云乌骓拴在那边;你去骑了,尽快赶回军营;快去,快去”
那义军汉子本是认得元希田的,见他重伤垂死,也很担忧着急;听陈敬龙吩咐,连连点头,顾不得别事,急前将元希田抱起,匆匆往南奔去。
陈敬龙望着那义军汉子背影,喃喃自语道但愿雨梦有本事救他……但愿……但愿能来得及……”
欧阳干将讪讪说道敬龙,左兄受伤太重,神志不清,胡乱,当不得真;你可千万不要多心”
陈敬龙转回头来,茫然反问道?……事不要多心?”
欧阳干将见他只顾元希田安危,无心留意别事,不禁松了口气;忙支吾笑道我劝你不要为元兄太过担心;我说的是‘担心”不是‘多心’;是你听了”
陈敬龙仍只担心元希田,无暇“多心”;听欧阳干将说是“听了”,微一点头便罢,不再追问。
四百一十五节、干将斩敌
四百一十五节、干将斩敌
四百一十六节、雨梦暂别
过不多久,众义军豪杰已将不及逃走的暗族骑士围杀干净;都慢慢聚向欧阳干将,等他吩咐。
欧阳干将缓缓起身,扬声命道:“众位兄弟,请速去取来坐骑,随我追敌今晚咱们要把这五千暗族骑士尽数灭了,绝不容其安然退逃”
众义军相顾愕然;一人诧异问道:“欧阳公子,既然你有尽歼敌军之意,方才又为何不下令让我等追击?若方才趁敌退势掩杀,必能占尽风;这机会白白错过,着实有些可惜……”
不等那人说完,欧阳干将含笑反驳道:“追出树林,失去地利优势,敌人眼见逃不脱,再来个死战硬拼;我军纵能取胜,伤亡也必定惨重方才我不下令追击,正是要容敌溃逃,避免我方实力大损”稍一停顿,又继续道:“现在得出空来,我们取了马匹再追,情形又自不同暗族骑士都已没了坐骑,顶着厚盔重甲徒步奔逃,体力消耗必然急剧;我们骑马追赶,也不必与其硬碰,只沿途骚扰纠缠,使其不得空暇歇息;等敌人疲累的狠了,战力所剩无几,我们再狠打狠杀;嘿,那便不用有太大折损,也一样可以将敌尽歼了”
众人听他这一解释,均深以为然,再无异议;纷纷奔往树林南面,去寻找个自坐骑。不多久,众人又再回来,已都牵有马匹。
一名义军汉子牵了三匹马,前将一匹交给欧阳干将,又将另一匹的缰绳递给陈敬龙。
陈敬龙却不接缰,只道:“有劳请拴在树”欧阳干将诧异问道:“怎么?敬龙兄弟,你不随我一起追敌去么?”陈敬龙摇头叹道:“我现在无力厮杀,就算追敌,也没什么用处,不如不去……左兄刚勇忠厚,是条好汉,我不能任他曝尸野外,最终为鸟兽所食;我要留下来,把他葬了”
欧阳干将不以为然道:“一勇匹夫,死便死了……”陈敬龙悖然大怒,转头直视他双目,森然喝道:“你说什么?”
欧阳干将面容一僵,随即将手中林克西亚的首级往地狠狠一摔,瞪着那首级咬牙恨骂道:“……死到临头,却又伤了我一个好兄弟;我……我若不把你这人头制成夜壶,天天喂你喝尿,着实难解我心头之恨”骂毕,“犹不解气”,又抬腿在那首级重重踏了两脚。
陈敬龙见他原来不是“蔑视左阔方”,而是在“恨骂敌人”,怒气登平;不再多言。
欧阳干将又郑重叮嘱道:“敬龙,若非左兄拼命苦斗,咱们绝不能斩杀这金宫骑士;你我不可忘了左兄的功劳,更不能忘记这并肩苦战的情义你一定要把他安葬妥当,万万不可草率应付”言毕,又向左阔方尸身鞠了一躬,叹道:“左兄,不能送你最后一程,并非干将性情凉薄,着实……着实是大事为重、不容耽搁;望你泉下有知,莫要怪我”说着,已声音哽咽,“十分悲伤”;话一说完,急急抓起林克西亚首级,转身就走,似伤心太过,已不堪再与左阔方尸身相对。
陈敬龙见他如此“重情重义”,深觉欣慰,对欧阳干将这“血性男儿”好感更增。
欧阳干将引领义军,出林而去,不大工夫,已走的干干净净。
陈敬龙找回自己的蛇矛,以之掘土挖坑。天冷土硬之时,他又虚弱无力;强撑着慢慢挖掘,直用了近两个时辰,才勉强挖出个浅坑,将左阔方埋了;不必细表。
等他骑着寻常马匹,赶回军营时,天已微明。
他帐篷里,雨梦正枯坐等待。陈敬龙掀帘入帐,见了她,急忙问道:“元兄怎么样?他……他还活着么?”
雨梦满脸怒容,也不回答,起身质问道:“你出兵,为什么不告诉我?与敌交战,为何不带我去?”
陈敬龙凄然叹道:“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我身体虚弱,这一战本没想当真搏命厮杀,本以为你去了也出不了什么力气,不过是白白辛苦一趟罢了,所以便没带你同行现在我后悔的很;如果我带了你去,有你帮忙,我们定不会斗的那样艰难;或许……或许左兄也不会死了”想起替己而死的左阔方,心中又觉酸痛。
雨梦见他神色郁郁,又提到有人死去,知他难过,便也不再怒容相对;寻思一下,柔声问道:“既然你本不想搏命厮杀,后来又为何与敌硬拼起来?”
陈敬龙叹道:“欧阳干将非要杀那金宫骑士不可;他是受我相邀,看在与我之间的交情出兵的,他要与人相斗,我又怎能不顾情义、置身事外?没奈何,只好参战了”
雨梦听得“金宫骑士”四字,脸色大变;惊道:“你又与金宫骑士交手了?”陈敬龙微一点头。雨梦悖然大怒,厉声斥道:“金宫骑士何等厉害,你又不是不知;当此血气亏虚、体力衰弱之时,与那样厉害的敌人相斗,与自寻死路何异?你若当真不想活了,自己拿刀往脖一勒便罢,简单的很,何苦非要让别人杀死?我……我……嘿,你自己不愿活,我却还傻乎乎的想要帮你护你,当真蠢的可笑……”怨怒之下,一边斥责,一边转身便要出帐。
陈敬龙忙将她拉住,赔笑劝道:“我怎会不想活?我这不是没死嘛,你又何必生气?”雨梦怒道:“现在虽然没死,但总这样与强敌硬拼,早晚必死你自己不要活,没人能拦得住;我又……我又何苦为你操心劳神?以后你爱怎样便怎样,我再也管你、再也不理会你的事情……”气苦之下,已流出泪来。
陈敬龙不愿与她就此事纠缠争执,忙转开话头,问道:“雨梦,元兄究意怎样?究意是死是活?”
雨梦强抑怒气,冷冷应道:“他幸运的很,有踢云乌骓这样的宝马送他,赶到的还算及时,暂时保住了性命;若再晚到片刻,他现在便是个死人了”
陈敬龙大喜,欢叫道:“元兄没死?好,好,当真好极”
雨梦冷哼一声,道:“你不用高兴的太早,听我把话说完我虽给他止了血、用了药物,暂时保住他性命,但他伤在要害处,又伤的太重,我医术有限,可没本事把他治好。他顶多能撑个七八天,最后还是非死不可”
陈敬龙一呆,心中冷了半截;迟疑问道:“难道……难道他伤势绝不能治、半点希望也没有么?”
雨梦沉吟道:“除非……我师傅亲自医治……”
陈敬龙心中一动,喜道:“不错,姬神医妙手回春,自然能治得好元兄伤势我早想不到,真是够蠢……事不宜迟,雨梦,你这便骑了踢云乌骓,带元兄去找姬神医……”
雨梦愕道:“你要我带他远走,离你身边?”
陈敬龙点头应道:“不错若姬神医仍在半兽族,那便赶不及了;但现在姬神医回了家,身在玄武城,七八天的时间,凭踢云乌骓脚力,尽可以赶到。你现在便带元兄走,一定能救回他的性命”
雨梦皱眉叹道:“你身在前线,随时可能阵拼杀,我怎么能撇得下你放心远走?”
陈敬龙正色道:“这位元兄,是因拼死与金宫骑士交战,才受的重伤;如此为国拼命的好男儿,咱们绝不能明知可救而不去救,无论如何,都要尽力而为才好雨梦,你好歹再帮我这一次,救活元兄;我……我永感你大恩大德”
雨梦愣愣看他半晌,摇头苦笑道:“为了别人,感我恩德?嘿,我很不稀罕”
陈敬龙忙道:“是,是,我说错了你一直关心我、照顾我,竭尽全力帮我;我亏欠你着实太多,要论起恩德,那当真是说也说不完,干脆不必提起我只求你,再帮我一次,不然,元兄当真不治而亡,我……我必然心中愧疚,永难安宁”
雨梦听他一求,心中登时软了;脸却强装着冷硬,斥道:“你当真学坏了,坏的不可救药你知道我只想你好,不想你难过,所以拿这些话来压派我,让我不得不帮你,是么?”
陈敬龙急道:“不,不,我只是实话实说,没有强迫你的意思……若非元兄出力,我们绝杀不了那金宫骑士,只怕我当真便要战死沙场了元兄与我有并肩抗敌之义,如果明明可救而不能将他救活,我真的永难安心”
雨梦踌躇半晌,正色叮嘱道:“你不可再轻举妄动,一定要安安稳稳等我回来;如果我回来时,你却已经战死,我……我就算追到九泉之下,也绝不与你干休”
陈敬龙听她这话的意思,是同意带元希田去求医了,不由喜不自胜;连忙应道:“多谢,多谢”
雨梦又盯着他痴痴看了半晌,方轻声叹道:“我这便走了”陈敬龙已急不可耐,忙道:“快去,快去;越早到越好,千万不可耽搁”雨梦长叹一声,不再多言,转身缓步出帐。
陈敬龙忙跟出帐外,吩咐守帐兵丁去帮雨梦整理行囊。
雨梦领着兵丁刚刚走开,只闻营外一阵马蹄急响,奔入营地方停,跟着便见一大群军兵牵马行来;最前一人,正是贺腾。
陈敬龙估算人马数量,见伤亡极少,不由大喜过望;忙迎前去,笑道:“你们回来了战况如何?”
四百一十七节、摆明车马
贺腾听陈敬龙询问,叹息应道:“这一场杀,虽算不得大胜,却也挫敌不浅;暗军伤亡,少说也得有八九万人;咱们是以寡敌众、斩敌逾倍了”
陈敬龙见他讲述胜利,语气却丝毫不带喜意,反倒隐显悲伤,不由诧异;忙问道:“怎么?这一战,有不如意的地方?”
贺腾黯然不语,只向身后微一招手。他身后一名军士牵马前;马背,伏卧一人,身着副将衣甲,一动不动,毫无声息。
陈敬龙心中一沉,问道:“八营副将?”
贺腾微一点头,叹道:“两军混战时,他马失前蹄,摔翻在地,受乱蹄践踏而亡我离他只不过十余丈远近,眼睁睁看他惨死,却……却无力挽救”说这话时,虽面孔冷硬依然,两只眼睛里却有泪水滚来滚去。
陈敬龙心中大恸;凄然叹道:“又折一将……陈家军原本十三位副将,只剩五个了想再恢复昔日之盛,谈何容易?……希望渺茫……唉,希望渺茫之极……”一时又是忧虑,又能是哀伤;胸中酸闷难言。
贺腾不愿再多谈这伤感之事,转开话头,道:“厮杀半晚,军兵都已劳累;这便让其他三军所助军兵,各回本营歇息”
陈敬龙缓缓点头,又嘱咐道:“你把八营副将,好好安葬了”贺腾应道:“末将自会打理将军身体尚弱,只管回帐休息便是,不必费心操劳”
陈敬龙心中难过,不忍再继续停留面对八营副将遗体;听贺腾一劝,便也应允,回归本帐。
帐外乱了一气,渐归安静;显然军兵都已散去。
陈敬龙在帐中闷坐片刻,心中纷乱如麻,一会儿担心元希田安危,一会儿惦念欧阳义军胜负,一会儿又感伤左阔方、八营副将之死;虽虚弱疲劳,却无意休息。
正在他沉闷多虑之时,忽听军营正中处,鼓声大响,正是主帅聚将议事的讯号。
陈敬龙情知有了昨夜出兵之事,今日将帅聚集定有许多话说,绝不会像往日一般平静;当下忙将诸般杂念抛开,一边思索该如何行事说话,一边慢慢往主帅大帐行去。
等他到时,主帅、监军及其他诸位大将,早都已经到齐。
袁石坐在帅位,见陈敬龙揭帘入帐,便冷笑一声,酸溜溜说道:“陈家军又建一功,嘿,了不起陈将军,厮杀辛苦,本帅向你道劳了”
陈敬龙淡淡应声:“不敢当”自顾走入众将行列站立。
袁石定定望他半晌,忽地脸色一变,厉声斥道:“陈将军,你既有破敌之策,为何却不早对本帅言明?若本帅早知你出兵之事,派大军相助,必能将所去之敌尽歼。大好机会,却不能取得最大战果,只因你自私贪功;如此不念大体之举,虽不能算是有罪,却也太不应该”
陈敬龙淡淡笑道:“我出兵能够取胜,只因预知天气要变;但我若早跟你说天气变化之事,你肯信么?”
袁石微微一呆,勉强支吾道:“那……也未必全不相信”
陈敬龙道:“就算你信我所言,出动大军;敌军见我们出兵多了,便也要出重兵相对;若将敌军暗族骑士全引出来……试问大帅,我军要折损多少,才能应付得了那两万多暗族骑士?”
袁石寻思一下,无可应对,只好不理会陈敬龙;转开话头,怒声问道:“李将军、唐将军、左将军,你三位昨夜出兵袭敌大营,战果如何?”
左烈笑道:“大帅必定已知昨夜战事,是有我们三军兵马参战的,又何必多此一问?实不相瞒,我们派出的兵马,只帮陈家军杀敌去了,没得出空来袭敌大营”
袁石在案重重拍了一掌,大怒喝道:“尔等请令,说要夜袭敌营,结果却转去干别的事情,不按先前所请行事;违犯军规,依律当斩”
唐遥怀前一步,冷笑道:“军兵外出,只能依情形变化而随机应变,绝不可能明知不可为而硬为、毫无益处的去白白送死昨夜我三人所派兵马去时,正逢敌军因陈家军建立营寨之事而紧张,哨探往来不断、营中兵马整队待发,全然不曾休息;依那般情形,若去冲击敌军大营,便不是偷袭,而是硬碰了;凭我们区区三万人马,又怎能拼得过几十万敌军?那可不正是去白白送死么?所以我三人所出兵马随机应变,转去帮助陈家军;如此一来,既可交战杀敌,以免白跑一趟,又可免于自陷危境、自取灭亡。如此行事,再合适不过,末将着实不知,这有何错处;末将更不明白,外出军兵因情形变化而随机改变行动,与我们这守在大营里、不曾随军前去的将军,又有何干系大帅说我三人违犯军规,末将却不知犯的是哪一条军规,还请大帅指教”言毕,直视袁石,满脸尽是桀骜之色。
袁石迟疑片刻,无可奈何,勉强应道:“是本帅说错了三位将军并无过错,是所出军兵中的带队之人,行事不当……”
不等他说完,左烈大笑抢道:“有何不当?我看很当,当的很若非军兵改变行动,相助陈家军,怎能杀敌众多,予暗军以重创?嘿,我那带队前去的副将,改变计划之举着实干的有头脑、有担当;好,好的很回头我定要重重赏他,以不负他立此功劳”说着,仰着脸含笑瞪视袁石,挑衅之意显露无疑。
袁石气极而笑,点头叹道:“好,好,你们真的把本帅当成傻子了你们分明是事先与陈敬龙约好,共同行事,当本帅看不出来么?这诸多狡辩,又有何用?”
唐遥怀冷笑道:“既然大帅已经心知肚明,那末将也便不必隐晦,直说好了不错,我们是与陈将军事先商议过,那又怎样?我们出兵,是为国杀敌去了,可不是干什么坏事;况且我们军兵是得令而出、‘随机应变’,并不违犯军规;大帅想借题发挥,责罚我等……嘿,我们并没把柄可抓,却也不必害怕”
袁石气的脸色铁青,咬牙问道:“唐将军,你如此说话,是摆明不把本帅放在眼里了?”
唐遥怀冷笑不应。李峦峰前一步,皱眉说道:“我们出兵杀敌,于国有利;大帅就此事纠缠不休、欲寻错处,未免太过无聊大帅,并非末将不敬,但事实如此,末将着实忍不住要说:威望这东西,需凭本领、功劳去换,并不是打压别人、不容别人出头,便能够服众的;大帅有这鸡蛋里挑骨头指责别人的心思,倒不如用在克敌建功,不然,也只能显得大帅心胸不够开阔,惹人鄙夷罢了,对大帅却没什么好处”
袁石怒气冲,一时开不得口。于宽越众而出,厉声喝道:“李将军,大帅是你司,岂容得你随意斥责?你眼里,还有下之分没有?”
李峦峰冷哼一声,淡淡说道:“我并不是有意指责谁,只不过就事论事而已。身为大帅,不能以身作则,使白虎军合力抗敌,反倒处处打压有能力者,搅得白虎军分成派系,不能团结;如此大帅,岂不有亏职责?难道我身为白虎军大将,眼见白虎军内部不和、分崩在即,连句牢骚也发不得么?”
于宽怒道:“你说大帅不堪居此职位?大帅是由王爷任命的,须容不得你来说三道四……”
袁石见他只是平白斥责,根本说不出有力气的话来反驳李峦峰,便低声喝道:“于将军,罢了;不必多说废话”于宽一愣,寻思一下,也觉自己说的话全没用处,只得讪讪退后。
袁石沉吟片刻,目光在陈、左、李、唐四将脸逐一扫过;点头叹道:“本帅明白了你们四人,已结成一派、通力互助,今天是挑明此事,要令本帅有所忌惮,不敢为难你等了”
唐、左二将对视一眼,一齐点一下头;唐遥怀昂然说道:“大帅如此认为,也无不可;末将敬佩陈将军为人忠勇,情愿与他同行同止、协力共事”左烈紧接着咧嘴笑道:“陈将军很能立功;末将听他主意行事,想必也能多立功劳,那也着实不坏”
李峦峰十分焦躁,急道:“我平生最恨私结派系,分解我白虎军实力,怎可能自己反去加入派系?我只是不偏不倚、凭良心说话……”说到这里,忽地一呆;寻思一下,转头望着陈敬龙,苦笑道:“我现在说不曾与你结成派系,有人肯信么?”
陈敬龙含笑反问道:“你说呢?”李峦峰苦笑摇头,叹道:“昨夜出兵,是有我一份儿的;唉,事到如今,我说什么都没用了”猛一咬牙,皱眉望向袁石,沉声道:“末将不入派系,但陈将军一心杀敌、忠勇可敬,末将确实愿意维护他、支持他;末将言尽于此,大帅怎样想,只能由得大帅,末将却无心理会了”
他话音刚落,却听闻青松阴阳怪气的笑道:“了不起;四位将军摆明车马,与大帅叫板,当真了不起嘿,闻某对四位将军佩服的很,咱们以后得暇,不妨多来往来往”
陈敬龙闻言看去,见闻青松、冯坷、齐天和三人都面带笑容,望着自己,颇显亲近;知他们见自己一方实力不弱,已起拉拢之心;便含笑应道:“闻将军既不嫌弃,陈某自是乐得多交个朋;以后咱们确是应该多多来往”说着,向闻、冯、齐三人逐一略一点头,以示善。
袁石怒不可遏,重重一拍桌案,厉声喝道:“岂有此理你们如此不把本帅放在眼里,莫非要造反么?陈敬龙,你别以为有人相帮,本帅便奈何你不得;本帅这便王爷,治你结党营私、分离军心之罪”
陈敬龙淡淡一笑,应道:“大帅想向王爷告状,只管请便;军心分离,且看是我这将领罪大,还是你这主帅罪大”
袁石一愣,沉吟不语。于宽忍耐不住,厉声喝道:“不用王爷撑腰,也不妨事;大帅,我与楚将军支持你,强压陈敬龙一派,也并非不能做到……”
他话尚未完,忽听帐外一个清朗声音叫道:“欧阳干将求见袁大帅;不知可容得在下入帐么?”
四百一十八节、干将示威
求见呼声刚落,不等袁石允许,帐帘揭处,欧阳干将已由两名铸剑山庄弟子掺扶着缓步走入。
此时的欧阳干将,满身满脸,尽是泥尘血污,与以往整洁利落的翩翩公子形象大不相同;显然,他是厮杀方回,不及洗漱整理,便匆匆赶来白虎军营了。
袁石见他擅自入帐,颇为恼怒,冷冷问道:“欧阳公子,你是义军领袖,而非白虎军将领;我白虎军将帅正在议事,你忽然闯进来,自觉妥当么?”
欧阳干将站稳身形,挥手命搀扶他的两人退出帐外;缓缓开口,含笑应道:“在下也知来的不是时候,本想在帐外等候,待白虎军将帅议事完毕再来求见;不料……在下忽然听见有人大喊大叫,说什么要‘强压陈敬龙’……嘿,欧阳干将与陈敬龙情同骨肉,听见这话,可着实有些担心兄弟安危;忍耐不得,只好闯入,失礼处,还望袁大帅见谅”言毕,也不等袁石应声,又转向陈敬龙,正色叮嘱道:“兄弟,你尽管放心,有愚兄在此,绝容不得别人欺压于你;愚兄率义军四千江湖豪杰,支持你到底;谁想打你压你,你只管还以颜色便是,不必怕他”
他直呼陈敬龙为“兄弟”,连“敬龙”二字都免了,俨然二人亲厚非常,确是“情同骨肉”;他说会支持陈敬龙到底,谁敢不信?他又故意点明,是“率领义军”支持,且义军尽是本领高强的“江湖豪杰”,虽然人数不多,战力却不容小觑;这话中示威震慑他人之意已十分明显,便是傻子也尽可以听得明明白白。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在场之人尽皆动容,无一例外。
袁石、于宽、楚文辉三人,都是眉头紧锁、神情惨淡;显然,得欧阳义军支持,陈敬龙一派实力已不弱于袁石一派,袁石就算当真动硬、凭实力强压,也难以占据风;从此后,陈敬龙一派诸将,算是彻底脱离了袁石挟治;而袁石不能挟治这几支军兵,便也无力压制齐天和一派,“大帅”权位,算是名存实亡了;所以袁石一派三人,都是心虚神乱、面现愁容。
齐天和、冯坷、闻青松三人,虽不似袁石等人一般焦虑,但也相顾摇头,齐露失望之色。他们失望,自是因为陈敬龙一派实力不比他们稍弱,绝不可能依附于他们、听他们主张而行,他们想拉拢劝诱,将陈敬龙等人纳入麾下的打算,已无成功希望。
唐遥怀、左烈、李峦峰三人,却都是面带笑容,颇显喜色。他们已与袁石彻底撕破脸皮,着实担心会遭到强打硬压;此时得欧阳义军支持,实力已不弱于袁石一派,先前的担心尽皆消除,当然高兴。
陈敬龙、严奇二人,却是张口结舌、愕然失神。他二人都万没料到,欧阳干将表明立场,态度竟会如此强硬。欧阳干将这一番过激言语,对袁石一派敌意显然,将原本的袁、陈两派分心争执,直接升级为两派对立、再难安然共处;袁石下不来台,被逼的狠了,很有可能不管不顾,与陈派开战;如此结果,着实非陈敬龙与严奇所希望见到的。
帐中气氛僵至极处,诸将都感觉沉闷压抑,谁也不敢轻易开口,生恐一言有失,惹起大祸。
沉寂了好半天,袁石终于再无法忍耐,缓缓立起身来;铁青着脸,森然问道:“欧阳干将,你是在向本帅宣战么?”
欧阳干将冷冷应道:“干将是支持陈敬龙,并非寻人为敌;战与不战,我只看陈敬龙意思;他要战,我只与他同进同退便了”
袁石冷哼一声,转目瞪视陈敬龙,神色狠厉之中,又微显一丝忧虑;显然,他并不愿内部开战,只不过被逼的无法下台,不得不强硬相对罢了。
陈敬龙稍一沉吟,正色说道:“袁大帅,我与李、唐、左三位将军,及欧阳义军团结一处,只是想有更大力量抗敌保族而已,并没有与大帅为敌、争权夺位之意大帅不必多虑”
听他这一说,诸将都是心中一松,轻轻吁了口气。袁石脸色稍霁,沉声问道:“本帅职责,便是统领白虎军,抗敌保族;你们既然只为抗敌,那便听命于本帅便了,又何必结党营私?”
陈敬龙微一冷笑,淡淡说道:“我等结党是真,却不曾营私大帅若当真尽心尽力、无亏职责,我等自然不必结党,只可惜……哼,事实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也不必敬龙多说我们结党,只为去除顾虑,能得尽军人本份;只要大帅不因私心而贻误抗敌大事,我等结不结党,对大帅并没什么影响大帅又何必对此事如此在意?”
袁石听他话语虽不留情面,但确实也不显丝毫敌对之意,心中稍安;默然沉吟,缓缓落座。
严奇见气氛稍有缓和,忙打圆场,问道:“陈将军,听你话中意思,并非要脱离白虎军而自立,仍是肯承认大帅权威的了?”
陈敬龙笑道:“我是希望白虎军团结起来,全力抗敌的,又怎可能有分离自立之心?大帅么,只要所下命令合理,不来故意为难我等,我等自然会依令而行,绝不违逆;但大帅若怀私心打压我等,我等便要合力相抗,争求公道”
他话一出口,李峦峰当先叫道:“不错,就是这样只要大帅不以私心为重,我等自会谨遵帅令行事;大帅权势受不受影响,只看大帅自己如何行事,却不在于我等结不结党”唐、左二将跟着出言附和,赞同李峦峰说法。
严奇笑问袁石:“大帅当然会以保族大事为重,当然不会凭私心而行,是不是?”
袁石纵有私心,当然也不敢当众表露;只得应道:“监军说的不错本帅向以大事为重;大概是因以往对敌时过于谨慎,才使诸位将军有了误会,以为本帅自保实力、存有私心;以后本帅当加倍尽心,统军克敌,争取消除诸位将军的误解才好”
严奇大笑道:“好了,好了,争吵这半晌,原来只因误会而已,根本全没必要大帅并无私心,诸位将军不必多疑;陈将军等人也只为抗敌,并无夺权之意,大帅权威丝毫不受影响,也不用心存疑忌。话已说开,这件事就此终结,任何人不得再提,以免分我将帅之心;不然,我必动用监军之权,予以重责,各位都听见了么?”
其实袁石、陈敬龙双方人等,都不愿当真动硬、内部开战;见严奇这一打圆场,得了台阶,便都急忙借势下台;纷纷点头应道:“监军说的不错今日之事,着实争吵的太没必要,以后再也不必提起”
原本绷至极处、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终于得以缓和;在场之人,除欧阳干将外,都不自禁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大帅权威不受影响”,袁石便又摆起大帅威仪;挺背端坐,沉声问道:“欧阳公子,我内部因小有误会以至将帅争执,惹你见笑了现在误会已解,没人为难陈敬龙,你也再不用担心;这便说说,你急着求见本帅,究竟有何要事”
欧阳干将微笑应道:“误会解除,白虎军将帅和睦如初、齐心抗敌,大破敌军指日可待,真是可喜可贺在下求见大帅,也是为破敌之事而来;实不相瞒……嘿,在下是向大帅报捷来了”微一停顿,转头冲帐外扬声命道:“送进来”
他呼声方落,帐帘掀处,一名铸剑山庄弟子双手捧着一颗人头,大步走入;行到帅案之前,将那人头放在案后,躬身向袁石施了一礼,随即又转身走出帐去。
袁石愣愣望着那人头,诧异问道:“欧阳公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欧阳干将挺直腰背,昂然笑道:“昨夜在下受陈将军之邀,引四千义军豪杰出动,对抗五千暗族皇家骑士;经过半晚的搏命苦战、追袭掩杀,已将五千骑士尽歼这颗人头,为在下亲手斩杀之金宫骑士林克西亚首级,特带回献与大帅,以供悬挂示众、振奋白虎军心”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诸将登时惊呼赞叹、议论纷纷;再望向欧阳干将的眼神里,都不觉带了几分钦敬之色。
白虎军与暗军交战,当然对暗族战力有所了解;皇家骑士团是暗族最为厉害的军队、十二金宫骑士是暗族武力最顶尖的人物,这些事情,白虎诸将当然早就知道;然而,却不仅仅是“知道”而已。
当初陈家营以区区三万多兵力,克敌十五万而解三星城之围;陈家营军兵之精锐擅战,白虎诸将无不羡慕。陈敬龙曾陷身十万敌军之中,冲突良久而无人能将之搏杀,其武勇强悍,亦令白虎诸将深为叹服。
然而,当陈家军精兵碰暗族皇家骑士团时,却立即大败亏输,全无相抗之力;当武力超强的陈敬龙对金宫骑士时,却惶急逃命,并无一拼之能;如此比较之下,皇家骑士团之厉害、金宫骑士武力之高强,可着实让白虎诸将深为忌惮、颇存畏惧。陈敬龙第一次与金宫骑士霍里弗曼相遇时,未曾交手便仓惶而逃,白虎诸将都曾听闻;但陈敬龙当时是因旧伤复发、失血太多而无力交战,却非外人所知了;所以诸将只知他对金宫骑士时,“并无一拼之能”。
而如今,厉害无比的皇家骑士团,五千人,居然被欧阳义军区区四千人打败,且是“尽歼”;连陈敬龙都“不敢去碰”的金宫骑士,居然被欧阳干将斩杀;众将又怎能不对欧阳义军之战力、欧阳干将之本领,惊叹万分、钦服异常?
四百一十九节、严奇疑心
欧阳干将讲述那首级来历时,轻描淡写、一语带过,只说是“自己亲手斩杀”,却对陈敬龙、左阔方、元希田三人舍命苦战之事只字不提;如此一来,诸将无不误会,均以为这金宫骑士是凭他一人之力击杀,无不对他大起敬畏之心。
陈敬龙见他如此说话,心中颇不舒服,但仔细想想,斩杀林克西亚的最后一击,也确实是出自欧阳干将之手,他这讲述虽然不够完全,却也并无错处;自己倘若强行Сhā嘴,提起苦斗经过,倒好似自己太过小气、要与他争功一般;无奈何,只得默不作声,心中暗暗叹息:“提不提我,并不要紧;但左兄、元兄二人,为搏杀这林克西亚,舍命苦战,一死一伤;如此付出,干将却将他们忽略不提,着实太不应该”
袁石听说眼前这人头竟是堂堂金宫骑士的,不由惊喜莫名;望着那首级打量半晌,含笑赞道:“欧阳公子说的不错暗族武力最顶尖的人物之一被斩杀,大显我轩辕族威风;将此首级示众,确可振奋我白虎军士气好,欧阳公子,干的好你这功劳着实不小,本帅必定王爷,为你请赏”
欧阳干将淡然笑道:“区区微功,何足挂齿?在下只想抗敌保族,并无求赏之心;王爷便不必了,免得王爷笑话在下小题大做、过于轻浮”
袁石知他是陈敬龙一派,心中早对他厌恶非常,本就不愿他得到什么好处,只不过当着众将,不得不装装样子、做好表面工夫而已;此时见他自己说不必求赏,正中下怀,忙不迭的笑道:“欧阳公子满腔忠义、不求富贵,真乃江湖英侠之典范;既然如此,本帅也不敢污了欧阳公子清名,求赏之事,只得作罢”
欧阳干将微笑点头,道:“如此最好”稍一停顿,又道:“干将有伤在身,无力多谈;正事既已说完,这便告辞”说着,抱拳向袁石微一示意。
袁石随口应付道:“欧阳公子请便”便不再理会干将;自顾唤入亲兵,命其将林克西亚首级拿出去,悬挂示众,以振士气。
欧阳干将又冲陈敬龙点头一笑,低声嘱咐道:“兄弟,再有需要愚兄相帮之处,只管派人去通知一声便是;莫要见外”言毕,也不等陈敬龙客气回应,便扬声唤山庄弟子进入;在两人搀扶下,缓步出帐而去。
方才将帅争执,险些便要闹的决裂开战、不可收拾,虽经严奇打圆场而各自下台,得保面仍能共处,但内心之中,芥蒂已深,却着实无可化解。欧阳干将一走,帐中登时又沉寂下来,将帅相顾无言,气氛颇显尴尬。僵寂片刻,袁石勉强装出关心模样,略一询问昨夜出兵诸军伤亡情况,随即便命诸将散去。
陈敬龙出了帅帐,刚行出不远;严奇从后赶,扯住他手臂,低声道:“随我来;我有话问你”不由分说,将陈敬龙拽往监军大帐。
进了帐篷,分宾主落座后;陈敬龙好奇问道:“严将军,什么重要事情,让你如此急躁?”
严奇眉头紧皱,沉声问道:“敬龙,如今虽有几位将军倾向于你,但你实力尚远不足掌控整个白虎军;现在还不是与袁石翻脸,正面冲突的时候;你知不知道?”
陈敬龙点头应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不敢逼的袁石太狠,才仍肯承认他大帅权威……”
严奇急道:“既然你都明白,为何要安排欧阳干将激化矛盾,将冲突升级?”
陈敬龙忙道:“这不是我安排的欧阳干将会突然到来,我本不知;他会当众显露对袁石一派的敌意,更是大出我的意料,我当时也着实吃了一惊呢”
严奇愕道:“不是你安排的?”稍一思索,脸色微变,沉吟道:“如果今日欧阳干将所作所为,是有意的,那……他可大有问题……”
陈敬龙一惊,急问道:“什么问题?”
严奇低声讲道:“今日将帅争执,矛盾虽已挑明,却还没到翻脸动武的地步,就因为欧阳干将突然Сhā入,显露敌意,才使得气氛更为紧张,险些酿成白虎军自相杀伐的大祸我怀疑……欧阳干将是有心要挑起白虎军内战,欲使白虎军分崩离析,他好趁势而起,从中取利”
陈敬龙寻思片刻,摇头笑道:“不可能若我白虎军内战分崩,无人阻挡暗军,暗军便可长驱直入,占据我白虎领土;到那时,凭欧阳义军微薄力量,亦难逃覆灭之祸欧阳干将若当真有心挑起白虎军内战,那不是要从中取利,却是要自取灭亡了”
严奇沉吟片刻,点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我对欧阳干将,仍是不很放心……”
陈敬龙笑道:“严将军多虑了欧阳干将亲临战阵、甘冒奇险,咱们都是知道的;只说昨夜之战,他身带重伤,却不留守自保,仍要赴战拼杀,足见其抗敌之心何等迫切。他若当真心存不轨、怀有私意,又怎肯轻身犯险、怎会如此不惜性命?”
严奇摇头道:“事情不是这样简单说起来,你比他冒险更多、拼命更狠,但你却从不曾自行张扬表功,这才是真正的只为保族、全无私心。他却与你截然相反,做出事来,必要吵的人人皆知才行;就拿昨夜之战来说,他是受你之邀、随你出战,战果如何,只对你一人讲述便可,又何必来讲给白虎军主帅及所有大将知道?再说他斩杀金宫骑士一事;他是义军首领,杀了什么强敌,是他义军威风,与我白虎军有何干系?他巴巴的拿着金宫骑士首级来献,说什么悬挂示众、振我白虎军士气;哼,依我来看,此举不过是想让白虎军将士都知道他的功劳威风罢了,很有沽名钓誉之嫌”
陈敬龙听严奇这一说,又念起欧阳干将不提左、元二人舍命相拼之事,感觉他如此言行,俨然是把斩杀金宫骑士的功劳威风全然归于他一人之身,确实有些“过分自表、沽名钓誉”的意思;便也不再替他分辩,只是默然点头。
严奇思索片刻,又皱眉疑道:“既然他极力张扬,那王爷褒奖,给他脸增光,会让他更有张扬的本钱;他却为何要阻止袁石,不要这难得的本钱?他这作法,可当真奇怪”
陈敬龙沉吟片刻,猜测道:“或许他讲的是实话;只因怕王爷笑他轻浮,所以才阻止,不让王爷知道他立功之事”
严奇神色微动,喃喃自语道:“不让王爷知道……不让王爷知道……”忽地一拍大腿,叫道:“我明白了他就是怕王爷知道”
陈敬龙愕道:“怕王爷知道?……什么事情,怕王爷知道?”
严奇正色道:“你我二人,心机智谋都不如欧阳干将,所以他做事究竟有什么企图,你我很难提前猜测出来但王爷睿智非常,不但远胜你我,更在欧阳干将之;欧阳干将要干什么,只要稍有举动,给王爷知道,王爷便能猜出他最终目的何在。欧阳干将阻止袁石,正是怕王爷知道他在前线的所作所为,正是怕王爷猜出他图谋之事;而如此看来,欧阳干将也确是心存不轨、欲有所图,绝不会错”
陈敬龙听他这一番话,感觉颇有道理,但却又难以相信“冲锋陷阵、舍命抗敌”的欧阳干将会另有私心;一时猜疑不定,实拿不准这欧阳干将究竟是好是坏;寻思片刻,问道:“严将军,不如……你王爷,将欧阳干将在前线所作所为讲述清楚,请王爷审视定夺,如何?”
严奇点头应道:“只能如此;不过……信使往来,需些时日,这期间,不知干将心性究竟如何,你可不能再到义军营寨中去”
陈敬龙虽不确信欧阳干将有所图谋、会不利于自己,但听严奇一劝,想起以前铸剑山庄弟子阻击自己之事,却也不禁生出几分惊忌之心;连忙应道:“我以后尽量不去义军营中,就算有重要事情,不得不去,也绝不会孤身前往;严将军尽管放心”
严奇点点头,道:“事不宜迟,我这便修,奏王爷”陈敬龙起身应道:“修之事,敬龙帮不忙;若无别事,这便告辞了”
严奇奇道:“你急着走,莫非还有要事在身?”
陈敬龙点头应道:“不错”稍一停顿,将声音压的更低,轻轻说道:“如今白虎军内部派系之分已然挑在明处,再无隐晦;我这一派与袁石一派,难以调和,以后必要争竞不休,最终究竟谁能占据风,便要看齐天和一派支持哪一方了。先前在帅帐中时,闻青松已显露结交拉拢之意;打铁趁热,我这便去会会齐、闻、冯三将,探其口风,看能不能将其拉到我这边来”
严奇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这件事十分要紧,不容耽搁你这便快去”稍一沉吟,又道:“行事不可过急,一定要沉住气”
陈敬龙含笑应道:“不劳严将军叮嘱;齐天和一派实力不弱,不会轻易被人拉拢,敬龙早有准备;我这次去,只是探探他们的心思如何,并不求立即将其说服”言毕,向严奇点头作别,出帐而去。
四百二十节、所求不一
陈敬龙来到虎猛军营地外,请军士通报,求见大将齐天和。
不一会儿,齐天和快步迎出;离得老远,便抱拳笑道:“陈将军,自你到前线以来,这可是第一次踏足我虎猛军营;想必此来,定有所图?莫非陈将军有拉拢齐某之意么?”
陈敬龙见他开门见山直说出来,毫不隐晦,颇有些出乎意料;暗自惦掇:“他如此直言,正是想让我惊讶,试我定力。我若含糊应付,必要给他小瞧了,再也别想令他心服。既然你直言,我也不必客气,咱们便来个以直对直好了”当即含笑应道:“不错;陈某正是看重齐将军实力,存心来说服拉拢;却不知齐将军怕不怕被我说服、敢不敢与我一谈呢?”
齐天和微微一愣,收起笑容,脸色郑重起来;点头赞叹道:“陈将军果然不是寻常之辈”稍一停顿,侧身让道:“陈将军,请”陈敬龙也不谦让,当先便行,直入虎猛军营中。
齐天和在旁引领,来到大将军帐。
二人分宾主落座;陈敬龙也不客套,直奔正题,道:“有劳齐将军派两个人,去把闻、冯二位将军请来;敬龙与三位将军一次谈过,简单明快,省得跑来跑去,麻烦的很”
齐天和微笑应道:“不必了。闻、冯二位将军,刚从我这里离开不久。我三人料知陈将军必来拉拢,方才已就此事商谈过;他二位都已言明,一切由齐某拿主意便可;陈将军有什么话,只对齐某一个人说就行了,不必再劳动闻、冯二位将军”
陈敬龙点头笑道:“原来你们这一派,确实是以齐将军为首;看来敬龙直接来找齐将军,是没有找错人了”齐天和苦笑叹道:“齐某向不多言,别人都以为闻将军是我三人之首,只有严监军与齐某来往颇多,知道究竟;方才见陈将军径来寻找齐某说话,我才明白,原来严监军也是陈将军一派的……嘿,陈将军不声不响,居然拉了这许多人手相帮,当真厉害”
陈敬龙摇头叹道:“肯倾向于我的将领,都是有心为国,却苦受打压、满腔抱负不得施展;敬龙不过是穿针引线,将他们拉到一起而已,并没什么厉害之处如果他们都只顾自保,不顾国家;那……就算陈某有通天之能,也绝没办法短时间内便将他们团结一处”
齐天和听他这话,颇觉惭愧,慢慢垂下头去。
陈敬龙寻思一下,正色问道:“齐将军,你与闻、冯二位将军结成一派,只顾自保,不肯出力抗敌;莫非……你们有自立之心,在等待时机么?”
齐天和大惊,急道:“不,不……这可不敢……”稍定一定神,又苦笑叹道:“我与闻、冯二将,都无成就大事之才;这点儿自知之明,我们还是有的,又怎敢生出自立之心?就算我们所掌兵马再多十倍,也断不敢动那狂妄心思”
陈敬龙见他神色不似装假,诧异问道:“你们既无自立之心,为何要结党自保实力?”
齐天和迟疑半晌,一咬牙,低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有所隐瞒,不妨跟陈将军说实话轩辕族内忧外患,纷乱至此,眼见便是群雄并起的局面;王爷虽英明睿智,可惜身体不牢,也不知能再活几年。王爷在一日,我们忠于王爷一日,一旦王爷不在了,我们何去何从,可不能不提前打算。我与闻、冯二位将军,都没有太大的野心,但我们既然做到大将之位,却也不可能再甘心归于平凡;自立我们是不敢想的,但将来归顺朝廷也好,还是寻得可成大事者投效也罢,我们都希望能得人看重、不至落得个无人理会的凄凉下场;要得人看重,便必须有实力才行,所以我三人才尽量保存实力,不曾全力抗敌;也正是为了保存实力,我三人才结成一派,彼此维护,让袁石有所忌惮,使他不敢强命我等与敌硬碰”
陈敬龙这才明白他三人结党对抗袁石的因由;沉吟片刻,冷笑质问道:“王爷任用你等,是为了对抗暗族;你们却只顾保存自己兵马,不肯出力抗敌,这便叫效忠于王爷么?”
齐天和脸一红,黯然叹道:“如果王爷身体强健,能够长统白虎军政,我们没有后顾这忧,当然会全力对抗暗族;可……唉,那袁石嫉贤妒能、私心又重,绝非可成大事之人;一旦王爷不在了,我们便不可能再听命于袁石,必要另寻出路才好;我们……我们总得为将来打算一下;陈将军若说我等不够忠心,我……我也无可辩驳”言毕,面孔紫涨,深深垂下头去,已无颜与陈敬龙相对。
陈敬龙眉头紧皱,沉吟问道:“另寻出路?……我听你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很不想归顺朝廷啊”
齐天和微微抬起头来,苦笑叹道:“我们当然不愿归顺朝廷。朝廷昏庸懦弱,我们这些白虎精兵,若归于朝廷统辖,只能混吃等死、无所事事;我们这些大将,并无施展才干的机会,只能碌碌而终,岂不白白从军一场了么?……我已经说的这样清楚,难道你还不明白么?将来一旦王爷不在了,我与冯、闻二将,便要投效于可成大事之人,随他轰轰烈烈大干一场,建功立业,搏个留名史册;你懂了没有?”
陈敬龙缓缓点头,叹息应道:“懂了;你们是想将来追随明主,作一个开国功臣……了不起,当真了不起”一边叹息,一边立起身来,抬步向外便走。
齐天和忙道:“陈将军,话还没有谈完,为何要走?……你听我说,咱们两派,不如合而为一;如此一来,实力更强,将来更能得人重视……”
陈敬龙停下脚步,回头叹道:“我要谈的,已经谈完了你们不会倾向袁石一派,帮他打压于我,我已放心;至于两派合一……我这一派诸人,想的是如何打退暗族、保我轩辕,并没想作什么开国功臣,搏什么尊荣富贵咱们所求不一,道不同不相为谋”想了想,又沉声说道:“齐将军,若我轩辕江山被暗族占据,你与冯、闻二将,将不知葬身于何地,更别妄想做什么开国功臣;什么才是当务之急,你应该明白;望你好自为知”言毕,再不停留,抬腿便走,出帐扬长而去。
齐天和听了他最后这几句话,霍然动容;皱眉思索,呆呆出神,竟连陈敬龙离去,也不知起身相送。
陈敬龙回归本营;刚到帐前,护帐亲兵前禀道:“将军,雨姑娘方才在此等候多时,欲向将军辞行;见将军久久不归,实在等不得,方才去了。雨姑娘让小的告诉将军:她必不负将军所托,望将军也能善自珍重,莫要让她失望”
陈敬龙一呆,叹道:“雨梦已经走了?唉,我竟没顾得送她一送,着实……着实太也不该”一时又是失落,又是愧疚;心情颇觉沉重。默立半晌,方挥手命那亲兵退去,自行入帐坐卧休息。
刚歇不多久,忽听得外面吵吵嚷嚷,纷乱不堪。
陈敬龙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起身正要出外询问,却见慕容滨滨闯入帐来,欣喜叫道:“敬龙,你快来看”一语未毕,已近前扯住陈敬龙手臂,拉他便走。
陈敬龙诧异道:“你不安稳休息养伤,又到处乱走什么?”慕容滨滨满脸喜色,笑道:“我着实太过高兴,已顾不得养不养伤了”二人言语未完,已到帐外;此时许多陈家军士卒都立在各自帐篷外,向大营辕门处观望,兼且指指点点、欢笑议论;纷乱声,正是由此而来。
陈敬龙亦随众望向辕门处,却见门外黑压压一片,立了许多人,却又都不穿盔甲、不拿兵器,显然不是军人。
陈敬龙奇道:“那些是什么人?来军营做什么?”慕容滨滨大声笑道:“是什么人、来做什么,你近前看了便知”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陈敬龙往辕门行去。
到了近前,陈敬龙凝神看时,只见门外那些人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皆作普通百姓打扮;而此时,贺腾、吴旬、项拓三将,竟全在这里,且已与那些百姓混在一处,拉扯谈笑,十分亲热。
众百姓见陈敬龙与慕容滨滨走近,已纷纷打起招呼,大叫:“陈将军您老安好?”“哈哈,陈将军,好久不见”“慕容将军,您的伤不碍事了?”……
原来这些百姓,竟都是认得陈敬龙与慕容滨滨的。
陈敬龙仔细打量众人,感觉有几个恍惚似曾见过;正在纳闷之际,贺、吴、项三人挤出人群,迎前来;项拓激动叫道:“敬龙……将军,镛城百姓没忘了咱们;咱们陈家军恢复元气、东山再起,指日可待……指日可待……哈哈……”大笑声中,眼里已泛起泪光,正是喜极而泣。
陈敬龙听得“镛城”二字,心中猛震;惊喜叫道:“你们是镛城父……兄弟?”他本想说“镛城父老”,忽地觉出,来的都是青壮年,并没一个老的,便急忙改口,以“兄弟”相称。
那些百姓听他这一称呼,无不喜动颜色;纷纷欢叫:“我就说么,陈将军不会忘了我们的、不会不理我们的”“陈将军是好将军,不会枉自尊大、瞧我们不起;我早就知道”“哈哈,陈将军叫我们‘兄弟’,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众人欢闹之时,亦有几个比较沉稳的百姓扬声应道:“陈将军,我们正是镛城百姓;我们现在安顿好了家人,投军来了”
四百二十一节、喜悲交迭
陈敬龙听得“投军”二字,不由惊喜莫名;略一扫视估算,见所来百姓足有三千多人,忙问道:“你们都是来投军的?”
众百姓纷纷欢笑点头;其中一人大声应道:“暗族人占据镛城的时候,可把我们欺负的狠了;我们与暗族人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当然要投入军中,跟暗族干到底,报那血海深仇”
又一人接口说道:“我们不只这些人;还有七百多,现在到被暗族占领过的其它六城去了;估计这两天,会陆续到来。那六城的百姓,想必也都被暗族人欺负的不轻,也都恨暗族人入骨;我们去那六城的七百多人,便是去游说六城百姓,争取能拉得更多人手来投军抗敌”
陈敬龙听说还有更多人手,心中喜的如要开花一般;连声赞道:“好,好;国难当头之际,从军抗敌、保国卫族,正是好男儿应为之事你们都是好样的,像你们这样的好汉子,越多越好,越多越好……”稍一寻思,又希冀问道:“你们既要投军,可愿……可愿入我陈家军么?”
众百姓听他这一问,先是齐齐一愣,接着人人失笑、相顾而嘻;竟好似听到了极可笑的笑话一般。
陈敬龙见众人神色,不由诧异,愕道:“我问的有何不妥?”
一个瘦高青年摇头嘻笑道:“不是不妥……哈哈,陈将军,请恕小的无理;小的只是感觉,您这一问实在有些多余”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强压笑意,接口应道:“陈将军,在镛城时,我们是跟陈家军同生共死过的;有这份情义,我们投军当然只能投陈家军;若投往别军,那还像话么?”
另一名青年抢道:“话不是这样说我们投军,是为了杀敌报仇,必要投个当真肯与暗军拼命的军队才好,并不一定要顾什么昔日情义。但话说回来,当初镛城受困时,别的军队可没有敢去救的,唯有陈家军将士不怕死,敢跟暗军硬拼、敢去解救镛城,陈家军便是最肯与暗军拼命的军队,毋庸置疑;我们投军,当然要投陈家军,绝无疑问;其它那些熊包军队,便是给我们再多好处,我们也绝不肯去的”
这青年话音刚落,又一人抢着说道:“敢不敢跟暗军拼命,固然重要,但更要紧的,是对老百姓好不好我们都是普通百姓,可不能加入个作威作福的混帐军队,跟着欺压别的百姓去。当初陈家军将士为了不让我们捱冻,都宁肯自己吃苦,把棉衣脱下给我们穿;对老百姓这样好的将军、兵士,再到哪里找去?……”
不等这人说完,又一人争着说道:“陈将军,其实我们早就打定了加入陈家军的念头;当初陈家军离开镛城时,我们便很想跟着一齐走的,只是当时家人没个安稳着落,我们不放心离去,这才没有直接随军;现在我们家人都在三星城落脚,得三星城守军给安排住处、分发了粮食,生活不再艰难;我们没了顾忌牵绊,便急急忙忙赶来投军;我们本就认定要投陈家军的,至于投入别军,我们根本连想都不曾想过”
又一人大声说道:“陈将军,其实在暗军占领镛城之前,我们便都听说过您的大名了你在半兽族截断血暗两族互通之路、救我轩辕同胞,着实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好汉;能投入您这大英雄麾下,随您干些大事,正是我们心中所盼……”
陈敬龙见许多人都口张舌动,想要说话;这样一个个说下去,真不知要说到何时方止;忙摆手笑道:“众位兄弟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有什么话,尽可以等安顿下来,慢慢再说现在先请大家入营……”说到这里,忽地顿住,急的直眨眼,却再说不下去。他以往并没有接收新兵的经验,说到“入营”,便不知下面还须做些什么。
慕容滨滨在旁见了他手足无措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忙往他身边凑凑,低声教道:“安排营帐、登名造册、请领军备”
陈敬龙忙大声吩咐道:“贺副将,速引新军入营,安排宿处;吴副将,查点人数、登名造册;项副将,待人数点清后,去通知大帅,请他速速派送军备,并通知军需官准备整理分发”
贺腾、吴旬、顶拓三人齐声应令;当即招呼众百姓,引领往陈家军营地行去。
陈敬龙眼见百姓从身边络绎行过,乐的合不拢口;喃喃叹道:“苍天有眼;我陈家军兵力得以补充,定有东山再起之时……”
慕容滨滨摇头笑道:“你不要高兴的太早;这些百姓要成为真正的军人,须训练一段时间才行,短时间内可不得战场”
陈敬龙含笑应道:“这我明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陈家军得了这些人手,不无小补,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绝无疑问”
慕容滨滨轻轻点头,望着众百姓背影,喃喃叹道:“不无小补,可还远远不够;但愿以后会有更多人来,越多越好……”
接下来的四天里,果然又有许多青壮百姓来投军。
这些百姓,正是先前被暗军所占六城中的,由镛城百姓引领而来。他们都曾苦受暗军欺压,恨暗军入骨;镛城百姓去稍一鼓动,不费多大力气,立即便有许多人下定投军抗敌的决心;镛城百姓又大力宣扬陈家军在镛城苦战抗敌、爱护百姓之事,兼有陈敬龙先前在半兽族立下大功的英雄名声打底,所以这六城百姓来投军,也都认定非陈家军不投。
陈家军新兵迅速增加;众将领接待安顿新兵,都忙的焦头烂额,但却人人心中喜悦。陈敬龙拥有自主扩军之权,袁石虽不喜陈家军实力增长,却也无可奈何,对军需物资,也只能有求必应,以免落下“阻碍陈家军扩军、有意违逆王爷”的话柄。
到了第五天,六城肯投军之人皆已到达;暂时再没百姓来投,陈家军诸将才终于得出空来略歇一歇。查点计算,这短短几天时间里,来投军的百姓竟足有三万余人,比正常三个营的兵力还要多些。
第六日清晨,大帅例行聚将,说谈些无关紧要的军务小事略一应景,便即散了。
陈敬龙回归本营,见营中人来人往,比前些日子热闹许多,依稀又恢复了些陈家军未曾大损时的光景;不禁悲喜交集、感慨无限;呆呆立在帐前,看着军兵往来纷杂、听着军兵说谈笑闹,只觉无比充实;怎么也看不够、听不够,竟舍不得进入帐中。
正在他呆立观听之时,忽见严奇领着一个身披连帽斗篷的人匆匆走来。
陈敬龙忙迎前,诧异问道:“严将军,您怎会到我军营中来?有什么要紧事……”
严奇脸色异常凝重;不等他问完,便急急吩咐道:“事关重大;我们进帐再说把这帐篷周围军士都驱散了,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偷听”话说出口,不等陈敬龙回应,已带着那斗篷人快步走入帐篷中去了。
陈敬龙见他行事如此诡密,也不由紧张起来;忙命亲兵到稍远处把守,不许放任何人接近帐篷;安排完毕,方才入帐,问道:“严将军,究竟什么事?”
严奇立在当地,默然不语。那斗篷人将头罩掀开,施礼叹道:“陈将军,久违了”
陈敬龙一看那人面容,登时一愣,愕道:“凌队长?……你怎会来到这里?”
这斗篷人,面容瘦削苍白、眉宇间隐现一丝狠厉,正是白虎城主府护卫小队长凌羽。
凌羽神色黯然,轻声应道:“陈将军遭受惨败、陈家军折损大半之事,王爷已经知道了,所以才命小的来此”
陈敬龙稍一寻思,苦笑道:“王爷让你带来责罚之令么?”
凌羽缓缓摇头,叹道:“王爷没有责罚之意;王爷命小的来,给陈将军送件东西”言毕,在怀里掏摸半天,方掏出个小小锦囊,递向陈敬龙,轻声说道:“王爷说,这里的东西,只能陈将军一个人看,万万不可给别人见到王爷还说……王爷还说,这是他能为陈将军做的,最后一件……最后一件事情了……”话未说完,已眼中含泪、声音哽咽,再说不下去。
陈敬龙大惊,顾不得接那锦囊;前一步,紧紧抓住凌羽手臂,惶急问道:“王爷……现在如何?”
严奇沉声喝道:“轻声敬龙,一定要小心,王爷情形,眼下还不能让别人得知”陈敬龙定定心神,略一点头,定定望着凌羽,等他回应。
凌羽深吸口气,抹去泪水,凄然叹道:“小的走时,王爷已卧床十余日,不能起身;饭食皆不能进,每天只靠喝点米汤维持;每天清醒的时候,加在一起也不足一个时辰,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昏迷的……王爷命小的来时,着意叮嘱,让小的拼尽全力赶路,万万不能稍有耽搁,以免……以免被传达王爷死讯之人,赶在……赶在头里……”话未完,已再忍不住,泪如泉涌,痛哭失声。
陈敬龙听他这话,情知白虎城主已是必死无疑;刹时间,只觉浑身冰冷,忍不住手足轻颤,一颗心直沉下去,似欲坠出腹外,血液却全往涌,涨的头颈生疼;接连张了几次口,才勉强如叹息般唤出一声:“王爷”呼唤方出,霍地头晕目眩、胸中闷痛;猛然一跌坐倒,“哇”地一声,一大口鲜血直喷出来……
四百二十二节、王爷遗嘱
陈敬龙急火攻心,一跤坐倒,喷出血来。严奇、凌羽二人都吃了一惊,忙不迭的前给他揉按胸背。
严奇眼中含泪,强忍悲痛,劝道:“敬龙,王爷将大事托付于你;如今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唉,你更要善自保重,以竟王爷遗志,不使他老人家失望于泉下才好;千万不能悲伤太过,毁了自己身体”
陈敬龙缓缓摇头,默不应声;想起白虎城主对自己的宽和仁爱、知遇之恩,不禁泪如雨下。
凌羽哽咽劝道:“陈将军,王爷……垂危之际,着意吩咐小的来送这锦囊,可见这里面的东西万分紧要;您……您别只顾悲伤,先看看这东西;莫要耽搁了事情,让王爷……让王爷最后一点心血……白白浪费”
陈敬龙经他一提,方想起锦囊之事;忙强抑哀伤,将凌羽手里的锦囊接过,仔细观看。
那锦囊只有茶盅大小,入手甚轻,觉不出里面有什么东西;囊口却以火漆封的严严实实,显然是为防凌羽途中打开探看。
陈敬龙只有一手可用,无法拆开那火漆封闭;看过之后,只得又递给凌羽,道:“帮我打开”
凌羽伸手接过,将火漆拆开,随即递还给陈敬龙,跟着起身退远一些,以示不敢偷看囊中之物。严奇见他如此,忙也起身退开,以避嫌疑。
陈敬龙向囊里一望,见只有折叠方正的一张薄绢;忙挣扎起身,到桌旁坐下,把锦囊放在桌,将薄绢抽出,抖开来看。
绢写着些字迹,但有大有小、间隔不等,颇不齐整;每个字都歪歪扭扭,不成方圆,甚至有的字笔划缺失,未写完全;字迹间,又有许多或大或小的黑色墨痕,似是失手垂笔而留下的;整张绢看起来,污浊纷乱,便如被无知小儿涂鸦一般。
陈敬龙看了字迹模样,情知是白虎城主于虚弱至极之时,已无执笔之力,却仍勉力强为而写成,所以才会如此凌乱不整;心里不禁又是酸楚,又是重视;忙将薄绢平铺在桌,仔细辨认绢字迹。
绢一共三行字。第一行,写的是“暗军退前,名顺朝廷,拥兵自主,不可公然白立”。
陈敬龙愕然心道:“‘白立’是什么意思?”微一寻思,猛然省悟:“是了,是‘不可公然自立’;王爷虚弱恍惚之下,少写了一笔。……王爷是叮嘱我,外患未除之前,名义要归顺朝廷,不能公然自立为王,以免与朝廷分争,自家混斗,让外敌趁虚而入”又想:“我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王爷早知道的;他是担心我念及过去与朝廷间的恩怨,意气用事、不肯委曲求全,所以才有此叮嘱……嗯,我当然要以大局为重,不能只顾私怨;再说,我有兵权在手,料朝廷也不敢再轻易为难于我;王爷这第一条吩咐,我照办就是”
思索过后,感觉第一行字所嘱之事并不为难;便又往下面看去。
第二行字较多,写的也更加凌乱不清;陈敬龙认真看了半晌,方才一一辩认明白,写的是“铁盔山囤粮十万担,由千名军兵看守;命贺腾引军速归,凭通行金牌接管;新城主到任之前,务必赶到;要紧,要紧”
陈敬龙诧异不已,暗自纳闷:“铁盔山?那不是以前草寇盘距之地么?在那里囤粮做什么?为什么又要我手下将士接管?”琢磨半晌,忽地明白了白虎城主的苦心;忍不住长叹一声:“王爷,多谢你如此为敬龙着想”说着,从怀里摸出城主府通行金牌,摩挲翻看,又怔怔地落下泪来。
白虎城主这第二个吩咐,自是在为陈敬龙预留后路,防其万一事有不遂,却无处可退。
铁盔山,地势险恶、易守难攻;囤粮草、驻兵把守,便是一个足能自保的牢固据点。而贺腾为人忠直,宁死不改原则;他既受白虎城主之命而成为陈敬龙部下,那便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背叛陈敬龙;由他驻守铁盔山,最是可靠不过。
白虎城主所说“为陈敬龙做的最后一件事”,自是指这囤粮铁盔山了;而有了这一个可退之处,对前有强敌之患、后有内乱之忧,胜败难料、吉凶难定的陈敬龙来说,意义极其重大,实让他底气大壮、再不心虚。
陈敬龙感念白虎城主苦心,唏嘘良久,才稳住情绪,又往薄绢最后一行字看去。
最后一行,只有六个字,是“速与楚楚成婚”;字迹比前两行更加凌乱扭曲,几乎不成字样;第二个“楚”字模糊一团,若不是与前一个字连在一起,根本就推测不出写的是什么;到最后一个“婚”字,底下的“日”干脆就只画个圈代替;显然,白虎城主垂危之际又再劳神,精神越来越是不济,最后这几个字,实是写的万分勉强。
陈敬龙连推测带猜测,总算认明白了最后六个字,不由的更觉心酸;暗自感叹:“王爷只认楚楚这一个亲人,对她万分牵挂,到了垂危之时,犹担心她日后没有着落,着意叮嘱我要娶她……王爷,敬龙不是寡情薄幸之人,既与楚楚有了夫妻之实,将来必不负她就是;您泉下有知,尽可放心;只可惜……将来我与楚楚成婚之日,却不能得您老人家观礼了……”伤感之际,不自禁便想起当初起行奔赴前线、白虎城主将楚楚正式托付给自己时的情景;由此一引,昔日与白虎城主在一起的一幕幕,又纷至沓来、逐一浮现眼前……
严奇见他看过薄绢之后,便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等了许久,不见他有所举动,终于忍耐不住,轻声问道:“敬龙,王爷于垂危之际命人送这薄绢来,难道会没什么要紧事么?”
陈敬龙微微一震,从回忆中惊醒过来;稍一寻思,忙立起身,将薄绢收入怀中,焦急说道:“要紧,非常要紧,万万不能耽搁我……我这便去干正事,不能相陪了;二位请回”说着,抬腿便要往外走;忽又停住,想了想,转头看向凌羽,问道:“凌队长,王爷……唉,你以后何去何从?”
凌羽凄然叹道:“王爷代我恩重如山,凌羽终生报答不完;王爷不在了,我……我便去追随郡主,给郡主做个侍卫王爷只这一个亲人;凌羽保护郡主,也算是在报王爷恩德了”抱拳向严、陈二人各施一礼,又道:“二位将军,以后我跟着郡主,咱们定有再见之时;后会有期”言毕,将斗篷的头罩戴好,掩了大半面孔,抬步出帐而去。
陈敬龙目送他离开,点头叹道:“这人对王爷确是忠心耿耿,难怪王爷如此信任他,有什么重要事情都派他来干楚楚能有这么个忠心之人保护,我也能放心不少”说着,抬步走出帐外;唤来亲兵,吩咐道:“快去请贺副将来见我,越快越好”那亲兵答应一声,急忙奔去。严奇知他有重要事情要办,也不多加打扰,自顾离去。
不一刻,贺腾急急赶到。陈敬龙向他略一讲述王爷绢之事,又将城主府通行金牌交付于他,命他立即带兵起行;贺腾自无异议。
二人略一商量,都觉陈家军大损之后,老兵所剩不多、战力已很有限,着实再不能削减;刚从军的三万多新兵,暂时不能阵,留在前线一时也派不用场,倒不如去往后方,一边驻守铁盔山,一边训练,两不耽误;当即便决定贺腾引领新兵离去。
要接管铁盔山,必须在朝廷得知白虎城主死讯,任命新的城主到达白虎城之前便赶到铁盔山去,时间着实紧迫的很。二人丝毫不敢耽搁,商议过后,便匆匆集结新兵、整理沿途所需物资。当天下午,三万多新兵便在贺腾引领下离营而去。
陈家军擅自出兵,已有多次,其他诸军将士见的惯了,都习以为常;此次见陈家军又再出兵,也都不很在意,并没人疑心过问。
倒是慕容滨滨、项拓这两位陈家军副将,惊疑不定,不知为何要把新兵派走,一齐找陈敬龙,非逼他说个清楚不可。陈敬龙对他二人都是信得过的,当即也不隐瞒,把贺腾去向、缘由说给二人知道;慕容、项拓二人听说白虎城主或已归天,都是伤感不已。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陈家军所出兵马并未归来,且不曾听闻半点与敌交战的消息;其他诸军将士方才疑惑。袁石及各位大将纷纷寻陈敬龙询问究竟,陈敬龙只支吾应付,并不敢明言。
直到黄昏时分,陈敬龙才好不容易把来询问的将领打发干净,终于得空歇歇;不料刚歇不久,又有军士来报:“义军首领欧阳干将求见”
陈敬龙以为欧阳干将也是来询问新兵去向的,虽不耐烦,却也只得应付;当即略一整理装束,出外迎接。
到了陈家军营地外,老远便望见几名身穿白袍的铸剑山庄弟子抬着把软椅,欧阳干将正半卧在椅中。
陈敬龙含笑招呼道:“干将兄,这几日我忙的紧,竟不得空暇去探望你,失礼勿怪你伤势怎么样了,可有好转?”一边说着,一边前行;话说完时,也已行到近处,看清了欧阳干将模样;这一看之下,却不禁大吃一惊。
四百二十三节、干将献策
陈敬龙看清欧阳干将模样,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此时的欧阳干将,面色枯黄、手足轻颤、双目紧闭、鼻息微微,竟俨然已奄奄欲毙、离死不远。
陈敬龙急迈一步,握住他手掌,惶急叫道:“干将兄,你怎会……怎会这般模样?”
欧阳干将听见呼声,微微睁开眼来,眼神朦胧,似已看不清楚;在陈敬龙脸扫视半晌,方有气无力的轻轻叹道:“是敬龙兄弟来了愚兄怕……怕是不成了;特意来见你一面,向你……向你告别”只说了这两句话,便已喘息急剧、抖作一团,仿佛随时可能断气。
陈敬龙惊骇失神,喃喃道:“为何如此?这……这究竟为何?……”
欧阳干将喘得无力回答;旁边一名抬椅弟子应道:“我们公子本来重伤未愈,次强撑着随陈少侠出兵,厮杀劳累,伤势又大受影响,越发重了;自战罢归来,情形是一天不如一天;自昨日起,已水米难进、时昏时醒,看来……看来撑不多久了”言毕,长叹一声,垂下头,轻轻啜泣起来。
陈敬龙颇觉悔愧,叹道:“这都怪我;是我害了干将兄……”欧阳干将喘息阻道:“不能这样说是我……是我自己急于杀敌,主动去……去参战的;与你无干”
陈敬龙急道:“你究竟伤到何等地步?快让我瞧瞧”说着,伸手便要解他衣衫。先前说话那抬椅弟子忙劝阻道:“方才医者刚给换药包扎完毕,现在看伤口,要拆开绷带,看过后,又要再重新包扎,着实麻烦的紧;我们公子已经弱的不行,万万再经不起如此折腾,陈少侠还是别看了”
陈敬龙不通医术,自知看了也是白看,丝毫帮不忙;听这弟子一劝,只得收回手来;寻思一下,又懊恼叹道:“当真太也不巧;雨梦有事离开,现在不在营中;若有她在,或许能将干将兄医好,也说不定”
欧阳干将微微摇头,闭目叹道:“生死有命,不能强求;我已为国尽力,现在便死,也可……也可无憾只是……义军这些江湖汉子,桀骜不逊,我着实放心不下我担心,我离世之时,他们暂失……约束,会……会任意妄为、惹是生非,给白虎军……给白虎军造成麻烦……”说到这里,又气喘不已,无力再说下去。
陈敬龙听得“暂失约束”四字,微一寻思,已明其意;问道:“干将兄要接回莫邪么?”欧阳干将微微露出一丝苦笑,叹道:“家父重入江湖,不知身在何处;我只有莫邪这一个兄弟,义军不交付给他,又能……又能给谁?只是……不知敬龙兄弟究竟对我放不放心?肯不肯……肯不肯放莫邪跟随我走?”
陈敬龙早先对欧阳干将的防范心理,已随着欧阳干将亲赴战阵、冒险厮杀而土崩瓦解;后来经严奇提点,虽又对欧阳干将微生出些疑忌之意,但此时眼见他命不久矣,那一点点疑忌便也尽都烟消云散;只是想到莫邪这一强力臂助离去,自己又要再少一个副将,颇觉不舍;一时踌躇难决,只能含糊应付,让道:“请先到我帐中坐了,咱们再仔细商谈”
欧阳干将苦笑道:“不必了我无力多谈,只在这里与你……与你略说几句便罢”稍一寻思,又喘息说道:“敬龙兄弟,你是忠义无双、由侠入将的大英雄;其实这江湖豪杰组成的义军,应该交托给你,才最合乎情理;可是……义军中,有不少是冲着……冲着我欧阳家的名头来的,我只担心,突然归你统领,会……会有些人难以接受,惹出乱子莫邪与你……是过命的交情;等我死去,他接掌稳定义军之后,必还要回你身边,全力扶助与你;其实……说到底,这义军终究仍是归你的”
陈敬龙听他这一说,深觉有理,不禁怦然心动;寻思片刻,点头应道:“我这便通知莫邪,让他去你营中”
欧阳干将道:“不用急你通知他准备,明早去我营中,与我……与我一同起行便可”
陈敬龙愕道:“起行?你要去哪?”
欧阳干将叹道:“我说过了:我离世之时,义军必要乱一气;万一……万一有人趁乱生事,影响了白虎军,那可不妙我思来想去,唯有暂离前线,退往后方,等……等莫邪接掌稳当了,再引义军重来……重来前线才好”
陈敬龙稍一寻思,觉他所虑极有道理,便点头应道:“好,我会通知莫邪,让他明早去你营中”
欧阳干将点点头,沉吟片刻,又轻轻说道:“敬龙兄弟,我还有一件大事,放心不下;便是……便是这暗军之扰,不能速退……”
陈敬龙摇头苦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想彻底击溃暗军,可不容易,急也没用……”
欧阳干将喘息说道:“我这几天苦苦思索,想出一计,或能……或能成功……”
陈敬龙一听这话,登时心中狂跳、浑身发热;急急问道:“什么计策?告诉我,快告诉我”一时急不可奈,直恨不得扒开欧阳干将嘴巴,帮他快些说话才好。
他情知白虎城主一死,白虎军情形必要有所变化,对抗暗族之事定要大受影响,是以也早就有速战速绝、在白虎军变化之前击溃暗军的想法,只是苦无破敌之计,无可奈何,当真是“急也没用”;此时骤然听说“有计”,便如焦渴之人,忽逢甘泉,当真是喜到极处、急到极处,丝毫忍耐不得。
欧阳干将狠喘了几口气,缓缓说道:“要破暗军,最大的顾虑,便是……便是暗族皇家骑士团……”
陈敬龙听他说话太慢,急的心慌,抢着说道:“不错;皇家骑士团战力非常,若与之硬碰,我军现在兵力虽不比暗军少,却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这些我都明白。你只捡紧要的说”
欧阳干将微一点头,继续说道:“论精锐,白虎军要胜过暗军,论兵力,现在白虎军也不落下风;只要……只要把皇家骑士团引开,破暗军,并不很难”
陈敬龙愕道:“把骑士团引开?……怎么引?往哪里引?”
欧阳干将缓缓讲道:“现在被暗军占据的相安城,紧临两族边界,在暗军大营西北方百余里处;那里……那里极为重要,若被我军攻克,便等于打开了通往暗族的一道门……”
陈敬龙霍然心动,惊喜叫道:“不错打到他家门口,任他定力再好,也不得不慌;迂回攻击相安城,则暗军必要分兵去救;趁其分兵之机,便可破之”
欧阳干将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正是如此。攻克相安城,暗军若不去救,则克城之军,可直入……直入暗族境内,搅他个天翻地覆;暗军若全军去救,让开正路,则白虎大军挺进,攻入暗族,更加……更加厉害;暗军无可奈何,只能分兵应付。于其兵力分散之时,便可轻易破之”
陈敬龙连连点头,赞叹道:“妙计,妙计……必能破敌……”忽地一怔,跟着皱眉摇头,沮丧叹道:“不成我军分兵攻城,兵力也有分散,与暗军情形是一样的;并不占什么优势”
欧阳干将微笑说道:“想要成功,唯有攻城之军不多,却能牵引敌军众多兵力,且定要能把皇家骑士团引开;使敌我双方大营之中,兵力相差悬殊;而攻城之军,更要攻则必克、克则能守,为白虎军主力争取出破敌时间才行”
陈敬龙思索半晌,缓缓点头,笑叹道:“我懂了……兵力不多,但颇有声威,使敌不敢轻忽,必须分重兵以对;皇家骑士团最为关注,知其动向,必要全力应付;勇猛强悍,攻而能克坚城;坚定不移,陷绝境而孤军能守……嘿,这分明是给我陈家军量身打造的任务;除了我陈家军,还有哪支军兵能干得来?”
欧阳干将微笑言道:“不错陈家军屡挫暗军,威名赫赫;皇家骑士团轻易不出手,但陈敬龙露面时,却必定竭力相攻;攻克镛城,只用两个多时辰;困守孤城,十余倍敌军围攻十日而不能破陈敬龙,无人能代;陈家军,无军可比这条计策,唯有敬龙兄弟亲自出马,引陈家军去干,才能成功”
陈敬龙迟疑叹道:“可是……我陈家军兵力,实在太少……很不够用……”
欧阳干将含笑应道:“你现在很有将领支持;可用的,不只陈家军而已”
陈敬龙恍然醒悟,叫道:“不错;请唐将军、左将军随我一起出兵……”
欧阳干将长吁口气,又喘息急剧起来;颤抖叹道:“敬龙兄弟,愚兄……愚兄劳神太过,着实支持不住了这便告辞,后会有……唉,听天由命”言毕,向陈敬龙略一拱手示意。
陈敬龙此时只顾琢磨他所说计策,思索如何破敌,也顾不得什么离情别绪、言语客套。见欧阳干将要走,只略一点头,道声:“珍重”再不多说。
那几名山庄弟子,抬着软椅,慢慢走远。
陈敬龙寻思良久,自觉计划已基本妥当,方才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忽地想起要通知莫邪之事,忙向莫邪夫妇所居帐篷走去。
四百二十四节、若男伤绝
陈敬龙来到莫邪夫妇所居帐篷外,扬声问道:“莫邪、若男,我方便进来么?”
里面欧阳莫邪声音轻轻应道:“是敬龙来了?快请进”
陈敬龙掀帘进入,却见莫邪坐在床,齐若男侧立在床边,手拿碗筷,正喂他吃饭。
陈敬龙微觉惊喜,笑道:“哈,莫邪,你能坐起来了?恢复的可当真不慢”
欧阳莫邪轻声笑道:“我前天便已能够坐起,今天还由若男搀扶着,下地走了几步呢姬神医果有妙手回春之能,经他老人家医治过,我这伤势当真恢复神速”
陈敬龙喜悦叹道:“嗐,这些天我着实太忙,顾不得来探望你,竟不知你已恢复的这样好……”
不等他说完,齐若男冷冷打断道:“陈将军军务繁忙,没空理会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也正常的很莫邪伤势恢复如何,不劳陈将军费心记挂”口中说话,眼睛却只看着莫邪,对陈敬龙瞥也不瞥一下,竟来了个不理不睬。
陈敬龙听她话语、看她神态,知是因自己不许久不来探视莫邪,令她不满;忙解释道:“莫邪恢复如何,怎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只是因顾虑他伤重虚弱、不能劳神,恐打扰他安静将养,所以才不敢常来……”
齐若男仍不等他说完、仍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打断道:“如此说来,陈将军今夜到此,定有事情要吩咐我夫妇了?哼,对不起的很,莫邪伤势虽恢复一些,却还不能阵厮杀,我要照顾丈夫,也无暇它顾;现在我二人不能帮将军干些什么;陈将军有什么吩咐,都趁早不必说了,免得浪费口水”言毕,自顾转身走去桌旁,将饭碗往桌重重一放,气忿忿的在椅中坐了,扭着脖子,把个后脑勺对着陈敬龙。
陈敬龙见她如此冷硬相对,不禁愕然;呆立当场,茫然不知所措。欧阳莫邪亦觉齐若男有些过分,轻声劝道:“若男,你这是做什么?敬龙是咱们的好朋,你怎能这样……”刚说到这里,齐若男重重哼了一声;欧阳莫邪吓的一缩脖,急忙闭口,不敢再说下去。
陈敬龙见齐若男如此冰冷相待,不禁局促难安、无法久留;只简单说道:“莫邪,我这次来,不是要你帮我做什么;只是要通知你:令兄有些事情,明日会引军暂退;他想带你一起走,我已经答应了;你准备一下,明早去义军营中,莫要忘记”说完,转身便要出帐。
莫邪诧异问道:“我哥哥要退兵?为什么?他……他有什么事情?”
陈敬龙微一迟疑,自觉不好把他哥哥离死不远的话讲出来,只能支吾应付道:“你明早去了义军军营,见了令兄,自然便会明白我不便多说,这便告辞”说着,已急急忙忙掀起帐帘,踏出帐外。
刚走出不及百步,却听身后脚步急响;齐若男追来,冷冷叫道:“站住,我有话问你”
陈敬龙羞恼交集,停步回身,怒道:“若男,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何如此对我?”
齐若男直奔到他身前不足三尺处,方才停住;仰脸定定望着陈敬龙面孔,冷笑道:“你哪里得罪了我,自己竟不知道么?我来问你,雪地伏击暗军之战,你为何会挣裂旧伤,以至失血昏晕?”
陈敬龙一怔,随口应道:“伤口未合,又再厮杀行动,当然便要挣裂流血了”
齐若男脸色一沉,如罩寒霜;沉声说道:“以你体质之佳,将养十余日,外伤就算不能痊愈,也必会长合许多,怎会轻易便被挣开?你去锡城时,定是做了不该做之事,以至延误了伤口愈合,是不是?”问话出口,两腮不由自主泛起红霞,与冷冰冰的神情极不相衬。
陈敬龙听她这一问,想起与楚楚胡为之事,不禁面红耳赤;垂下头,干笑抵赖道:“什么不该做之事?你……你说话古里古怪、全没来由,我可听不明白”
齐若男长叹口气,轻声说道:“我与慕容、雨梦她们,是不一样的;你能瞒得过她们,却瞒不过我你创伤不愈,定是……定是因为楚楚;我早就猜到了”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害羞,板不起冷硬面容,只得也垂下头去。
陈敬龙暗自诧异:“她与慕容、雨梦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了?”忽地心中一动,省悟过来:“是了;慕容、雨梦,皆未成婚,不知人事,虽见我创伤久久不合,感觉奇怪,却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若男却是已为人妇的,见我伤口不合,当然能猜出是因为什么”见她连“楚楚”都直截了当说了出来,已是确定无疑,容不得自己抵赖;无奈何,只得尴尬叹道:“我一时糊涂,做出错事,着实……着实惭愧的紧”
齐若男沉默半晌,缓缓摇头,凄然笑道:“嘿,可笑……当真可笑……哈哈”轻笑声中,并无半点笑意在内,却是带着哭腔。
陈敬龙愕然问道:“什么事可笑?”
齐若男听他一问,忽地悖然大怒,猛抬起头,左手扯住陈敬龙臂甲,右手食指点着自己心口,瞪眼咬牙说道:“可笑是不是事,是人,你懂不懂?这个可笑之人,就是我齐若男,你明不明白?”言毕,愤恨难解,右拳猛挥,往陈敬龙当胸击去。
陈敬龙急抬手抓住她手腕;骇然惊道:“若男,你……你这是做什么?你有什么可笑了?”
齐若男恨恨说道:“当初商容儿、雨梦怀疑你时,我极力替你辩解,甚至不惜与她二人怒颜相对;哪知道,你竟当真与楚楚有私,我维护你,原来却是错的;我如此盲目信任于你,难道不可笑么?……我一直相信你是个光明磊落的好男儿、是个品行端方的正人君子;为了证你清白,我不惜……不惜丧送一生幸福;哪知道,你原来不是光明磊落、不是品行端方;我全是信错了你为了给你这并不清白之人,争得清白名声,我付出那样大的代价,当真是傻到了极处如此傻瓜,难道……难道不可笑么?”说到最后,已气的浑身颤抖、声音哽咽;两行清泪,夺眶而出,顺颊缓缓流下。
陈敬龙深知自己的清白名声,是齐若男付出何等代价方才争回;深知这份“清白”,在她心中是何等份量;亦能猜想得出,当她发觉付出惨痛代价所维护之人,竟并不“清白”时,将是何等的失望伤心。听她说完这一番话,不禁羞惭无地、悔愧无及;稍一沉吟,松开她手腕,叹道:“是我不好;你要打,便打个痛快”
齐若男咬紧牙关,抬拳蓄势,却终究下不去手;迟疑良久,颓然长叹一声,松开陈敬龙臂甲、垂下拳头,掩面泣道:“罢了;我已是他人之妻,你清白与否、与谁有染,都与我没有半点干系我无权责你、无权打你;向你发脾气,全没道理;你我之间,过去的事,再也……再也不必提起”勉强说完话,忍不住痛哭失声、哀伤欲绝。
陈敬龙见她如此模样,不禁满怀歉疚、怜惜,恨不能把她搂进怀里,着意安慰一番才好;霍地警觉:“她已为,我岂可再过分亲近?便是现在这暗夜之中独处说话,让别人见到了,也大为不妥”想到这节,不自觉便转头四望,却见附近一些帐篷后面,竟当真有些军兵探头探脑,在好奇观望;一看这情形,更是窘迫不安,忙低声劝道:“若男,莫邪行动不便,身边离不开人;你若再没有紧要事情跟我讲,便赶紧回去”
齐若男强忍悲凄,哽咽说道:“我还有件事,要问你……”陈敬龙急道:“有什么话,以后再问也不迟”齐若男叹道:“我明日一去,不知何日能再与你相逢;现在不问,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了”
陈敬龙一呆,愕道:“明日一去?你……你要随莫邪走么?”齐若男凄笑反问道:“我是他妻子,不随他走,于理能通吗?”
陈敬龙急的抓耳挠腮,慌道:“不,不,你不要走陈家军副将,已经没几个了,你再去了,我……我缺少臂助,如何与暗军争战?莫邪暂离,不久还会回来的,你在这里等他便是,何必一定要随着他走?”
齐若男缓缓摇头,叹道:“我与你无亲无戚;你少不少臂助,又与我何干?”
陈敬龙万没料到她竟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立时愣住;愕然半晌,方喃喃问道:“我们……我们是患难与共的好朋、是生死相依的好兄弟;难道……难道你忘记了么?”
齐若男默然片刻,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要问你的,正是这件事……镛城苦战,力抗金宫骑干克罗斯时,他斗气外放,欲要杀我……当时你在旁蓄势已久,若出手救我,应该不难做到?”
陈敬龙心中一沉,迟疑应道:“你已经……已经想到了”
齐若男微微苦笑,叹道:“我虽不很聪明,却也不是蠢的不可救药;一时想不到的事情,慢慢去想,终究会有想明白的时候”
陈敬龙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正色应道:“不错;当时我若出手,定能及时将你推开,躲过克罗斯那外放的斗气”
齐若男点点头,又轻声问道:“如果你出手救我,莫邪便不用受伤、不会差点丢了性命;是不是?”
陈敬龙微一迟疑,应道:“不错我若将你推开,莫邪没有与你冲撞停滞的那一刹那,便不会被克罗斯斗气击中”
齐若男又点一点头,凄然笑道:“好,好;我所疑果然没错,好的很……我要问的,就是这些;现在再没有疑问,我要回去了”说着,转身抬步便走。
四百二十五节、羽翼凋零
陈敬龙听齐若男所问这些话语,知她已有怨怼之意;见她要走,急忙辩解道:“若男,我当时抉择,都是为了大局着想,希望你能明白”
齐若男缓缓停下脚步,也不回身,默然静立,若有所思。
陈敬龙见似有缓和余地,忙又解释道:“当时情形,你是知道的。我若出手救你,便再也无法暗算克罗斯;凭他的本领,咱们明打是打不过的,最后必会被他抢到城边,再为暗军登城争出空间;到那时,镛城必破,陈家军必会全军覆没;我不能……不能为顾你一个人,断送掉数万条性命;所以我当时必须隐忍,等待时机……”
齐若男轻轻叹道:“这些我都明白,你不用多说你做的并没有错,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如今的陈敬龙,不再是以前的陈敬龙了,我感觉有些陌生,有些不能适应”
陈敬龙寻思一下,叹道:“经历了许多坎坷磨难之后,我当然会有些改变,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
齐若男轻轻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以前那个还不认得我,便肯舍命救我的陈敬龙,淳朴憨厚、直爽冲动,真的有些傻气;但我知道,他定不负我,我可以将性命交托与他;跟他在一起,我心里很安稳、很踏实……现在的陈敬龙,长大了、成熟了,变的沉稳坚忍、机智干练,真的像个能干大事的人物了,这很好;可是……我却不敢再完全信任他、不敢再以性命相托……”说到这里,忍不往有些哽咽;当即便住了口,不再说下去。
陈敬龙黯然叹道:“我也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以前做个傻乎乎的土包子,无忧无虑,过的轻松自在;现在……我很累,每天都过的很艰难;我不愿这样,我不愿勾心斗角、顾虑重重;我不愿做什么万众景仰的英侠、不愿做什么手掌兵权的将军,我只盼着能做回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土包子;可如今……我……我肩负重担、身不由己,何去何从,已不能凭我自己意愿而定了”随着感叹,胸中涌起无尽的悲伤、无奈;鼻中一酸,险险落下泪来。
齐若男听他语气凄凉悲苦,略一侧肩,似欲转回身来,但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忍住不动;缓缓说道:“敬龙,你胸怀博大,忧的是轩辕万民、顾的是大仁大义;可惜……我自幼置身江湖,耳濡目染,重的是朋之情、兄弟之义,到底没有你那样的心胸;我知道,你不救我,做的没错,可我终究难以释怀……过去的江湖情义,我铭记心中,永不会忘,但你现在不是单纯的江湖人,再不必谈什么江湖情义;我不愿再面对陈将军,只好别过;望你莫要怪我”言毕,又长叹一声,抬起脚步,缓缓行去。
陈敬龙急叫道:“你当真非走不可么?”齐若男脚步不停,凄然应道:“不错;莫邪对我用情至深,我无以为报,只能恪尽妻子本份,守护照顾于他;他去哪里,我便去哪里,绝无转移”
陈敬龙听她语气决然,再无回转余地,情知不可挽回;只能默默看着她走远,心中凄苦万分。
直看着齐若男进了帐蓬,陈敬龙方长叹一声,黯然回转,慢慢走回自己帐中;心情抑郁之下,连晚饭也不吃,便闷闷睡了。
第二日一早,欧阳义军果然拔营而去,退往后方;莫邪夫妇在拔营之前便已赶去,随义军一同走了。随莫邪夫妇一齐走的,还有赫狮帮现在仅存的二十多人。
待帅帐聚将之后,陈敬龙回归本营,将慕容滨滨、吴旬、项拓三人招来,共同商讨攻相安城以破敌军之计。三将听陈敬龙讲述计策之后,感觉虽要冒些风险,但确实极有破敌的希望,便也都赞成此事。
商议完毕,四人又统计眼下陈家军兵力,重新划分掌管。
此时陈家军普通军兵,只有两万六千多人;义营豪杰,也不过七百多人,还不足一千之数。
陈敬龙想起曾答应过吴旬,脱困后会让他独掌一营之兵,便既决定,慕容、项拓二人,各掌一万兵马;吴旬执掌义营及剩余六千多军兵;虽不足一营之数,但因义营豪杰本领高强,战力却尽抵得过了。慕容、项拓二人并无异议,此事就此定下;随后三将离去,自行调分军兵。
三将离去后,陈敬龙回想从前陈家军议事,十三位副将聚集商谈,热热闹闹的情景,再寻思眼下议事,算自己才总共四人,冷冷清清;自叹羽翼凋零、臂助稀少,不禁大生凄惶之意。
接下来两天,一切平静,并无要事可说。
到了第三天下午,陈敬龙正在营中观望军兵操练,忽听帅帐鼓声急响,要聚集大将。
陈敬龙微觉诧异,暗道:“早已聚过了,并没什么要紧事情相商;现在怎么又聚?”正纳闷间,忽隐隐听得,似有哭声随风飘来;猛然省悟:“啊哟,传达王爷死讯之人,已经到了”当下不敢怠慢,急忙往中军行去。
果然,越近中军,便听得哭声越响;等到达帅帐时,只见周围无数军士嚎号痛哭,如丧考妣;显然都已知道了王爷离世的消息。
陈敬龙掀帘入帐,见严奇及诸位大将早已到齐,都在垂头抽泣;袁石坐在帅位,手中拿着一张讣告,愣愣望着,也是泪如雨下。帅位旁边,一名身着孝服、全身素白的中年汉子束手而立,亦是满脸泪水。
见陈敬龙到来,左烈急迎前,握住他手掌,泣道:“敬龙,王爷不在了王爷……王爷归天了呜呜……”一名话说完,忍耐不住,抽泣已变成嚎啕大哭。
陈敬龙虽早料知白虎城主已经离世,此时得其确切消息,却仍禁不住心中酸痛;泪水登时夺眶而出;但又不敢表现出自己早已知情,只得强装惊骇,大声叫道:“你说什么?”
左烈哭道:“我说,王爷……王爷……”痛哭之际,说话已不能连贯,十分费力。
李峦峰在旁接口道:“敬龙,王爷九天前便已归天了讣告刚刚送到……呜呜……”一语未毕,也大哭起来,再说不下去。
经左、李二人一引,诸将都再忍不住;登时齐齐嚎啕,悲声大起。随着帐内哭声大响,帐外哭声也在迅速蔓延响亮,不一刻,已是声浪如潮、惊天动地,显是王爷死讯已传遍军中。
白虎城主,壮志凌云,十分重养军力;在位二十余年,对白虎军极有福泽。军中将士,无不感其恩德,是以一闻噩耗,无人不悲。
陈敬龙见诸将痛哭,便也不再矜持;索性随众大哭一场,把强压了几天的哀伤一股脑发泄出来。而他本就声音雄浑,哭的紧了,再不经意用点内力,这嗓门着实非别人可比;他这一放声大哭,倒把其他诸将哭声全给压了下去;渐渐的,竟只闻他一人哭声,听不见别人哭了。
过了良久,诸将皆已忍悲收泪;见陈敬龙仍哭个不住,李峦峰等几名与他交好的将领便前相劝。
陈敬龙在众将劝抚下,慢慢收声。那立在帅位旁边、身穿孝服的汉子点头泣道:“陈将军对王爷这一片忠心,当真无人可比;难怪王爷弥留之际,仍在念叨着陈将军的名字,直到……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陈敬龙哽咽问道:“王爷弥留时还念叨我来?……都念叨些什么?”那汉子应道:“听里面的公公说,王爷最后念叨的是:‘敬龙,敬龙,你要尽力而为,一定要尽力’就是这些”
陈敬龙心中大恸,泪水疾涌,凄声应道:“敬龙必尽全力、死而后已,绝不悔退;王爷……您泉下有知,尽管放心”
袁石沉吟问道:“陈将军,究竟什么事,王爷要你尽力而为?”陈敬龙稍一寻思,坦然应道:“王爷最在意的,便是暗族之患;他老人家当然是要敬龙尽力抗敌;这一想便能想到的,又何必用问?”
袁石微一点头,不再追问;转问那孝服汉子:“王爷临终时,没提过本帅或其他众位将军么?”
那汉子寻思一下,躬身应道:“或许……或许也有提过,但小的没听里面的公公说起,不敢妄言”
袁石点点头,拿着讣告又看了几眼,长叹一声,仰头靠在椅背,闭目叹道:“王爷初掌白虎军政时,本帅还只是军中一个小队长;二十余年……唉,王爷对我,真是恩比天高想不到,起军一别之后,竟再不得重见王爷之面”言毕,刚止息不久的泪水又复涌出,滚滚而下。
陈敬龙见他悲伤确是出自真心,绝非假装;暗自寻思:“他虽有私心,在苦等王爷离世、军民心散的机会,但总算还知道感念王爷恩德,并非全无良心”
楚文辉见袁石悲伤,低声劝道:“大帅,悲亦无用,节哀顺变”口中劝别人“节哀”,自己却也忍不住泪水直流。
于宽接口叫道:“不错大帅,王爷离世,您便是这白虎军全军之主;白虎军今后何去何从,都要由您来拿主意;人死不能复生,实没有为此事虚耗时光的必要;您别只顾悲伤,倒是先定下大事要紧”说着,脸已忍不住微微显出些喜色。
陈敬龙听他言语、见他神情,不由大怒;咬牙暗道:“此人性情凉薄,全无心肝,只顾私利,不念情义;如此自私无情之人,执掌军兵,绝非轩辕之福;我当诛之”心中发狠,手掌已不知不觉握剑柄;正要抽剑出鞘,忽又想到:“啊哟,他要袁石‘先定大事’……不好,只恐今日白虎军便有分崩之危;除此小人不必急于一时,先顾大局要紧;且看看袁石有何举动再说”当即忍住杀意,又将剑柄松开。
四百二十六节、两派分崩
袁石听于宽劝说,慢慢收泪;思忖片刻,扬声说道:“众位将军,听我一言:王爷离世,朝廷很快便会任命新的白虎城主,接掌白虎军政。待新城主派人来接掌白虎军时,我等究竟该如何应付,还须提早商议定夺才好不知众位将军,对此事有何建议?”
众将听他这话问的古怪,不禁相顾愕然。陈敬龙心中冷笑:“他这话摆明要脱离朝廷,已无半点隐晦顾忌果然,他以前不敢妄为,所忌惮者,只王爷一人而已;现在王爷刚死,他便忍耐不住,要图谋自立了”
众将静默片刻;李峦峰前一步,皱眉说道:“大帅这话,末将可有些不明白了……王爷在时,虽与朝廷不合,不奉朝廷旨意行事,但毕究不是自立为主,并没有完全脱离朝廷管辖;按道理讲,我白虎军仍是朝廷的兵马,新城主来接掌,我们自当归顺于他,这又何需用问?”
袁石干声笑道:“李将军所言,在道理是没错的;可是……朝廷昏暗,君臣都糊涂懦弱,再没有一个像王爷这样英明的人了;新任城主,想必也高明不到哪去。咱们白虎军,是王爷耗费了无数心血培养,方有今日之精锐强盛;若在那些糊涂君臣统领之下,这一支大好军兵碌碌无为、渐归平庸,岂不可惜?王爷毕生心血,化为虚无,岂不冤枉?倘若当真那样,我等白虎军将帅,死后又有何面目去见王爷于地下?”
正所谓:行下效。白虎城主在世时,对朝廷的腐朽昏暗痛恨万分,对朝廷并无丝毫敬重之意;他手下这些将帅,受其影响,自然也都对朝廷没什么敬意,此时袁石直言朝廷昏暗的这些话语,若在某些“忠臣顺民”听来,必认为“大逆不道、罪不可恕”,但白虎军诸将听了,却全无抵触,都感觉,他说的确是事实,只就言语而论,并没什么错处。
李峦峰沉吟片刻,黯然叹道:“朝廷虽然不好;但我们终究是朝廷兵马,除了听命于朝廷,哪还有别路好走?”
袁石大笑应道:“雄兵在握,何事不可为,难道非要听命于无能朝廷么?凭白虎军实力,便是自立为王,又有何不可?”
他这话一说出来,众将无不变色。左烈当先忍耐不住,厉声喝道:“岂有此理袁石,你想做乱臣贼子么?”说着,已抬手扶剑柄。
袁石未及答言,楚文辉已往前一跃,挡在帅案前,按剑喝道:“君臣昏庸,对外则卑躬屈膝、全无骨气;对内则横征暴敛,置万民于倒悬;如此朝廷,乃轩辕族之大害,何须对其讲什么忠顺?大帅所言,并无不当;左将军,莫非你只知愚忠,甘做朝廷走狗么?”
左烈大怒,“呛啷”一声抽出剑来,便欲前动手;齐天和在旁喝阻道:“左将军,莫要冲动;你先仔细想想楚将军的话,再打架也还不迟”
左烈听他一劝,稍压怒气;寻思片刻,脸怒容渐消;颓然叹道:“不能抵抗外侮,只能打压自己同胞;如此走狗,我是不肯做的唉……只可惜,我争立功劳,想搏个封妻荫子,到头来,终是空忙一场”叹息着,慢慢将长剑收回鞘内。
楚文辉见他收剑,便也退去一旁;低声赔礼道:“左将军,方才情急无暇多顾,言语颇有得罪,望勿见怪”左烈无精打采,只微一摇头,并不应声。
袁石见左烈不再发难,信心大增;又问道:“还有愿意归顺朝廷,作朝廷欺压百姓工具的将军么?请站出来说话”
诸将面面相顾,都情不自禁摇了摇头;显然,在袁、楚二人提点下,想到朝廷这些年的种种不堪,诸将对朝廷的抵触之心都已大增。
须知,这些白虎军大将本对朝廷不很敬重,况且个个手掌雄兵、颇具实力,均极桀骜刚强,又岂肯甘心受懦弱无能之辈管治?是以袁、楚二人只略一引导,如左烈、李峦峰等原本还有一点点“忠君”思想的将领,便立即转变心意,不再固执坚持。
袁石见不再有将领反对,不禁喜不自胜;大笑道:“好,好;我白虎军将帅齐心,还怕什么朝廷?……本帅称王之后,各位都是元老功臣,本帅必与你们有福同享……”
不等他说完,闻青松冷着脸、阴阳怪气的问道:“我等只是同意不归朝廷,可没说要拥谁为王;袁大帅兴奋若此,不知在高兴些什么?”
袁石一呆,随即急道:“本帅统领全军,权位最高;白虎军脱离朝廷,不拥本帅为王,还能拥谁?”
闻青松斜睨冷笑道:“袁大帅的帅位,是王爷给的;现在王爷不在了,这帅位还能作数么?嘿,到此时节,居然还论什么权位,当真可笑”
袁石满脸紫涨,怒道:“你不服本帅统辖么?本帅从军三十余年,论资历……”
闻青松冷冷打断道:“论资历,我等确实不能与袁大帅比较;但试问袁大帅,与敌人打仗时,资历有什么用处?”
袁石一愕,喃喃不能回言。
闻青松不屑轻哼一声,继续说道:“脱离了朝廷,朝廷必定不肯干休,定要派兵征伐;想夺得立足之地、抵抗朝廷打压,须得有真实本领才行。袁大帅,你智计并不十分出众、武力更是平常的紧,又没干过什么大事、没什么过人的威望;请问,我们凭什么要服你?”
袁石沉吟片刻,扫视并肩而立的闻青松、冯坷、齐天和三人,缓缓点头,叹道:“我懂了你们实力不弱于本帅,所以不甘屈于本帅之下,是么?不知你们三人,谁想与本帅相争称王?是闻将军么?”
闻青松微一摇头,撇嘴笑道:“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可不敢擅动自立称王的心思”冯坷接口道:“袁大帅,事到如今,不妨挑明了说。我们三个,没有自立的野心,只想投得一个可成大事之人,助其建立功业,求个富贵尊荣;但可惜,袁大帅并不具备成就大事之才;要我们追随袁大帅,我们是不干的”
袁石奇道:“投个可成大事之人?……你们想投靠谁?”
冯坷应道:“眼下还没有找到这样的人;但轩辕大乱,不用多久,必会有英雄豪杰崭露头角;到那时,我们自会选择而投总之,袁大帅想自立为王,我们不反对,但也绝不跟从;您想干什么,都与我们无关”
袁石望着三人,皱眉思索,沉吟不语。于宽忍耐不住,怒视三人,森然喝道:“不为我等之助,便是我等之敌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莫转错了念头”
冯坷大怒,扶剑喝道:“姓于的,你在吓唬老子么?想来硬的,老子奉陪就是”
于宽亦扶剑柄,正要还骂;袁石沉声阻道:“罢了;此事只能凭人自愿,不可强求”于宽见他劝阻,只得气忿忿的将头转向一旁,不再多言。
袁石看着闻、冯、齐三将,冷笑道:“离了你们,本帅也未必不能成事;你们不肯追随本帅,等将来本帅大事成时,你们可别后悔”言毕,不再理会三人,转向李峦峰看去,问道:“李将军,你可愿相助本帅?”
李峦峰默然半晌,叹道:“事关重大,我需仔细思忖才行,眼下还拿不定主意”
袁石点点头,含笑安抚道:“慢慢想,不用急;本帅有耐心等你答复”又转问左烈:“左将军,你如何打算?”
左烈稍一迟疑,望向严奇,问道:“严监军,你有督导众将之责;我们究竟该何去何从,你倒是拿个主意呀;怎可置身事外,一句话也不说?”
严奇苦笑道:“王爷不在了,我这监军之权,也做不得数了我无力左右诸位抉择,无话可说”稍一停顿,又皱眉说道:“白虎军派系之分,早已摆在明处,不须再有隐晦;袁大帅与闻将军两派,都已有了明确选择……左将军,你与李、唐、陈三位将军,不也是一派么?为何你们这一派,却不商议而行、共同进退?”
左烈经他一提,登时想起;一拍大腿,叫道:“不错;我们这一派,实力也很不弱,何必只听别人计较纷争,却没有自己的主意?”说着,已转头向陈敬龙望去。唐、李二将听严奇这话,也不自禁便转头看向陈敬龙;却是次因陈敬龙引导出兵,得以破敌建功,唐、左、李三人都已不知不觉间把他当成主心骨;有了疑难欲寻人商议时,首先便想听听他的主意。
袁石被严奇提醒,又见唐、左、李三人望处,亦想起陈敬龙的份量;忙含笑问道:“陈将军,你智勇双全、声名赫赫,本帅一向对你极为敬重如果你肯相助本帅,本帅定以兄弟相待,与你平起平坐、共享尊荣你意下如何?”
陈敬龙这半天一声不响,只静静观望,看众将究竟能闹到何等地步;眼见袁、齐两派分道扬镳已成定局,绝无回转希望,不禁暗自叹息;此时听袁石一问,忍不住心中愤慨,怒声笑道:“好,好;我还以为你们都把我当成死人了;原来不是”稍一停顿,又悲声笑道:“王爷耗尽心血,培养这一支白虎精兵,是为了给你们用来争求尊荣富贵的么?嘿,王爷尸骨未寒,你们便只顾谋算私利,竟将本身职责都忘的干干净净,亏你们方才还有脸为王爷流泪,亏你们还有脸说出之白虎精兵是王爷的心血”话刚出手,忽地左手急动,抽剑出鞘,向外掷出。
那长剑划个弧线,斜斜落下,“夺”一声钉在帅案;剑身微颤,嗡嗡轻响。
众将无不骇然色变。袁石更是惊的手足无措;慌道:“陈将军,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陈敬龙冷冷扫视众将,森然说道:“今日这帅帐之中,再有人敢提起‘尊荣富贵’四字,我必立斩其首陈敬龙还算有点本领,要杀这帐中任何一人,都易如反掌;我能说得出,便能做得倒,有谁不信,尽管试试”
四百二十八节、楚楚转变
四百二十八节、楚楚转变
众将都同意暂留下来;计议完毕,便即散去。
严奇私下又寻陈敬龙商谈。二人都觉,诸将对朝廷抵触之心太重,虽暂未离散,但倘若朝廷接掌白虎军时,下些糊涂命令,惹起众将愤怒,到时局面如何,便很难预料了。经此商谈之后,陈敬龙更打定速战速绝的主意,要在朝廷接管白虎军的使者到达之前,击溃暗军,以防届时有变、众将离散,再无足够兵力破敌。
第二天,白虎军整制白旗、白袍,吊唁白虎城主;整个军营中,一片素白、处处哭声。
陈敬龙见将士皆因白虎城主之死哀痛,暂无战心,情知无法立行破敌之事,只好忍耐;忽又想起,楚楚得知白虎城主死讯,真不知要伤心要何等地步,况且曾答应过,会去探望她,不能不算;左右眼下无法出兵,倒不如趁空去锡城走一趟。于是便吩咐慕容等人照料军务,牵了两匹马,出营而去,奔往锡城。
此时白虎军营离锡城近五百里路程,来往已颇不方便。陈敬龙两匹马交替骑乘,片刻不停,一路疾赶;直行到午夜时分,方才到达锡城。却见锡城外,帐篷林立,竟驻扎着一支军兵;借月色观望,军营中央旗杆悬挂一面白色大旗,“欧阳”两个黑色大字。
陈敬龙知是欧阳义军,这才放心,暗自寻思原来他们退到这里来了嗯,在此傍城驻扎,可得城中守军照应,万一发生事情,也不至孤立无助,自是好别处驻扎欧阳干将选在这里落脚,可见他虽然伤重垂死,但头脑还不糊涂”遂也不以此事为意,自去城门处呼叫通名,请求开城。
军兵通报后,守将卫诚得知是陈将军到来,不敢怠慢,急忙穿戴整齐,亲自出迎。
城门略开,陈敬龙进入;未及下马,卫诚已前急切问道陈将军,王爷……唉……咱们白虎军,今后该何去何从,将帅们可有定议么?”陈敬龙随口应道归顺朝廷;众将均无异议”
卫诚愕道归顺朝廷?”稍一沉吟,摇头叹道唉,以后可有得闷气生了”
陈敬龙见他神情,知他也对昏庸朝廷十分反感;安慰道咱们兵强马壮,朝廷定深为忌惮,不敢给咱们太多气受;你不用有过多顾虑”
卫诚撇嘴苦笑,并不应声。陈敬龙急着去见楚楚,也顾不得与他多谈,当即别过自去。
到了锡城城主府,门口守夜的兵丁都是认得陈敬龙的;当即有人前接过马匹照料,亦有人奔入府中通报。
陈敬龙进了府门,行不多远,便见李公公衣衫不整,匆匆迎来;一边小步快跑,一边还在扎着腰带;显是已经睡下,又被唤起。
到了近前,李公公躬身问候道陈将军,一路辛苦这时候到来,定是赶了一整天路,途中不曾休息?想必晚饭也没有吃;老奴这便去吩咐厨子……”
陈敬龙摆手阻道我不饿,不必麻烦”稍一寻思,问道郡主这几天样?”
李公公缓缓摇头,叹道自次军营归来,郡主便大病了一场,两三天水米不进,也不肯见人;等病刚好了些,却又得知王爷归天的消息,哀痛之下,整日哭泣,饮食极少;这几天眼看是一天比一天瘦了”
陈敬龙急道我去看看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步便要去往楚楚居处。
李公公急忙阻道陈将军,且慢老奴有些话,想对您说?”
陈敬龙停步问道话?很重要么?快说”
李公公犹犹豫豫,欲言不言,颇显为难;迟疑半晌,却没吐出一个字来。陈敬龙等的不耐烦,道我先去见楚楚;你有话,等想好了再跟我说”说着又要走。
李公公忙扯住他手臂,咬咬嘴唇,低声说道这些事情,做奴才的,本不应该多言;可……可老奴着实心里不安,说不得,只好坏次规矩,对陈将军讲了”
陈敬龙见他神神秘秘,顿起好奇之心;温声笑道李公公,我从不把你当下人看待的;你有话,尽管说出来,不用有任何顾虑;就算说的不对,我也不会怪你”
李公公点点头,将声音压的更低,轻轻说道陈将军,自欧阳义军来锡城外驻扎之后,郡主……郡主已经出城去探望欧阳干将好几次了”
陈敬龙大觉惊奇,愕道楚楚探望欧阳干将?……他二人以前暗中斗智,十分不合,楚楚怎会如此关心他?”
李公公皱眉应道老奴心里不安,正是为此。以前郡主提起欧阳干将,颇显憎恶,可如今,却肯主动去探望他;这……这可着实有些古怪”
陈敬龙沉吟问道他二人见面时,都说些?”
李公公摇头叹道郡主去时,不许老奴与檀云跟进帐篷;郡主究竟跟欧阳干将说些,老奴并不”
陈敬龙心中也微微生出些不安感觉;道我去向楚楚问个究竟”
李公公阻道就算去问,郡主也未必肯说实话的。依老奴之见……陈将军干脆不用多问,只管把郡主接去军中好了如今王爷不在了,这锡城城主、守将,未必能靠的住;郡主也只有在陈将军身边,才最稳妥;您说是么?”
陈敬龙寻思半晌,苦笑叹道军中……唉,军中现在也是四分五裂、危机四伏;况且,我要外出与敌交战,不能常在营中守护楚楚;她去了,也未必稳妥”
李公公道无论怎样,离陈将军近些,总是好的;老奴深觉,郡主与陈将军这样分隔太远,许久才见一面,彼此心事难通,实在不很妥当;尤其郡主最近频频与欧阳干将接触,着实……着实有些于礼不合;最好还是让郡主离开这里,离欧阳干将远远的才好”
陈敬龙缓缓点头,沉吟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好,我与楚楚商量一下,看她意思如何;只要她愿意,我便接你们到军中去”
李公公沉吟叹道若能随在陈将军身边,老奴心里便能踏实些了……老奴这便去通报一声,让檀云开门迎接将军”言毕,转身匆匆奔去。
陈敬龙拖着残腿,慢慢走到楚楚所居正房时,房门已经大开,屋内燃着灯烛。
檀云立在门边等候,见陈敬龙来到近处,忙蹲身请安。陈敬龙顾不得与她多说,只微一摆手,道声免礼”便自顾往楚楚卧室走去。
进了卧室,只见桌亦摆有灯烛,却不见楚楚身影。陈敬龙微一怔神,唤道楚楚,你还在睡吗?”不跳字。
大床罗帐内,楚楚低低应道我已得檀云通报,你来了;只是我久病乏力,着实不愿起床;你莫要怪我失礼”
陈敬龙端起桌灯烛,缓步走到床边,掀开罗帐,察看楚楚脸色如何。只见她仰躺在床,容颜惟悴、脸色苍白,果然又瘦了许多。
楚楚探手接过灯烛,放在床头,淡淡问道你怎会想起来看看我?不忙着与暗军交战了么?”
陈敬龙侧身在床边坐下,应道战是要战的,不过这几天稍得空闲。……王爷……唉……我对你着实放心不下,所以便来看看”说着,探手轻轻抚摸楚楚脸颊,又怜惜叹道你又憔悴了好些你身体本就娇弱,须着意保养才行,不可……不可哀伤太过,毁了”
楚楚凄然一笑,幽幽叹道生死由命,聚散凭缘;人力不可扭转既无回天之力,枉自断肠又有何用?楚楚已经想得开了”口中感叹,双目含泪,只是痴痴望着陈敬龙脸庞。
陈敬龙见她虽显悲伤,但仍能自制,并没像预想中那般哀痛欲绝,不由暗暗松了口气;精神稍一分散,忽地感觉有些异样,转头四顾,愕道咦?……全都变了样子?”
他所说的“变了样子”,是指帐内摆设而言。此时楚楚床,青丝被、白绫枕,连罗帐亦换成水蓝色,一片素淡,再不是原来的如火如霞;楚楚露在被外的手臂,衣袖亦是白色,显然所穿也不再是红衣。
楚楚长叹口气,缓缓将头转往里侧,淡淡应道伯父刚刚离世,我这做侄女的,自当守孝,岂可再用那些喜庆颜色?”
陈敬龙忙道是,是;你做的很对”稍一沉吟,实在忍不住心中纳闷,试探问道楚楚,你……欧阳义军现驻扎在锡城外,你么?”
楚楚微露一丝冷笑,叹道你这样问,自是已从李公公口里得知了我去见欧阳干将之事你想说,只管直说便是,何用如此拐弯抹角?”
陈敬龙奇道你与欧阳干将,以前斗智相攻,十分不合;你怎会变了态度,去探望于他?”
楚楚毫无迟疑,坦然应道其人将死,的嫌隙,已不堪再记挂心中;土城大会后,你逃亡异族,我终究是得他维护,方脱得江湖人士为难,又是得他相送,方能再见伯父;说到底,他毕竟对我有些恩情。如今知他垂危,我念及江湖旧义,去探望一下,又有何不妥?”
陈敬龙听了她这一翻话,不安之情尽消,反生喜悦之意;欣然叹道好,好;楚楚,你能念人恩情、不记前嫌,心胸如此开阔,当真好的很”稍一沉吟,又问道欧阳干将伤势究竟如何?会不会当真死掉?”
楚楚依旧神情淡然,应道我怎知他伤势如何?难不成,我一个女儿家,能去解他衣裳、看他身体么?我只知,他躺在床,时昏时醒、萎靡不振,至于他究竟会不会死,我也并不确定”
陈敬龙听得“时昏时醒”四个字,心中已然大定,暗道看来欧阳干将命不久矣,确实不假待他死后,莫邪接掌义军,自会回我身边,继续帮我;我对抗暗军的力量,不久便会大增;当真再好不过”一时喜不自胜。
四百二十八节、楚楚转变
四百二十八节、楚楚转变
四百二十九节、来去匆匆
四百二十九节、来去匆匆
陈敬龙猜测欧阳干将死后,欧阳莫邪定会带义军去帮助,不禁喜不自胜……
楚楚面朝里侧,未见他神色如何;自顾问道你这次来,要住几天么?”
陈敬龙叹道住不得我抽空来探望你一下,便要尽快赶;王爷不在了,白虎军将帅离心,随时可能分崩;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大家,暂时稳住局面,但终究放心不下,不敢久离”稍一停顿,又劝道楚楚,没有了王爷靠山,你住在锡城,未必稳妥;不如随我到军营去”
楚楚轻轻叹道白虎军既已将帅离心,随时可能分崩,可见营中并不安全;虽然我伯父不在了,但有欧阳义军驻扎在侧,锡城守将有所忌惮,谅也不敢放肆胡为、公然做出不利于我的事来;相比之下,还是这锡城更稳妥一些,我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的好”
陈敬龙仔细想想,觉她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便也不再强劝;嘱咐道如果有一天,欧阳义军重赴前线,你便不能在这锡城住了;到时记得随义军一同起程,去军营寻我”
楚楚默然半晌,喃喃叹道到那时,你还会在军营么?……我……我还能寻得着你么?”
她这两句话声音极低;陈敬龙听的不很清楚,问道你说?”
楚楚应道没”转回头来,定定望着陈敬龙面庞,皱眉问道欧阳干将告诉你的破敌计策,你会依照去做么?”
陈敬龙笑道这件事他也告诉你了?”微一沉吟,正色应道他所献计策,十分厉害,依之而行,破敌大有希望;如此良谋,怎能弃之不用?我这次,便要着手准备,依计行事了”
楚楚嘴角微挑,露出一丝凄苦笑容;轻声问道依此计策行事,虽有破敌希望,却也需冒极大风险;一旦有所差,事不能成,你便会陷身绝地,有性命之忧,你想过么?”
陈敬龙笑道你放心;我谨慎思忖、周密安排;不会出差的……”
楚楚急道不,不;有些事,会出乎你的意料,就算你安排的再周密,也没有用;你么?”
陈敬龙听她这话似有些来由,诧异问道事会出乎我的意料?”
楚楚怔怔望着他,眼神变幻不定;过了许久,方长叹一声,淡淡应道世事无常,出乎意料的事多的很,殊难避免;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陈敬龙笑道尽人事而听天命;我尽力而为,若是天不助我,那也没有办法;提前担心,又有何用?”言毕,望着床头灯烛跳动的火焰微微出神;默然半昨,又幽幽说道我既投身到抗敌保族的事业中,便早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只要有破敌希望,就算风险再大,我也肯干;就算当真战死沙场……一腔热血是为轩辕万民而洒,死得其所;敬龙无悔”
楚楚缓缓点头,叹道埋骨沙场,死的轰轰烈烈,总好过默默而终你想去干,便只管去”言毕,闭眼睛,低声说道我久病虚弱,倦的很,要睡了你是坐是卧,只管自便”
陈敬龙见她脸色惨白,心中怜惜,也不愿再惹他劳神;低声说道你能节哀,我已放心军中不稳,我放心不下,须尽快赶才行我这次来,只是想看看你,现在已经看过;再无别事,我便要走了”
楚楚轻轻叹了口气,却不应声。
陈敬龙见她似乎倦极,便也不再多说;立起身来,嘱咐道你善自珍重,我去了”转身掀开罗帐,抬步欲行。
忽听楚楚叫道且慢”
陈敬龙转身问道?还有事?”
楚楚睁开眼,定定望着陈敬龙面容,眼中满是凄迷、留恋;喃喃应道我只想再看看你……再看一眼……”叹息未毕,两行清泪已夺眶而出。
陈敬龙愕道你哭了?想起伤心事了?”
楚楚紧咬嘴唇,默然不应;又看了他好久,方闭目叹道你去”叹毕,转过身,朝里而卧,背对陈敬龙,再不稍动。
陈敬龙见她言行怪异,颇觉不解;但见她要睡,也不好再去打扰询问;只得忍着满肚子纳闷,缓步行去。
李公公与檀云都没有再睡,此时正立在正屋门外,低声。忽见陈敬龙走出,二人颇觉诧异,齐迎前;檀云问道陈将军,今夜不在郡主卧房歇宿么?”问话出口,脸已经飞红。
陈敬龙听她这一问,亦觉有些尴尬;含糊应道不歇;我这便要回军营去了”
李公公愕道大老远赶来,不住几天,便马要走?”陈敬龙应道军中事务繁忙,不便久离;还是早些的好”
李公公点点头,叹道既然如此;大事为重,老奴也不敢多留”微一迟疑,又往陈敬龙身前凑凑,轻声问道郡主不随将军走么?”檀云听他一问,也凝神静待陈敬龙回答,满脸希冀之色,显然也有离开此地、跟随陈敬龙之心。
陈敬龙应道相比起来,锡城比军营还要安稳一些;郡主还是留在这里更为妥当你们不用担心,欧阳莫邪夫妇,都是我与郡主的江湖旧;他们便在城外的义军之中,若有人敢妄行不利于郡主之事,他们定然不肯坐视;有此强援可依,你们不用有太多担忧”
李公公迟疑问道那……郡主去见欧阳干将之事……”陈敬龙叹道欧阳干将身受重伤,命不久矣;对他,更不用多怀疑虑”
李公公缓缓点头,不再多说;躬身道老奴去命人给将军备马、准备干粮”言毕,转身走去。
陈敬龙忽地想起一事,见李公公已经走远,只得问那檀云城主府内,原有个叫凌羽的侍卫小队长;他来投奔郡主没有?”
檀去躬身应道来了现在郡主去哪里,他都跟随保护,寸步不离;十分尽忠职守”
陈敬龙问道我虽与凌羽相识,却没见过他出手与人打斗;他本领究竟怎样,你么?”
檀云寻思一下,应道以前在城主府时,听人私下谈论,说那凌队长本领很是不弱,在城主府侍卫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但檀云不懂打斗搏击之事,至于凌队长本领究竟如何,可无法形容清楚了”
陈敬龙暗自惦掇王府侍卫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应该不会太弱;估计至少也能达到江湖二流好手的水准楚楚能得这样一个人跟随保护,安全更可无忧”心中忧虑大减,对楚楚留在锡城居住之事,更为放心。
稍静片刻;檀云忽低声问道陈将军,您……您急着赶回军营,莫非是要出兵与暗军交战么?”
陈敬龙随口应道不;我正计划出兵之事”
檀云微一踌躇,轻声叮嘱道奴婢斗胆说句不合身份的话:陈将军,冲锋陷阵时,请千万多加,万勿轻身犯险”
她虽与陈敬龙见过多次,已算熟识,但二人并没说过几句话,没交情可言。
陈敬龙见她忽然表露对关心之意,颇觉意外;愕道你为何这样说?”
檀云垂头应道檀云得郡主看重,选来跟随侍奉,这一辈子,是不会离开郡主了;郡主去哪里,檀云自然也要跟去哪里。陈将军英雄侠义,令人敬佩,又温和宽厚,从不为难下人;郡主若能永随陈将军,檀云得此英雄宽和的男主人,自是三生有幸。所以……檀云真怕陈将军战场厮杀,稍有闪失”
陈敬龙含笑点头,安慰道得你如此评价,多谢你放心,我本领不算很差,不是容易死掉的;你只管尽心照顾郡主,免我后顾忧便是,不用替我安危担忧”
檀云躬身应是,再不多言。
过不多久,李公公牵着两匹马匆匆走来;禀道将军,马已喂过水料;马背的布袋内,替您备了一些沿途食用的干粮”
陈敬龙道声有劳”前接过马匹,走向府外。李公公直送到府门口,望着他骑马走远,方才回转。
一路无非是饥餐渴饮;不须细表。
次日黄昏时,陈敬龙已赶回军营。休息一夜后,第二天清晨,早早便起床穿衣着甲,整理妥当,等待擂鼓聚将;不料直等到日三竿,却仍不闻半点鼓响。
陈敬龙十分诧异,忙寻慕容滨滨询问究竟。得慕容滨滨解释方知,原来自次众将多半支持陈敬龙,架空袁石之后,袁石便自叹虚居帅位,不肯再行使大帅职权;这两天来,都不曾例行聚将了。
陈敬龙听说此事后,又气又怒,对袁石心胸之狭,更多了三分蔑视;当即去往中军;到了帅帐旁的大鼓边,自行拿起鼓槌便敲。
守护帅帐的亲兵见了,忙前阻拦,结果却被陈敬龙含怒一推,摔出一丈多远去,跌的灰头土脸;畏惧之下,只得任由陈敬龙击鼓,不敢再靠前。袁石听闻鼓响,出帐查看,见是陈敬龙,亦不敢阻拦,只能退回帐去,来个不闻不问。
严奇及诸位大将两日不闻鼓响,此时忽然听闻,都觉诧异;好奇之下,均急急赶来。不多久,众将已然到齐,一个不缺。
四百二十九节、来去匆匆
四百二十九节、来去匆匆
四百三十节、夺取边城
四百三十节、夺取边城
众将听闻鼓响,陆续赶来;见是陈敬龙在擂鼓,均觉诧异;纷纷询问他聚将有何要事相商。inG.
陈敬龙不答,只询问各军将士情绪如何;听众将回应,得知经过两天缓解,军兵都悲伤稍抑、情绪渐归平稳,这才放心;当即引领众将,进入帅帐。
袁石见众将进入,坐在帅位局促不安,神情十分尴尬。
陈敬龙也不理他,自顾言道诸位同袍,今日敬龙逾权行事,请各位到来,只为商议破敌事宜。诸位均知,义军首领欧阳干将伤重垂危,已引军暂离,但大家并不,他离去之前,已谋划出破敌之策,并告知于我……”当下将欧阳干将所献计策原原本本详细讲出。
众将听他,已明其意;待他讲完,左烈抢先问道陈将军,你想依计而行么?”
陈敬龙点头应道不;驱逐敌寇,宜早不宜迟,以前没有良策也就罢了,现在既有计策,敬龙可着实忍耐不住,只盼尽快出兵才好今天请大家来,便是想询问各位意思:不知诸位将军,肯不肯为国出力,随敬龙一起干这件事情?”
众将思索片刻,都觉欧阳干将所献计策确实可行;唐遥怀首先应道抗敌保国,乃军人之本份;唐某愿随陈将军行此大事”随即李峦峰应道我虎啸军,也愿为破敌出力”左烈更是欢喜大叫将暗军彻底击溃,这功劳着实非同小可;如此机会,当然不能落下我虎狂军”
齐天和亦不迟疑,应道出兵破敌,建功扬名,再好不过;齐某愿意出兵请陈将军放心,齐某这次不会再只顾保存兵马,定会全力以赴”冯坷见他表态,便即点头以示赞同。闻青松迟疑片刻,终于也轻轻点一下头。
陈敬龙见众将支持,底气大壮;斜睨袁石,问道袁大帅,您肯不肯为抗敌出份力气呢?”
袁石踌躇不语。楚文辉在旁劝道大帅,抗敌保族,最为重要,不容退避”
袁石无奈叹道大多数将军都已赞成此事,本帅若置身事外,以后还能在军中立足么?我只随众而行便了”
楚文辉大喜,叫道陈将军,我虎厉军定全力以赴”于宽见袁石已经应允,只得也点头叹道我只随大帅行事;大帅出兵,我便出兵”
陈敬龙见所有将军都愿出兵,不由喜出望外;大笑道齐心共进,何事不成?此番破敌定矣”稍一停顿,又问道陈家军兵力不足,欲行此计,须再请两军相助才行唐将军、左将军,不知您二位,可敢随敬龙去冒这次险么?”
二将一齐应道义不容辞”
李峦峰沉吟道虎威、虎狂二军,皆曾大损;便与陈家军加在一处,也不过十五万人,远不足正常两军之兵力。要攻克相安城,并坚守多日,恐力有不足;不如我虎啸军,也随陈将军去”
陈敬龙喜道李将军肯助,当然更好……”唐遥怀打断道此议不妥”将陈敬龙、李峦峰拉到帐角处,离众将稍远一声,轻声说道众将虽同意出兵,但依唐某来看,袁石、于宽、闻青松三人,颇为勉强,很有些靠不住;楚、冯、齐三位将军,似乎比较可靠,但他们兵力不比袁石等人更强,并不能起到挟制作用;李将军是极可靠的,必须留下来,笼络楚、冯、齐三将,合四军之力,以挟制袁石等人,使其不敢妄为。切不可随我等而去,给袁石等人可趁之机”
陈、李二人听他一说,均深以为然;当即回到众将之中;陈敬龙说道李将军不必随我前去。以陈家、虎威、虎狂三军之力,当能引去一半敌军,并守城半个月,可保不失。半个月里,大营中的诸位将军,可能保证破敌么?”
齐天和笑道敌军若去一半,我军硬碰它几场,便能克敌大营;只怕连十天都用不。若凭如此兵力优势,还不能破敌,我们这几位将军,那也不必见人了,倒不如趁早寻条绳来,吊的好”
听他这一说,众将登时笑成一片;楚文辉、冯坷等人都道陈将军放心;趁敌军兵力分散,我们定会全力相攻,绝不敢延误懈怠”
齐天和又问道行军打仗,终不能自行自事,没个统一调度之人;陈将军一去,我们营中诸将,却该听谁调度才好?”
众将听他这一问,不自禁便都转头向大帅袁石看去。
袁石苦笑叹道我还没有老糊涂,总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现在大多将领对我不服,绝不可能再甘心听我调度我倒有个提议:严监军为人宽和,与各位交情都很不,由他来统一调度,诸位想必不会抵触;各位以为如何?”
众将确都与严奇交好;听袁石这一提议,当即人人赞同,全无异议。
大事就此定下;众将又就破敌细节问题探讨片刻,再无疑问后,便即散去,各回本营,着手准备交战破敌之事。
当晚午夜时分,陈家、虎威、虎狂三支军兵,带好粮草辎重,分拨从大营北门而出,悄悄离去。他们起行时,人衔枚、马勒口,又不急驰狂奔,走的十分安静;暗军全无所觉。
第二天,营中诸将早已分派军兵,在陈家、虎威、虎狂三军原来驻地行走往来、生火造饭;依旧保持着原军驻扎时的热闹情形。大营中帐篷不少、锅灶不减,暗军哨探远远观望,丝毫不觉有异;直到陈敬龙等人离营三天,暗军还不知白虎军营中,竟已少了十几万人。
只说陈敬龙一行,为防暗军发觉,远远绕了个大圈;向北直行近三百里后,方才转而向西,然后又再转向南下……
这一次大迂回,整整走了三天,直到离营后的第四天,方才到达相安城。
刚一到,陈敬龙片刻不歇,立即便引军疾进,猛攻相安城北门。
正如欧阳干将所说,相安城为通往暗族之门户,地理位置十分紧要。暗军对此城万分重视,城中整整驻扎了十万大军,防守力量可谓极强。
然而,城中守军万万没有想到,大营尚无急报,便已有敌军攻到城下;更做梦也不曾想过,敌军大营在东南方向,竟会有敌军从北而至,突然攻城。
这一番攻守之战,攻方是有备而来、士气如虹;守方是措手不及、匆忙应战;优劣之势,自不必问。城中匆忙间往北城调集兵力、防守器具,哪还能来得及?是以城中守军虽然不少,却全没能组织成有力防御;对攻城之敌的抵抗,着实微弱的很。
慕容滨滨、项拓、吴旬三人,此时伤势虽未痊愈,但已无碍厮杀;三人奋勇当先,争抢登城。开战不到一顿饭的,慕容滨滨已第一个抢城去,随后项、吴二人也紧跟城。
城中并没有暗族骑士;寻常军兵,却哪是这三条大虫的敌手?慕容三人在城头大砍大杀,守护云梯,暗军全无办法应付,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梯不断立起、登时敌军越来越多。
陈敬龙眼见时机成熟,一声令下,义营七百多江湖豪杰冲去城下,攀云梯蜂拥而。
待这一支强军全部登城头,狠杀起来,城暗军见挡者必死,于是争相退逃,防守彻底崩溃。
慕容、项、吴三人,随即整结义军豪杰,冲往城下,杀散守门暗军,打开城门。
城门一开,陈敬龙一马当先,挺矛冲入;唐遥怀、左烈二将紧随其后,挥军大进。轩辕军兵狂涌入城,如洪水决堤,势不可挡。
城中守将得知北门失守,情知丢城已成必然,势不可转;无奈何,只得下令退逃。暗军自南门急出而去,并未与轩辕将士展开巷战。
自开始攻城,到战事结束,前后不足一个时辰。轩辕军伤亡不到千人,已夺得相安城。
这相安城,是暗族入侵时攻占的第一个轩辕族城池,亦可说,两族开战,便是由相安城被暗军攻占而正式开始。时至今日,此城沦于敌手,已逾半年;城中原本不及逃亡的十几万百姓,在暗军打压欺凌下,大半都已死去;幸存至今的,已不足两万人,且在长期缺衣少食的情况下,都已孱弱不堪。
陈敬龙见众百姓凄惨情状,自是不胜伤感;当即安排分发衣物、粮食,以解百姓燃眉之急。
此次陈敬龙出兵,是抱着久守的打算,所以与以往出兵不同,粮草辎重都是带的足足;应付城中百姓使用,并不为难。
待安民已毕,陈敬龙又去察视四面城头情形,分布军兵、调配器具,准备防守事宜;忙的不亦乐乎。
正在他忙碌之际,唐遥怀、左烈二人寻来,要与他商谈商谈。
陈敬龙哭笑不得,推脱道有话,以后再说;眼下布置防守最为要紧。你二人先别说废话,趁早帮我安排布置,才是正经”
左烈笑道我们要与你商谈的,不是废话,正是与守城有关”
陈敬龙听他这一说,兴趣大起;忙问你们有何建议?”
左烈含笑应道主意是唐将军想出来的,还是让他讲”
唐遥怀也不推辞,正色问道陈将军,咱们攻占相安城,暗军定会惊急不堪,忙不迭的派兵赶来,欲图夺回城池;你说是不是?”
陈敬龙应道不;就算夺不回城池,至少也要围困住,以防我军突入暗族境内暗军派兵是一定的,且来军定然迅速,所以我才急着布置防守”
唐遥怀兴奋问道所来暗军急于赶路,途中定然疏于防范;若我与左将军引军出城,分道迂回,来个半路夹击;你说会样?”
陈敬龙微一思索,大喜叫道好计策如此一来,暗军措手不及,定受重创;锐气大失之下,便来攻城,攻势也不会很猛了”
四百三十节、夺取边城
四百三十节、夺取边城
四百三十一节、外出军败
四百三十一节、外出军败
唐遥怀见陈敬龙赞同他的主意,喜道我与左将军这便引军出城,迂回准备”
陈敬龙叮嘱道此番来围城的敌军,兵力定然远胜我等,且其中定有战力强悍的皇家骑士团;与之硬碰,必败无疑二位将军只攻其不备,稍挫敌军锐气便可,千万不要贪功恋战,与之纠缠”
左烈笑道我与唐将军已经商议过了:我二人分向夹击,则敌军两面受敌之下,应付不迭,定会有片刻混乱;我们趁其混乱之势,杀一气,随即便迅速撤离,退回相安城来,全不给他整顿追袭的机会”
陈敬龙应道如此最好二位将军千万掌握好,同时进攻,切莫有所差池,以至孤军犯敌,自陷险境”
唐、左二人郑重应诺,当即与陈敬龙告辞;各引本部兵马,出城而去。inG.
陈敬龙料定敌军害怕己方兵马侵入暗族境内,此来攻城,定会将主要兵力放在西面,以绝己方西去之希望;所以安排防守时,便着重布置西城。
等城中防御诸事全都准备妥当,已是黄昏时分;陈敬龙算计,料想敌军应该已距相安城不远,唐、左二将应该已与敌军接战,不久便会报捷,一时满怀期待。
不料,直等到陈家军将士埋锅造饭、用毕晚餐,夜幕渐已垂落,却仍不见虎威、虎狂二军回转。
陈敬龙渐觉不安,忧心大起;将慕容滨滨、项拓、吴旬三人招集一处,问道唐、左二将至今不归,或许出了意外我欲引兵出城,去接应一下,如何?”
慕容滨滨应道不知二军现在情形究竟怎样,不可莽撞出兵接应唯今之计,应集结义营豪杰,做接应准备,同时派出探马,打探二军情形;待得了回报后,再定夺如何行事”
陈敬龙深以为然,当即传令将义营豪杰集合一处,整顿备战;跟着选派探马,命去打探虎威、虎狂二军情形。
义营豪杰迅速集结完毕;探马正要出城时,忽听得东南方向,蹄声纷乱,迅速接近。
陈敬龙惊喜叫道了”引领慕容三将及义营豪杰,匆忙赶到南城城头,向外观望。
此时白虎军仍在为白虎城主守孝,人人甲外罩有白袍。
夜色中,极目望去,只见东南方向,两里多地外,无数白影晃动,纷杂凌乱,毫无队形可言;正往相安城迅速涌来。马蹄疾响声中,夹杂着许多惊呼惶叫;同时亦能听见更远处传来阵阵喊杀声。
项拓惊道啊哟,我军战败,敌军正随后掩杀”陈敬龙急道快随我出城接应”慕容滨滨阻道不能正面相迎,与自家军兵冲撞”
陈敬龙微一寻思,扬声命道项副将把守南门,接我军入城;吴大哥出城相迎,引我军自南门而入;慕容,你我从东门出击,侧攻敌军,阻其追袭”言毕,引领慕容滨滨及义营豪杰,匆匆赶往东城,开门出去,转往南行。
吴旬直接由南门而出,迎向溃退队伍;接近时,迅速拨马回奔,口中大叫都随我来,莫去东门”
正在溃逃的军兵本就惊慌失措;忽见有人引领,登时得了主心骨;尽随吴旬而走,并无一个例外。
项拓已将南门大开,引领三百亲兵立在门旁把守等候。吴旬引溃军一到,直涌入城,未有丝毫阻隔耽误。
过了不久,溃军入城将尽;暗军接踵而至,与溃军首尾交参,逼近城门。
便在此时,东南方向杀声大起;正是陈敬龙、慕容滨滨二人引军冲至,斜刺里撞向暗军队伍。
暗军侧面遇袭,措手不及,登时大乱;追击溃军之势不由一缓。趁此工夫,项拓急引亲兵诛杀与溃军交杂的暗军,严守城门,阻敌趁机入城。
片刻工夫,溃军已尽数退入城中;陈敬龙、慕容滨滨二人,亦引义营豪杰冲杀至南门处。
陈敬龙大叫全都入城,我来断后”慕容滨滨叫道我助你断后”
二人并骑而立,一枪一矛,都舞的如风车一般;一个内力运起,刚猛无俦,一个斗气到处,热浪灼人。这两人竭力拼杀,寻常军兵当真是碰着者死、刮着者伤,无一能挡其一击。暗军眼见城门未闭,拼命前冲,欲趁机攻入,却在陈敬龙二人手下伤亡惨重,被生生阻住攻势。
义营豪杰及项拓亲兵,得二人抵挡敌军的工夫,纷纷退入城内。陈敬龙与慕容滨滨且战且退,亦慢慢退至城门洞内。
便在此时,暗军队伍波开浪裂,涌出一支军兵;个个身着厚实板甲、头戴覆面重盔,正是暗族皇家骑士团赶到;队伍最前一人,三十下年纪;不戴头盔,满头黄发根根直竖,手持一把五尺多长的十字巨剑;正是围困镛城时,与霍里弗曼、克罗斯在一起的那名金宫骑士;陈敬龙曾在城头见过他一次。镛城攻守相争时,霍里弗曼与克罗斯先后折在陈敬龙暗算之下;唯有此人一直不曾参战,陈敬龙对其深浅虚实全无所知
这黄发金宫骑士一见陈敬龙,便大笑道孤军深入、长途迂回置身敌后;敢如此行险者,白虎军中非陈敬龙莫属我早料到攻占相安城的必定是你,果然没有料”
陈敬龙亦大笑应道你料到又能怎样?皇家骑士团现在才赶到,可着实太晚了些”
黄发金宫骑士叹道若不是剿杀断后之敌,我们必定冲在队伍最前;你方才出城冲击我军,便必死无疑了失如此良机,真是可惜”稍一停顿,又振作精神,笑道现在赶到,也不算太迟;且看在我皇家骑士团冲击之下,你们如何能关闭城门”言毕,巨剑前指,大叫冲锋”
便在他叫声出口的同时,城头亦传来一声大呼动手”正是吴旬的声音。
众暗族骑士得首领命令,一齐夹踢马腹,欲往前冲;队伍刚稍移动,城头箭支、灰瓶、滚木、擂石,已如骤雨般乱纷纷砸将下来。
暗族骑士都骑在马,进退趋避不很灵便;况且在此夜色昏暗之时,视物不清;对这些空中急落的打击,当真是躲不开、挡不得。刹,骑士团乱成一锅粥,惨呼惊叫此起彼伏,许多人中箭着石,跌下马去;以此混乱情形,却哪还能结成有力冲锋?
离城门最近的几名骑士,在箭石纷落之际,勉强闯入城门洞里,冲向陈敬龙。
陈敬龙听那黄发金宫骑士先前提到“剿杀断后之敌”,不由又想起当初为护脱逃,阻敌战死的何伦、杜飞鹏等人,胸中悲怒立生,不可遏制。憋闷难当之际,眼见有敌攻来,正是求之不得;当即放声狂吼,疾舞蛇矛,往来敌击去。
最前一敌,挺矛欲戳陈敬龙,不料矛尚未出,却被陈敬龙如雷霆般一声狂吼,震的两耳轰鸣、头脑眩晕、身形微晃、攻击停滞城门洞内本就拢音,更增这一吼之威。便在他这稍一呆滞的工夫,陈敬龙蛇矛已落,正中其项,将他连头带盔,打的粉碎。
不等这头碎之人尸身落马,旁边两名骑士已同时前,双矛齐出,攻向陈敬龙。陈敬龙不躲不闪,蛇矛横扫,奋力将两矛挡开,随即全力一矛戳出,快如闪电,直贯其中一人胸膛;跟着毫不停顿,手加力,挑起那穿在矛的骑士,向另一人当头压落。
那一名暗族骑士刚刚收住长矛外荡之势,正欲回矛再攻,却见同伴腾空而起,当头压来;一时惊诧骇然、手足无措,匆忙间举矛横挡,却来不及将力气运足。
陈敬龙悲怒交集之际,将内力运到十足的猛力一压,力道岂是寻常?那被压之骑士横矛去挡“同伴”,却挡不住其下落之势,长矛随“同伴”下压而垂落,矛杆砸中头顶,立时被震的头骨碎裂、七窍流血;尸身翻落马下。
在此人落马的时候,旁边慕容滨滨亦已刺死一名暗族骑士,又挥枪将另一名骑士长矛击偏,跟着翻枪斜挑,刺向他咽喉。那骑士眼见格挡不及,大骇之下,忙自行后翻落马,连滚带爬的往门洞外逃去。
冲入门洞的另几名骑士,见陈敬龙、慕容滨滨顷刻间连败五敌、格杀其四,无不骇然胆落;又见后方混乱,无人来援,更是恐慌;见那落马同伴退逃,便也有样学样,跟着跃下马背,狂奔逃去;惶急之下,连拨马转头的工夫都不敢耽搁了。
那黄发金宫骑士见城头打击、骑士混乱,焦急大叫不要慌,略向后退,整队待攻”吩咐完毕,已见陈敬龙、慕容滨滨连杀四人,使其余几名骑士惊惧退逃;一时大怒,厉声喝道大名鼎鼎的陈敬龙,与寻常骑士厮杀,算能耐?有胆子,与我金宫骑士肯依特较量较量”叫声未歇,打马冲入城门洞内,挺巨剑往陈敬龙胸膛刺去。
此时夜色昏暗,城门洞内不进月光,更是黑的厉害。暗系斗气,本是黑色;这肯依特又斗气浑厚,整把剑被斗气裹的严严实实,与黑暗溶在一处;陈敬龙竟看不见其巨剑来势。耳听风声猛恶,不敢怠慢,无奈何,只得听声辨位,运足内力,竭力一矛横扫出去。
幸好他得易筋经增强身体机能,耳力非同凡响;这听声辨位的一扫,方位居然半点不,正正便与刺来的巨剑交撞一处。
“蓬”一声大响,剑矛撞击外荡。陈敬龙、肯依特二人都是身形猛晃,同时大叫好厉害”叫声未息,只听两声悲嘶,二人座骑都是垂颈曲膝,慢慢瘫软卧倒;却是在兵刃交撞之下,反震大力经二人身体传至马身,两匹马承受不住,一齐被震死当场。
四百三十一节、外出军败
四百三十一节、外出军败
四百三十二节、虎威失约
四百三十二节、虎威失约
两匹马齐被震死;陈敬龙与肯依特同时跃下马背,凝立戒备,心中都是惊骇非常。
肯依特惊的是他力道雄浑刚猛、重叠而出,令人难以应付,当真是个极厉害的对手;原来霍里弗曼、克罗斯、鲍兹三人说陈敬龙没真实本领,全是在说谎”
陈敬龙惊的却是此人居然能抵住我五重力道连续冲击,不显劣势;其斗气雄浑程度,更远在那个林克希亚之了只凭我与慕容二人,绝难将他打败;有他在此阻碍城门关闭,待众骑士混乱稍止、冲击,可大事不妙”偷眼观望,见门洞外众骑士已然退后一些,避开城头有力打击,正在整理队伍,果然有冲锋的打算;不禁更是焦急忧虑。
二人都忌惮对方本领高强,不敢贸然出手;正凝立对峙之时,忽地旁边慕容滨滨弃枪下马,Сhā出长剑;手臂微震间,剑身猛然红光暴闪,照的门洞内一片通亮,跟着扬声大叫项大哥、吴大哥,快来帮忙”叫声未歇,脚步斜蹿,已挺着火红长剑往肯依特侧颈刺去。
肯依特见她斗气颇有威势,不敢小觑;忙挥巨剑格挡。慕容不等两剑相交,已收剑横跃,避开硬碰;跟着长剑又出,斜撩肯依特侧肋。
肯依特见她打起比拼招式的主意,微微冷笑;向后略退一步,闪过慕容长剑,跟着大喝一声,巨剑横扫而出,迅疾无伦。
他这巨剑,五尺多长,横扫之下,攻击范围极广。慕容滨滨眼见避无可避,只得奋力挥剑,挡此一击。两剑交撞,一声闷响;慕容滨滨向后连跃两跃,犹未能将反震之力化解干净,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门洞墙壁;但她牙关紧咬,哼也不哼一声。
肯依特见她斗气不弱,又能迅速退跃化力,反应极快,不禁暗自惊诧想不到陈敬龙身边,还有这样一个厉害帮手”
陈敬龙见慕容滨滨与敌硬碰,大落下风,不由情急;忙欲前救护;脚步方动,却听身后一人吼声如雷,大叫慕容将军莫怕,我来了”
吼声未毕,一条魁梧身影已从陈敬龙身边奔过,铁戟猛戳,直奔肯依特小腹。正是项拓听见慕容滨滨呼声,赶来相助。
这项拓不会斗气,但力大戟沉,出手倒也极有威势。肯依特见他来势猛恶,只得挥剑格挡。
剑戟相交,“砰”一声闷响;项拓双手虎口绽裂,鲜血长流,却兀自紧抓着铁戟不放;双足离地,后翻跌倒,连滚十余滚方才停住;跟着“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直喷出来。
肯依特见他不会斗气,摇头叹道本领如此低微之辈,何苦来白白送死?”话刚出口,却见项拓猛跃起身,粗着嗓子叫道,好大力气,吓了老子一跳这样的狠架,打的才痛快;再拼一下试试”说着,已又挺戟快步奔来,。
肯依特万没料到这“本领低微之辈”竟悍勇若此;见他明知不敌,仍舍命来战,不禁微微一愣。便在此时,慕容滨滨已又跃前来,挥剑削向肯依特额角。肯依特正要挥剑格挡反攻,却见慕容滨滨剑到中途,忽地手臂急收,长剑缩后尺许,主动放弃攻击,剑尖从肯依特脸前半尺处劈空划过。
这一剑虽然劈空,但随着长剑划过,一股热浪直扑到肯依特脸,灼的他面皮剧痛。肯依特出于本能反应,略一向后仰头;便在他惊乱分神、防守稍松这一瞬,项拓已冲到跟前,铁戟奋力戳出,奔向肯依特胸膛。
肯依特耳听风声猛恶,只得斜跃闪避。双足落地,略一定神,正要出剑反攻,却见项拓身后忽地蹿出一人,口中叫道慕容将军,吴旬来了”呼叫声中,手臂疾舞,手中钢刀下翻飞,连出数刀,刀刀迅疾凌厉、角度刁钻。
肯依特见他招式精妙、变化灵动,不禁又吃一惊;匆忙间不及抵挡,只得再纵跃闪避。
慕容滨滨大笑道四人合力,杀他易如反掌敬龙,快来动手,速战速绝”陈敬龙答应一声,挺矛缓缓踏前一步。
肯依特听慕容滨滨,心思电转,暗自盘算从刚才兵刃交击反震力道来看,陈敬龙本领十分高强,我与他单打独斗,亦未必稳赢他这三个帮手,一个斗气浑厚、反应迅速;一个悍不畏死、舍命相攻、一个招数精妙、武技高超;都是极难缠的角色。陈敬龙有这三个帮手,我孤身与之相斗,自是必败无疑再耽搁下去,恐有性命之忧;趁陈敬龙尚未近前出手,趁早退去方为策”当下不敢迟疑,向后连连纵跃,长声笑道以众欺寡,不算好汉陈敬龙,今夜我不与你纠缠,等以后有机会时,我再与你正正当当打一场,分个胜负”话语未完,人已跃出城门洞外,转身疾奔而去。
其实这肯依特却不,慕容滨滨只是虚张声势而已,若不走,则必胜无疑,就算不能击杀陈敬龙,亦足可阻其关闭城门,为骑士队伍冲击留下通路。
陈敬龙内力与肯依特斗气相拼,不落下风,但其残了一腿,纵跃不便,且身体尚虚,行动艰难;失了马匹代步,其本领已大打折扣,发挥不出三成,肯依特若前攻击,不出十招,便足可将其击败;这也正是陈敬龙失马之后,一直凝立原处,迟迟不前出手的原因。只可惜,在慕容滨滨叫来帮手,虚张声势之下,肯依特心神大乱,未能想到此节,竟将这夺回相安城的大好良机白白过。
且说陈敬龙等人,见强敌退走,都不自禁长吁口气,相顾而嘻;项拓以戟拄地支撑身体,摇晃苦笑道好险被这家伙震这一下,着实伤的不轻,再打下去,我可支持不住了”慕容滨滨歉然笑道项大哥,你莫怪我强叫你来;我是想凭你悍勇,震慑强敌,使其骇异惊惧、心神不定……”项拓摆手笑道不用多说,我都明白;所以我才咬着牙,不露伤重之态,苦苦支撑咱们闲话慢慢再说,先关闭城门要紧”
当即四人退入城内,命军兵将城门关闭。四人又奔城头,观望敌情,见敌军远远退开,正忙着分散围城,并没有整队进攻之意,这才都放下心去。
陈敬龙向城内观望,只见溃军黑压压不见过际,捱捱挤挤,凌乱不堪;其中着箭中枪者,不计其数,只闻得纷杂喧嚷,到处是哭叫惨号之声。
陈敬龙心中惊痛交集,扬声大叫唐将军、左将军,你们在哪里?可还安好?……二位将军,你们在不在?……”
随着他呼喊,城下军兵丛中,一人大声应道我在”分开众人,登城头;正是左烈。
陈敬龙见他血污遍体,左臂兀自嵌着一支长箭,不由惊急;忙迎前,扶住他手臂,问道你受伤了?伤了几处?要不要紧?”
左烈摇头不答,泪如泉涌,痛哭道为护我脱逃,我手下四位副将断后,全都战死了四位副将……战死了……”
陈敬龙缓缓点头,凄然叹道我败退镛城时,连折数位副将,与你情形一样;你心中悲痛,我早有体会”稍一停顿,又急急问道为何会有此大败?与敌交战情形,究竟是怎样的?……唐将军现在何处、可还安否?”
左烈强抑悲伤,愤然叫道唐将军……哼,我怎知他在哪里?若非他失约,我又怎会遭此惨败?”说着,向城下溃军指去,叫道你来看,这全是我虎狂军将士,并没有虎威军的一兵一卒在内我们出城与敌交战,自始至终,虎威军……虎威军便踪影全无,根本不曾出现”
陈敬龙、慕容滨滨、吴旬、项拓四人,听他此言,无不骇然失色。项拓脱口叫道啊哟,难不成,虎威军遭遇意外,已全军覆灭?”
吴旬微一寻思,道不对;就算虎威军遭遇意外,总不至于死的干干净净,竟连一个人也逃不出来;咱们到现在,可没见着有虎威军之人逃来报讯”
陈敬龙深吸口气,稳定心神;沉声问道左将军,你将落败经过,详细说说”
左烈微一点头,定定神,讲道我与唐将军出城后,分道迂回,绕至敌军必经之路两侧;事先约好,敌军到时,一齐出击。等敌军经过时,我便引军突出,冲击敌军队伍,不料,虎威军却没有出现,连半点声息也没有。只我一军攻敌,敌军未受夹击,当然不很惊乱,很快便组织起反攻。待我苦等虎威军不来,眼见情形不利,欲要退兵时,却已经来不及了;于是,被敌军衔尾掩杀,一败涂地”
陈敬龙听他讲完,皱眉苦思,自语道虎威军能到哪里去了呢?……五六万人马,怎可能无声无息,消失无踪?……这可当真奇了……”
慕容滨滨沉吟道这件事,唯有一个解释……唐遥怀心存不轨,有心害你;故意让虎狂军交战惨败,大受折损,使虎狂、陈家两支残军困守孤城,最终因兵力不足而失守覆灭……唐遥怀定是率军远离此地,去往别处了”
陈敬龙连连摇头,道不可能唐将军满怀忠义、一心为国,与我并无仇怨,与左将军更是颇有交情;他有何理由置大敌于不顾,而陷害我等?”
慕容滨滨叹道我亦不解他为何如此行事;但照眼下情形来看,除此推测外,属实再没有更加合理的解释”
四百三十二节、虎威失约
四百三十二节、虎威失约
四百三十四节、白虎军散
四百三十四节、白虎军散
陈敬龙与慕容滨滨听说白虎军已风流云散,不禁齐齐变sè、相顾愕然。
过了半晌,慕容滨滨方稳住心神,干声问道严将军,为何会这样?……白虎军将士,都去了哪里?”
严奇长叹一声,黯然讲道自暗军调动,大营兵力减弱之后,我们与暗军jiāo战两场,凭兵力优势,连战连胜,诛敌十余万,眼看彻底击溃暗军,指日可待;却不料……唉,三天前,唐遥怀率领五千兵马,忽然回到大营;说相安城jiāo战不利,已然失守,只有他这一点点人马逃了出去,陈家军与虎狂军都已全军覆没,陈敬龙与左将军尽皆战死……”
陈敬龙愕然叫道哪有的事?这……这究竟是从何说起?……”
慕容滨滨叹道我猜唐遥怀大有问题,果然没有猜他散布这谣言,定有企图;敬龙,你莫要急躁,且听严将军讲下去”陈敬龙寻思一下,强抑xiōng中愤慨,不再多言。
严奇继续讲道诸位将军听了唐遥怀之言,无不惊骇,登时人心惶惶、战心大失哪,这还不是最糟的……在唐遥怀归营的第二天,忽得急报:欧阳干将引军攻克锡城,将粮草辎重劫掠一空……”
陈敬龙诧异大叫欧阳干将?……他重伤垂死,怎能引军攻城?”话刚出口,猛然省悟;怔怔自语道他在骗我……自始至终,他都不曾有重伤……原来他一直在装假……一直在骗我……”
慕容滨滨亦是惊愕非常;寻思片刻,沉yín叹道假装垂危,消去敬龙戒心,讨回莫邪,同时又可名正言顺引军退离,以图别事;一举两得,好厉害的心机欧阳干将,果非寻常人物,难怪当初王爷对他异常重视”稍一停顿,又诧异问道只凭欧阳义军区区四千人,便将锡城攻克了么?”
陈敬龙听她一提,也觉奇怪,接口问道锡城守军很是不少,怎可能抵挡不住欧阳义军攻城?”
严奇苦笑道四千人?嘿,可不是这样;欧阳干将引领攻击锡城的,足有五六万人马”
陈敬龙微微一怔,慕容滨滨已点头叹道原来如此虎威军的去向,总算了”
陈敬龙大huò不解,疑道唐遥怀相助欧阳干将?他二人怎会勾搭在一起?……这可当真古怪”稍一定神,又纳闷道就算欧阳干将兵马不少,但锡城守将卫诚,号称白虎军第一防守能将,又怎会有所疏失,令欧阳干将得手?”
严奇迟疑片刻,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卫诚防守并无疏失;可是……唉,他防得住外来之敌,却防不住内在之患欧阳干将引军攻城不久,姽婳郡主的贴身shì卫便赶到城边,说要帮助防守,不料他却突然倒戈,杀散守mén军兵,将城mén打开。书mí群2欧阳干将就此入城,锡城就此失守”
陈敬龙疑问越来越多,涨的xiōng闷心慌;急急问道贴身shì卫?啊,是凌羽可是……他又怎会帮助欧阳干将?难不成,他是欧阳干将早就布下的暗棋?”
严奇微微苦笑,沉yín叹道那shì卫所行,虽是在帮助欧阳干将,但只怕……只怕并非是受欧阳干将指使”
陈敬龙听他这话说的似有来由,不禁一愣,随即心中狂跳;颤声问道姽婳郡主?”
严奇点点头,皱眉说道极有可能……欧阳干将入城后,守将卫诚情知不敌,yù要引军弃城逃亡,但四mén皆被*将提前伏下兵马阻截,冲不出去,无路可走;就在他负隅死战之时,姽婳郡主忽然来到军前,劝卫诚放弃抵抗郡主说……说……唉……”
陈敬龙见他yù言不言,不禁急的火星luàn迸;厉声催道郡主说?你快讲出来,迟疑?”
严奇长叹一声,垂头讲道郡主说,她与欧阳干将已结为夫fù,要同心协力,成就一番大业;劝卫诚念在白虎城主昔日恩德上,投顺于她,助她夫fù成就大事”讲到这里,稍一沉yín,低声劝道敬龙,我你与郡主是江湖旧友,情义非常;你知此消息,不要……不要太难过了”
陈敬龙对他劝解之语充耳不闻,只木然呆立,茫然若痴。
慕容滨滨见他脸sè铁青、神sè异常,忙轻声问道敬龙,你样?哪里不舒服?”
陈敬龙转头怔怔望着慕容滨滨,痴痴笑道他说楚楚与欧阳干将结为夫fù,你说好不好笑?楚楚与我………楚楚与我……已经……”话未说完,忽然“噗”地一声,一支血箭冲口而出,喷的慕容滨滨满xiōng皆红;跟着身形猛晃,倒要摔倒。
慕容滨滨与严奇齐吃一惊,一齐伸手,各扶住陈敬龙一条手臂,搀他站稳。严奇慌道敬龙,你……你……唉,落huā有意,流水无情;由她去吧,何苦难为?”
陈敬龙闭目摇头,凄然叹道楚楚负我……楚楚……负我……”叹息未毕,“哇”地一声,又一大口鲜血喷将出来。
严奇惊惧jiāo集,慌道敬龙,你莫要jī动;你……你想开一些……”慕容滨滨冲他微一摇头,阻他,冷冷斥道陈敬龙,你是城中将士的主心骨,一身之安危,关系数万人生死存亡;难道你不念城中军民,只顾个人那一点儿nvsī情么?”
陈敬龙听她斥责,定一定神,猛一咬牙,tǐng身站直;悲笑应道不;我尚有重担在肩,不能作践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不会倒下”口里虽这样说,却忍不住两行泪水,滚滚而下。
慕容滨滨知他与楚楚曾生死相依、患难与共,情义着实非同一般,亦能猜想到,他得知楚楚背叛,该是何等的悲苦伤心;不忍再斥责他,却又无可劝慰,只得转开话头,问严奇道严将军,楚楚出面劝降,后来样了?”
严奇黯然叹道王爷在世时,对我们军中将士着实不薄,军中谁不感念他老人家恩德?郡主提起王爷来,卫诚自然动情,于是便决定效力于王爷唯一的亲人,以报王爷旧恩;就此放弃抵抗,率领锡城守军,投于郡主麾下了”
慕容滨滨苦笑道好,好;短短内,欧阳干将竟已有十多万人马了;当真了不起”
严奇沉yín叹道恐怕不只十多万而已欧阳干将攻克锡城,收伏守军,随即将城里粮草搬运一空,引军东行而去,并未在锡城停留。锡城为白虎军囤粮之所,锡城粮草失落,白虎军便没了补给,再也无法久驻;军中将士得此消息后,又怎能不慌?得到消息的当晚,唐遥怀便寻闻青松、冯坷、齐天和三将商谈许久,随后四将各引本部军兵,连夜拔营,往东行去。据我估计,齐天和等人定是被唐遥怀说动,去投奔欧阳干将了”
慕容滨滨怔了片刻,惊道倘若当真如此……欧阳干将已有四十万兵马在手,确有称雄争霸的实力了”
陈敬龙长叹一声,凄然叫道luàn白虎军者,果是欧阳干将王爷早有预料,只可恨敬龙顾全小义,一意孤行,未能及早将干将除去王爷,敬龙当真有负您老人家的信任、重托”叹息声中,想起白虎军散,白虎城主托付的大事终化泡影,不禁悔愧jiāo集、无地自容,只恨不能拔出剑来,往颈上一勒,就此一了百了ォ好。
慕容滨滨听他感叹,心有所动;沉yín道‘luàn天下者,非欧阳干将莫属’,这也是王爷早说过的。欧阳干将引军东去,回到白虎腹地,定会有更大举动;但愿……他不要当真惹的天下大luànォ好”
陈敬龙听她一说,忧虑更增,心上如坠大石,沉重非常。
严奇亦是忧心忡忡,缓缓言道想要不luàn,怕是不能了齐天和等人一走,袁石再无顾忌,第二天一早,便也引领楚文辉、于宽二将,率军拔营而去,不知要去往哪里。袁石早有自立之心,他这一去,必定不肯安生;天下会不会大luàn,暂且不知,但白虎一境大luàn,却是必然的了”
陈敬龙苦笑点头;寻思一下,问道李峦峰将军,随谁去了?”
严奇应道他并未随其他人同去,但眼见诸军皆走,仅凭虎啸孤旅,无力挡抵暗军,无奈之下,只得也引军退离,另谋出路。他走时,请我与他同行,但我不悍勇无双、武力超绝的陈敬龙会轻易便死,不陈家、虎狂两支jīng兵会就此无声无息的覆灭无踪;所以我不肯与李将军同行,坚持要来相安城亲眼瞧瞧,确定两军存亡如何李将军劝我不动,便助我一万兵马,保我此行;我所率兵马,便是由此而来”
陈敬龙苦笑叹道陈家、虎狂两军,眼下虽未覆灭,但困守孤城,援兵无望,早晚难逃覆灭之祸;你不来,可保xìng命,这一来,便等于硬走上死路了;你又何苦要来?”
严奇长叹一声,幽幽说道王爷信任重用严奇,是要严奇抗击异族、保我轩辕。严奇无力回天,但终要尽力而为,不负王爷厚恩ォ行;战死沙场……我所愿也”
慕容滨滨稍一思索,劝道严将军、敬龙,你们不必如此伤感绝望世事无常、变化难料,只要我们坚守下去,时日一久,未必便不会情形变化,让我等得到脱困之机关键是……我们为将的,万万不可失了信心、绝了战意”
严奇点头应道慕容将军言之有理”
陈敬龙tǐng直脊背,昂然笑道滨滨,你尽管放心,我纵然身死,战意不绝事到如今,我们抛开一切杂念,只专心守城便了;就算最后不能脱困,我也要暗军在这相安城下大受折损、伤亡惨重”
四百三十四节、白虎军散
四百三十四节、白虎军散
千载飞花
四百三十四节、白虎军散
陈敬龙与慕容滨滨听说白虎军已风流云散,不禁齐齐变色、相顾愕然。〖.〗
过了半晌,慕容滨滨方稳住心神,干声问道严将军,为何会这样?……白虎军将士,都去了哪里?”
严奇长叹一声,黯然讲道自暗军调动,大营兵力减弱之后,我们与暗军交战两场,凭兵力优势,连战连胜,诛敌十余万,眼看彻底击溃暗军,指日可待;却不料……唉,三天前,唐遥怀率领五千兵马,忽然回到大营;说相安城交战不利,已然失守,只有他这一点点人马逃了出去,陈家军与虎狂军都已全军覆没,陈敬龙与左将军尽皆战死……”
陈敬龙愕然叫道哪有的事?这……这究竟是从何说起?……”
慕容滨滨叹道我猜唐遥怀大有问题,果然没有猜他散布这谣言,定有企图;敬龙,你莫要急躁,且听严将军讲下去”陈敬龙寻思一下,强抑胸中愤慨,不再多言。
严奇继续讲道诸位将军听了唐遥怀之言,无不惊骇,登时人心惶惶、战心大失哪,这还不是最糟的……在唐遥怀归营的第二天,忽得急报:欧阳干将引军攻克锡城,将粮草辎重劫掠一空……”
陈敬龙诧异大叫欧阳干将?……他重伤垂死,怎能引军攻城?”话刚出口,猛然省悟;怔怔自语道他在骗我……自始至终,他都不曾有重伤……原来他一直在装假……一直在骗我……”
慕容滨滨亦是惊愕非常;寻思片刻,沉吟叹道假装垂危,消去敬龙戒心,讨回莫邪,同时又可名正言顺引军退离,以图别事;一举两得,好厉害的心机欧阳干将,果非寻常人物,难怪当初王爷对他异常重视”稍一停顿,又诧异问道只凭欧阳义军区区四千人,便将锡城攻克了么?”
陈敬龙听她一提,也觉奇怪,接口问道锡城守军很是不少,怎可能抵挡不住欧阳义军攻城?”
严奇苦笑道四千人?嘿,可不是这样;欧阳干将引领攻击锡城的,足有五六万人马”
陈敬龙微微一怔,慕容滨滨已点头叹道原来如此虎威军的去向,总算了”
陈敬龙大惑不解,疑道唐遥怀相助欧阳干将?他二人怎会勾搭在一起?……这可当真古怪”稍一定神,又纳闷道就算欧阳干将兵马不少,但锡城守将卫诚,号称白虎军第一防守能将,又怎会有所疏失,令欧阳干将得手?”
严奇迟疑片刻,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卫诚防守并无疏失;可是……唉,他防得住外来之敌,却防不住内在之患欧阳干将引军攻城不久,姽婳郡主的贴身侍卫便赶到城边,说要帮助防守,不料他却突然倒戈,杀散守门军兵,将城门打开。欧阳干将就此入城,锡城就此失守”
陈敬龙疑问越来越多,涨的胸闷心慌;急急问道贴身侍卫?啊,是凌羽可是……他又怎会帮助欧阳干将?难不成,他是欧阳干将早就布下的暗棋?”
严奇微微苦笑,沉吟叹道那侍卫所行,虽是在帮助欧阳干将,但只怕……只怕并非是受欧阳干将指使”
陈敬龙听他这话说的似有来由,不禁一愣,随即心中狂跳;颤声问道姽婳郡主?”
严奇点点头,皱眉说道极有可能……欧阳干将入城后,守将卫诚情知不敌,欲要引军弃城逃亡,但四门皆被*将提前伏下兵马阻截,冲不出去,无路可走;就在他负隅死战之时,姽婳郡主忽然来到军前,劝卫诚放弃抵抗郡主说……说……唉……”
陈敬龙见他欲言不言,不禁急的火星乱迸;厉声催道郡主说?你快讲出来,迟疑?”
严奇长叹一声,垂头讲道郡主说,她与欧阳干将已结为夫妇,要同心协力,成就一番大业;劝卫诚念在白虎城主昔日恩德上,投顺于她,助她夫妇成就大事”讲到这里,稍一沉吟,低声劝道敬龙,我你与郡主是江湖旧友,情义非常;你知此消息,不要……不要太难过了”
陈敬龙对他劝解之语充耳不闻,只木然呆立,茫然若痴。
慕容滨滨见他脸色铁青、神色异常,忙轻声问道敬龙,你样?哪里不舒服?”
陈敬龙转头怔怔望着慕容滨滨,痴痴笑道他说楚楚与欧阳干将结为夫妇,你说好不好笑?楚楚与我………楚楚与我……已经……”话未说完,忽然“噗”地一声,一支血箭冲口而出,喷的慕容滨滨满胸皆红;跟着身形猛晃,倒要摔倒。
慕容滨滨与严奇齐吃一惊,一齐伸手,各扶住陈敬龙一条手臂,搀他站稳。严奇慌道敬龙,你……你……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由她去吧,何苦难为?”
陈敬龙闭目摇头,凄然叹道楚楚负我……楚楚……负我……”叹息未毕,“哇”地一声,又一大口鲜血喷将出来。
严奇惊惧交集,慌道敬龙,你莫要激动;你……你想开一些……”慕容滨滨冲他微一摇头,阻他,冷冷斥道陈敬龙,你是城中将士的主心骨,一身之安危,关系数万人生死存亡;难道你不念城中军民,只顾个人那一点儿女私情么?”
陈敬龙听她斥责,定一定神,猛一咬牙,挺身站直;悲笑应道不;我尚有重担在肩,不能作践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不会倒下”口里虽这样说,却忍不住两行泪水,滚滚而下。
慕容滨滨知他与楚楚曾生死相依、患难与共,情义着实非同一般,亦能猜想到,他得知楚楚背叛,该是何等的悲苦伤心;不忍再斥责他,却又无可劝慰,只得转开话头,问严奇道严将军,楚楚出面劝降,后来样了?”
严奇黯然叹道王爷在世时,对我们军中将士着实不薄,军中谁不感念他老人家恩德?郡主提起王爷来,卫诚自然动情,于是便决定效力于王爷唯一的亲人,以报王爷旧恩;就此放弃抵抗,率领锡城守军,投于郡主麾下了”
慕容滨滨苦笑道好,好;短短内,欧阳干将竟已有十多万人马了;当真了不起”
严奇沉吟叹道恐怕不只十多万而已欧阳干将攻克锡城,收伏守军,随即将城里粮草搬运一空,引军东行而去,并未在锡城停留。锡城为白虎军囤粮之所,锡城粮草失落,白虎军便没了补给,再也无法久驻;军中将士得此消息后,又怎能不慌?得到消息的当晚,唐遥怀便寻闻青松、冯坷、齐天和三将商谈许久,随后四将各引本部军兵,连夜拔营,往东行去。据我估计,齐天和等人定是被唐遥怀说动,去投奔欧阳干将了”
慕容滨滨怔了片刻,惊道倘若当真如此……欧阳干将已有四十万兵马在手,确有称雄争霸的实力了”
陈敬龙长叹一声,凄然叫道乱白虎军者,果是欧阳干将王爷早有预料,只可恨敬龙顾全小义,一意孤行,未能及早将干将除去王爷,敬龙当真有负您老人家的信任、重托”叹息声中,想起白虎军散,白虎城主托付的大事终化泡影,不禁悔愧交集、无地自容,只恨不能拔出剑来,往颈上一勒,就此一了百了ォ好。
慕容滨滨听他感叹,心有所动;沉吟道‘乱天下者,非欧阳干将莫属’,这也是王爷早说过的。欧阳干将引军东去,回到白虎腹地,定会有更大举动;但愿……他不要当真惹的天下大乱ォ好”
陈敬龙听她一说,忧虑更增,心上如坠大石,沉重非常。
严奇亦是忧心忡忡,缓缓言道想要不乱,怕是不能了齐天和等人一走,袁石再无顾忌,第二天一早,便也引领楚文辉、于宽二将,率军拔营而去,不知要去往哪里。袁石早有自立之心,他这一去,必定不肯安生;天下会不会大乱,暂且不知,但白虎一境大乱,却是必然的了”
陈敬龙苦笑点头;寻思一下,问道李峦峰将军,随谁去了?”
严奇应道他并未随其他人同去,但眼见诸军皆走,仅凭虎啸孤旅,无力挡抵暗军,无奈之下,只得也引军退离,另谋出路。他走时,请我与他同行,但我不悍勇无双、武力超绝的陈敬龙会轻易便死,不陈家、虎狂两支精兵会就此无声无息的覆灭无踪;所以我不肯与李将军同行,坚持要来相安城亲眼瞧瞧,确定两军存亡如何李将军劝我不动,便助我一万兵马,保我此行;我所率兵马,便是由此而来”
陈敬龙苦笑叹道陈家、虎狂两军,眼下虽未覆灭,但困守孤城,援兵无望,早晚难逃覆灭之祸;你不来,可保性命,这一来,便等于硬走上死路了;你又何苦要来?”
严奇长叹一声,幽幽说道王爷信任重用严奇,是要严奇抗击异族、保我轩辕。严奇无力回天,但终要尽力而为,不负王爷厚恩ォ行;战死沙场……我所愿也”
慕容滨滨稍一思索,劝道严将军、敬龙,你们不必如此伤感绝望世事无常、变化难料,只要我们坚守下去,时日一久,未必便不会情形变化,让我等得到脱困之机关键是……我们为将的,万万不可失了信心、绝了战意”
严奇点头应道慕容将军言之有理”
陈敬龙挺直脊背,昂然笑道滨滨,你尽管放心,我纵然身死,战意不绝事到如今,我们抛开一切杂念,只专心守城便了;就算最后不能脱困,我也要暗军在这相安城下大受折损、伤亡惨重”
四百三十四节、白虎军散
四百三十四节、白虎军散
四百三十五节、雪上加霜
四百三十五节、雪上加霜
陈敬龙从严奇口中得知白虎军散的消息,虽然忧虑难过,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打定坚守孤城、静以待变的主意.
为防军心惊乱,陈敬龙仅将严奇所讲消息告知与左烈、项拓、吴旬等几位将领,并未向外张扬;但严奇带入城中的近六千军兵,却不可能尽皆守口如瓶;援兵无望的消息,仍是迅速传扬开去,当晚便已传遍全城,无人不知。
城中军民得此消息,知生离此城的希望极为渺茫,大部分人便抛开杂念、下定死战决心,但惊恐沮丧、畏惧慌乱者却也不是没有;当晚城中处处可闻悲泣之声。
到了第二天,决心死战的将士都憋足力气,准备放手狠斗一场;却不料,暗军这一日竟一反常态,安安静静,并不攻城。
城中诸将见此情形,料是暗军已知白虎军风流云散的消息,没了顾虑,所以不用再急着攻城、多增伤亡,而是要长期围困,静等城中军疲粮尽、不攻自破了。陈敬龙见想要多伤敌军的打算也已行不通,不禁失望抑郁,愁闷更增。
当夜三更时分,陈敬龙心思纷乱,毫无睡意,正在帐中呆坐发愁,忽听外面人叫马嘶、吵杂喧嚷,乱成一片;吃惊之下,忙出帐查看,却见许多军兵惶急奔走,去往城北方向;往城北看去时,遥见粮草辎重囤积之处,红光闪耀,似有火起。
陈敬龙惊骇诧异,观望未毕;一名军士从北面急急奔来,到了陈敬龙跟前,也顾不得施礼,惶急禀道将军,不好了粮仓失火,火势堪猛”
陈敬龙大惊失色,慌道快快扑救多调人手,全力灭火”转身挥臂,命附近奔走观望的军兵全去救火,快去,快去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粮草……”
他下令未完,负责北城防守的项拓匆匆奔来,身上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须发都烧焦了大半;远远便扬声叫道不必派人了救不熄了,不用白费力气”话说完时,人也已奔到了陈敬龙身前。
陈敬龙急道未曾尽力,怎可轻言放弃?快去召集人手,全力扑救……”项拓摇头叹道火刚起时,我便赶去扑救,已经尽过力了;但粮草上淋满油脂,只能越着越旺,随非神仙下凡,否则休想能救得熄”
陈敬龙听说粮草上淋满油脂,不由一愣;尚未反应,左烈、严奇二人接踵奔来,询问究竟出了事情。
项拓解释道粮仓失火火刚起时,我在城头便望见了,急忙带人赶去扑救;不料那火势蔓延奇快,再救不熄;我发觉有异,仔细查看,原来粮草上竟是早就淋有许多油脂的就只我留神查看这片刻工夫,火势又盛许多,险些把我困在火窟里逃不出来……”
他尚未讲完,慕容滨滨与吴旬自北奔来;未到跟前,慕容滨滨便已急急叫道敬龙,有人放火我去火场看过了,是十余处火头同时燃起的,分明有人故意而为,绝非无意失火”
吴旬亦是烟熏火燎、眉发皆焦;等慕容滨滨一说完,便立即接口骂道绝对是有人放火他**的,只这片刻工夫,便烧的如火焰山一般;我赶去救火,发觉情形不对时,竟险些逃不及,差点儿变成烤猪;失火哪有着的这般快法?***,这绝对是有黑心短命的王八蛋故意放火,绝不了”
陈敬龙听二人,心中更惊;急问道火势还有扑灭的希望么?”慕容滨滨与吴旬对视一眼,一齐摇头。陈敬龙急道连一点儿粮草,也抢不出来?”慕容滨滨叹了口气,默然不语。吴旬摇头叹道一片火海,火舌乱喷,人想稍靠近一些都不成,哪还能抢出粮草来?”
陈敬龙抬目向北望去,只见这片刻工夫,火势已比方才盛了不止十倍,火光照的半天皆红;霎,只觉胸中一片冰冷,手足皆颤;喃喃叹道天亡我也……困守孤城,粮草又失……此乃天亡我城中军民也……”
慕容滨滨急道这是有人纵火,与老天无干敬龙,速速下令,寻拿纵火之敌要紧”
陈敬龙强稳心神,点点头,正要下令,却见数十军兵押着十余个绳捆索绑之人快步行来。到了近处,领头一名军兵大声禀道将军,这些人欲要垂索出城,似有投敌之意;恰被我等巡城撞见,因此拿来,听候将军发落”
陈敬龙扫目望去,见那十几个被绑之人都穿着寻常百姓衣裳,此时全都垂头丧气、身躯颤抖,显是十分害怕;想了想,黯然叹道罢了人人喜生恶死;事到如今,这些百姓明知城破在即,想投敌求条活路,亦可理解;不要难为他们,将城门略开一下,放他们走吧”
那领头军兵答应一声,欲要带人离开;慕容滨滨忙阻道且慢这些人当真是寻常百姓么?我怎感觉有些不大对头?”吴旬接口叫道大不对头城中粮草起火不久,便有人想要出城,天下哪有这般巧事?这些人,定有问题”
陈敬龙听他二人一说,登时也觉不对;凝目望向那十几个被绑者,沉声命道都给我抬起头来”
那十余人迟疑片刻,其中一个猛然双膝一屈,跪倒在地,“扑通”“扑通”只是磕头,口中哭泣叫道小的知了,小的知了求将军饶命……”
见有人引头,其他被绑者也都再撑不住;纷纷跪倒磕头,哀叫求饶。
陈敬龙见此情形,已知粮仓之火定是他们放的无疑,不由怒气冲天、须发皆竖;厉声吼道都给我住口抬起头来”
众被绑者听他一吼,吓的齐齐一颤,立即住口,不敢再出声哭求;稍一迟疑,无可奈何,只得都慢慢将头抬起。
诸将目光从众被绑者脸上扫过;陈敬龙与严奇同时瞠目瞪视最中间的一人,异口同声叫道原来是你”
那人身材瘦小,刀条脸、唇薄鼻尖,一看便不是个心胸宽广之辈;正是陈家军军需官宋平康。以往陈敬龙出兵,不做久驻打算,所以从不带后勤人员;唯有这次出兵,本就打算要在城中驻守一些日子,粮草军需都得带足,所以便将后勤人员也都带来,以便照管军需物品;这宋平康身为军需官,当然也是必来无疑的了。
宋平康见陈敬龙瞪视,眼中凶光闪动,不禁吓的浑身乱颤、脸无人色;慌叫道下官知……知了陈将军,您大人大量,饶我这一回……饶我一回……”
陈敬龙缓缓点头,咬牙恨笑道我正纳闷,粮草囤积之处,不许闲人往来,防守甚严,怎会有人纵火成功?原来却正是你这个管理粮草军需之人下的手,这就难怪了”微一寻思,又问道你只因当初害我不成,因而受责,所以便心中怀恨,趁此兵陷绝境之机,焚我粮草,要置我于死地;是么?”
宋平康慌道不是……”他身边一人抢着说道正是如此将军,他说害了您,既报了旧仇,又能到暗族请赏,求个荣华富贵我们是他手下的勤杂兵,只得听命于他;纵火这件事,罪责都应由他一人承当……”
另一人抢道我们听上司命令行事,不算过;将军,您饶过我们……”
陈敬龙喝道全都住口”冷冷瞪视宋平康半晌,抬手握住剑柄,叹道像你这般心胸狭窄且又不理为何物之人,当真少见只可惜,我当初不听忠言,未能尽早将你除去,至有今日之祸唉……不是天要亡我,是我自留祸根、遗害自身,怪不得老天”说着,缓缓将长剑抽出。
宋平康见他抽剑,吓的体如筛糠,慌急叫道下官……不不……小的一时猪油蒙了心,干出糊涂事,现在已经了,已经后悔的不行陈将军,您向来宽宏大量,不计较嫌隙微仇;您……您再饶我这一次,饶我一次;我以后给你做牛做马,报您大恩大德”说着,不停气的猛力磕头,直磕的额上皮开肉绽、血流披面。
陈敬龙咬牙恨道嫌隙微仇,我确是从不计较;但如今,你焚我粮草,要丧送城中数万军民性命,这还叫嫌隙微仇么?除我以外,陈家军将士与你有何仇怨?虎狂军将士,与你有何仇怨?这城中百姓,又与你有何仇怨?数万军民被你丧送,便将你斩上千刀万剑,亦难解此恨;却让我如何饶你?”说着,已抬剑指住宋平康咽喉。
宋平康受剑所制,再不能磕头;僵直跪着,双眼死死盯着剑身,不敢稍移;情急大叫道陈敬龙,你……你不能杀我严将军是我表哥,他冒死到相安城来助你,对你……对你恩重如山;你杀他亲戚,还算是人么?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陈敬龙微一迟疑,转头向严奇看去。严奇双目含泪,上前两步,伸手将陈敬龙长剑推开,望着宋平康,悲笑叹道你既知我在城中,焚粮之时,可想过我的生死么?你有何脸面,提起这亲戚之情?你在军中十余年,这军中老兵,皆可谓你的手足弟兄,你竟能干出害他们的事来,当真毫无人性似你这等猪狗不如之徒,本也不配死在陈将军剑下;你既提起亲戚之情,也罢,便让我这做表哥的,送你上路吧”言毕,不理宋平康如杀猪般嘶号乱叫,左手揪住他头发,右手拔出佩剑,拦颈一挥,将他头颅割下。
陈敬龙大声赞道杀的好当真能做到大义灭亲者,世上能有几人?严将军,你是难得的英雄好汉,敬龙佩服”
严奇摇头苦笑,双泪长流;凄然叹道当初是我用此禽兽之人;城中数万军民受难,严奇难辞其咎我已无颜再见同袍,与诸位就此别过”叹息未毕,一咬牙,横剑往颈上勒去。
四百三十五节、雪上加霜
四百三十五节、雪上加霜。
四百三十六节、敬龙决别
四百三十六节、敬龙决别
众将见严奇欲要自刎,无不惊骇。慕容滨滨反应最快,抢上一步,纤手急探,早将严奇手腕牢牢抓住,急劝道严将军,小人恶行,与你无干;你万万不可行此拙事”
严奇虽是武将,却也抵不过慕容滨滨的力气;被她控住手腕,挣扎不脱,再也无法抬剑;哽咽叫道严奇用小人,至此大祸,有何面目再苟活于世?慕容将军,你让我去吧”
项拓上前抱住严奇手臂,焦急劝道严将军,咱们为将的,死也要死在战场上;如此窝囊自刎,岂不丢人?你想死,那也容易;左右粮草没了,再也无法久守,你索性开城出去,与暗军大战一场,最后轰轰烈烈的战死,不是更好么?”
吴旬哭笑不得,斥道项副将,阻人自刎,有像你这样劝法的么?”
项拓尴尬应道我哪懂得劝人?反正……拖得一时是一时,能暂时让他不死,便是好的”
陈敬龙听项拓劝说之语,却心有所动;沉吟劝道严将军,对也好,也罢,当此危机存亡关头,其实无暇计较自我接掌陈家军以来,屡受挫折,众副将死的死,去的去,如今已是羽翼凋零、臂助稀少;你本是后备军大将,统军多年,经验颇丰,当此艰难之际,正该相助敬龙才是,怎可轻弃有用之身、自寻短见?”
严奇寻思片刻,长叹一声,垂落长剑,颓然问道敬龙,我严奇论智论勇,都算不得很强;还能帮上你吗?”不跳字。
陈敬龙重重一点头,沉声说道你能帮我的,无人可替待我发落了身边之事,再向你解说”言毕,转头向跪在地上那十余个纵火的勤杂兵望去。慕容滨滨、项拓二人见严奇垂剑,知他已消去自刎之念,便也将他手腕手臂放开。
押解纵火之徒的那数十军兵,对这些焚毁粮草、坑害同袍的败类都恨入骨髓;见陈敬龙望来,纷纷大叫将军,这些人非杀不可;您快下令”“将军,让我们杀了这些恶贼”“杀,杀”……
陈敬龙缓缓点头,森然喝道杀”话音未落,众军兵已刀枪乱下,顷刻间,纵火之徒尽数尸横就地。
陈敬龙见奸贼正法,命那数十军兵你们分散奔走,传我将令,通知所有军兵,整理军备,准备集结;再通知百姓,全都集合一处,准备起行”
众军兵虽不解此令何意,但也不敢多问,纷纷应命,四散奔去。
严奇诧异问道敬龙,你要做?”
陈敬龙喟然叹道正如项大哥所说,粮草没了,再也无法久守;唯今之计,唯有趁军兵尚未受饥、战力仍在,尽早突围”
此言一出,众将相顾失色。吴旬急道陈少侠,不可如此行事暗族皇家骑士团战力强横;有他们阻挡,我们根本就没有突围成功的希望;去突围,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慕容滨滨接口道就算事至绝处,拼死一搏,也不能立即突围。突围须得趁敌不备才行;现在城中火起,城外暗军发觉,定全在观望猜测,无人休息;此时出城,暗军立即便可集结围攻,硬拼之下,咱们难逃覆灭之祸”
陈敬龙苦笑叹道我正是要趁他们全未休息、立即可以集结行动之机”转头定定望着严奇,沉声说道严将军,项副将悍勇有余而智谋不足;吴副将威望不够,难以服众;慕容副将身份特殊,声名不能太过张扬;他三人,皆无法执掌陈家军。唯有你,统兵多年、曾为大将,智勇才干、经验声望皆足堪用;事到如今,敬龙无可奈何,只能将陈家军交还与你,让你再担此重担;望你突围成功后,能善保兵力、修养生息,使此军恢复元气,再有作为……”
不等他说完,严奇已惊疑莫名,愕道敬龙,你说?你要我……接掌陈家军?”
陈敬龙缓缓点头,正色道严将军为人忠义,陈家军归你麾下,将来定能为保我轩辕出一份力气轩辕族内忧外患、危如累卵,敬龙无力回天,有负王爷重托,羞惭无地;如今我只能尽力而为,保存这一支护**兵;如能成功,严将军,望你将来也能尽力而为,保国护民,莫要辜负王爷……莫要辜负敬龙”言毕,还剑入鞘,伸手抓起严奇手掌重重一握,又郑重叮嘱道尽力而为尽力而为……严将军,千万莫忘敬龙最后嘱托你这四个字”
众将听他这话,心中皆已明了。严奇紧紧抓住他手掌,急道不,敬龙,我不让你去咱们有同袍之义,理当同进同退、同战同死”
陈敬龙用力挣开他手掌,正色嘱道贺腾在白虎城北五十余里处的铁盔山;突围之后,你可引军去那里落脚一会儿我引小部军兵从西门而出,敌军恐我突围入其境内,必会全力拦截;趁其它方向敌军赴战,防守空虚之机,你引大队自东门而出,突围或有希望将城中百姓,置于队伍中心守护,如能突围成功,亦可将他们带出苦海;要紧,要紧”
严奇急道不成;你这一去,必死无疑……”陈敬龙喝道纵然不去,城破之日敬龙亦必死无疑;如今不过早死几天,却能换得数万军民活命;何乐而不为?”
严奇稍一寻思,无奈长叹一声,双目含泪,垂下头去。
项拓叫道陈老弟,你带大队突围便是;我由西门而出……”陈敬龙苦笑叹道唯有陈敬龙现身之处,暗族皇家骑士团才必然恋战、绝不转移;突围之军,才有成功希望;你去,没有用”
项拓寻思一下,知他说的不;只得退而求其次,道我随你引敌,帮你厮杀,这总行吧?”
陈敬龙摇头叹道突围之军,需有悍勇之将开路、断后才行;你不用帮我厮杀,去帮严将军厮杀,才是正经”
项拓缓缓点头,抬手在陈敬龙肩上重重一拍,凄然叹道好……来生有缘,你我再一处喝酒”言毕,长声悲笑,叫道我去集结军兵”转身大步走开。
陈敬龙转头望向慕容滨滨,刚要;慕容滨滨抢道你不用多说,我分得出轻重我定会拼尽全力,开路突围,你尽管放心”
陈敬龙点点头,又望向吴旬,正要开口,吴旬抢道你不用多说,我跟定你了;你劝我赶我,全没有用,不必浪费力气”
陈敬龙急道吴大哥,你突围出去,将来还有作为,还能为保国出力……”吴旬正色打断道你引军突围,身边连个战力稍强的将领都没有,像样子么?如此行事,又怎能使暗军不起疑心?倘若因此使暗族骑士起疑,转移拦截严将军等人,结果如何?再说,你若想支持久些,将暗军绊住,给严将军等人挣出足够突围,便非得引领义营豪杰上阵不可;我本是义营副将之一,又怎能在最后关头,离营而去?倘若如此,义营豪杰岂不要骂我八辈祖宗么?”
陈敬龙稍一寻思,觉他说的有理;迟疑道可是,你……唉,我没能带你行走江湖,完你心愿,却将你拉上战场,领你送死;未免太也对你不起”
吴旬坦然笑道我离开边境小城,随你而行,无非是想过的精彩一些,不使一生平淡乏味。如今我做将军,也曾冲锋陷阵,也曾浴血搏杀,过的还不够精彩么?嘿,连暗族武力最顶尖的金宫骑士我也交过手了,此生复有何憾?陈少侠,是你让吴旬此生有这许多精彩;吴旬感你恩德,心甘情愿随你赴难你明我心意,便不必再言”
陈敬龙长叹一声,凄然笑道吴大哥;多谢……你既随我而去,我便带你所掌军兵引敌吧。请你去跟部下说明情况,愿意去的,便去;不愿去的,咱们不能强迫,让他随严将军走便是”吴旬答应一声,转身行去。
陈敬龙望望左烈,欲言又止。
左烈叹道陈将军,你想说的话,虽没说出口来,我却也能猜出一二。我左烈看重功劳,与敌交战,是想搏个封妻荫子,并非当真忠义为国;但我并非全无心肝,今日见你言行,岂能无动于衷?……唉,见过你这样大仁大义的英雄,我若再只顾贪图名利地位,还算是人么?罢了,私欲不堪再提;从今往后,我只随严将军而行,全力助他保国卫民便是我左烈也是条汉子,说出的话,必定算数;陈将军尽管放心”
陈敬龙喜不自胜,正色道左将军,你能下此决心,敬龙代轩辕百姓向你道谢”左烈连连摇头,喟然叹道跟你比起来,我下此决心又算得?嘿,你不道谢还好,这一道谢,倒让我羞的浑身冒汗、无地自容了”
陈敬龙点点头,振作精神,笑道众位将军,咱们就此别过,各自行事吧你们留神观望,待城西打起来,城东暗军调兵去帮之后,再出城突围”
严奇、左烈一齐答应一声,心中悲痛,都不忍再谈;对视一眼,一齐转身,快步走开。
唯有慕容滨滨,仍留在原地,木然不动。
四百三十六节、敬龙决别
四百三十六节、敬龙决别。
四百三十七节、死战引敌
四百三十七节、死战引敌
陈敬龙见慕容滨滨不走,诧异问道你还有何话说?”
慕容滨滨缓缓上前两步,拉起陈敬龙残废的右手,定定看着;凄然叹道敬龙,我曾说过,要做你一手一足,永远追随扶助你,可现在……唉,大队突围,少不得我来开路;为更多人性命着想,我只能离你而去了我并非贪生怕死,你也莫要怪我食言”
陈敬龙笑道这话从何说起?你如此抉择,才是对的;我先前怕不能说服你,曾担了好大的心呢;既然你知晓轻重,不用我来劝说,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慕容滨滨微一点头,目光抬起,怔怔望着陈敬龙面容;幽幽叹道几番生死相扶,今宵别矣痛失知己,情何以堪?……让我……情何以堪?……”叹息未绝,声已哽咽,眼中泪光闪动。
自平定和顺王爷之乱初相识时,陈敬龙见慕容滨滨拼死抢夺虎符,胸怀万民、舍生取义,便已将她视做红颜知己;此时听慕容滨滨,分明亦将视为知己;霎,满怀欣慰、胸怀大畅,感慨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陈敬龙能与你这巾帼豪杰、红fen英雄惺惺相惜、互认知己,今生复有何憾?滨滨,来生倘若有缘相逢,你我定要再做”
慕容滨滨缓缓点头,用力一咬嘴唇,脸现刚毅之色;朗声笑道不用来生滨滨尽力抗敌,必定有一天会战死沙场;也许过不多久,你我便会泉下相逢眼下不过暂别而己,又何用伤感?敬龙……你……一路走好”言毕,松开陈敬龙右手,深深望他一眼,转身大步行去,再不回头。
陈敬龙见她慷慨果决,不做小儿女之态,更是由衷赞叹。
不多久,吴旬奔回禀报:手下七百多江湖豪杰、六千多寻常军士,听说身为大将、名满天下的陈敬龙都肯拼将一死,引敌救护同袍,无不受其大义所感,皆愿随行赴难,并无一人退缩畏避。
陈敬龙听闻此讯,又悲又喜;当即下令,立即整队,准备出发。
片刻工夫,队伍集结完毕。陈敬龙持矛牵马,来到队前;扫视观望,见队中人人挺胸拔背、神色决然,不禁心中感动;大声叫道众位……”只说了四个字,却喉头哽住,再说不下去。
吴旬到他身边,低声禀道陈少侠,咱们这一支队伍,人数太少,震慑力不足,只怕难以引动其它方向的敌军”
陈敬龙稍一寻思,深以为然;愁道那办?若多增人手,让更多人去送死,实在可惜”
吴旬沉吟道我倒有个想法,不知行不行得通依我看,最好让我引义营豪杰先出城去,冲乱敌军,然后你再引军突出。如此连续出兵,敌军慌乱之下,有可能顾不得分辨人数多少”
陈敬龙稍一寻思,叹道别无它法,只能这样了你……这便去吧”
吴旬答应一声,翻身上马,扬刀大叫开城门原本义营豪杰,都跟我来”
城门开处,吴旬一马当先,直冲出去,七百多义营豪杰,紧随其后。
陈敬龙立于城门口,向外观望,眼看着吴旬等人背影渐渐没入黑夜之中;过不片刻,只闻敌营响起厮杀叫嚷声;叫嚷声迅速蔓延,顷刻整个暗军西营哄然大乱起来;显然正如慕容滨滨先前所料:城中火起,暗军发觉,全都起身观望,并无一人休息;一受敌袭,暗军立即大有反应。
陈敬龙听得敌营已乱,忙跃上马背,蛇矛前指,厉声大叫众位,跟我杀”叫声未绝,已打马冲出城去。六千多军兵高声呐喊,随后涌出。
等陈敬龙引军冲近敌营时,只见吴旬等人已撞翻几处围栏,拥入敌营,正往来冲突,狠杀守在寨边的弓箭手。那些暗族弓箭手被冲的七零八落,已无法有力阻敌。陈敬龙引军冲营,并未受到箭雨阻挡。当然,吴旬所引的义营豪杰,方才在箭雨之下却不可能全无折损;原本七百多豪杰,现在已只剩五百多人了,那近二百人,都已死在冲锋路上。
西营中的暗军受义营豪杰惊扰,纷纷集结,正往寨边靠来,欲将来敌包围剿杀。
陈敬龙冲到,与义营豪杰会合一处;舞矛大吼陈敬龙在此,挡我者死”当先奋力冲杀,直往敌营核心撞去。
吴旬的算计,果然有效。暗军霍然受袭,举营皆乱之下,已无法细听蹄声,分辨随陈敬龙而来的兵马究竟多少;况且黑夜之中,目力有限,无法看清敌军规模,属实难以确定敌军数量。此时听得是敌军之首陈敬龙亲自出马,暗军皆以为城中军兵尽来,纷纷叫嚷不好,敌军情急拼命了”“敌军全力相拼,不可轻视;快请骑士团来”“要请别营援助,防有漏网之鱼”……
陈敬龙引军冲杀不久,暗军西营内,忽地响起急促鼓声;跟着东、南、北三面暗军营中,接连有鼓声响起。
陈敬龙听此鼓响,知是西营敌军向其它三营求援,其它三营已有回应;不由心中大喜;当下更加狠命厮杀,猛向西冲,佯做突围之态,引敌军情急。
那些江湖汉子,不惯马战,杀的兴起,又纷纷跃下马背,徒步砍杀。有他们这一支战力强悍的特殊队伍随陈敬龙在前开路,寻常暗军当然抵挡不住。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陈敬龙一军已冲至敌营正中位置。
陈家军正冲杀行进间,忽地前方敌军纷纷退避让路,拥出一支队伍。队中个个身着厚重板甲、头戴覆面头盔;正是皇家骑士团赶来迎敌。骑士队伍最前,一人不戴头盔、满头黄发,手持十字巨剑,正是曾与陈敬龙硬碰过一招的金宫骑士肯依特。
陈敬龙一见这骑士队伍,不由心中一凉,情知再过不久,所引军兵必将被屠戮殆尽;外表却不敢带出丝毫凄伤之意;放声大笑道来得好暗族皇家骑士团,我早有跟你们硬碰一场的念头,今夜正可如愿”
肯依特见果是陈敬龙到来,又惊又喜,笑道哈,陈敬龙,你送上门来,再好不过且看今晚你还能不能再从我剑下逃得性命”一言未完,已催马上前,奋力一剑,向陈敬龙当头直劈下去。
陈敬龙不躲不闪,狂吼一声,蛇矛直出,戳向肯依特胸口。肯依特哪知他早打定必死的主意?眼见他上一手便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不禁大吃一惊;慌忙收剑格挡,诧异叫道你这算?高手过招,哪有像你这样乱来的?”
陈敬龙全没闲心与他多话;蛇矛刚被格开,立即收矛再出,没头没脑的乱搠;口中大叫众位,放开手脚狠杀,莫要堕了我陈家军威风”
随陈敬龙而来这些人,全知今夜万无幸理,早都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时听陈敬龙这一喊,哄然应诺,当即人人狂吼乱叫,猛冲猛杀,以命搏命者大有人在;个个势若疯虎。
正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敌。此时陈敬龙手下数千人一齐拼命,其威势当真骇人。五百多义营豪杰直撞向正面相对的暗族骑士队伍,个个斗气运到极处,不管是人是马,只管狠杀,全不顾防护自身。众暗族骑士未料到敌军竟会悍勇若此,无不惊骇;措手不及之下,顷刻间已有过百骑士被格杀当场;队伍哄然大乱起来。其余陈家军普通军兵,迎击两侧敌军,亦是个个顶刀撞矛、舍命硬碰,狠砍狠杀。众暗军受其狠厉之气震慑,均生惧意,个个畏缩不前,攻势大缓。
那肯依特在陈敬龙蛇矛没头没脑的狂刺乱戳之下,只顾格挡应付,竟得不出空出招反击;想要凝力与陈敬龙硬碰,陈敬龙蛇矛来去却又太过迅速,全不给他机会。
二人纠缠正紧,忽地旁边一骑斜刺冲来;马上端坐一人,身穿紫袍,手持紫色巨弓;吼声如雷,大叫肯依特骑士,陈敬龙此来有诈;速速分兵去其它三面围堵,才是正理”正是雷振现身。
陈敬龙听雷振话语,不由大惊不好;此人心智极高,已识破我亲身引敌,欲保大队的计策;倘若肯依特当真依他所说而行,则大队突围必难成功;那可糟了”脑中飞速运转,口中大笑道雷大哥,你终于来了哈,有你相助,今夜突围定能成攻;待入了暗族境内,咱们定要大干一场,搅他个天翻地覆”
他这话一说出来,肯依特登时神色大变,骇然叫道姓雷的,你果然是奸细……”雷振又急又怒,厉声吼道他这是挑拨离间;如此幼稚的伎俩,你居然也会上当,当直是蠢到了极处我这便亲手将其格杀,证我清白”说着,催马靠前,巨弓横扫,击往陈敬龙腰间。
陈敬龙忙垂矛格挡。弓矛相交,“砰”一声大响;巨弓去势立止,陈敬龙却抵不得雷振斗气雄浑,蛇矛斜斜向外荡开,去势如电。
陈敬龙虽惊不乱,百忙中左手横推,使蛇矛去势稍移,对准侧面近处一名暗族骑士。那骑士正与一名义营豪杰相斗,未料到旁边又来攻击;蛇矛到时,措手不及,被斜打在肋后,登时肋骨断折、内脏震碎,尸身扑落马下。
陈敬龙急叫道雷大哥,到这关头,已不需再有所掩饰;只管放手杀敌便了,何必再暗助于我?”
肯依特见雷振挥弓将陈敬龙蛇矛“拨”开,“助”他打死己方一人,不禁惊怒交集;慌张叫道雷振果然是奸细纱维亚,你还不出手帮我,莫非想我死么?”
他叫声方落,只见骑士队伍中猛地蹿起一人,凌空扑向雷振;右手挥出,一支长有尺半、形如镰刀、后头连有细铁链的怪异兵器,脱手飞出,往雷振侧额击去。
四百三十七节、死战引敌
四百三十七节、死战引敌。
四百三十八节、天赐良机
四百三十八节、天赐良机
随着肯依特大叫,骑士队伍中猛然跃起一人,挥掷怪异兵器,攻向雷振……lvsexs。
雷振见那形如镰刀的古怪兵刃击来,脸上立显凝重之色;右手巨弓斜扫,去挡那镰刀,同时左手抬起,去背后箭筒里抽出一支狼牙铁箭。
眼看镰刀就要与巨弓交撞,跃起那人忽地一声清叱,手臂急抖。
镰刀后面所连铁链,末端缠在那人手腕上;随着那人手臂抖动,铁链震颤,镰刀猛地向上一跳,从雷振头顶掠过,落向他身后;雷振挥出的铁弓,登时挡了个空。
跃起那人身形下落,足尖在一名暗族骑士肩头轻轻一点,又再跃起,疾向雷震扑来,同时右臂猛收;从雷振头上掠过的镰刀刚向下沉,被铁链一扯,直往雷振后脑勾去,迅疾无伦。
雷振听得脑后风响,忙弯腰曲背,向前伏身;镰刀勾空,随铁链而回。那跃起之人此时斜斜扑落,离雷振已不足丈许;凌空右手微动,已将镰刀接入掌中,同时左手疾甩,三枚十字钢镖脱手而出,射向雷振面孔。
如此近的距离内发射暗器,着实不易应付;幸好雷振早有准备,左手疾抬,狼牙铁箭快如闪电般连颤三颤,“叮叮叮”三声脆响,闪不容发的将三枚钢镖击开。
钢镖方被击开,空中那人已落到雷振身前,双足踏上马头,嘴巴一张,“嗤”一声轻响,一枚寸许长的钢针冲口而出,射向雷振左眼。
口内竟然喷出针来,如此招数,着实太过诡异。雷振促不及防,再也躲闪不开,百忙中,微一扭头,避开眼睛要害,让那钢针射中脸颊,同时大吼一声,巨弓横扫,击向那人双足。
那人双足微蹬,向后纵退;雷振猛然竖弓搭箭,开弓射去。狼牙铁箭外裹紫电,离弦而出,迅若奔雷,眨眼已到那人肩窝。那人身在半空,无从借力,躲无可躲,眼见铁箭射到,骇然惊叫;匆忙挥舞右手镰刀格挡。刀箭相交,“咔”一声大响,声若霹雳。铁箭去向微偏,从那人臂过划过,斗气将其臂上巴掌大的一块灼的冒起青烟;那人被铁箭所附斗气冲击,再也稳不住身形,闷哼一声,斜斜摔落地下,连滚数滚方才停住。
说来话长,其实二人行动均快,交手换招迅速至极;从那人跃起出击,到跌落在地,中间不过常人呼吸一两次的工夫。
直到那人摔跌在地,翻滚停止,陈敬龙方才看清其模样如何;只见其穿着黑色紧身衣裤,胸前高耸、纤腰一握,却是个;看其脸上,肤色白如牛奶,眉目如画、红唇似火,甚是美艳,年纪约有二十五六岁;因头上戴着黑色丝帽,看不见头发是何颜色。
肯依特见那女子受伤摔跌,登时慌的手足无措;弃面前强敌陈敬龙于不顾,急急跃下马背,到那女子身边,扶住她肩头,焦急问道你样?伤的要不要紧?”
那女子微微摇头,尚不及开口回答;雷振又抽支铁箭搭在弦上,箭头指向那女子,微微拉弦;厉声喝道直相未明,便向我出手;你们这些纨绔子弟,蛮横骄奢,不通人情事理,纵有过人武力,却全无半点头脑可言,真真都是废物暗族君主居然派你们这种蠢货统带骑士团,真是用人不明、到了极处”
肯依特见雷振箭头指来,脸色大变,怒极大叫姓雷的,你莫名其妙投靠暗族,定有阴谋;我早就怀疑你是奸细,果然不……”
雷振怒吼道放屁我若当真是奸细,刚才一箭,直接射往纱维亚胸口,结果又会怎样?我射她肩窝,分明是手下留情,你还不明白么?”
肯依特脸色紫涨,放脱纱维亚,立起身,双手紧握剑柄,大叫你才是放屁我们金宫骑士,武力超绝,用得着你来手下留情?我今天便杀了你这奸细……”说着,挥舞巨剑,便要上前与雷振交手。
那纱维亚急叫道住手”肯依特微怔,转头问道?”纱维亚叹道他刚才若射我胸口,我不能将铁箭完全挡开,不死也必重伤;他手下留情,确实不假雷振不是奸细,我现在已经了”
肯依特急道你是金宫骑士,可能挡不开他一箭?”纱维亚叹道我本就只擅突袭,不擅正面交战……”不待她说完,雷振抢道哼,你们做了金宫骑士,便以为天下无敌么?我雷振斗气之雄浑,远非你二人可比;往常你们欺我辱我,我总忍耐,是不屑与你们这些蠢材一般见识,你们可别当真以为我打你们不过”说完,斜睨二人,连连冷笑,满脸鄙夷之色。
(此来六名金宫骑士,至此全部登场;鲍兹、霍里弗曼、克罗斯、林克西亚、肯依特,早都亮相,唯有这第六名金宫骑士始终不现踪迹;现在读者们应该明白为了吧?呵呵,不是飞花写的有所疏漏,只因纱维亚不擅正面交战,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出手参战的。)
纱维亚脸上也涨的通红,但寻思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叹道你说的不;我斗气水平,确实较你相差太远”微一停顿,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递向雷振,歉然道射中你脸颊的钢针,是有毒的;虽然你斗气浑厚,能把毒逼出,但还是服下解药,以保万全的好”
肯依特微一迟疑,接过解药,走去递到雷振手里。
雷振拔出脸上钢针,撕开纸包,将包中药粉倾入口中吞下;笑道误会消除;下面该联手对付陈敬龙了”纱维亚跃起身来,叫道不”肯依特亦点了点头。
三人往陈敬龙方才驻马之处望去,齐齐愕然;却见那里只有两匹主人已经战死的空马停留,却哪还有陈敬龙的影子?
原来,这战场上人马纷乱,本就不易盯住一人。方才雷振清白未明,与肯依特、纱维亚二人僵持,随时有交战的可能;肯依特、纱维亚二人,正如雷振所说,是两个幼稚无知的纨绔子弟,虽然武力不弱,却不懂世故人情、分不清轻重缓急,全没头脑经验可言;他二人既与雷振纠缠,注意力便只在雷振一人身上,对陈敬龙全然忽略。
至于雷振,虽头脑精明,但面对两名武力高超、随时可能发难的金宫骑士,却也丝毫不敢大意;未能消除误会之前,自是聚精会神防备二人,暂顾不得留意陈敬龙有无举动。
在此情形之下,陈敬龙悄悄走开,避离这三名强敌,雷振等三人全无知觉;竟连他是何时走的,都不。
正在三人愕然观望,寻找陈敬龙时,忽听南北两面,都有隆隆巨响传来,是许多马匹奋蹄疾奔的声音。正是其它方向的暗军,听得求援讯号,立即派兵来助;众暗军观望城中火势,全未休息,集结起行十分迅速;这一会儿工夫,便已经赶到西面军营了。
便在南北两面蹄声猛响的同时,只听得相安城东,突然杀声大起,喧嚣震天。
雷振脸色大变,愤极叫道果不出我所料;陈敬龙此来突围是假,其大队从别面突围才是真的唉,你们这两个蠢材,不听我言,可误了大事了”
肯依特、纱维亚二人听他口口声声只叫“蠢材”,均显怒色;但听得城东声响,情知雷振所说不假,却也没脸倔强还口。稍一迟疑,肯依特叫道我这便带人,去阻拦城东之敌”
雷振摇头叹道敌军绝处求生,这突围之势,定然猛恶非常。东营分兵来援助这里,营中兵力不足,绝难抵挡敌军冲势,势必一触即溃。敌军突围成功,已成定数,便是你现在赶去,也来不及阻挡了”
肯依特急道就算来不及阻挡,也可追袭掩杀”雷振苦笑道不能孤军深入敌境,就算追袭,也不能追出很远,就算能斩杀一些敌军,亦必有限,无补大事唯今之计,当先寻陈敬龙,将其格杀,万万不可使其逃脱;尤其不可让他突出重围,流落到暗族境内;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
肯依特、纱维亚二人深以为然。当即三人分头行走,于乱军中穿梭往来,寻找陈敬龙踪影。只是人马纷杂交、密密麻麻,要这这种情形下寻出一人,却又谈何容易?
却说陈敬龙,其实离开并不很久。
他本存必死之心,并不曾动过趁乱脱逃的念头。肯依特怀疑雷振之心极重,陈敬龙见了,便想趁此机会,加以诱导,使其自相残杀,为轩辕族除去一两个强敌。直到纱维亚说雷振不是奸细时,他仍在旁边观望,颇为打算不能实现而失望;同时亦蓄势待发,准备放手一搏,要与三位高手一战,死个轰轰烈烈。
便在这时,一人奔到他马旁,低声唤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陈敬龙转头看去,那人正是吴旬,此时已杀的遍体皆红、如被血洗。
陈敬龙愕道走?往哪里走?”吴旬紧靠在他腿边,仰头轻声说道那两个白痴金宫骑士,万分难得。得他二人绊住雷振,这机会实为老天所赐,不容失避开他三人,其他骑士、军兵,有谁拦得住你?奋力杀透重围,突入暗族境内,搅他个天翻地覆……”
不等他说完,陈敬龙已喜动颜色,应道不快走”吴旬当即牵住马缰,步行厮杀,在前开路;陈敬龙虽亦出矛杀敌,却绝不呼喝出声;二人悄悄避往别处,全未引起雷振等人注意。
四百三十八节、天赐良机
四百三十八节、天赐良机。
四百三十九节、透围而出
四百三十九节、透围而出
陈敬龙与吴旬混于乱军之中,并力杀敌,冲突行进;正走着,忽闻南北两面蹄声如雷,迅速接近,跟着便听见相安城东杀声大起。二人均料想到是何情况,不由相顾而嘻;陈敬龙激动笑道敌军分兵,大队突围必成哈,成功了;当真成功了”吴旬连连点头,含泪笑道这七千多好男儿,血没有白流死的值得……值得……”感叹未绝,脸上仍是笑容,声音却已哽咽。
陈敬龙经他一提,转目四下观望,只见所率兵马,此时已被暗族骑士冲击的七零八落,再无队形可言;各小股军兵,外围皆有数倍敌军围攻,只能各自为战,彼此不能相顾;而在兵力、战力双重巨大差距下,轩辕兵马折损迅速,眼看再过不久,便会被剿杀干净。
陈敬龙眼望那许多热血男儿在敌军重围中浴血苦战、陆续倒下,不由心痛如被刀割;大声叫道吴大哥,我不能舍部下而逃咱们去冲开重围,将军兵们收拢起来,带他们一齐突围”言毕,夺过缰绳,拔马便往一股被围轩辕军兵处冲去。吴旬急忙跟随行走。
那一股被围军士约有百余人,外面围攻的暗族骑士,却少说也有五六百人;当真是围的水泄不通。陈敬龙来到近处,内力运到十足,厉声怒吼,蛇矛舞动如风;狂扫乱戳之下,接连击杀二十余名暗族骑士,冲透重围,与那些受困军兵会合;叫道都跟我走,我带你们突围
那些轩辕军士见陈敬龙冲到,无不喜动颜色,纷纷欢叫将军来了将军来了”与此同时,外面包围的那些暗族骑士纷纷大叫陈敬龙在这里快来帮忙,别让他逃了”
吴旬跃到马旁,扯住陈敬龙战裙,焦急叫道陈少侠,这样不行敌军知你动向,定会全力围堵;这样根本就没有成功突围的希望”
陈敬龙急道只能如此;让我舍弃部下,自顾逃命,我做不到我情愿与部下同战同死,也不愿苟且偷生”
吴旬死死拉住他战裙,沉声喝道于必死之际出现两名白痴金宫骑士,绊住雷振,这是苍天要留你性命,让你继续为轩辕万民出力你不能辜负苍天厚爱;不能舍弃轩辕百姓”稍一沉吟,奋力抢过陈敬龙手里的蛇矛,将钢刀塞进他手中,沉声嘱道陈少侠,我们这些肯随你来引敌的人,本就没想能再活命;你不须再为我们操心轩辕族,可以没有吴旬,可以没有这七千将士,但不能没有陈敬龙;你一定要保住性命,一定要突围出去,一定要为抗敌保族再建功劳你……莫要让我失望”言毕,狠狠一咬牙,转身跃上一匹空马,拨缰舞矛,放声狂叫陈敬龙在此,挡我者死”径自往北冲去;再不回头。
那百余名军士,见吴旬如此作为,无不愕然;但随即便有几个较为机灵的反应,高声叫道随将军走,保护将军”跟在吴旬马后向北冲去。
再受这几人一引,其余军兵亦都反应;哄然一阵大哗,数十军兵紧随吴旬冲去;另一少半军兵,却反向南冲,领头一个小队长模样的人,亦是手舞长矛,放声大吼陈敬龙在此,挡我者死”
陈敬龙望着吴旬奋力冲杀、渐离渐远的背影,不禁泪眼模糊,凄然叫道吴大哥——”叫声出口,猛地想起吴旬所嘱,忙强自稳定心神,拭去泪水,略一分辨方向,闷声不响的纵马舞刀,孤身向西杀去。
乱军之中,忽地两处响起“陈敬龙在此”的高呼声,且声音所去方向截然相反;轩辕军兵听闻,固然诧异,暗族将士听闻,却更是愕骇异,不知该去哪个方向追击围堵才对,尽皆茫然失措。
片刻之后,各处听闻呼声的小股轩辕军兵,都已猜到这呼声来由及用意,于是效仿者不乏其人。一,十余处叫声接连响起,都在高呼陈敬龙在此;挡我者死”声音去向,却全不一样,分往四面八方。
众暗军听得这许多“陈敬龙”叫喊,更是无所适从;虽明知其中有假,奈何分不出哪个是真,实不知该去往哪里才对;无奈何,只能依旧各守原处、照旧厮杀,并不往一处聚集。
陈敬龙跃马舞矛、冲锋陷阵的场面,许多暗军都见过,甚至可以说,那精钢蛇矛已成为普通暗族军士识别陈敬龙身份的依据;而陈敬龙持刀对敌的模样,却没有一个暗军见过;况且黑夜之中,想看清相貌衣甲,分辨对方身份,着实不大容易。(自特制钢刀断折后,陈敬龙便没再用过刀;呵呵,大家有没有留意呢?)
因此,真正的陈敬龙挥刀砍杀敌军,竟没人认出他便是陈敬龙;他一路向西猛冲,并没有受到十分强力的阻拦。正如吴旬所说,除了雷振与那两名金宫骑士,其余暗军还有谁是陈敬龙的敌手?在敌军没有着意集结拦阻的情形下,他冲突行进,当真势如破竹。冲杀一个多时辰之后,陈敬龙眼前霍然开阔,原来竟当真冲透了敌营,来到军兵丛外。
见当真透围而出,陈敬龙不禁悲喜交集,暗自长叹苍天,我今日不死,莫非当真是你有意眷顾么?既然你眷顾于我,又为何要使我屡受重挫、手足凋零?你留我性命,究竟是要我有所作为,还是要继续戏弄于我?”一,心中百感交集,激动难抑。
乱军丛中,人马交杂,相互遮挡视线,他冲突行进,不很惹人注意;此时他透营而出,孤零零一骑冲出军兵丛外,立时便惹人注目。军兵丛外围许多人看见了他,纷纷大叫不好,有敌人突围而出”“啊哟,有漏网之鱼;快去追击”“不能让他逃了;快快放箭”……
随着乱嚷声,数十骑冲出军阵,向陈敬龙追来;同时又有许多暗军张弓放箭,射向陈敬龙。
陈敬龙不敢稍停,一边舞刀护住背后,格挡箭支,一边打马狂奔,向西疾逃。乱箭纷落,未能伤到陈敬龙,却给追赶他的那数十骑造成极大阻碍。那数十暗军恐被自家箭雨误伤,不敢迅速接近陈敬龙,均收缰止马;纷纷大叫不要放箭;伤了自家人”
便在这些追兵停马迟滞的工夫,陈敬龙早隐入黑夜,逃的远了。
弯月西垂,夜将尽时,陈敬龙已离相安城足有七八十里。
听得身后并无追兵,他才稍稍放心,止住奔势,慢慢行走,以恢复马力;心中暗自掂掇;“我该往哪里去呢?当真深入暗族,凭我一人之力,又能有何作为?大干一场,搅他个天翻地覆,不过是一时意气之语罢了,其实不是一个人能干得来的不往西去,又该往哪里走?暗军知我突围而出,定会分布追击,回归轩辕之路,尽被堵死,定回不去往北逃,不知是地方,吉凶殊难预料。往南逃……”想到这里,精神陡振,暗叫不,往南逃暗族南部与半兽族相接,我逃往南面,或许便有机会逃去半兽族;到那时,回归轩辕自然不成问题”
主意打定,再不茫然,当即拔马住南而去。刚行出不到两里,忽闻东面蹄声隆隆,迅速奔来。
陈敬龙知是追兵,不敢怠慢,忙打马急驰;不料,那奔来蹄声循他蹄声追赶,竟越离越近,无法甩脱。
陈敬龙暗自诧异他们马匹都跑的这样快?”稍一寻思,立即省悟是了;是暗族骑士他们骑的都是良马,我这寻常马匹,当然跑不过他们”凝神倾听蹄声,估计追来之敌不过二十余骑,当即止马不逃,心中发狠左右逃不脱,不如血拼一场你们急着给我送马,我又怎好拒绝?”
片刻工夫,追兵已到近处,果然只有二十余骑,亦果然都是骑着良马、穿着厚重板甲的暗族骑士。
那些骑士见追上“漏网之鱼”,无不大喜,跟着发觉那“漏网之鱼”驻马等待,竟不逃走,又复愕。诧异之下,不敢大意;纷纷止住奔势,慢慢接近陈敬龙。一名头领模样的骑士大声叫道轩辕族的逃兵,你被我们追上,便绝逃不了。趁早放下武器,下马投降;我们保证不伤害你性命就是”
陈敬龙听他,显然还不知这条“漏网之鱼”究竟是谁,不由心中冷笑;寻思一下,沉声问道两军交战,情形样了?”
那头领模样的骑士大笑应道凭你们那一点点兵力,还能样?当然是被我们杀个干净了你想活命,便趁早投降,不然……”
陈敬龙虽明知部下绝无幸理,但耳听那人说出“杀个干净”四字,却仍忍不住既悲且怒;顾不得听他多说,厉声打断道轩辕好汉,不会屈膝投降你们左右已杀了那许多将士,不差我这一个;要取我性命,只管来吧”
那头领模样的骑士冷笑道你想顽抗到底?嘿,你定是还不知我们暗族骑士的厉害”说着,打马上前,挺矛往陈敬龙胸口戳去。
陈敬龙亦打马前冲,内力运处,挥刀往长矛挡去。刀矛交撞,那骑士抵不得陈敬龙神力,长矛脱手飞出;微愕间,两马交蹬,陈敬龙“刷刷”连出两刀,快如闪电;第一刀将其欲拔佩剑的右臂斩断,第二刀砍中其侧颈,将其头颅斩下。
其余那些暗族骑士,见本领不弱的一名同伴儿,竟一合之间便被这“漏网之鱼”击杀,无不骇然失色。稍一静默,其中一人惊急问道你本领这样高强,绝不是普通将士;你究竟是谁?”
陈敬龙露齿一笑,森然说道暗族骑士的厉害,我早;可惜你们看我出手,仍猜不出我究竟是谁;原来我陈敬龙的厉害,你们并不”
众骑士听他此语,相顾愕然;随即一人惊慌大叫果然是陈敬龙突围而出的,果然是陈敬龙”跟着另一人大声叫道陈敬龙入我暗族境内,后果将不堪设想;大家一齐上,说也要把他杀了”
众暗族骑士听他这一说,均以为然,当即一齐打马,挺矛向陈敬龙冲去。
四百三十九节、透围而出
四百三十九节、透围而出。
四百四十节、狼去虎来
四百四十节、狼去虎来
陈敬龙见众骑士冲来,哈哈大笑,反手用刀背在马臀上一拍,直迎上去.
双方临近,正对面的一名骑士挺矛戳向陈敬龙胸口;陈敬龙钢刀反撩,由下而上,击向对方矛头。刀矛相交,只听“呼”一声响,长矛在大力冲击下,疾扬而起,迅猛异常;那骑士死抓矛柄不肯松开,却控不住长矛上扬之势,结果被矛杆反抡打中脑袋,登时盔裂头碎,尸身仰落马下。
位于他左右两侧的两名骑士,此时亦挺矛戳向陈敬龙;矛到中途,忽见同伴连陈敬龙一击都挡不住,刚一交手便即毙命,不由惊愕骇异,手上略缓。
便在他二人长矛稍一迟滞的工夫,陈敬龙钢刀连出,在两支矛头上分别一击。“砰砰”两声大响,那两名骑士抵不得陈敬龙层次分明却又瞬间齐至的五重力道,登时被震的臂骨断折、内脏碎裂。闷哼声中,两人口里喷出的鲜血从面甲下沿涌出;两具尸身微一摇晃,接连栽落马背。
马匹奔势不止,在两具尸体落马的时候,双方交。陈敬龙所骑之马,是从两匹主人刚被杀死的空马中间穿过;便在马匹蹬的瞬间,陈敬龙忽地左足用力,在马蹬上一撑,身形斜起,凌空扭转,扑落在身欲过的一匹良马背上,同时钢刀横扫,斩中旁边一名骑士,将其拦腰砍为两截;跟着手臂疾挥,钢刀脱手而出,掷在另一名骑士背上,将其由背至胸,刺个对穿;紧接着又垂手抓住缰绳,用力一拉,那良马被大力一扯,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奔势立止。
众骑士又奔出数丈,方止住马势,拔马转头;凝神一望,见方才一次冲撞交的工夫,竟已有五名同伴死在陈敬龙手下,无不骇然失色。
陈敬龙脸露狰狞笑容,缓缓抽出所佩长剑,冷冷喝道了陈敬龙厉害的,现在想逃,还来得及”
众骑士面面相顾;静默片刻,一人叫道他力气太大,不可力拼须凭招式胜他才行”又一人接口叫道如此冲锋交战,能与他接上手的人数有限,无法合力围攻;大家分散开,将他围住,一齐动手”
众骑士均以为然,当即驱马分散,绕转包抄,将陈敬龙围在中间。陈敬龙眼看着众骑士分布围拢,只微微冷笑,却驻马静立,全无举动。
片刻工夫,众骑士包围妥当;其中一人叫道大家一齐动手准备……上”随着他这一个“上”字出口,众骑士一齐催马上前,长矛齐出,向陈敬龙搠去;矛到中途时,均抖动斜转,去势有所变化,显然是想凭“精妙”招式克敌。
眼看长矛纷纷攒来,陈敬龙轻喝一声,长剑疾动,舞成一团,将全身裹护严实。
“叮叮”脆响,密如爆豆;近二十柄长矛,全被长剑挡开,竟无一能越过剑网。当然,陈敬龙舞剑甚急,不及凝力之下,也只是将来矛挡开而已,却无暇在兵刃交撞的瞬间连出数重大力震伤敌人。
便在众骑士长矛齐被剑网弹开的瞬间,陈敬龙剑势猛停,手臂急回,将长剑收入鞘内,跟着斜身探掌,将一支刚被挡开、正欲缩回的长矛矛杆紧紧抓住。
那长矛主人眼见敌人要夺兵器,不及多想,下意识的便用力扬矛,欲往回夺。陈敬龙却不夺他长矛;借那长矛上扬之力,左腿疾抬,足尖在马背上轻轻一点,身随矛起,凌空扑向那长矛主人。
那长矛主人骇然惊呼,匆忙松手放脱长矛,垂手欲拔佩剑;刚刚握住剑柄,尚不及用力拔起,陈敬龙已然扑至;凌空左掌疾探,按上那骑士头顶,猛地一扭;“喀”一声轻响,那骑士颈骨扭折,脖子大转,面孔正正对向背后,眼见是不活了。
陈敬龙左足踏上马颈,挥手将那尸体推落,正要转身坐上马背,旁边一名骑士却反应极快,已挥矛撅来。
陈敬龙冷笑一声,微一斜身,让过矛头,探手抓住矛杆,往回一送;那骑士抵不得陈敬龙力气,双臂猛然曲回,矛柄底端狠狠撞上侧腹,登时跌落马下;侧卧在地,弯腰屈背,蜷成大虾模样,全身剧烈抽搐,却发不出一声痛呼;显是伤的极重,虽没立即死去,却也离死不远了。
陈敬龙借他这长矛撞击反震之力,却又从马颈上跃起,背脊对着另一名离的较近的骑士,凌空撞去。
那骑士见他是背对而来,似乎全无防范之力,不由大喜;匆忙举矛刺去。他却哪里,陈敬龙得易筋经改造体质,耳力已远非常人可比;其听风辨位,连金宫骑士肯依特的一剑都能挡开,又岂能判断不出这一名寻常骑士长矛来势如何?
眼看矛尖就要刺上陈敬龙脊背;却见陈敬龙上身微微一斜,已然避开,让矛头从右腋下掠过,右臂虚夹矛杆,身形毫不停顿,凌空飞至,直撞进那骑士怀里。
那骑士惊慌大叫,松开长矛,伸手欲推陈敬龙;手掌刚触上陈敬龙后背,陈敬龙左肘后撞,已击中他心窝。“砰”一声闷响,那骑士闷哼一声,摔落马下,再不动弹;显然在陈敬龙这猛力一撞之下,内脏已被震碎,立刻便没了气息。
陈敬龙将那骑士撞落,将其马匹据于跨下;手上毫不停顿,左手抓住右腋所夹的长矛,猛然横扫,将斜后方一名骑士头颅打的粉碎,跟着挥矛掷出,将正对面、相隔足有四五丈远的一名骑士小腹刺穿。
说来话长,其实他行动迅疾如风,从舞剑挡开那许多长矛,到最后掷矛刺死一人,这中间不过常人心跳十几下的工夫(若不是行动如风,又怎可能轻易便将这些骑士格杀?)。
众骑士眼见这须臾之间,又有四名同伴死在陈敬龙手底,且陈敬龙举手投足,皆可至人死命,骑士厚实盔甲在其手底直如纸糊的一般,根本起不到防护作用;不由都惊的瞠目结舌、愕然失声。
陈敬龙冷冷扫视剩余的十几名骑士,左手握住佩剑剑柄,森然笑道我还是那句话:了陈敬龙厉害的,现在想逃,还来得及”
众骑士面面相觑;稍一迟疑,其中一人颤声说道他的本领,足可与金宫骑士相抗;咱们……咱们可万万不是对手”另一人接口道再打下去,只是白白送死;咱们根本杀不了他……”
这人话还不曾说完,他身边一名骑士猛地拔转马头,猛夹马腹;叫道你们缠住他,我去通知金宫骑士、引大队人马来……”叫声未完,马匹急奔,早去的远了。
这人说的冠冕堂皇,其实不过是找个理由,当先逃命罢了,在场有谁看不出来?众骑士明知留下与陈敬龙纠缠,必死无疑,且其杀人如风,根本就无法阻留他太久,根本不可能拖延到大队人马赶来;白白送死于大事全无补益,又有谁肯做那傻瓜?见有同伴逃走,众骑士当即发声喊,一齐拔马,往东而去;人人争先恐后,再没一个肯稍停一停的。
陈敬龙挺胸直背,端坐马上,冷冷望着众骑士逃走,并不打马追赶。直到众骑士逃得远了,再看不见,他方长长吁了口气,颓然伏倒在马颈上,四肢软垂,再不稍动。
他并未受伤,只是太累,着实已累的难以支持。
他本就体虚未复,先前在乱军之中,冲杀一个多时辰方透出重围,体力已然消耗将尽,随后又打马奔逃数十里,不得休息。方才与众骑士相斗时,他又明知敌军大队人马随时可能赶来,万万不能多有耽搁,因此出手投足、一招一式,尽是竭力而发,力求以最快速度毙敌;众暗族骑士之所以在他手下全无反抗之力,正是因他全力相搏、威猛异常,倒也不能说是那些暗族骑士全无本领、狗屁不如;他这一番竭力出手,虽是依仗内力神威克敌,却也不可能全不消耗体力,在接连击杀九人之后,他实已到了疲累欲倒、浑身酸软如棉的地步。他方才之所以连续两次出言,恐吓yin*敌人逃走,正是因为太过疲累,自知不能久持;不然,在部下尽亡、心中悲愤难抑的情况下,他又怎可能不放手痛杀一场,以消胸中块垒?
陈敬龙伏在马背上,只觉身体重逾千斤,连一根手指都再抬不动,心中却知敌军大队人马随时可能赶到,此地万万不能久留”喘息片刻,感觉稍恢复些力气,便强自挣扎,坐起身来,驱马走去,将其余主人被杀的八匹良马收拢一处;心中盘算我是带着这九匹马走好呢,还是只带两三匹好?多带马匹,可以久驰而不忧马力匮乏,艰难时又可杀马裹腹,不愁食物短缺,利于长途奔逃;但只恐马匹太多,过于惹眼,难以逃脱暗军追踪;若只带两三匹马,又怕长途奔逃,马力难以维持……”
正盘算未定,忽地心中似有所动,背上莫明其妙泛起一丝寒意,只觉身上寒毛不由自主,根根竖起。
陈敬龙心中大骇,情知这怪异感觉定有来由;忙凝神扫视周围、侧耳倾声附近声响;可目力所及,不见异物,耳力所及,不闻异响,竟全然没有半点异常之处。
陈敬龙找不到异常,却更是惊骇;强自稳住心神,稍一思索,扬声叫道雷振,你既然来了,为何不肯现身?你想偷袭我么?”
四周一片寂静,无人应答,便连虫鸣鸟叫也不闻一声。
陈敬龙微一沉吟,缓缓抽出长剑,目光转动,扫视周围;又冷笑道雷振,你就在这附近,绝不会那两个金宫骑士,本领未必高过我去;眼下暗军中,能让我心生惊警,却又发觉不了其行踪之人,只你一个而已。你想偷偷潜伏,暗算于我,主意倒打的不;只可惜,我知你到来,凝神戒备之下,你未必能有得手的机会”
他话音刚落,猛听得一声弓弦大响,声若霹雳;距他十余丈外,一块大石后面,一团紫光飞出,迅疾如电,直奔陈敬龙侧肋射来。
四百四十节、狼去虎来
四百四十节、狼去虎来。
四百四十一节、拖延等待
四百四十一节、拖延等待
陈敬龙早有戒备,眼见紫光射来,情知力不能挡,匆忙向后倾身,躺倒在马背上,让那紫光从身胸前掠过;跟着挺腰坐起,向紫光出处看去,只见从那大石后面,缓步踱出一人;身形魁伟、气度雄壮,右手提着巨弓,威武若神;正是雷振.
雷振从石后转出,停住脚步,向陈敬龙打量几眼,点头赞叹道好小子,本领进步神速,当真令人惊讶;若任你如此发展下去,只怕过不两年,连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了”口中,语气平静;左手却又从背上箭筒内抽出支狼牙铁箭,搭在弓弦上。
陈敬龙皱眉问道你来了很久了?”
雷振微一点头,应道不;我听到你的马蹄声,为防你知觉潜逃,所以弃马步行追来;我比那些骑士只晚到片刻而已;你们打斗的整个经过,我都看在眼里”稍一停顿,又摇头叹息道你我初相识时,你本领低微的很,不过两三年的工夫,却竟成为一流武者中的高手了;进步之快,着实令人惊叹我雷振号称是精灵族年青一辈中的天才人物,但在这习武天分上,却不得不承认,着实比你不过……唉,杀掉你这样罕见的习武奇才,当真可惜,可是,却又不能不杀……”叹息未绝,巨弓已慢慢端起,箭头指向陈敬龙,左手扣弦,缓缓拉动。
陈敬龙此时筋疲力尽,情知他再发几箭,应付不了,定然有死无生;眼见他就要动手,脑中飞转,忙含笑赞道我习武天分虽然不低,但头脑终究比你不过你来的如此之快,定是一听闻有人突出重围,立即便想到是我,所以不等人清理战场,找寻我的尸体,便立即追来了;是不是?你头脑之聪、反应之快,确实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了的;确实无愧于天才称号”
雷振微微冷笑,将弓弦拉满,沉声道你讨好我也没用处杀了你,便可搏得暗族人信任重用、便可让我才干本领得以施展;如此机会,我绝不可能放弃……”
陈敬龙忙道我不是讨好你,我也不指望你能饶我一命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会追的方向如此准确,轻易便找到了我?我死在你手里,已成定局,只希望你能解我此惑,莫让我死的不明不白”
雷振听他这一问,脸上略显得意之色,不自禁将弓弦一缓;冷笑应道陈敬龙与半兽族颇有渊源,天下无人不知;你想逃命,却又不得回归轩辕之路,只能逃往半兽族,以求绕道回归轩辕;如此简单的事情,我又怎会猜不出来?我离开大队后,不往西追,而是直接便往西南方向追来,果然轻易便寻到你了;嘿,说你头脑比不上我,那也确实不”
陈敬龙缓缓点头,叹道原来如此”稍一沉吟,又问道你早就到来,却不露面;是怕那些暗族骑士分了你的功劳么?”
雷振冷冷应道我当然不想有人分我功劳,但这并不是最要紧的我要尽除暗族人对我的疑忌,唯有孤身杀你才行;若与那些暗族骑士合力行事,未免有当着人面、无法徇私之嫌,就算杀了你,怕也不能完全消除暗族人对我的疑忌之心;这才是我忍耐许久、不肯露面的主要原因”
陈敬龙缓缓点头,感叹道雷大哥,你变了好多依你初与我相识时的性情,想杀谁,定会立即动手,绝不可能忍耐得住,静静等待这许多时候”
雷振全身微微一僵,缓缓垂下弓箭;默然片刻,低声叹道“要成就事业、施展报负,有时便免不了要抑制性情、委屈隐忍;我想在外面的世界立足,便不能再暴躁狂傲、特立独行;我只能强行控制,改变,虽然这改变很艰难……但必须如此,无可奈何”说这话时,眼中颇显忧伤,脸上满是落寞之色,再不是威风霸气、不可一世的模样。
陈敬龙轻声问道雷大哥,你在暗族,是不是过的很艰难,很不开心?”
雷振嘴角微挑,露出一丝苦笑;黯然叹道我不是暗族人,却身处暗族军中;身边的人,全对我有疑忌之意,全都排斥我、压制我,我又怎能开心?”
陈敬龙温声劝道既然如此,你又何苦委屈,替暗族人效力?雷大哥,你如果确实不想再回精灵森林,便随我到轩辕族去吧;你与轩辕族人外貌并无大异,在轩辕族,不会有人对你疑忌排斥”
雷振缓缓摇头,长叹一声;忽地又将弓箭端起,对准陈敬龙;冷笑道轩辕族内忧外患、覆亡在即,我去那里做?我要施展才干报负,便只能留在实力最强的暗族;就算受些委屈,我也愿意你想劝我倒戈,纯属做梦,趁早不必浪费口水了”微一停顿,又咬牙恨道暗族唯一肯真心信我、全不疑我的将领,就是死在你的诡计之下;我这便杀了你,给他报仇”说着,将弓弦扯紧,便要放箭。
陈敬龙急叫道且慢动手;我还有话要说”
雷振怒道你唠叨许多废话,不过是想拖延而已,当我看不出来么?事到如今,除非有神仙下凡来救你,否则你必然死在我箭下,绝无幸理;无论你怎样拖延,最终也难逃一死,却又何苦浪费心力?”
陈敬龙仰头轻叹一声,淡淡说道明知无幸,我又何必拖延?我是想在死前,解你疑惑,免得你纳闷一生;你既不肯容我多说,罢了,这便请动手吧”言毕,还剑入鞘,负手端坐,一付放弃抵抗、任人宰割的模样。
雷振奇道解我疑惑?……我有纳闷之事,须你解答?”
陈敬龙只是仰头看天,瞥也不瞥他一眼;淡淡说道你头脑远胜于我、学识远胜于我,可镛城攻守之争时,你用尽心思,却占不到半点上风;我处处料你先机,将你克制的死死,难道你不感觉奇怪么?”
雷振微一迟疑,皱眉叫道不;这件事,太没道理,我确实十分疑惑你当时为何能事事料在头里,将我克制?”
陈敬龙淡淡笑道想将你克制,也未必非得头脑胜你,难道深知你性情作风,便不可以么?我虽与你接触不多,对你了解不深,但当时巧的很,镛城里却恰好有个对你极为了解之人,而这人学识又恰好不比你差,恰好这人又把我当成,肯全力帮我;事情就是这样,你现在可明白了吧?若是再没疑惑,便请动手吧”言毕,昂头挺胸,俨然准备慷慨就义。
雷振听了他这一番话,却是身心俱震;不自觉垂下弓箭,急急问道对我了解、学识又不比我差,那是谁?可是……可是小仙?”
陈敬龙皱眉撇嘴,不耐烦道既然猜出是她,又何必多问?你要杀我,便趁早动手;我命在顷刻,实已懒得再与你唠叨不休、浪费口水”
他反催促雷振动手,雷振却反而坚决不动;焦急问道小仙回轩辕族了?她还好吗?她……她有没有提起过我?她有没有说恨我怨我,再不理我?她现在身在何处?她有没有说过会再回暗族找我?……”
陈敬龙听他一叠声问个不休,冷笑打断道你还在意雪么?嘿,这可当真奇怪;我只当你有了暗族美女陪伴,早把雪忘个干净了呢”
雷振急道我没有忘记她,我没有不在意她我只是有几次喝醉了,头脑糊涂,才与那些暗族侍女胡闹;我……我不是有心背弃她……”
陈敬龙冷笑道不是有心背弃雪?她不肯留在暗族,你却非要留在暗族;如此大事上与她背道而驰,还不算背弃么?”
雷振面孔紫涨,厉声叫道这不是背弃我想搏个出人头地,想让她锦衣玉食、享受荣华富贵,有不对?我想让心爱的过上好日子,难道这也有么?”
陈敬龙仰天叹道你希望得到的,雪却未必喜欢她性情淡漠,喜的是清静逍遥,并不在乎荣华富贵;难道如此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再说,你能狠得下心,抛弃所有亲人,别人却不可能如你一样狠心;你逼雪背弃精灵族,明明是让她痛苦,还谈让她过上好日子?”
雷振无言可对;垂头默立片刻,黯然问道她回精灵族了,以后再也不会见我了,是不是?”
陈敬龙微微摇头,道她回精灵族不假,但以后会不会再见你,我不据我看来,她对你并非全无感情,如果你肯放弃眼下所求,回归精灵族,或许她肯不记前嫌,原谅于你,也说不定”
雷振垂头思索半晌,猛地一咬牙,狠狠说道我一身本领,绝不能默默无闻,老死山林;鱼于熊掌,不可兼得;为展雄心,就算失去心爱之人,那也无可奈何陈敬龙,你想以儿女之情打动我,那也行不通;我是非杀你不可的;绝无回转余地”说着,抬起头来,又端弓指向陈敬龙。
陈敬龙微微一笑,叹道你背弃精灵族,舍却所有的亲人,可见是个心狠绝情之人;我早知你不会因儿女之情改变初衷。我提起雪,本没指望能打动于你,但我,你曾对雪一往情深,突然听得她的消息,绝不会全无反应,必然要询问探听。我只不过想找个话头,与你多聊片刻,阻止你立即动手罢了”
雷振愕道你说?”
陈敬龙仰头望天,幽幽说道不会有神仙下凡,赶来救我;但是,老天会救我你说我有心拖延,确实不,我正是在拖延;但我这拖延,绝非无用我一直抬头望天,你当我是无意的么?嘿,那你可了我是在观察等待,等待老天救我的一刻……这一刻,就要到了……”
四百四十一节、拖延等待
四百四十一节、拖延等待。
四百四十二节、痛下杀手
四百四十二节、痛下杀手
雷振听陈敬龙喃喃念叨,说等待老天来救,不禁诧异莫名;愕然道你胡说八道些?莫非太过怕死,已经吓的神志不清……”话还不等说完,霍地眼前一暗,再看不见任何。
便在此时,只听陈敬龙大笑道我等的就是这一刻雷大哥,告辞了”随即只听“刷刷”几声长剑破风的轻响,跟着数匹健马长声嘶叫;蹄声骤起,杂乱无章,分往不同方向奔去。
雷振看不见,不是他眼睛出了问题,却是自然条件导致如此。
有一句话,人人听说过,叫做: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那黎明之前,星月尽落而日头未升的短短一瞬,天地间一片昏黑,伸手不见五指,当真是黑到了极处、暗到了极处,任你目力如鹰,在这一刻也只如瞎子一般,休想能看得见半点。
而现在,便正是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陈敬龙费尽心思拖挺,也正就是为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雷振忽然目不见物,不自禁心中一慌,但随即便省悟到为何如此,立刻稳住心神;耳听剑响马嘶,不由大急,扣着弓弦的手指急松,狼牙铁箭直往先前陈敬龙驻马之处射去。借铁箭所附斗气的紫光观望,只见一片空荡,陈敬龙人马皆已不在原处,这一箭,是明明白白射个空了。
雷振心急如火,忙又抽支铁箭搭在弓上,可张开弓来,耳听那许多马匹所去方向全不相同,不知陈敬龙是在哪一匹马上,这一箭实不知该射往哪里才好;一时只能愣愣端着铁弓,呆立原处,茫然无措。
这最黑暗的时刻,极为短暂,来的突然,去的也极快。不一会儿,东方天空渐渐亮声,旭日将升;目力视物,已然无碍。
雷振扫目观望,周围只有草木石块和那些暗族骑士的尸体,陈敬龙及那些马匹却全都已奔去无踪。
眼见必能杀死陈敬龙的机会竟如此失,雷振不禁愤急难抑,仰天怒叫陈敬龙,你这奸猾小贼……”叫声未歇,忽地一愣;皱眉思索片刻,缓缓收起弓箭,沉吟自语道生死一线,他居然仍能稳住心神,谋算脱身之策,且懂得利用天时之利;如此机智、定力,这还是我以前所认识的那个狗屁不懂的笨小子么?……嘿,居然料我心思,提起小仙来拖延,令我明知有诈却难脱其算;此人心智成长之快,着实令人震惊”
沉吟片刻,转头望向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旭日,心有所感,不禁动容;喃喃叹道智勇兼备、声名赫赫;这次你若能逃得性命,回归轩辕,定会如这旭日一般,光辉万丈,不可遏制陈敬龙……也许……你就是我将来最强的对手……你我之间,也许注定会有一场龙争虎斗……”定定望着那旭日的双目中,神采闪动,有兴奋,有期盼,有狠厉,亦有着一丝戒惧。
且说陈敬龙,趁天地昏黑的一刻,挥剑连刺,赶得众马分散奔走;却是打马向西疾逃而去。
等东方发亮时,他所乘良马已奔出数里;陈敬龙回头观望,再看不见雷振的身影,确定已脱离其掌握,这才长吁口气,将悬在半空的心慢慢收回肚里;暗自应幸如此情形,居然仍能让我逃得性命,可当真是老天青目有加,有意留我了唉,侥天之幸,侥天之幸”
庆幸片刻,慢慢收住马匹奔势,却又不禁生出些沮丧之意,暗叹方才空自盘算,到头来,却仍只有一匹马而己;仅凭这一马之力,绝无法长途奔逃;想彻底甩脱追赶搜寻我的暗军,看来是行不通了唯今之计,只有潜踪匿迹,行走,尽量避免被敌军才行”又想雷振既然料到我有逃往半兽族之意,定会安排布置,断我去路;我若再往南逃,便是自投罗网了;南边绝不能去。看来只能往北逃了;虽不知北面是所在,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去碰碰运气”打定主意,当即拨转马头,缓缓向北行去。
他慢慢行走,马蹄声不扰听力;一闻得远处有隆隆蹄声响起,便立刻寻找树木、大石等物藏匿身形,等追兵再走;如此行了两三个时辰,接连避过七八拨暗族军兵,居然未被。
他半夜临时起意突围,事先未曾进食,而后厮杀半晚,腹中存食消化殆尽,早就饿的紧了;等行到中午时分,已是腹如雷鸣、口唇干裂,实已饥渴难耐。
正行间,忽见前方一座高楼,比轩辕族正常三层木楼还要略高一些;通体皆为大石彻成,颇显紧实;楼体为圆锥形,底部较粗,直径约有三十余丈,往上慢慢收细;楼体四周,遍布着许多黑黝黝的洞口,似若窗户。
陈敬龙暗自掂掇这楼房建的如此古怪,与我轩辕族全不相同,看来我已是身在暗族境内无疑了不管是在哪里,既有此楼房,其中必定有人居住,亦必定会有食物;且去探探,或能得些吃喝,补充体力,也说不定”当即策马往那怪楼缓缓行去。
他当然不知,这并不是怪楼,而是城堡。这处城堡,正是暗族境内,离两族边界最近的一座,以往堡外驻扎军队,亦可算是一处边防要塞;两族开战后,暗军侵占轩辕领土,此地已成后方,不须再留兵防备轩辕族人越境而来,所以原本的驻军尽已调往前线,这城堡才再没有大队军兵守护。
陈敬龙行到那城堡近处,听得城堡西面似有人语,知门在那边;当既把马缰拴在一场大石上,背靠堡壁,慢慢行走,往西转去。
行走之际,只听西面一人说道我猜他不会那么笨,到这里来送死;你们敢不敢跟我打赌?”另一人笑道打赌?追寻他的军队不断来往,他逃命还来不及,可能敢光明正大的到咱们这来?这是谁都能想到是的事情,又何必用你来说?”
这人话刚说完,又一人接口道不,不;我不认同你们的看法你们想,他是个杀人如麻的厉害人物,又屡次挫败我族大军,名声响亮;像他这样的人,胆子一定大的很,没不敢干的……”
不等这人说完,第一个的人不屑笑道厉害人物?你没听说么?他一见了金宫骑士,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根本不敢交手。以前的传说,都是假的我倒巴不得他来这里才好;到时咱们将他击杀,便是好大一件功劳”
先一人急道我可不这么认为他能从数十万军兵丛中突围出来,肯定是很厉害的;只凭咱们这城堡里的几十个卫兵,可未必是他对手”第一个那人哈哈大笑,道一个人打败咱们几十个人?我可不信。咱们所有人一齐扑上去,压也把他压死了”……
陈敬龙耳听他们,心中暗自冷笑原来是在说我嘿,你们小看于我,不关楼门,给我留下进门的机会,再好不过只有几十个卫兵而已,好的很;杀了你们,给我那些死去的部下稍报仇怨,当真不坏”心中发狠,手已握上剑柄,脚上加力,尽快走去。
城堡大门口,是四名卫兵在闲聊。陈敬龙猛然从城堡侧面转出,那四人见了,都是一愣,其中一个脱口问道你是人?”
陈敬龙森然笑道我便是你们正在猜测,敢不敢来之人”言未毕,左脚奋力一蹬,跃前两丈有余,到了那四人近处;尚未落地,长剑已经出鞘,左右一分,将两名卫兵头颅斩下。
其余两人见了,大惊失色;一个惊慌叫道是陈敬……”叫声未完,陈敬龙长剑直刺,贯入其口,剑尖从他后颈透出。另一人吓的浑身发抖,张嘴正要叫喊,陈敬龙右肘猛起,撞中其侧颈;“喀”一声响,那人颈骨断折,脖子歪在一边,尸体慢慢软倒。
陈敬龙迅疾如风的杀掉四人,抬腿便往城堡内走去。刚进大门,城堡一层内二三十人齐齐转头看来,个个面露惊愕诧异之色。这些人分散各处,有男有女,各自在做不同事情;其中穿着盔甲、腰悬佩剑的卫兵占了大半。
陈敬龙旁若无人,并不理会众人目光;自顾收剑入鞘,反手将城堡沉重铁门推上,又将门上铁闩闩好,跟着运起内力一扳,将那粗如儿臂的门闩前头扳的弯转,让人再抽不开,这才反回身,面对众人,缓缓抽出长剑。
在场众人此时已从惊愕呆滞中反应;有的人大声呼叫有敌人快来人帮忙”有的人慌急询问你是人?来这里干?”有的人惊恐问道你关上门,想干?”亦有较为机灵的骇然惊呼是陈敬龙;这人一定是陈敬龙”……一时众人纷嚷,喧杂不堪。
混乱呼叫声中,那些卫兵纷纷抽出兵刃,向陈敬龙奔来;同时通往城堡上层的楼梯处,又有许多人急急奔下。
陈敬龙冷冷扫视众人,森然叹道为免行踪暴露,我不能留下活口今日痛下杀手,赶尽杀绝,你们莫要怪我狠毒”叹息未毕,长剑起处,早将两名奔到近处的卫兵刺死……
四百四十二节、痛下杀手
四百四十二节、痛下杀手。
四百四十三节、魔性大成
四百四十三节、魔性大成
那些卫兵中,并没有高手,虽有几个会用斗气,但修为微浅,着实不堪一提;却有谁能挡得住陈敬龙一击?
陈敬龙放开手脚,长剑挥舞如风,顷刻间连杀二十余人,当真如砍瓜切菜一般,杀的酣畅淋漓。%绿色%%网.
眼见鲜血飞溅如雨,许多异族人惨呼号叫、不断倒在剑下,陈敬龙热血翻腾,只觉心里说不出的痛快;脑中渐渐再无别念,只剩下一个“杀”字。
众暗族人眼见他凶猛如洪荒恶兽,势不可挡,无不惊惧惶恐;都忙不迭的奔走逃命,连卫兵也再不敢上前迎敌。陈敬龙正杀的兴起,忽然身边空荡,再无可杀之人,不禁焦躁难耐;当即想也不想,纵跃前行,向一个逃的稍慢之人追去。
那逃的慢的,却是个娇怯怯的妙龄少女。她眼见陈敬龙一跃便有两丈多,来的迅疾无比,情知绝逃不掉;慌忙跪倒在地,抱头大声哭叫别杀我求求你……求求你……饶我一命”
陈敬龙跃到她跟前,举剑正要劈落,猛然听得她哭叫求饶,心中微有所动,手上登时一顿,劈不下去;脑海里同时冒出两个念头,一个是她不过是个柔弱女子而已,与人无害;她没有能力伤害我,更没有能力去害我轩辕百姓;我又何必杀她?我若不分清红皂白,乱杀无辜,岂不成了全无人性的野兽?”
另一个念头却是暗族人杀我同胞、害我百姓,我为何不能杀害暗族百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血债正该用血来偿;让暗族人同胞惨遭屠戮的悲痛,是给其欺我轩辕的报应,天公地道,我又何必手下留情?”
他两个念头在脑中交战不休,不分胜负,一时难定决心;长剑举在半空,凝滞不动;两眼盯着那少女,心中万分矛盾,忍不住呼呼大喘粗气。
那少女静跪片刻,不见长剑落下,心神稍稍安稳;壮起胆子,微微抬起脸来,偷看陈敬龙;却见他两眼通红,遍体血污,形貌凄厉如鬼;心中一颤,又慌忙垂下头去,不敢再看。
陈敬龙眼力过人,便在那少女微一抬头的工夫,早将她模样看个清清楚楚;见她脸上稚气尚未褪尽,颇显天真,不禁心中一软;举剑的手臂不由自主缓缓垂落。
那少女见他迟迟不杀,希望大生;稍一寻思,又抽泣求道你别杀我……我没做过坏事,不应该这样年轻就死掉;你……你不能杀我……”
陈敬龙心中交战,愈战愈烈,直闹的胸闷难当、烦乱欲呕;听那少女哭求,脑中全无思索,随口喃喃叹道你没做过坏事,不该死;可我轩辕族那许多百姓、我手下那许多将士,他们又做过坏事?难道他们的死,便是应该的么?”
那少女果然天真,听他,竟浑然不知思忖揣摩;随口应道一些卑贱猪猡而已,死就死了吧,不值得痛惜我可不一样,我是暗族人,而且是贵族;我的性命,珍贵的很……”
陈敬龙内心交战之际,忽然听到这样一句话,登时身心剧震,杀意狂涌,不可抑制;不可滥杀无辜之念,瞬间崩溃,消失无踪,以牙还牙之念,占据脑海,再不稍移;厉声大叫暗族人视我轩辕人如同猪狗,我又为何不能把暗族人当成猪狗?杀猪屠狗,何须仁慈?”叫声未歇,长剑高举直落,将那少女从头至胯,直着劈成两半。
这一剑劈下,眼见血光飞溅,陈敬龙心中霍然通畅,再无阻塞,只觉一股说不出的欣喜惬意填塞胸间,兴奋而以自控,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刚笑了几声,心中却又忽地泛起焦急渴望,只想见到更多鲜血才好;行凶恶念汹涌如潮,忍无可忍;狂躁之下,脑中全然不知思索,只能依照心中愿望而行;厉声狂叫杀,杀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狂吼声中,转目扫视,见城堡一层大厅中人,都已逃去二层,周围再没别人,当即纵身舞剑,沿石阶而上,往二层闯去;但遇见人,不辨男女老幼,只是挥剑便杀,毫无迟疑……
陈敬龙当然不会,就在他挥剑劈死那少女的一瞬,心中魔根已成,从此嗜血之性,将与其终身相伴,再也不能消除。
正所谓:物极必反。
陈敬龙所修习的易筋经,是灭世大劫前,佛教的最高武学心法;心法者,自是与心相通,与其心性大有关联,亦对其心性大有影响。
那佛教讲求的是慈悲为怀,所以其最高武学心法,当真是端正平和,正派到了极处。然而,成佛成魔,仅一丝之隔,正派到极处的,便也恰是与极恶相接,相隔仅止一线而已。
这道理,便如一盆水,若水本就是浑浊不清的,在其中滴入一滴墨滴,水也不过浑的略重一些而已,并无大变,但如果那水本是毫无杂质,清澈至极的,忽然滴入一滴墨,却是黑迹迅速蔓延,水质尽黑,截然大变。
至于能将这佛魔中间所隔一线摧毁的“墨滴”,便是人心中的恶念,亦既是佛教中人所说的“心魔”。
易筋经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后,“心魔”一旦生出,着实再厉害不过;轻则令人神志失常、或疯或傻,重则让人狂暴昏乱,自绝而亡。而唯一能化解消除这心魔之物,便是导人向善的佛教经法,除此再无别物。正是因为这“心魔”原故,所以灭世大劫前,易筋经存在了数千年,佛教中人却将其珍重收藏,轻易不许人看,修习过的寥寥无几;而有幸能获得修习易筋经的,也都是对经法参研极深,定力极强的高僧。
至于陈敬龙,他心无贪念,对色、财、权、势,全无所求,实已将心魔产生的最厉害的几个原由避开;但他心中,却终究去除不掉一个“杀”字,只因这一个字,终使心魔生出,再不能除。
他自幼长于深山,与野兽为伍,性情中颇沾染了些野兽的狠厉残暴,而其打猎为生,天天杀戮、日日见血,心性中更早就带着些嗜血轻杀之意。
自他修习易筋经后,流落江湖,多经磨难,不得以而常常杀人;在此经历诱导之下,他杀心日有所增,渐渐轻忽人命,不再以杀人为意。他也曾对此事有所警觉,深自戒惧,只可惜,他并不这是心魔渐生的迹象,况且就算他,也无法将之消除。
再后来,他投入军中,多历血战,常见成千上万人喋血厮杀,更亲手杀了不知多少人;如此经历,实让他杀心迅速增长,凶性越来越重。
时至今日,他经过一夜浴血苦战,所杀之人多不可数,凶性已尽被激出,而后又拼命逃生,不得休息,精力、体力都异常疲弱,定力大减;这正是魔性大成、深植入心的绝佳机会。
方才他在杀那少女时内心交战,便是魔根欲定而未定、佛魔中间阻隔颇受冲击之时;若在这时有人善言诱导,消其恶念,则心魔一去,陈敬龙生起戒惧之心,以后着意提防,便未必会再生恶念;可惜的是,那少女天真无知,不但没有善言抚慰他,反在无意中,带出不良之言,至使陈敬龙由怒而生恶,就此阻隔冲破,墨入清水,魔性大成,深入心中。
万幸的是,在心魔大成,乱人心性之时,陈敬龙附近有许多人可供其杀戮,以泄凶性,这才使其免于狂暴难抑、自绝而亡。
这习武之人的“心魔”一旦势成,与内力纠结缠连,内力不尽,则恶念难绝,与寻常人偶动恶念大不相同,并不会轻易消除;而灭世大劫之后,佛教已然不复存在,其教中经书更早已绝迹于世;这唯一能化解“心魔”之物既然再不能见,陈敬龙自然是永难去其恶念,魔性再难消除了。
自此日起,陈敬龙性情大变,嗜血贪杀,多行绝事,与以往温和宽厚的性情大相违悖;诸位看官看过此节,当知他何以竟至如此,不必疑惑。
且说陈敬龙杀心难抑,冲上那城堡二层狠杀起来;待将二层中人杀净之后,便又冲往三层。
那城堡总共就只三层;不到一袋烟的工夫,陈敬龙已全都走过,将堡中之人杀了个绝干绝净、一个不剩。
直到堡中尸体狼藉、处处染血,再没活人,陈敬龙凶性宣泄殆尽,焦躁心情方才渐渐平稳;头脑又复清明;转头观望,见遍地尸体中,有许多女子,甚至有几个孩童在内,不禁愕然,心中只是大叫我杀了孩子?……我……我怎会下手杀了孩子?”可眼见在场只剩一个活人,且长剑在手,剑上鲜血淋漓,证据宛然,这些人确确实实是所杀无疑;一,不由惊骇惶恐、茫然无措。
便在他失神之际,忽听得堡外蹄声急响,迅速接近;但据蹄声判断,却只有一骑而已。
陈敬龙闻声惊觉,暗道莫非有暗族高手来追杀我么?”暂顾不得再却寻思痛下杀手之事,忙稳定心神,往城堡下层走去。
刚到一层,那马蹄声也已来到门外停住;跟着听有人在门上重重拍了两掌。
陈敬龙暗道不好;我马匹留在外面,且被我杀死在外面的四名卫兵,尸首未曾处理,来人一见,立知我在这里,绝藏不过事到如今,无法可想,只能与其相见,硬拼一场了”打定主意,当即踱到门口,运内力将门闩扳直,缓缓抽开。
四百四十三节、魔性大成
四百四十三节、魔性大成。
四百四十四节、警惧重托
四百四十四节、警惧重托
陈敬龙抽开门闩,立即退后两步,将长剑执在手中,凝神备战。
稍静片刻,门外那人又在铁门上重重拍了一掌,去闩铁门在他一拍之下,微微荡开,露出寸许宽一条缝隙。
又稍一沉静,突然“砰”地一声大响,铁门被人大力踢开;跟着一条人影疾蹿进来,手举钢刀,向陈敬龙当头劈落。
陈敬龙眼见落刀迅疾凌厉,显然来人本领不弱,心中微凛;疲累之际不愿以力相拼,忙斜身横跃,闪过钢刀,跟着长剑疾出,“刷刷”两剑,攻向来敌。
来人一刀劈空,颇觉意外,微微一愣;跟着见陈敬龙出手反击,剑势灵动、招数精妙,更是大吃一惊;匆忙向后退跃,大叫:“且慢动手!”
陈敬龙听他声音,心中剧震,手上立时停顿;凝神向来人望去,猛然一愕,恍然如在梦中,脱口叫道:“吴大哥?!”
来人三十多岁,黄脸无须,身着盔甲,做白虎军副将打扮;却不是昨夜为护陈敬龙突围,冒其名号冲突引敌的吴旬是谁?他此时盔歪甲斜,满身血污,模样甚是狼狈;左上臂还嵌着一声羽箭,箭杆受他纵跃震动,兀自颤巍巍抖个不停。
吴旬看清陈敬龙模样,登时满脸喜色,喃喃叹道:“你果然突围出来了!……天可怜见,你果然没有死!”
陈敬龙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不禁狂喜难耐;疾跃上一步,扶住吴旬双肩,大笑大叫:“你还活着?!哈哈,你没有死在乱军之中,好极了!真是……真是好极了!”
吴旬连连点头,感慨笑叹道:“是,我还活着!我在冲杀时,有幸碰上十几个本领颇强的义营豪杰;得他们竭力相帮,我终于冲出了重围,没有死在乱军之中!”
陈敬龙喜道:“好,好;活下来便好!那些助你突围的义营豪杰呢?也跟着你逃来了么?”
吴旬神色一黯,叹道:“他们大半在突围途中便战死了;脱出重围之后,为了让我能安然逃走,剩下的几个又留下断后,阻拦追兵……他们……唉,七千余人,现在大概只有你我两个活着的了!”
陈敬龙心中一痛,再也笑不起来;默然片刻,强打精神,问道:“你从哪里突围的?身后可有追兵没有?”
吴旬应道:“我从西北角上突出,起先我只顾逃命,一直往西北逃去,后来遇见好大一片石滩;我见石滩上不会留下马蹄印迹,便灵机一动,奔到石滩中心再转往南来。敌人若循我马蹄印迹追赶,到那石滩便会暂失线索,很需要搜寻一气,应该不会很快追来!”
陈敬龙放下心去,道:“既然如此,咱们不用忙着走!先把外面尸体收拾一下,马匹都牵进来;咱们在这里寻些吃喝,休息一会儿再说!”
吴旬点头叹道:“这样最好!我也正是饥渴难耐,实在逃不动了,忽然见到有这怪楼,便冒险过来一探,想夺些饮食裹腹。我见外面有些尸体,知道这里定然发生过变故,却万没料到,竟是你在这里!嘿,老天留下你我性命,又让我们重逢,逃亡之际相互有个依靠,当真对我们太也厚待了!”
陈敬龙听他此言,亦颇觉幸运,深叹苍天厚爱。
当下二人一齐动手,将门外的四具卫兵尸体一一拖入堡内,将门外血迹撒土遮掩一番,又把两匹马都牵进城堡,然后再把门关好,闩上门闩。
待一切处理完毕,二人不约而同吁口长气,心中这才稍觉安稳。
陈敬龙见吴旬臂上嵌着羽箭,便道:“吴大哥,你受伤了?来,先拔下箭来,我给你包扎伤口!”
吴旬苦笑道:“伤不伤的,暂且不必管它!先寻些饮食才是要紧;我饥渴难忍,着实有些撑不住了!”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堡中,看哪里有东西可吃。
他初入城堡,便与陈敬龙相逢,喜极之下,无暇它顾;随后进进出出、往来忙碌,虽见厅中横七竖八满是尸体,料想都是因抵抗陈敬龙而被杀,也不在意;直到此时,凝神寻找食物,才算第一次真正细看堡内情形。
待看到那个被陈敬龙劈成两半的少女时,吴旬不禁脸色一变,伸指指去,愕然问道:“陈少侠,这……这人……”
陈敬龙轻叹口气,沮丧应道:“是我杀的!”
吴旬茫然呆立;愣了半晌,方喃喃问道:“你怎能……怎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陈敬龙颓然叹道:“不只如此!……你到上两层去瞧瞧吧!”
吴旬微一迟疑,抬腿匆匆奔往上层;不一会儿,又急急奔回;脸色铁青,颤声问道:“那些妇女、老人,还有……还有孩子……”
陈敬龙缓缓点头,干声应道:“是我杀的;全是我杀的!”
吴旬勃然大怒,跃到跟前,抬手狠狠揪住陈敬龙领口,厉声叫道:“你这算什么?你……你……为了活命而杀人,情有可原;可那些老弱妇孺,并没有伤害你的能力;你怕他们奔走求救、泄漏你的行踪,把他们绑起来也就罢了,又何必一定要取其性命?你如此作为……如此作为……这与禽兽有什么分别?”
陈敬龙任他揪着自己领口,也不挣扎,颓然叹道:“我起先,只杀卫兵,可杀着杀着,脑中忽然浮现出镛城、相安城那些百姓,刚被咱们解救时的凄惨情况……”
吴旬额上青筋暴起老高,双目通红,厉声怒叫:“暗族人凌虐我轩辕百姓,残暴不仁,但我们总不能像他们一样冷血无情;你……你对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痛下狠手、滥杀无辜,这算什么好汉?这……这算什么英雄?”言毕,愤恨难当,松开陈敬龙领口,在他胸膛重重一推;怒目瞪视,呼呼直喘粗气。
陈敬龙被他推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却并不动怒;满脸尽是懊悔之色,黯然叹道:“我也不想滥杀无辜……”
吴旬愤然叫道:“你不想杀,可终究还是杀了!陈敬龙,我当你是个仁德无双的好汉、慷慨侠义的英雄,敬重你、佩服你,所以才心甘情愿追随于你,水里火里、刀山剑海,从无退避,就算明知必死,也绝不迟疑;可是……可是……你如今却干出禽兽恶行,全无半点人性,这岂是仁侠之士能干出来的?”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强抑怒气,望着陈敬龙缓缓摇头,咬牙恨道:“我现在……对你失望的很……非常失望……”
陈敬龙长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吴大哥,你对我失望也好,绝望也罢,都请先按捺片刻,容我把话说完!我有一件万分要紧的事,要拜托你,虽然你对我失望,可眼下……我也只能拜托于你,别无它法!”
吴旬深深吸了口气,略一平复激动情绪,冷道:“你想说什么,这便说吧!”
陈敬龙点点头,回忆一下,缓缓讲道:“我先前只杀卫兵,并没想杀害老弱妇孺,可杀着杀着,脑中忽然想起那些被暗族人凌虐的轩辕百姓,怒气大盛,跟着便觉得看见鲜血飞溅,异常开心,难以自控……”当下将如何在杀那少女前内心交战、如何受她一言所激而恶念大起、如何凶性大发狂暴难抑、如何只想杀人身不由己、如何直到把人杀光方才恢复理智等经过详细道来。
吴旬听他讲完,将信将疑,沉吟问道:“你是说,你在杀这些人时,理智全失、不能自控?”
陈敬龙正色应道:“不错,就是这样!”
吴旬见他神色郑重,不似说谎,不禁又多信了几分;怒气渐渐平息,诧异之心大起,奇道:“有这样的怪事?莫非这是什么病症么?可是……可是我却从没听说过世上有这样古怪的病症!”
陈敬龙沉吟道:“我正是感觉此事太不寻常,心中十分警惧!我感觉,这不像是什么疾病,我只担心……我只担心……我是人性渐失……”
吴旬愕道:“你说什么?”
陈敬龙寻思一下,沉声说道:“我自幼长于深山,终日于野兽为伍;我只担心,我是与野兽混的久了,骨里血里都沾染了太多的兽性;杀的人越多,这兽性便越被激发,渐渐压制人性;最终……最终或许会人性尽泯,变成一个狂暴凶残、只知杀人的嗜血恶兽!”
吴旬愕道:“这怎么可能?你终究是人,不是时野兽……”
陈敬龙凄然叹道:“这里老弱妇孺尽被屠戮,你亲眼所见;这……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么?”
吴旬微一寻思,怵然动容,惊道:“以你的本领,如果当真丧失人性,嗜血如狂;那……太可怕了……”
陈敬龙正色道:“不错!我现在本领,足可与江湖一流高手比肩,如果发狂滥杀起来,真不知会有多少人惨死在我手底,后果着实不堪设想!我不愿变成没有人性的恶魔、凶兽,我更不想有无辜之人,再死在我的手里;所以,吴大哥,我拜托你一件事,你万万不可拒绝!”
吴旬皱眉问道:“什么事?你先说来听听!”
陈敬龙咬一咬牙,沉声道:“我拜托你,如果再见我情形有异、欲行恶事,便赶紧一刀将我杀了,别给我作恶的机会!”
吴旬一怔,随即连连摇头,叹道:“杀你?我……我下不去手……”
陈敬龙急道:“你必须下得去手!到时如果你不杀我,便不知会有多少无辜之人枉死;你要以更多人的安危存亡为念,不能只顾你我之间的情义……”
他话尚未完,忽听城堡二层中,一人长叹一声,冷冷说道:“陈敬龙,你好毒的手段、好狠的心肠!我绝不容许你这恶魔再害我族人;不用别人杀你,我这便来取你性命!”。
四百四十五节、防不胜防
四百四十五节、防不胜防
城堡中人,早被陈敬龙杀的干干净净,一个不剩;此时忽然听得二层中有人说话,陈、吴二人不禁都大吃一惊;不约而同脱口喝道:“什么人?”
喝问出口,二人对视一眼;吴旬轻轻说道:“听说话声音,是个女的!”陈敬龙眉头紧皱,轻声说道:“纱维亚!”吴旬微一点头,应道:“应该不错!”
能悄无声息潜入堡中不被陈敬龙发觉的,自然是本领极高之人;而眼下暗族军中,本领高强的女人只有一个,便是昨夜突然现身,绊住雷振的那名“白痴”金宫骑士;是以陈、吴二人骤惊之后,稍一定神,分辨出说话的是女子口声,便都立即猜到是她。昨夜纱维亚现身之前,另一名“白痴”金宫骑士曾大声呼叫她的名字,陈、吴二人听得清清楚楚,都是知道的。
便在二人猜测推断的工夫,通往城堡二层的石阶拐弯处,悄无声息的转出一人,负手而立,冷冷注视陈敬龙;正是那个一身黑色紧身衣、头戴黑色丝帽,容貌美艳的女金宫骑士纱维亚。
陈敬龙缓缓抽出长剑,凝神戒备,皱眉问道:“你怎么进来的?”纱维亚冷笑一声,傲然应道:“我学的是血族忍术,最精于攀爬纵跃;这城堡许多窗口,我想进来,又有何难?”言毕,目光从陈敬龙脸上移开,在大厅横七竖八的尸体上一一扫过,咬牙恨道:“九十六条性命!陈敬龙,你好狠……好毒!”
陈敬龙见她目光没盯着自己,忙微一侧头,冲吴旬使个眼色;吴旬省悟,急跃到门旁,抽开门闩,将门略微拉开一线,向外张望。
纱维亚见了吴旬举动,冷笑道:“不用看了;我是孤身而来,没带别人!”微一停顿,又望向陈敬龙,咬牙恨道:“昨夜我一时糊涂,干了错事,让你趁机而逃;这件事若传出去,我金宫骑士纱维亚定会沦为军中笑柄;所以我一定要孤身寻到你、杀死你,以补前过,让人无法笑话!嘿,想不到居然当真让我把你寻到了;陈敬龙,你可真是运气不好!”一边说着,一边缓点走下石阶,向陈敬龙逼来,显是立即便要动手。
陈敬龙听她说没带别人,心中顿时轻松;摇头叹道:“金宫骑士中,居然会有这样愚蠢狂妄、全无头脑的白痴,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嘿,你孤身寻上我,也不知究竟是我的运气不好,还是你太过倒霉!”
吴旬听陈敬龙说话,已知其消去逃遁之心、颇有搏杀来人之意;当即又将铁门关好,闩上门闩;转身抽刀,准备动手。
纱维亚此时离陈敬龙已不过三丈多远;听他把自己称作“白痴”,不由怒不可遏;厉声大叫:“陈敬龙,我让你死的惨不堪言!”右手猛从身后翻出,带着细铁链的镰刀飞掷出手,疾往陈敬龙颈间击来。
陈敬龙昨夜把她与雷振动手的经过都看在眼里,知她这第一击只是虚招,当即假意挥剑去挡,却并不运上内力;凝神戒备,只是提防她下面将接踵而来的杀招。
果然,纱维亚见陈敬龙挥剑格挡,微微冷笑,手臂猛然外摆再收;那镰刀在铁链牵引下,霍地横移两尺,划个弦线,勾向陈敬龙侧颈。
陈敬龙早有准备,见她果然变招,当即大笑一声,手腕猛转,剑势偏移,仍往镰刀上击去;他这一剑是蓄势而发,已将内力运起,当真迅猛有若风雷。
“叮”一声脆响,长剑正正斩中镰刀;陈敬龙疾催内力,欲连出五重力道,以求一招胜敌;不料丹田处暖流十分微细,竟无法涌上,连第二重力道也发不出来,更莫说五重力道了。
陈敬龙心中大惊,暗叫:“不好!我苦战半晚,方才又发狂乱杀,内力已消耗太多,所剩无几;早没想到这一点,可当真大事不妙!”
幸好他内力虽然所剩无几,却并非全然没有;这击中镰刀的第一重力道,还是颇为刚猛的。
纱维亚没料到敌人变招奇快,居然能在自己镰刀去势偏移后仍不偏不斜挡个正着;原无防备之下,匆忙间不及将斗气运足,镰刀立被击的斜斜飞开,去势颇急;而缠在臂上的铁链被镰刀一扯,拉的纱维亚身形稍稍偏转,左手紧接发出的三枚十字钢镖登时失了准头,从陈敬龙身边老远处掠过,射在城堡石壁上。
便在纱维亚受铁链拉扯,身形偏转微滞的工夫,吴旬轻喝一声,疾向前蹿,挺刀往纱维亚心口刺去。
那纱维亚虽然头脑简单、思想幼稚,但能跻身金宫骑士之列,本领却着实不低。眼见吴旬趁虚攻来,毫不惊慌,左足微顿间,软底皮靴前端猛然突出一截两寸多长的利刃;同时上身后仰,闪过钢刀,左足飞起,踢向吴旬手腕。
吴旬见她靴上竟然突出利刃,若被她踢中,不免有断腕之祸,不由吃了一惊,匆忙缩臂;便在此时,纱维亚右臂猛拉,外荡的镰刀被急扯而回,勾向吴旬后颈。
吴旬听得脑后风响,情知不妙,敌人飞足上踢之际,又容不得自己弯腰躲避,无奈何,只得横跃出去,闪向纱维亚左侧;便在此时,纱维亚左手微抬,曲起中指轻轻一弹,一颗花生大小的红色丹丸随指而出,射向吴旬面孔。
吴旬刚刚跃开,双足未曾落地,无从借力躲闪;见那红丸射来,只得挥刀去挡。那红丸去势并不很猛,吴旬轻松挡个正着。“扑”一声轻响,红丸击在钢刀平面上,钢刀晃也不晃一下,显然那红丸飞射并没有多大力道;但红丸一撞上钢刀,立时爆开,变成一团淡淡的粉红色烟雾,弥漫开来。
异变陡生,吴旬再也反应不及,立被粉红烟雾扑到脸上,未及闭气,不免吸入鼻中一些;只闻的淡淡清香,有如寻常脂粉气味,丝毫不觉难闻。
吴旬错愕之下,微微一呆;纱维亚却毫无停顿,右臂疾挥间,本该勾空的镰刀凌空一转,横移开去,仍是勾向吴旬后颈。
眼看吴旬再躲不开这一击,陈敬龙已跃到近处,长剑疾落,劈中镰刀后面所连铁链。铁链拦腰受力,中间一沉,两边向上荡起,带得那镰刀上移,从吴旬头顶掠过,登时勾了个空。
吴旬与纱维亚交手换招这几下,双方动作均快,时间十分短促;陈敬龙腿脚不便,更兼体力、内力均近枯竭,纵跃着实艰难,是以来的稍慢,未能与吴旬联手攻敌,但总算及时赶上,救了吴旬一命,免其惨遭斩首之祸。
纱维亚方才被陈敬龙一剑将镰刀击的猛飞出去,对其力量之强颇怀戒惧;见他跃到近处,不敢力拼,忙纵身连跃两跃,远远避开,一时顾不得再追击吴旬。
陈敬龙见吴旬被粉红烟雾扑中,也是心中惊慌,见纱维亚退开,正是求之不得,也顾不得去进招追击;急问吴旬:“你怎么样?”
吴旬略一定神,应道:“没事;只不过吓了一跳……”话尚未完,忽地身形猛晃,惊道:“啊哟,好晕!”
纱维亚退在三丈开外,哈哈大笑,得意叫道:“晕就对了!吸入我这红粉**烟,少说也得晕上三个时辰;这期间,你站也站不稳,还想跟我动手么?”
她说话的工夫,吴旬已左摇右晃、东倒西歪,如若醉酒;纱维亚话刚说完,吴旬钢刀脱手掉落,向前一个趔趄,直挺挺扑倒在地;双手捧头,口中含糊叫道:“好晕,好晕……天旋地转……”果然是晕的站不稳,再没有动手厮杀的能力。
陈敬龙听纱维亚说话,知她这什么**烟并非剧毒,吴旬虽然眩晕,却无性命之忧;登时松了口气;双目紧盯纱维亚,凝神戒备,口中低声说道:“吴大哥,你莫惊慌,只管安稳休息便是;待我杀了她,再想办法帮你去除眩晕!”吴旬伏地不动,含混应道:“你多加小心!她……她打法古怪,稀奇物件层出不穷,着实防不胜防……”陈敬龙答应一声,不再与吴旬多说;左足奋力蹬地,跃向纱维亚,挺剑欲刺。
纱维亚一见他跃近,立即后纵退避,同时右手挥掷镰刀,勾向陈敬龙侧颈。陈敬龙正要抬剑格挡,纱维亚却忽地扯回镰刀,腿下不停,横跨两步,左手一甩,将一枚十字钢镖射向陈敬龙左胸。
陈敬龙匆忙侧身,闪过钢镖;正想纵跃逼近敌人,却见纱维亚早又疾奔猛蹿,到了自己侧面,挥掷镰刀攻来。
陈敬龙挥剑挡开镰刀,转身面对纱维亚,刚往前迈出一步,纱维亚却横跃两丈,又到了陈敬龙侧面,挥手掷出一枚钢镖,也不管射没射中,钢镖出手,便又立即奔跃,到了陈敬龙身后,再挥掷镰刀攻出……
那纱维亚先前说自己精于攀爬纵跃,果然不是吹牛;此时身形展开,围着陈敬龙滴溜溜乱转,果然矫若狸猫、捷如脱兔,行动异常快疾。陈敬龙本就残了一腿,纵跃不便,此时又体虚力弱,行动艰难,却哪能追上敌人?只有凝立原地,防守应付的份罢了。纱维亚或出镰刀、或射钢镖,尽是远攻,攻击不断;陈敬龙不得近敌之身,却全然没有半点出招攻敌的机会。
斗不片刻,陈敬龙穷于应付,已忙出一身大汗,体力越发不济;而体力越弱,辗转迟缓、出手不快,应付敌人攻势便越发不易,渐渐已有些左支右绌、捉襟见肘之态。
陈敬龙心中又惊又急,暗自惦掇:“说这纱维亚是白痴,其实她也并非笨到极处。她这打法,分明是看出我的弱点,以自身之长而攻我之短!照她这打法,我支持不了很久,是必败无疑的了!……”
念头尚未转完,只听纱维亚于奔走攻击之际,得意大笑道:“陈敬龙,你力气再大,也没用处;我不与你硬碰,且看你这跛子,能奈我何?哈哈,今天你必死无疑……着!”
便在她这一声“着”字出口之时,陈敬龙行动迟缓,不及回身格挡,已被她一枚十字钢镖射中后肩。
(报歉!昨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良久不息,情形异常骇人;飞花属实没胆子开电脑,结果就断更了!惭甚愧甚,望朋友们谅解!!!)。
四百四十六节、贴身缠斗
四百四十六节、贴身缠斗
陈敬龙应付不迭,行动稍一迟缓,右肩胛下方已被一枚十字钢镖射中。
他身上穿着铁甲,防御颇强,更兼钢镖为离手之物,无法附着斗气,伤害力量有限;是以这一枚钢镖虽是堂堂金宫骑士所发,却也只不过入肉数分而已,所造成的创伤并不很重,几乎不会对陈敬龙行动有所影响。
但纱维亚一见陈敬龙中镖,却立即停住身形,瞪大了眼,满脸尽是惊喜之色;随即欢呼一声,跳脚尖叫道:“哈,中招了,中招了!陈敬龙死在我手里,我要名扬天下了!哈哈——”
陈敬龙见她兴奋若狂,不禁微一皱眉;随即向前迈步,欲要靠近她;但只刚迈出一步,便即停住;脸色大变,惶急惊问:“你镖上……有什么东西?”
纱维亚得意笑道:“不用害怕,只是些麻药而已,没什么了不起!不过么……哼哼,我这麻药有些霸道,能随血液流通而迅速散布,让你片刻间便全身皆麻,再不能动!当然了,要用魔力逼出麻药,并不很难;但就算你魔力再高,想将药力逼除干净,也总得有些时间才行;你猜我会不会给你时间,让你逼出药力呢?”口中说着,右手已将镰刀收回,紧紧握住;定定望着陈敬龙,眼中冷芒闪动。
陈敬龙神色慌乱,忽欲迈步;可腿脚全已僵直,不听使唤,勉强向前挪出一步,却掌握不住平稳,直挺挺向后倒去,“砰”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摔躺在地。
纱维亚微微一愕,怔怔自语道:“药性虽快,但在护体魔力压制之下,绝不可能快到这般地步;这……这……怎么回事?”
陈敬龙颓然一声长叹,低声说道:“你什么时候,听说陈敬龙会用斗气了?不会斗气,我哪来的护体魔力?”这一句话,吐字不清,含含糊糊,只勉强能让人听得懂;显然,他口唇舌头,皆已麻木,调转不灵。
纱维亚寻思一下,疑虑大减,却仍未消尽;沉吟道:“都说你奸猾无比、诡计多端;对付你这样的人,可得多加小心才行!”言毕,想了想,左手一抖,又一枚十字钢镖往陈敬龙胸口射去。
陈敬龙听得风响,急欲翻身闪避,但身体僵硬之际,却翻转不开;只略侧一侧,便又躺回原处;就在他略一侧身的工夫,钢镖已然着体,虽未射在胸口正中,却也只不过偏了两寸而已,结结实实射中他右胸,清清楚楚,不打半点折扣。
纱维亚见陈敬龙不能躲过攻击,这才彻底放心,咬牙恨笑道:“好,好!我暗族人死在你手里的,当真数不胜数;想不到你这魔鬼,终于也有恶贯满盈的一天!陈敬龙,我这便为我族人报那血海深仇;你受死吧!”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到陈敬龙身侧,举起镰刀,便要往他颈间斩下。
便在此时,陈敬龙左手忽动,松开长剑,已将她右脚腕牢牢抓住,同时疾坐起身,右肘横击,撞向她大腿;口中大笑道:“我看你这回,还如何纵跃奔走!”
异变陡生,纱维亚毫无防备之下,哪还能躲闪得及?大腿立被撞中,痛入骨髓;脱口一声惊叫,向后便倒。但她本领不弱,虽没什么经验可言,自身反应却极迅速;便在身体后倒的同时,下意识右手猛挥,已将镰刀掷出,勾往陈敬龙后颈。
陈敬龙不躲不闪,右手斜挥,扫中镛刀后端所连铁链。铁链受力一弯,镰刀立时变向,反转回旋,带得细铁链在陈敬龙右手上紧紧缠了两圈;勾往陈敬龙后颈的攻势,自然化为虚无。
纱维亚躺倒在地,立即用力回收右腿,想挣脱陈敬龙掌握;但陈敬龙下死力紧紧握住她脚腕,却哪是能轻易挣得开的?纱维亚连挣两挣,不能脱离纠缠,情急下,左腿疾起,足尖绷直,以靴端利刃戳向陈敬龙胸口。
陈敬龙微一斜身,闪过利刃戳刺,趁她不及收足的工夫,右臂猛回,划个半圆,用镰刀后部所连铁链在她左足踝上缠了一圈。
纱维亚左足又再受制,更是惊急;见陈敬龙右手尚被铁链缠绕,不及多想,急运斗气;缠绕在陈敬龙右手的铁链,立时笼起浓厚黑雾;跟着黑雾凝聚成半尺余长的一支尖锥,将陈敬龙右手穿个通透。
陈敬龙右手重伤,鲜血淋漓,却眉头也不皱一下,如若未觉;趁纱维亚凝运斗气,动作微一迟滞的工夫,右臂急挥,将那细铁链在纱维亚右腿上又缠一圈,然后才扭转手腕,甩脱右手所缠铁链;铁链刚脱,左手立即松开纱维亚足踝,将那镰刀一拨,使其翻转几下,让缠上纱维亚右腿的铁链两端纠结缠绕,再不能轻易松脱。
二人纠缠相斗这几下,行动变化只在方寸之间,着实快疾;前后所用时间,只怕还不够常人呼吸两次的工夫。而就这短短时间内,纱维亚双腿已皆被铁链缠住,如同戴了足镣一般;两腿中间空闲的铁链,长短不足一尺;以此情形,就算放她起身,她也休想能迈开大步,如先前一般飞奔纵跃了。
陈敬龙见控住纱维亚纵双腿,这才松了口气;左手伸出,欲拾长剑斩杀敌人;手指尚未碰到剑柄,却见纱维亚霍地挺腰坐起,红唇微张,“噗”一声轻响,口内喷出一枚钢针,径往自己右眼射来。
口里居然能藏有钢针,属实诡异;这喷针伤敌的打法,若原本不知情的人碰上,自然是出乎意料、难以抵挡。但昨夜纱维亚与雷振相斗时,用过这招,陈敬龙在旁看的清清楚楚,心里早有提防;此时再见她用出这一招来,丝毫不觉意外,更不曾有半点慌乱;立即将头一低,以头顶迎向钢针。
“叮”一声微响,钢针射在陈敬龙铁盔上,不能透入,立被弹飞。而就陈敬龙低头避针、左手动作稍慢的这一瞬间,纱维亚左手挥处,一枚十字钢镖疾射而出,在那长剑上一撞,立将长剑撞飞,落于五尺开外。
陈敬龙见兵刃远离,微微一怔;便在此时,纱维亚右臂微扬,袖内射出一条细若蛛丝的钢线,缠向陈敬龙脖颈。
那钢线太细,又来的无声无息,当真是防不胜防。直到钢线离颈已不足尺,陈敬龙方才发觉,躲避不及之下,只得匆忙竖起左臂拦挡。
钢线触上陈敬龙手腕,立时弯转缠绕。纱维亚挥臂猛拉,陈敬龙只觉手腕奇痛彻骨;情知这钢线紧勒,不亚于刀锋削割,若任由纱维严拉扯,自己左手难免被齐腕勒断;无奈何,只得左足蹬地,合身前扑,撞向纱维亚,左手随她钢线拉扯而进,将她右腕牢牢抓住。
纱维亚见陈敬龙扑上身来,不由着慌,不及多想,左手已奋力外推,想将他推开。便在她手掌触上陈敬龙胸膛的瞬间,陈敬龙脑中如电光一闪,暗道:“她古怪暗器层出不穷,如此贴身纠缠,给她左手自由,若再用出什么暗器来,可着实难以应付!务必让她手足皆不能动,再不能发出攻击才行!”当即身体微侧,让她推拒的手掌斜滑,从自己右腋下穿过,跟着右臂猛收,将她左臂死死夹住。
纱维亚被陈敬龙一扑,向后躺倒,被他整个压在身上;但随即便一侧身,将陈敬龙掀下身去,同时双腿齐曲,双膝同时撞上陈敬龙小腹。陈敬龙被她这猛力一撞,痛的连吸冷气,却不敢弯腰曲背;强忍着痛楚,左脚探出,蹬住纱维亚双腿间所连铁链,将左腿伸的笔直,尽量外撑。纱维亚是个女子,身材远比陈敬龙矮小,腿长自然也比不过陈敬龙;在陈敬龙蹬紧铁链后,她双腿自然也被扯的笔直,再移动不得。
此时二人侧躺在地,面面相对;纱维亚双手双腿皆被制住,动弹不得;陈敬龙左手、右臂、左腿也都不得空闲,虽右腿得空,却偏又是个残废无力的,丝毫派不上用场;是以二人竟都再发不出攻击,只能硬拼力气。
陈敬龙见纱维亚如此良机,却不喷射钢针相攻,知她口内原本只藏有一枚钢针,喷过一次便再没有了;当即放下心去,凝力运气,欲将其右腕掰断,可体力、内力均近枯竭之下,力量实已比不过纱维亚,能勉强抓紧不让纱维亚挣脱已不容易,却哪还能掰断人家的腕骨?
纱维亚本对陈敬龙的惊人力量颇怀戒惧,但挣扎几下之后,发觉陈敬龙力量并不很大,微一寻思,便已明白,他是苦战奔逃之后,消耗太大,已成强弩之末,当即也不再惊慌;只奋力挣扎,欲要抽出手腿。
二人纠缠片刻,陈敬龙只觉臂腿皆软,渐渐支持不住;于此危机关头,只能抱希望于万一,张口叫道:“吴大哥,你能动么?能不能过来帮我一帮?”
吴旬低低应了一声,四肢着地,慢慢爬起,可刚起到一半,身体一歪,又再摔倒,竟是晕的连站都站不起来。
纱维亚听陈敬龙呼叫帮手,知他已支持不了多久,不由欣喜;大笑道:“你莫要指望他了!哼,他现在晕的连自己有几根手指都看不清,难道还能过来帮你打我么?”
她话音未落,却听躺倒在地的吴旬冷哼一声,含糊说道:“那也未必!我终究还没死……既然没死,便未必不能伤人!”说着,已慢慢翻转身体,伏在地上,手足并用,缓缓爬来。
纱维亚见他越靠越近,不禁惶急,再笑不起来;只顾咬牙拼命挣扎。
吴旬离二人本不很远,爬行虽慢,却也不久便到近处。
他晕的厉害,不敢睁眼;手掌摸到陈敬龙腿上时,低低问道:“是敌人么?”陈敬龙忙道:“是我!敌人在左上方。”
吴旬又向左上方爬行,右掌摸到纱维亚小腿时,冷笑一声,却不停顿,仍往前爬;右掌不离纱维亚身体,随着爬行缓缓上移,经过大腿、侧胯、侧腰、肩膀,终于摸到脖颈。
在脖颈上仔细一摸,吴旬终于长吁口气;止住爬行,伸臂将纱亚头颈搂住,左手去摸她咽喉位置。
纱维亚惊慌道:“你想扼死我么?你……你晕的手软脚软,只怕未免能有那力气!”
吴旬微微一笑,含糊应道:“我是晕的没有力气,扼不死你;不过,我随身带着武器,不劳你费心!”言毕,缓缓抬起右手,握住自己左臂所中那支羽箭,紧咬牙关,猛力拔出。
四百四十七节、生擒骑士
四百四十七节、生擒骑士
箭一拔出,伤口立时血流如注;吴旬只嘴角略一抽动,却哼也不哼一声;倒握箭杆,左手摸着纱维亚咽喉位置,将箭尖慢慢凑去。
箭尖戳上喉头软肉,微微刺入;纱维亚全身一僵,轻轻一声叹息,停止挣扎,再不稍动;显是明知无幸,索性彻底放弃抵抗。
吴旬却不深刺下去,停住手,含糊说道:“我虽然眩晕无力,但刺人咽喉,想还是能致人死命的!纱维亚,你不想死,便老老实实的;若再稍动一下,我用力一戳,立时让你颈上多个窟窿!”
纱维亚咬咬牙,沉声道:“我既然落在你们手里,便没指望能再活命;你要杀便杀,不必多言!”嘴里说的刚强,身体却全然不动,也不知是明知挣扎无用,不愿再白费力气,还是心里害怕,当真不敢乱动。
吴旬却不下手,低声问道:“陈少侠,你怎么样?”陈敬龙喘息应道:“我没事,只是太过疲累,没了力气!”一边说着,一边松开纱维亚双臂,左腕翻转,将缠在腕上的钢线绕脱,爬起身,慢慢走去,将长剑拾起。
纱维亚见他提着长剑又走回来,当即咬紧牙关,闭上眼睛。
陈敬龙到她身边,抬起长剑,用剑身平面在她颊上轻轻一拍,问道:“你摆出这副样子做什么?慷慨就义么?”
纱维亚并不睁眼,梗着脖子,咬牙恨道:“陈敬龙,我是中你诡计方才受制,并非你光明正大打赢了我;你不用太得意了!你若是个男人,便给我个痛快,羞辱人、折磨人的,不算好汉!”
陈敬龙忍不住轻笑出声,道:“原来你害怕羞辱折磨,那就好办了!”当即丢下长剑,俯身将纱维亚双手扳到背后、手腕并在一起,用她先前缠上自己手腕的钢线缠绕捆绑。纱维亚在吴旬利箭抵喉之下,不敢抗拒,只能任由陈敬龙摆布。
不一会儿,陈敬龙捆绑完毕,说道:“吴大哥,你休息吧,不用再逼着她了!”又对纱维亚笑道:“你想挣扎,便只管用力;到时手腕被钢线勒断,可怪不得我!”
吴旬虽不敢睁眼,看不见情形如何,但听陈敬龙一说,料是已将纱维亚绑住;当即吁了口气,丢开羽箭,转身躺倒,再不稍动。纱维亚虽无利箭抵喉,却也仍是侧躺着不动,显然在钢线捆绑之下,果然不敢挣扎。
陈敬龙又将长剑拾起,在纱维亚颊上轻轻一拍,问道:“你那什么**烟所造成的眩晕,究竟该如何才能去除?”
纱维亚冷哼一声,口唇紧闭,不肯应答。
陈敬龙冷笑道:“你明知必死,所以豁出去了,要强硬到底,是么?我对你讲,你如果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便让你死,如果你不肯回答,嘿,便也别怪我心黑手辣,不肯让你死了!”
纱维亚万分诧异,再忍不住,睁开眼来,奇道:“不让我死?”
陈敬龙阴恻恻一笑,缓缓说道:“不错;你不回答我问题,我岂能容你轻易死去?我要将你手指脚趾,一根一根慢慢割下,等手指脚趾全割光了,再把你手掌脚掌一丝丝、一寸寸,慢慢切割零碎;这过程,自然会很痛苦,但这痛苦只是一时的,倒也不算什么;不妙的是,从此以后,你手腕、足踝全都光秃秃的,成了一个没手没脚的废人,可着实难看的紧……”说到这里,微一停顿,皱起眉头,望着纱维亚面孔不住打量,沉吟道:“舌头自然是要割的;眼睛……这么漂亮的眼睛,留不留呢?……耳朵是只割一只好呢,还是两只都割好呢?嗯,鼻子么,当然非割不可……”
纱维亚听他说要零碎切割自己手脚掌时,已忍不住瑟瑟发抖;待听他自言自语,琢磨自己的耳眼口鼻,不禁骇的面如土色、体似筛糠;颤声叫道:“你……没有人性!……你是魔鬼……是……是邪恶的巫妖……”
陈敬龙面容一沉,冷道:“你见了这堡中尸体,当知陈敬龙心性如何,现在又何必牢骚?你究竟肯不肯回答我的问题?”
纱维亚稍一迟疑,大叫:“你杀了我吧;求求你,给我个痛快……”
陈敬龙喝道:“你回答问题,便给你个痛快,不回答问题,便休想痛快!”
纱维亚怔了片刻,喃喃叹道:“方才我就应该自己挺身,撞死在箭下!……我应该趁早寻个了断的……”
陈敬龙冷笑道:“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还是知趣一点,说出**烟解法,求个痛快的好;不然……哼,我不只要折磨你,更要在折磨之后,将你剥个精光丢出门外,让过往的暗族军兵,都看见你这堂堂金宫骑士赤身**的模样!”
纱维亚更是惊惧,慌叫:“不要……”陈敬龙不耐烦道:“要不要,你说的算么?我这便先折磨于你,然后再剥衣服!”说着,伸剑去她背后,在她左手小指上轻轻一割。
纱维亚惊恐大叫:“不要!我说……我肯说了!”惶急之下,泪水奔涌,涕泗横流;稍一定神,生怕陈敬龙等不及又再下手,匆忙说道:“在我腰带里,有一个铁盒,盒里装着几根枯骨醒神草;只要把那草放在他鼻下,让他闻一闻,就不会再晕了!”
陈敬龙丢下长剑,伸手在她腰间一摸,果然腰带里有个物件;掏出来看,确是一个铁盒,半寸多宽、一寸来长,厚不足一指,十分小巧;开盒看时,只见里面并排摆着几根干草茎,颜色白里透黄,便如枯骨一般;随着这一开盒,一股腐臭气味扑出,令人闻之欲呕。
陈敬龙急忙掩鼻,怒道:“这样臭法,必是毒药,怎会是解药?你想骗我上当,害死自己兄弟么?”
纱维亚急道:“**烟是香的,醒神草自然是臭的,这才叫截然相反、彼此相克,有什么奇怪?你只管给他闻个试试,若不管用,你便来折磨我好了;这还不行么?”
陈敬龙冷笑道:“这不劳你提醒;若不管用时,你自然别想得好!”到吴旬身边蹲下,将小盒凑到他鼻下,道:“吴大哥,咱们姑且一试;你闻一下吧!”
吴旬微一点头,深深吸了口气;猛然坐起,大叫:“好臭!当真能臭得死人,着实忍无可忍!”
陈敬龙惊道:“怎么?是有毒的么?”吴旬微一沉静,忽地面露喜色,睁眼笑道:“似乎有些作用!让我再闻几下!”将鼻子凑往那盒边,吸了口气,大叫:“好臭!”再吸口气,又大叫:“臭不可当!”……连吸几次气,连叫数声之后;忽地跃起身来,大笑道:“好了,好了!当真不晕了!”
陈敬龙见他站立稳当,确已恢复正常,不由松了口气;颓然坐倒,叹道:“你能行动,便好了;我可着实没力气再动!你找找看,有能吃的东西没有!”将那装着醒神草的铁盒合起盖好,随手塞进自己怀里。
吴旬答应一声,匆匆走去,到大厅边上的几个小室里逐一探看;待走到第三间小室,出来时,手里端着好大一个木盆;笑道:“好极,好极!找到了厨房,而厨房里许多食物,便一百个人吃也吃不完;哈哈,运气当真好极!”说着,已走到陈敬龙身边,将木盆放在地上。
那木盆里乱七八糟堆放了许多食物,鱼肉鸡鸭、水果干果皆有,而鱼肉之类,都是已经做熟的。陈敬龙向盆里一张,不由精神大振,喜道:“快吃,快吃……”叫声未完,已抓起块熟肉塞进嘴里。吴旬亦是急不可耐,匆忙坐下,伸手入盆便抓……
二人狂吞海塞,吃个不住;正吃的高兴,却听旁边纱维亚焦躁叫道:“陈敬龙,你究竟要把我怎么样?杀又不杀,放又不放,只把我搁在这里不理;这算什么?”
陈敬龙满嘴食物,含糊笑道:“多活片刻不好么?何必急着求死?”
纱维亚怒道:“你们吃个不住,让我干忍着,倒还不如趁早杀了我的好!”
陈敬龙一愣,随即恍然,笑问:“你也饿的狠了,是不是?”
纱维亚微一踌躇,冷冷应道:“自昨夜厮杀到现在,我只顾寻你下落,亦是奔波不停、水米未进,你说我饿不饿?”
陈敬龙与吴旬对视一眼,都忍不住轻笑出声。吴旬摇头笑叹道:“死到临头,居然还惦记吃喝;纱维亚,你心胸之博大,可当真让人叹为观止!”
纱维亚怒道:“左右是死,做个饱死鬼总比饿着肚子死好些!我惦记吃喝,又有什么不对?”
吴旬点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问陈敬龙:“如何?”陈敬龙笑道:“你先把她搬过来再说!”
吴旬答应一声,起身去将纱维亚抱起,放到木盆边坐好。纱维亚一见盆中食物,立时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目光再不稍移;喉间咕咕轻响,正是在不断吞咽口水的声音。
陈敬龙见她模样,知道确是饿的急的;寻思一下,正色道:“纱维亚,你想吃东西,并不难,但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纱维亚一愣,将目光从食物上强行移开,望向陈敬龙,冷道:“我不懂军事,亦从不过问军中事情;军事机密,我是当真半点不知,不是骗你!”
陈敬龙笑道:“我不问军事,你放心好了!我问你,你只用麻药、迷|药,却不用能致人死命的剧毒;暗器若涂上剧毒,威力岂不更大么?你为何不用?”
纱维亚连声冷笑,咬牙恨恨说道:“陈敬龙,你当别人都像你一样毫无人性、视人命如草菅么?我没有你那样歹毒的心肠,不愿多伤人命,所以只用能将人制住的麻药、迷|药,却不肯使用剧毒……哼,你这样的恶魔,又怎会懂得我的心思?跟你说了也是白说,你不会明白的!”。
四百四十八节、幼稚金宫
四百四十八节、幼稚金宫
陈敬龙听完纱维亚回答,微微点头,沉吟道:“如此说来,你倒颇存仁善,不算是个坏人!”
纱维亚瞪大眼睛,满脸诧异,叫道:“啊哟,你这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居然会知道世上有‘仁善’二字;这可算得上是天下奇闻了!”
陈敬龙听她嘲讽,也不生气;寻思一下,又问道:“你杀过人没有?”
纱维亚一怔,随即脸上微微泛红,怒道:“我杀没杀过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问题太过无聊,我拒绝回答!”
陈敬龙与吴旬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摇头轻笑;陈敬龙道:“果不其然!”吴旬笑道:“一个刚出道的雏儿,居然能成为金宫骑士,这才当真算是天下奇闻!”
纱维亚听二人说话,脸上更红;急道:“什么叫刚出道的雏儿?你们瞧不起我么?我……我不知经历过多少生死搏杀,才得以立威扬名;死在我手下的厉害人物……”
吴旬摆手笑斥道:“罢了,罢了,不用吹牛了!方才这一场打斗,是你平生第一次与人生死相搏,当我们看不出来么?嘿,你说话行事如此幼稚,全无经验可言,又怎能瞒得过我二人眼光?”
纱维亚脸上红的如要滴出血来,愤急大叫:“我年纪虽比你小些,但却比陈敬龙大了许多;你凭什么说我幼稚?我若幼稚,他岂不是要比我更幼稚么?”
吴旬哭笑不得,摇头叹道:“幼不幼稚,难道只根据年龄大小而区别么?你跟他比?他受过多少磨难苦痛、经历过多少亡命血战,只怕你想也想不出来;论经验,岂是你能比起的?”陈敬龙催道:“跟她磨牙,又有什么意思?有这工夫,不如吃饱肚子,抓紧时间休息一下的好!”
吴旬点点头,不再多说,又吃起来。纱维亚心中不忿,张口又欲说话,却被吴旬扯只鸡腿直塞进嘴里,死死堵住。纱维亚饿急之下,实抵不得那肉香诱惑,微一迟疑,便忙着咀嚼吞咽,暂顾不上再纠缠争脸。
吴旬两手皆忙,一只忙着抓食物往自己嘴里送,一只不断抓起食物送往纱维亚口里。过不多久,三人都已吃饱;吴旬又去将厅中一张大桌上的桌布扯下,把木盆里所剩食物统统倒在桌布上,打成一个包袱,以便携带;接着又去厨房里寻出许多蔬菜,将那两匹马全都喂饱。
待一切忙碌完毕,他坐下歇息,这才得出空儿来处理臂上箭伤;一边给伤口敷金创药,一边问陈敬龙:“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陈敬龙应道:“我想过了;追寻你我的暗族兵马必定极多,分布极广,咱们白天行走,很容易被他们发觉;唯有等到天黑以后再走,才能安全一些!”
吴旬犹豫道:“我只担心,会有暗族兵马搜来这里!敌人若把这怪楼一围,咱们可就成了瓮中之鳖,无路可走了!”
纱维亚接口冷笑道:“你们到此地步,绝没有逃脱的希望,早晚会被我暗族兵马找到;依我说,你们倒不如主动向我军投降,或许还能保住性命,若继续顽固下去,最终可只有死路一条!”
陈敬龙并不理她,只顾向吴旬解释道:“有这个金宫骑士应付,自可将搜来的敌人打发了;咱们在这里等到天黑,应该不成问题!”吴旬微一寻思,连连点头,笑道:“不错;咱们有足够的时间休息!”
纱维亚愕道:“你们两个是弱智不是?我巴不得有人将你们杀掉,又怎肯帮着你们,应付我暗族兵马?”
陈敬龙转目盯着她面孔,森然笑道:“你不肯帮我们应付,那也由得你!不过……哼,在敌人攻入楼内、将我二人格杀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割去你手脚耳鼻,更能将你衣服扯的寸缕不剩;你若不怕痛、不怕残、不怕丑、不怕羞,便不帮我们好了!”
纱维亚听他此言,脸上现出惊惧犹疑之色,缓缓垂下头,沉吟不语。
陈敬龙见她如此模样,心中已然有底;当即笑道:“吴大哥,我看着她,你睡一会儿吧;等你休息好了,再看着她,让我睡一会儿!”
吴旬忙道:“你先睡,我看着她……”陈敬龙正色道:“不必推让!我手足残疾,行动不便,逃亡路上,定有许多事情我干不来,非得你做不可;你保持体力,比我保持体力更为要紧!”
吴旬稍一寻思,点点头,不再多说;将伤口包扎妥当后,躺倒在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已响起鼾声。
陈敬龙疲累难当,却又要看守纱维亚,生怕自己不知不觉中睡去,只得强打精神,观望堡中家具器皿聊以解闷;左顾右盼了半晌,无意间目光从纱维亚脸上扫过,却见她正定定望着自己,若有所思。
陈敬龙好奇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有话想跟我说么?”
纱维亚将头转向一旁,不再看他,恨恨应道:“我跟你这全无人性的恶魔,能有什么话好讲?”
陈敬龙微微一笑,不再多言,继续左顾右盼。过了片刻,纱维亚终于沉不住气,又转回头来,看向陈敬龙,迟疑道:“我问你个问题,可不可以?”
陈敬龙笑道:“你不是不愿与我这恶魔说话么?现在怎么又主动来寻我说话?”纱维亚脸上一红,嗫嚅道:“我虽不愿理你,可是……可是这问题不得解答,我心中太过纳闷,着实忍耐不住……”
陈敬龙不等她说完,缓缓叹道:“你是因为败在我手里,败的糊里糊涂、莫名其妙,所以想问个清楚么?”
纱维亚急道:“我没有败!你是用诡计算计我,又有别人帮忙,才把我制住,可不是你本领比我高,真正打败了我!”
陈敬龙懒得与她争执,笑道:“好吧,就算我是使用诡计好了。你有什么问题,赶紧问吧!”
纱维亚眉头紧皱,寻思一下,问道:“我钢镖上所涂麻药,异常霸道,就算魔力深到极处、天下无敌的高手,中此麻药也难免身体僵硬片刻;你接连中我两镖,绝没有假,那两镖也确实都伤及皮肉,我绝不会看错;但你却为何身体不麻,行动依然如旧?难道你铁甲里面的,竟不是血肉之躯么?”
陈敬龙默然片刻,抬手将右胸、后肩所嵌两枚十字钢镖一一拔下,丢去纱维亚脚旁;苦笑叹道:“说不是血肉之躯,倒也不错;我中镖这两处,确实是没有血液流淌的!”
纱维亚向那两支镖上仔细一看,见果然没有半点血迹,不由惊的张大了口,合不拢来;愕然半晌,方喃喃道:“你果然不是人!你……你身体不是血肉构成,是真正的魔鬼,是……是真正的巫妖……”
陈敬龙笑叹道:“什么魔鬼、巫妖?你不用胡思乱想。我身体当然是血肉构成,只不过,中镖的这两处,以前受过伤,肌肉皆已坏死,早没有血液流通;钢镖射中死肉,我觉不出痛,而没有血液流通之下,镖上的麻药自然也无法散布开来;明白了么?你射我第二镖时,我侧转一下身体,便是故意以死肉去迎这一镖;我当时并非躲不开这一镖,你现在可知道了吧?”
纱维亚听他解释,惊惧之意稍减;寻思片刻,纳闷道:“没有血液流通的死肉,岂不是要腐烂的么?”陈敬龙苦笑叹道:“当然要腐烂,这又何必多问?哼,我若脱掉衣甲,只怕身上的腐臭气味熏也能把你熏死了!”
纱维亚惊道:“死肉正在腐烂?那……你岂不是十分痛苦?”稍一停顿,又纳闷道:“怎会这样巧法?我射中的两镖,都恰好射在你死肉上……”陈敬龙叹道:“我身上肌肉坏死之处颇多,不只这两处而已;你钢镖无论射我哪里,我只要略一移动,便可利用就近的死肉迎上,并不没什么巧不巧的!”
纱维亚好奇道:“你究竟有多少处肌肉坏死、即将烂掉的地方?”陈敬龙不愿多谈此事,不耐烦道:“我身上如何,关你什么事?你若有正经问题,便问;若没有,便不要哆嗦了!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纠缠个什么劲儿?”
纱维亚被他训斥,登时又羞又怒,脸上涨的通红;沉默片刻,却终究忍不住心中纳闷,又迟迟疑疑的开口,低声问道:“既然你没受麻药影响,却如何知道我镖上是涂有药物的?”
陈敬龙叹道:“你中我算计,以至被擒,并非我当真如何狡诈奸猾,而是因你毫无心机、口无遮拦,丝毫不知隐藏掩饰;你还不明白么?”
纱维亚愕道:“不知隐藏掩饰?……什么意思?”
陈敬龙耐心解释道:“你钢镖虽射中了我,但入肉甚浅,并没给我造成重创;可你当时却欢喜异常,认定必能杀我,这不奇怪么?我若猜不出是你镖上有古怪,那可当真成了傻子了!我故意装出惊骇欲绝的模样,问你镖上有些什么,你若稍有深沉,不肯明言,我不知中镖后会出现何等症状,自然再装不下去,但你却毫无隐瞒,痛痛快快将镖上古怪跟我讲了个清清楚楚;到此地步,就算我原本无心算计你,却也不得不生出算计之心了,你说是不是?所以说么,你这中计被擒,其实怪不得我,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
纱维亚愣愣思索片刻,缓缓点头,喃喃叹道:“我太蠢了,我……我实在太蠢了……”
陈敬龙笑道:“你不是蠢,只是太没经验,胸无城府!”微一停顿,想了想,又缓缓说道:“你为将丢去的面子争回,便孤身来寻我陈敬龙;却不想想,陈敬龙与你们暗族军兵几番血战,犹能不死,岂是毫无本领的?你们金宫骑士,已有数位在我手下死伤,你更不想想,陈敬龙能将他们斗倒,又岂是容易对付的?你只凭冲动,不去深思,便贸贸失失找上我来,可见你没受过什么艰苦磨难,历事甚少;而从你与我相斗时,全无半点深沉的言谈举止,更可看出,你以前没有过与人生死相搏、竭智竭力苦苦求活的经历!我和吴大哥早都看出你是个毫无历练的雏儿了,你还不肯承认么?”。
四百四十九节、伯爵之女
四百四十九节、伯爵之女
纱维亚听陈敬龙分析的清清楚楚,情知人家已经看得明白,自己再嘴硬争辩也没用处,只得默然不语,垂下头去。
陈敬龙见她不再否认,思索片刻,纳闷问道:“你毫无历练,自然没什么立威扬名之说;我只是不懂,像你这样的人,如何能成为金宫骑士的?”
纱维亚头垂的更低,嗫嚅应道:“我这金宫骑士的头衔,是大帝看在我父亲面子上赏的,本就不是我自己凭武力名声挣来的!”
陈敬龙兴头大起,好奇问道:“如此说来,你父亲定是暗族中极有权势地位的人物了?他究竟什么身份?权势有多大?”
纱维亚稍一沉静,忽地抬起头来,神情惶恐,惊急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你想用我做人质,逼迫我父亲替你做事么?”
陈敬龙微微一怔,随既笑道:“你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嗯,我流落暗族,身陷险地,这时若能得个位高权重的靠山保护,可着实不坏……”
纱维亚脸上血色尽褪,惶急叫道:“不行,不行!我不能连累父亲,不能连累尼德家族!你不能利用我威胁我父亲……”
陈敬龙奇道:“‘尼德’是什么东西?”
纱维亚顾不得回答,稍定一定神,猛地一咬牙,沉声道:“你想胁迫我父亲替你做事,纯属做梦!我豁出去了,你要打要杀,随你的便,就算你割我手脚、剜我眼睛,用世上最恶毒的手段折磨我,我也绝不会告诉你我父亲究竟是谁!”说罢,梗着脖子,定定望着陈敬龙,满脸绝决之色。
陈敬龙沉吟问道:“当真豁出去,什么也不怕了?”纱维亚虽忍不住身体微微颤抖,却仍是咬紧牙关,点一点头。
陈敬龙笑道:“好,好;当真有骨气,了不起!”微一停顿,忽地面色一沉,冷笑道:“连剥光衣服,丢出门外,给万千人看见身体,你也不怕么?”
纱维亚瞪眼思索片刻,终于再强撑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抽咽泣道:“陈敬龙,你不能这样……我若被剥光衣服丢出城堡,让来往军兵都看见我的身体,尼德家族的脸面算是丢个干干净净了!尼德家族数百年来的威望荣耀,不能断送在我的手里;我求求你……你不能用这样下流的手段羞辱我……”
陈敬龙见她哭起来,登时兴味索然;摆手斥道:“罢了,罢了;闲极无聊,跟你开个玩笑提提神,你居然还当起真来,真是没趣儿!我陈敬龙虽是个恶人,却不是无耻懦夫;我想活命,自会凭自己本领去争取;绑架人家女儿,逼人帮忙保命这种龌龊事,我是干不出来的;放心好了!”
纱维亚将信将疑,抽泣问道:“你当真是在开玩笑?”
陈敬龙冷笑道:“不然还能是什么?你已经说漏了嘴,吐出了‘尼德家族’四个字,而且不只说了一遍,自己还没意识到有何厉害么?哼,既然你父亲极有权势,想必知道他的人很是不少;我若当真有胁迫他的念头,只要随便抓几个暗族人,询问‘尼德家族’的情况,便可以知道你父亲究竟是谁了;又何必定要向你逼问?我吓唬你,不过是玩耍解闷儿罢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随你的便!”言罢,转头自去观望厅中摆设,不再理她。
纱维亚听他讲明自己说漏嘴的厉害,不禁惊惧,但仔细想想,陈敬龙既然已掌握要点,轻易便可打听出自己父亲是谁,那他逼问自己之举,确实是在开玩笑了;既然此事是在开玩笑,想必他先前说要胁迫自己父亲之言,也是玩笑,当不得真;当即惊惧之心大减,慢慢收泪,止住哭泣。
过了半晌,陈敬龙只是自己东张西望,再不与纱维亚说话。纱维亚倒渐渐不自在起来;终于忍耐不住,小心问道:“你怎么不跟我说话了?”
陈敬龙也不看她,随口应道:“我这人,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你这人呢,又太过幼稚,一吓便哭。我看咱们还是不说话的好,免得我哪句话又吓着了你,让你再哭起来,惹我心烦!”
纱维亚愕道:“你这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居然会见不得女人流泪,如此心软?”
陈敬龙冷哼一声,并不接口,依旧不去理她。
纱维亚见他不理,只好闷闷呆坐;但这头脑一闲下来,忍不住便去猜想陈敬龙会何时杀死自己、杀自己时会用何等残忍的手段,越坐越想,越想越怕,渐渐竟自己把自己吓的瑟瑟发抖;强撑了片刻,终于再撑不下去,叫道:“陈敬龙,这样无聊闷坐,我实在受不了了!你要么现在动手杀了我,让我一了百了,要么陪我再说会儿话,分分我的心思!”
陈敬龙愕道:“分你心思?分什么心思?”诧异之下,终于转过脸来,又看向纱维亚。
纱维亚急道:“别管什么心思;总之,再跟我说说话吧!”
陈敬龙摇头道:“我没什么话好跟你说了!”
纱维亚寻思一下,忙道:“你不是问过‘尼德’是什么意思么?我告诉你吧;尼德,就是我们这个家族的姓了;我全名叫做纱维亚?尼德;明白了么?”
陈敬龙奇道:“你们姓怎么放在名字的后面?”
纱维亚微微一怔,随即应道:“我们暗族就是这样啊;咱们种族不同,规矩自然不同,有什么奇怪?”
陈敬龙点点头,不再接口。
纱维亚见他又沉默下去,不由焦急,没话找话道:“我给你讲我怎样成为金宫骑士的,好不好?”
陈敬龙随口应道:“你愿意讲,便讲吧;我听着就是!”
纱维亚忙凝神静气,整理思绪,开口讲道:“其实我能成为金宫骑士,当真巧的很;而且,这件巧事着实与你有着好大干系……”
陈敬龙听得这一句,不禁兴头大起,奇道:“你成为金宫骑士,与我有着好大干系?”
纱维亚应道:“是啊;要把你除去,很可能会用到突袭暗杀等手段,所以我才得以补上空缺,成为金宫骑士;我就是在骑士团开赴前线的前一天,才成为金宫骑士的……”
陈敬龙摆手苦笑道:“你这样没头没脑的乱说,我可着实听不明白;你还是理清头绪,慢慢讲吧!”
纱维亚微一点头,想了想,缓缓讲道:“既然从头讲起,我什么都不瞒你,都跟你说了吧。我们尼得家族,已显赫数百年,在暗族极有声望。我父亲,叫做麦迪科?尼德,虽然只是个伯爵,但权势地位,却不亚于那些侯爵大人;而我们尼得家族的封地,甚至比有些侯爵的封地还要大;你现在可知道了吧?”说到这里,忽地停住,定定望着陈敬龙。
陈敬龙愕道:“接着讲啊,怎么停住了?”
纱维亚皱眉道:“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说我父亲是个伯爵,而且是个权势地位都超越爵位的特殊伯爵,你听到没有?”
陈敬龙奇道:“我听见了,那又怎么样?”
纱维亚急道:“你听说他地位如此显赫,怎么没有惊讶的意思?”
陈敬龙撇嘴笑道:“有什么可惊讶的?不过是个伯爵罢了,很了不起么?我在半兽族,干掉你们一个侯爵,你听说过吧?既然侯爵都见过了,听到个伯爵名头,又怎会惊讶?”
纱维亚失望轻叹一声,沉默片刻,又黯然叹道:“洛林侯爵,是我父亲的好朋友;他很疼爱我的,可惜却死在你这恶魔手里……”
陈敬龙怒道:“死在我手里的暗族人,多的很,不只他一个;你究竟是想与我聊天,还是想斥责我以解恨意?”
纱维亚愤愤瞪了陈敬龙一眼,却终究怕他不理自己,只得抛开洛林侯爵之事,继续讲道:“我家族显赫,父亲极有权势,所以血族常派人来拜访问候,与我父亲结交。
我七岁那年,血族使者又到我家拜访。这个使者与以往那些不同,大有来头,却是血族忍术第一高手,名字叫做疯魔四郎……”
陈敬龙早知血暗两族颇有来往之事,听说有血族人拜访暗族伯爵,丝毫不觉惊奇,但听到后面这几句话,却心中大动,暗道:“如果这次流落暗族,能侥幸不死,得以生还,以后我或许还有与血寇交手的时候;血族人的特殊本领、厉害人物,倒不妨留心打听一下!”当即问道:“什么叫做忍术?那个什么四郎,又有多厉害?”
纱维亚解释道:“忍术是血族的一种技法,主要用于隐藏行迹、突袭暗杀;血族修习忍术的人,被称为忍者,可以说是一种不擅明战而精于暗杀的特殊武者。我打架的手段,便都是学习忍术而得的了,但我身为贵族,不屑去学那些遮掩行迹的猥琐手段,所以学的并不完全;我只会突袭,却不会暗杀……”
陈敬龙沉吟道:“你的古怪打法,再加上隐藏行迹……嗯,我已经懂了,你不用更多解释!说说那个什么四郎吧。”
纱维亚道:“疯魔四郎。他是血族忍术第一高手,忍术修为已达出神入化的境地;据说死在他手里的高手,不计其数,而大多被他杀死的人,直到断气也没能看见疯魔四郎的身形,更不知自己是如何被杀的;你说可不可怕?我……我向他学艺的时候年纪还小,不知询问更多事情,对他了解的只有这么多,再没的说了!”
陈敬龙眉头紧皱,思索良久,喃喃叹道:“杀人于无形?这可当真了得!如此厉害人物,以后如有机会碰上,定要与他较量较量才行!”。
四百五十节、渐知敬龙
四百五十节、渐知敬龙
纱维亚听陈敬龙自言自语,表『露』出『欲』与疯魔四郎一较长短之意,不禁冷笑连连;撇嘴嘲道:“疯魔四郎的本领,我学到手的不足三成;你连我都打不过,还妄想与他较量?哼,碰不上他,是你运气,若当真碰上,只怕你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便已经被他杀死了!”
陈敬龙冷笑道:“没有真正相逢较量,胜败难下定论;你少说废话,继续讲你的故事吧!”
纱维亚怕惹他生气,再不理会自己,不敢再吹嘘疯魔四郎的厉害;只得继续讲道:“疯魔四郎去我家拜访,我父亲知道他本领高强,便盛情款待、极力挽留,请他教我本领。血族有求于我暗族,那疯魔四郎不敢得罪我父亲,只好答应下来,留在我家,教我忍术;这一教,便是三年。
三年后,我已将他打斗技法学了不少,却始终不肯学他那些隐藏行迹的猥琐本领;他说我不学忍术最『精』奥的部分,终究难有大成,对我很是失望,于是不肯再继续教我,遂向我父亲辞行,返回血族。
本来呢,我父亲要我学习忍术,不过是想我有些防身之技罢了,倒也没指望我能练出什么成就来。但既然是吃过辛苦才学到手的本事,我当然不肯平白荒废了;所以在疯魔四郎走后,我仍是不时练习,以求进步;后来随着年龄增长,忍术越练越熟,斗气也逐渐深厚,我本领自然是越来越高了。
我们暗族贵族子弟,常常聚在一起比武切磋,一来是为了更多接触,联络感情,二来也是为了增长实战经验,使本领更得增强……”
陈敬龙听到这里,忍不住发笑,『Сhā』嘴道:“增长实战经验?你有什么实战经验可言?你不如直说,你们那什么比武切磋,不过是小孩子游戏、玩耍解闷儿罢了!”
纱维亚脸上飞红,争辩道:“我们这些贵族子弟,大多都是朋友,比武当然是点到为止,难道能痛下杀手、生死相搏么?我没有生死相搏的经验,又有什么奇怪?”言毕,寻思片刻,愤恼之『色』渐消,又沮丧叹道:“你这话,说的倒也不错!……唉,我到了前线,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浴血厮杀,今日与你一战,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竭力求活、生死相搏;我们……我们那些比武切磋,与实际『交』战差距太大,当真只是些小孩子玩意罢了!”
陈敬龙笑道:“你们切磋玩耍,然后又怎么样呢?想必你打法与众不同,很能占些便宜吧?”
纱维亚点点头,继续讲道:“不错;我的打法,与暗族骑士打法大不相同,切磋较量时,别的贵族子弟往往出乎意料、抵挡不住,败在我手下。
后来……后来我打败的人多了,在贵族子弟中便有了名气;人人都称赞我本领高强,我父亲也因此以我为傲,对我的本领十分高看。
再后来,我暗族军队接连两次大败,都是败在你手里;大帝十分恼火,要派金宫骑士带领皇家骑士团来对付你。可就在骑士团起程的前两天,金宫骑士中年纪最大的一位,忽然因病离世;金宫骑士缺了一位,大帝要选拔新人以补足十二之数,我父亲便趁机将我推荐给大帝。
我父亲权势、声望,不亚与其他侯爵,但始终不能真正获得侯爵之位,就是因为没立过什么惊人功劳,没有名正言顺的升爵由头。而最能令人敬服的功劳,莫过于军功。我父亲主动推荐我,无非是想让我到前线,多少『混』些功劳,给他增些光彩,让他得到升爵的由头。
大帝当然也明白我父亲的意思,况且我打法与其他骑士不同,也算独具特『色』,成为金宫骑士,倒也不是全然解释不通,所以大帝破格提拔,赏我金宫骑士的头衔,并且让我随军到前线来。
我这未经历练之人,如何成能成为金宫骑士的,你现在可知道了吧?”
陈敬龙听她讲完,默然半晌,叹道:“沙场争战,何等凶险?你父亲为升爵位,居然不顾『女』儿安危,心肠当真够硬!”
纱维亚忙道:“不,不,我父亲最是宽厚慈和,可不是个冷硬之人,而他对我更是疼爱之极,可绝不是不顾我的死活。其实……其实凭我父亲的地位权势,暗军统帅又怎能不给我特殊照顾?我只要身在前线,军队打胜仗时,功劳簿上便绝少不了要写我一笔;我其实只管坐等分功便成,根本就不用轻身涉险、上阵厮杀的!”
陈敬龙奇道:“既然如此,你昨夜又为何上阵?”
纱维亚苦着脸,低声叹道:“你当我愿意的么?哼,你撞向我们骑士团驻扎之处,我除了随军出战,哪还有别的路好走?难道我能离营脱逃不成?我本想隐于军中,应付了事,哪曾想,那个笨蛋肯依特,又点名要我帮忙;他也是贵族子弟,与我自幼相识,有些『交』情;我知他危急,又怎好置之不理?当然只能出手了!哪曾想,这一出手,却是出的错了,居然让你趁机而逃,误了大事;我丢不起这样大的脸面,只好追寻你的下落,想杀你以补前过,没想到,却又……却又中你诡计,落到这般地步!”说到这里,忍不住凄惶自伤,怔怔流下泪来。
陈敬龙气道:“我不跟你说话么,你偏要说;这说着说着,却又哭起来,当真讨厌的紧!是你找上我,想要杀我,却不是我主动找上你去的;你杀我不成,失手被擒,也是活该,有什么可委屈的?”
纱维亚一听这话,更是羞恼哀伤;忍不住泪水奔涌,大哭道:“我有什么活该了?我落到这般地步,全是因为你,我怎么能不委屈?……呜呜……如果不是你几次三番挫我大军,杀害我暗族许多将士,骑士团又何必赶赴前线?骑士团不来前线,我又怎么会到这里?……呜呜……如果没有你这恶魔出现,我现在必定安居在家,好吃好喝,舒舒服服……呜呜……我落到这步田地,都怪你……呜呜……全都怪你……”
陈敬龙怒道:“你暗族若不是欺凌半兽族、入侵轩辕族,又何至接连受挫?何至丧送那许多将士?我抗击敌寇,保我种族,理所应当;杀入侵之敌,于心无愧!你落到如今地步,只能怪你暗族来招惹我轩辕族,却怪不到我陈敬龙头上!”
纱维亚无可辩驳,稍一寻思,愤极大叫:“什么保族、什么抗敌,不过是你找出的杀人借口罢了!你这恶魔,凶狠残暴,毫无人『性』,这堡中九十六具尸体,便是证据!”
她这大声一叫,立将熟睡的吴旬惊醒。吴旬坐起身,见纱维亚满脸涕泪,颇觉诧异,怔怔问陈敬龙:“出什么事了?”
陈敬龙应道:“没什么,你继续睡吧!”垂下头,默然片刻,又幽幽叹道:“我难以自控,杀了这堡中老弱『妇』孺,实是我平生第一大错事!纱维亚,你说我是毫无人『性』的恶魔,那也说的不错!可是……我轩辕族无辜百姓,被你暗军欺凌折磨而死的,又有多少,你可知道么?……暗族军兵凶残暴虐,是数十万毫无人『性』的恶魔,我轩辕族只陈敬龙一个恶魔,又算得什么?……我只恨轩辕族如我一般的恶魔太少了,不能护得百姓周全……我好恨……”
纱维亚听他感叹,语气中充满无尽的愤恨怨毒,嗓音嘶哑,直如中伤野兽的喘息低吼一般,不禁害怕起来;怔怔望着陈敬龙,慢慢收膝曲背,缩成一团;惊惧之下,早忘了继续哭泣。
吴旬听陈敬龙说话,已猜出是纱维亚痛恨陈敬龙,又提起他杀尽城堡中人之事;生怕陈敬龙一旦发怒,出手将纱维亚杀了;忙道:“我已经休息够了!陈少侠,我看着她,你睡一会儿吧!”
陈敬龙微一迟疑,轻轻点一下头;也不多说,自顾躺倒,闷闷睡去。
过了半晌,估计陈敬龙已经睡熟;吴旬轻声对纱维亚说道:“你又招惹他做什么?怕死的不够快么?劝你一句,老老实实的对你没什么坏处,趁早别再惹这煞星了吧!”
纱维亚对吴旬本就不怎么惧怕,听他说话颇含善意,不由更加放松;轻声说道:“我潜进城堡时,听见了你斥责他滥杀无辜的那些话语;我知道,你不像他一样心狠手辣,不算很坏!”
吴旬笑道:“你这是称赞我么?嘿,多谢了!”
纱维亚眉头紧皱,寻思片刻,纳闷问道:“你叫他煞星,可见你对他的狠毒绝情也是极为厌恶的;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跟着他、帮助他?”
吴旬摆手笑道:“你错了;我叫他煞星,是因为他杀人如麻、两手血腥,可不代表我厌恶他!他『胸』怀轩辕万民,为护百姓而不顾自身,如此侠义无双的英雄豪杰,我万分敬佩;我甘心追随扶助他,又有什么奇怪?嘿,我只恨自己本领太低,无法像他一样干出那许多大事;如能让我成为像他一样的煞星,那我可真是三生有幸、求之不得!”
纱维亚愕道:“你把这样毫无人『性』的恶魔,看作英雄?”
吴旬眉头微皱,冷笑道:“毫无人『性』?为抗敌保族,护我轩辕万民,他不知吃了多少磨难苦痛、不知多少次险死还生;他宁可豁出自己『性』命不要,只求百姓得安,如此侠骨柔肠的热血男儿,你说他毫无人『性』?哼,你脑子有问题,根本分不清善恶黑白,是不是?”
纱维亚怒道:“他杀这城堡里许多老弱『妇』孺,与保护轩辕族百姓有什么相干?”
吴旬微一思索,黯然叹道:“他经历了太多的生死血战、见过了太多的惨烈情景,心肠变狠变硬,理所应当;至于杀这些老弱『妇』孺……唉,他念我轩辕百姓惨遭凌虐,满腔愤恨,一时发狂失控,也不奇怪。我当时虽斥责他,但我理解他,心里并不真正怪他!”稍一停顿,又叹息一声,轻轻说道:“你既然听见我斥责他的言语,想必也听见他拜托我那些话了;他为了不多伤无辜,宁可让我把他杀掉,这是何等的仁义『胸』怀?更何况他心存怜悯、宁死也不愿多伤的,是敌族中人,与他并无没有半点情份可言;像他这样的人,难道还算不上侠骨柔肠么?”说着,望向熟睡中的陈敬龙,眼中满是敬佩之『色』。
纱维亚听了他这一番话,心中颇有触动;喃喃道:“侠骨柔肠……热血男儿……”怔怔望着陈敬龙,眼神变幻,飘忽不定。
四百五十一节、质疑暗君
四百五十一节、质疑暗君
纱维亚怔怔望着陈敬龙,出神良久;忽地开口,轻声问道:“吴……吴将军,真的有很多轩辕无辜百姓,被我暗族军兵凌虐而死么?”
吴旬寻思一下,恨恨说道:“镛城被暗军攻占时,陷在城里的百姓足有**万人,等我们克复镛城时,城中百姓却只剩不足五万人;少了的那三四万人,却到哪里去了?”
纱维亚怵然惊道:“三四万人?……这么多?”
吴旬咬牙恨道:“你觉得很多么?哼,镛城情形已经算是好的了;相安城刚沦陷时,城中百姓有十几万,可等到我们攻克相安城时,城中百姓却已不足两万;十余万无辜百姓……没了!”
纱维亚听得此言,身心俱震;茫然失神,喃喃道:“十余万百姓,被我暗族军兵凌虐而死?这……这……怎么可能?”
吴旬继续讲道:“暗军占领过我轩辕族八座城池,镛城与相安城不过是其中两座而已;据这两城情形推算,八城合起来,少说也得有三四十万无辜百姓死在暗族军兵手里!”说到这里,忍不住心中悲痛怨怒,两眼皆红,恶狠狠盯着纱维亚,咬牙问道:“三四十万无辜百姓,其中有多少老弱『妇』孺,你可能想象得出?那许多老弱『妇』孺,又碍着你们暗族什么事儿了,为什么要把他们凌虐至死?这城堡中人,大多都是卫兵;老人、『女』人、孩童,加在一起不足二十个;陈敬龙把他们杀了,你便接受不了,悲愤痛恨,把他看成毫无人『性』的恶魔;我轩辕族惨亡的老弱『妇』孺是此万倍,我们又该把你们暗族人看成什么?你告诉我,你……你告诉我……”愤极之下,面容扭曲,狰狞可怖,望着纱维亚,眼中凶光闪动;追问之际,右手不知不觉已握上刀柄。
纱维亚见他模样,不由惊惧,慌道:“你骗我!你……你在说谎!高贵的暗族人,仁善正义,绝不会干出那样的恶事!你在骗我……”
吴旬怒极而笑,森然道:“我为什么要骗你?骗了你,又能怎样,难道能让我轩辕族那许多无辜百姓活过来么?嘿,高贵的暗族人、仁善正义的暗族人……嘿嘿,欺凌半兽族、入侵轩辕族,视别族人『性』命有如草芥,妄动干戈杀戮,这便是高贵的暗族人所说的仁善正义么?如此的‘仁善正义’之人,我恨不能将之斩尽杀绝……斩尽杀绝……”心中恨意狂涌,热血上冲,话音未绝,忽地拔出刀来。
纱维亚听他说话,饱含怨愤,绝非装假,已对他所言尽皆相信,再不怀疑;见他拔刀,情知命在顷刻,反倒不再惊慌;泫然泣道:“如此说来,我暗族欠你轩辕族血债太多;你们杀我暗族人,也不算错!你……你这便杀了我,给你们轩辕百姓报仇吧!”言毕,长叹一声,垂下头去。
吴旬呼呼急喘,踌躇『欲』动;但寻思片刻,却终于又压制住心中『激』动,将刀收回鞘内;冷冷说道:“你没杀过人,不欠我轩辕族血债;我杀了你,也不算为轩辕百姓报仇,毫无意义!”
纱维亚见他不肯动手,微微松了口气;默然半晌,嗫嚅叹道:“我到前线后,便只住在军营里,从没去过轩辕族的城池;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以前都是不知道的;真的丝毫不知,不是说谎!”
吴旬冷哼一声,并不接言。
纱维亚见他面『色』不善,显然怒气未息,不敢再谈论这轩辕百姓之事;想要转移话题,一时却又找不到别的话头;彷徨之下,无意间看见陈敬龙血『肉』模糊的右手,忙道:“吴将军,陈敬龙的手,被我用斗气『弄』伤了;你得帮他敷『药』包扎一下才行,免得伤口难愈,多吃苦楚!”
吴旬转头看去,见陈敬龙右手虽伤的不轻,但伤口早已干结,不再流血,便也不去包扎;低声叹道:“他那只手,早就废了,僵如枯木,不会感觉疼痛的;就算伤势难愈,对他来讲,也没什么苦楚可言!”
纱维亚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我伤他手时,他全无反应,连眉头也不略皱一皱!”寻思一下,又小心问道:“他……他手残、『腿』也残,这都是天生的么?”
吴旬心思转移,怒气渐消;听她这一问,忍不住凄然长叹,摇头应道:“怎么会是天生的?以前他手脚完好时,是个轻捷剽悍的江湖健者、威武雄壮的少年将军,岂是现在这般憔悴残废的落拓模样?……唉,想起他以前的威武样子,再看看他现在的凄惨情况,我几乎都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了!”
纱维亚沉默片刻,轻轻问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吴旬苦笑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我们轩辕族了。他为了救护一个对轩辕族安危至关重要的人物,舍命去同一个他根本敌不过的大高手硬拼,最后那重要人物是保住了,他却重伤垂死,落下了手足残疾。后来,他又到前线抗敌,屡受重伤,血气亏损难复,日渐憔悴;慢慢的,就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了!”
纱维亚扫视陈敬龙的残手残『腿』,又想起他身上有许多旧伤死『肉』正在腐烂之事,心中不自禁泛起怜惜之意;喃喃叹道:“原来,他竟受了这么多磨难、吃了这么多苦楚!他……他当真很了不起!”
吴旬听她口中吐出这一句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问道:“你说什么?”
纱维亚幽幽叹道:“怜悯、勇敢、忠诚、牺牲……他做的,比我见过的所有骑士都要更好;虽然我们是敌人,可是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如果按我们暗族人的标准来衡量,也许他才算得上是个真正合格的骑士吧!”
吴旬思索片刻,诧异渐消;含笑赞道:“你虽然阅历不丰,颇显幼稚,但明白道理,倒不是善恶不分的糊涂蛋!原来暗族中,也是有好人的!”
纱维亚忽显怒容,愤愤说道:“暗族中,大多都是好人。军兵凌虐轩辕百姓之事,定与统帅有关;看来现在这统帅,大帝任用很不恰当……”
吴旬冷笑道:“恐怕不只是统帅一个人不好吧?你们暗族侵我轩辕,妄生事端,以至百姓遭祸、军兵喋血,难道做的很对么?哼,我看你们那个什么大帝,才真正不是好东西!”
纱维亚听他辱骂暗族君主,微显怒『色』,但想了想,却终究没有发怒,皱眉叹道:“我在前线,见识了什么叫做战争!两族战士,都死了很多;一场厮杀下来,成千上万的人倒在战场上,鲜血染红了大地,情形凄惨的很。如果没有战争,那些战士就可以不死,他们会继续快乐生活,与妻子儿『女』相伴,那该是多么美好?为什么要丧送那么多人的生命、为什么要断送更多人的幸福?大帝挑起战争,让那么多人死在战场上,究竟又为了什么?他做的当真对么?……唉,我现在真的有些怀疑了!”
吴旬叹道:“挑起战争,丧送无数人『性』命,当然是不对的……”话尚未完,忽听得远处隆隆声响,迅速接近。
吴旬一愣,尚未有所举措,陈敬龙已被隆隆蹄声惊醒;猛跃起身,叫道:“暗军来了!”
吴旬仔细倾听,沉『吟』说道:“听这蹄声,来的少说也有五六百骑!”
陈敬龙运转内力,感觉虽恢复一些,但恢复的并不很多;皱眉叹道:“不到万不得以,还是不要硬拼的好!”
二人说话的工夫,外面蹄声已奔到城堡近处,渐渐止息;跟着便听有人扬声喝问:“城堡主人,天还没黑,为什么关『门』?发生了什么事?”说话语调,正是暗族人口声。
吴旬望向陈敬龙,轻声问道:“如何应付?要接口回答么?”
陈敬龙缓缓摇头,握上剑柄,望向纱维亚;正要开口,纱维亚抢道:“你不用吓我;我知道该怎么做!”微一停顿,又道:“我们到二层窗口去,我跟他们说话!”
这微一耽误的工夫,堡外来人不闻里面应声,已觉出不对;有人叫道:“情形有异,大家小心!立即分散包围!抬大石来,撞开堡『门』!”
陈敬龙听得外面呼喊,情知事急,不容再有耽搁;只得上前搂住纱维亚柳腰,将她打横夹起,去往城堡二层。吴旬却不跟去,只立在『门』旁,握刀提防,准备一旦『门』被撞开时,立即出手开打。
到了二层一处窗口旁,陈敬龙将纱维亚放下,手扶剑柄,沉声恐吓道:“你说话最好小心些;若敢轻举妄动,别怪我心狠手黑!”
纱维亚微微一笑,也不接口;自顾挪动脚步,面对窗口而立,向外略一张望,扬声斥道:“你们是谁的部下?到这里『乱』嚷什么?”
城堡外,纱维亚所立窗口下,围了足有六七十暗族军兵;他们听得纱维亚呼喝,登时齐齐仰头望去。
那城堡窗口极为狭小,离地又高,纱维亚立在那里,外面军兵只能看见她头『胸』,却看不出她双臂反剪的异状。
观望片刻,一名军士恭声问道:“城堡里的,可是尊敬的金宫骑士,纱维亚大人么?”
纱维亚冷冷应道:“不错,正是我在这里!你认得我?”
众暗军听说是堂堂金宫骑士在此,忙不迭的都翻身下马,垂手肃立。先前说话那军士应道:“我曾经见过纱维亚大人两次,所以认得……”
纱维亚不耐烦打断道:“认得便好!我问你,你们兴师动众,到这里吵吵闹闹,究竟想干什么?难不成,想打劫这城堡,发笔横财么?”
那军士慌道:“这……这怎么敢?我们是搜寻陈敬龙下落,寻到这里;见堡『门』紧闭,无人出入,情形有些不对,所以才包围起来,准备冲击!”
*。
四百五十二节、叛族助敌
四百五十二节、叛族助敌
纱维亚听那军兵解释,微微冷笑,命道:“去叫你们这支队伍里的最高长官过来见我!”
那军兵答应一声,绕城堡匆匆奔去;不一会儿,又领着一名中年军官匆匆奔回。
那中年军官到窗口下方站定,左手轻按右肩,恭恭敬敬向纱维亚鞠躬施礼,谄笑说道:“尊敬的纱维亚大人,光明团第七大队队长巴德向您请安!愿美丽的纱维亚大人永远年轻,永远如盛放的玫瑰一样娇艳夺目……”
纱维亚不等他把讨好巴结的话说完,冷冷斥道:“你是猪脑子不是?像你这样没经验、没头脑的人,怎么配当大队长?你是不是贿赂级将领,才获得军官职位的?”
那巴德听她语气不善,不由错愕,怔怔应道:“我……我……哪里做的不对?”
纱维亚怒道:“我问你,陈敬龙流落到我暗族境内,只顾凄惶逃命,是不是要尽量躲着人,生怕暴露行踪?”
巴德寻思一下,点头应道:“按道理讲,应该是这样的!”
纱维亚斥道:“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到这有着很多人居住的城堡来侵扰停留?你引军来这里搜寻,不是胡闹么?”
巴德焦急辩解道:“这城堡大门紧闭,没人出入,很不正常;我们路过这里,见到这种情形,当然要来察看……”
纱维亚冷冷打断道:“我追寻陈敬龙下落,奔波太久,累的支持不住,所以来这里借用地方休息一下;我休息时需要绝对的安静,不能有任何声音打扰,所以命城堡主人把门关起,不许人出入走动;你明白了么?”
巴德恍然道:“原来是这样;难怪城堡里这样安静!”微一思索,又忙不迭的赔笑说道:“我不知道城堡关门的原因,一时多疑,来的莽撞了;打扰纱维亚大人休息,并不是有意的,还请大人原谅……”
纱维亚怒道:“既然知道打扰了我休息,还不赶紧走的远远的,多啰嗦什么?难道要继续打扰下去么?我如果休息不好,变的丑了,或者身体出了毛病,可绝不与你干休;到时我一定会向大帝禀报,是你不准我好好休息的!”
巴德听说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居然有可能会传到大帝耳中,不禁骇的面无人色;慌道:“请纱维亚大人休息;我们不敢打扰,不敢打扰!”又转身对着众暗军连连摆手,焦急催道:“还不马,在等什么?快走,快走,马就走!”
众暗军听得命令,匆忙各自马,准备起行。
那巴德回转身来,慌慌张张向纱维亚施了一礼,抬步正要走开;却又听纱维亚叫道:“先别走!我有话说!”
巴德一愣,停步肃立,小心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纱维亚微一沉吟,问道:“我们暗族大军,攻占轩辕族城池之后,在城中驻守时的生活情形是什么样的,你知道么?”
巴德赔笑应道:“当然知道!卑职就曾被调往镛城驻守,在那里过了一个多月;后来镛城被陈敬龙的部下打破了,卑职才退回大营!对城中驻军的生活情况,卑职有过亲身体验,非常了解!”
纱维沉吟问道:“咱们的驻军,是如何对待轩辕族百姓的?”
巴德随口应道:“如何对待?……当然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了;见到值钱东西,抢走就是,见到漂亮女人,绑回帐篷就是,谁敢反抗,就给他一刀;总之,过的随心所欲,十分快活!”微一停顿,又摇头叹道:“卑职运气不好,去的晚了!到镛城时,但凡稍值点儿钱的东西,早都被先前驻守的同僚抢光了,漂亮女人也早都死光,一个不剩;卑职并没能享受着什么,胡乱绑了两个女人玩玩儿,却也都不是年轻美貌的,乏味的很……”
自他讲述开始,纱维亚脸色便越来越是难看;待听到这里时,已是面色铁青、柳眉倒竖;着实再听不下去,厉声大叫:“住口!”
巴德被她吼声吓的打个哆嗦,慌张问道:“纱维亚大人;我……卑职哪里又惹您生气了?”
纱维亚胸膛急剧起伏,呼呼直喘粗气;勉强定一定神,咬牙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轩辕百姓?你们……究竟还是人不是?”
巴德愕道:“这……这话从何说起?”寻思一下,侃侃言道:“咱们攻占了轩辕族城池,那城里的一切东西,便都是咱们的战利品,咱们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有何不妥?再说,大帅也吩咐过,对轩辕族百姓,就要狠辣一些,让他们知道咱们暗族人的厉害,再不敢生起反抗之心!我们是得过大帅允许才这样做的,又有什么不行?”
纱维亚瞠目怒道:“轩辕族百姓落到咱们暗族人手里,遭到如此对待;咱们暗族百姓落到轩辕族人手里时,人家自然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们可想过没有,如果是你们的亲人被欺凌虐杀、你们的妻女被奸淫侮辱,你们又会是何等心情?”
巴德不以为然道:“那怎么可能?轩辕族打不过咱们暗族,咱们暗族百姓又怎么会落到轩辕族人手里?纱维亚大人的这些担心,可着实太没必要!”
纱维亚急道:“什么叫太没必要?已经有暗族百姓……”
陈敬龙一直立在窗边,听纱维亚与外面暗军对话;待听到这里时,情知她胸无城府的毛病又要作,再说下去,必定会说漏嘴,引起暗军疑心;忙按剑低声喝道:“住口,不许再说!”
纱维亚一愣,停住了口;仔细一想,猛然意识到自己说话颇有不妥,忙微转过头,冲陈敬龙歉然一笑,轻声说道:“我不是有意的;你别多心!”陈敬龙哼了一声,无暇斥责恐吓她,只顾侧耳倾听外面暗军的反应。
那巴德见纱维亚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跟着又转头望向旁边,口唇微动,似在说话,不由好奇之心大起;追问道:“纱维亚大人,有暗族百姓已经怎么样了?您在跟谁说话?”
纱维亚稍一寻思,冷冷应道:“陈敬龙流落到我暗族境内,肯定已经有暗族百姓被这消息吓的寝食不安了,这还用问么?你们抓紧到别处搜寻,争取早些寻到陈敬龙才是正经!至于跟我说话的……当然是这城堡的主人,难道能是普通的仆人、卫兵么?人家已经不高兴了,嫌你们对轩辕百姓做的太过分、太没人性;亏你们还有脸停留在这里!趁早赶紧滚蛋,别惹人生厌了!”
巴德见她神色冷硬,不敢违拗,忙道:“既然这样,卑职这便告退!请纱维亚大人继续休息!”言毕,摆手示意众暗军起行,跟着抬步走开,去往自己马匹停留之处。
陈敬龙听外面蹄声纷乱,向北而去,渐渐走远,这才松了口气;冲纱维亚微一点头,道声:“多谢!”
纱维亚并无回应;望着窗外僵立片刻,慢慢蹲坐下去,垂头泣道:“我帮助敌人,应付自家军兵;这……这不是成了暗族的叛徒么?我不要做叛族狗贼,不要落个万人唾骂的下场……陈敬龙,我不要活了,你趁早一剑杀了我!”言毕,将面孔埋在双膝之间,呜呜痛哭起来,哀伤欲绝。
陈敬龙沉吟片刻,忽地蹲下身,探手摸纱维亚腰间。
纱维亚大惊,急忙缩身躲避,慌道:“你要干什么?你……你……别这样……求求你……”紧张之下,已忘记哭泣;抬脸望着陈敬龙,眼中满是惶乱羞急。
陈敬龙叹道:“你不用怕!我虽凶残暴戾,却不是好色之徒;况且你长的这样丑,我也不可能对你生出什么兴趣!我是别无良策,无可奈何,绝无轻薄之意,望你谅解!”一边说着,一边已将她腰间摸了个遍,将她腰带里塞着的十数枚钢针掏出,又将她腰后衣襟下藏着的两个镖囊一一解下。
纱维亚见他只是搜拿自己的暗器,并非有什么不良企图,这才松了口气,不再挣扎躲避;但仍是忍不住害羞,满脸飞红,将头转身一旁,不敢与陈敬龙对视。
搜完腰间,陈敬龙又搜她两条袖管,将袖口内一个小布袋里藏着的几粒红色丹丸尽数掏出,又将她手腕连着镰刀的细铁链解下,再把她缚在右小臂、连着细钢线的小铁盒取下;待确定袖中再无能伤人之物后,又伸手将她左脚皮靴前端的利刃捏住,运力扳断。
待他忙完停手,不再触碰纱维亚身体,纱维亚方才轻吁口气,羞赧稍减;好奇问道:“我手被绑的牢牢的,已经不能动用暗器,你还搜它们做什么?”口中说话,转目望向陈敬龙,却见他满脸通红、眉头紧锁,神色十分怪异;不由一愕。
陈敬龙踌躇良久,终于一咬牙,沉声说道:“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你别怪我!”言毕,伸手往她怀里掏去。纱维亚微一侧身,欲要闪躲,但想了想,轻轻叹息一声,放松不动,将眼睛紧紧闭,任由陈敬龙施为;脸红的如要滴血一般。
陈敬龙在她怀里略一摸索,将摸到之物尽皆抓在掌中,匆忙抽出手来;将那些东西丢在时,却是一把连鞘匕、几枚十字镖、几个小药瓶。
纱维亚觉他手掌已从怀中抽离,又轻轻叹息一声,缓缓睁开眼来;寻思一下,轻轻说道:“我头里还有一枚钢锥,你拿去便是;随此之外,我身再没有暗器了,你不必再乱摸乱搜!”声音细若蚊蚋,几不可闻。
陈敬龙抬手将她丝帽掀开,一头金色长如瀑泄下,直垂至腰;脑后间,果然藏着一枚小小钢锥。
陈敬龙将钢锥取下,丢在一旁;随即探手拨转镰刀,将缠在她腿的细铁链绕开;一边忙活,一边沉声说道:“你能怜惜我轩辕百姓,敬龙感激不尽!你是个好人,我不能毁你一生。我放了你,你赶紧返回军营去!”
四百五十三节、深入暗族
四百五十三节、深入暗族
纱维亚错愕不已、将信将疑,怔怔望着陈敬龙,问道:“你……你肯饶我一命?”
陈敬龙笑叹道:“自始至终,我就没想过要杀你,先前那些狠话,都是吓唬你的。(,)你没杀过人,自然也就没伤过我轩辕军民,我又何必取你性命?先前不放你走,不过是怕你再引暗军来对付我们罢了。现在天色将晚,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就算你再引人来,也寻不到我们,我又何苦再留着你不放?”口中说着,已将她腿上缠绕的铁链尽数解下。
吴旬听见二人说话,匆匆沿石阶奔上,叫道:“陈少侠,咱们还没走,便放她离开,着实有些冒险!不如把她绑个结实,丢在这里,等以后有人搜来,再解救她便了!”
陈敬龙摇头叹道:“若是那样,别人就能猜出,她先前应付暗军是受我们胁迫;她的叛族之罪,便也坐定了!”稍一沉吟,又道:“吴大哥,你找找看,有没有油脂等助燃之物;咱们放把火,把这里全都烧掉!”
吴旬稍一寻思,已明其意;答应一声,匆匆奔下石阶,去往厨房。
陈敬龙搀扶纱维亚立起身来,沉声叮嘱道:“你离开这里后,赶紧返回军营;待这里起火,尸体尽被烧焦,再没人能分辨出他们究竟死了多久;你只说你离开时,这城堡中人还都是好好的,是你离开之后我来此行凶;无凭无据,那叛族之罪便安不到你头上。明白了么?”
纱维亚默然点头,寻思片刻,恍然道:“你搜光我身上暗器,是怕放了我,我再与你们打斗纠缠?”
陈敬龙笑道:“不错;我们逃命要紧,不能在你身上多浪费时间;无可奈何,只能这样做了!等你回营时,若有人问你为何没了武器,你只说太过疲累,懒得多带物品行走,所以把东西都暂时寄放在这城堡里。以你的幼稚糊涂,如此行事并不奇怪,不会惹人生疑;我再把你这些东西归拢一处,就算以后有人来此搜寻,见到了这些东西,也不会露出破绽;你尽管放心!”
纱维亚轻轻点头,沉吟片刻,叹道:“你这人,凶残起来,分明就是个全无人性的恶魔,让人又恨又惧,对人好起来,却又处处替人打算周全,好到如此地步,真是古怪!……唉,像你这样的人,我真是听也没听说过……”
她话尚未完,却见吴旬夹着两个大酒坛沿石阶奔上,笑道:“油脂没寻到,但找到了好多烈酒,放火不成问题!待我把酒水泼洒开去!”一边说着,一边已匆匆奔往城堡顶层。
陈敬龙去旁边一具尸体上扯下一块衣襟,将纱维亚那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全放在衣襟上,包裹提起;领着纱维亚沿石阶而下,去到城堡大门旁,命道:“你站在这里,不许乱动!”然后一瘸一拐慢慢行去,将先前打斗时散落各处的十字镖、钢针一一找到,尽数收入那包裹,再将包裹摆在离门较近的一张桌上。
待忙碌完毕,确定再无纱维亚在此打斗的痕迹遗留,陈敬龙方将捆绑纱维亚双手的细钢线慢慢解开,连线端小铁盒一并塞入那包裹里;抽去门闩,将门略开一些,探头向外一张,见附近无人,便将门又开的大些,对纱维亚说道:“你这便走吧!”
纱维亚垂着头,轻轻揉按被捆绑疼痛的手腕,却不移步。
陈敬龙奇道:“你怎么还不走?”纱维亚迟疑片刻,轻声问道:“咱们立场敌对,不可更改;你一时心软,不杀我也就罢了,又何必替我着想、为我荣辱安危费心费力?”
陈敬龙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反感暗军恶行,怜惜我轩辕百姓,心性良善,十分难得!有你这样的人留在军中,或许能稍阻暗军作恶,救几个无辜百姓吧!我抱着这一份希望,所以替你打算,想让你继续留在军中!”稍一沉吟,又正色道:“纱维亚,两族争战,当由军人厮杀决胜,与寻常百姓无干;咱们立场敌对不假,或许你我以后也仍有兵戎相见、生死相搏的时候,但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明辨是非,能为保全那些无辜之人,尽份心力!”
纱维亚稍一沉吟,应道:“我以前不知我们暗族军兵是如此对待轩辕百姓的,现在既然知道了,自然不会无动于衷,自然会尽我所能改变这一情形;你尽管放心好了!”
陈敬龙郑重道声:“多谢!”又催道:“你快走吧;莫耽搁太久,被别人看见!”
纱维亚微一点头,不再多说,抬步奔出门外;刚奔出数丈,忽地却又停住,想了想,转回头来,皱眉问道:“陈敬龙,你当真觉得我很丑么?你凭着良心,实话实说,不要骗我!”
陈敬龙微一错愕,随即想起这问题来由,笑道:“我当时怕你多心,为消你疑惧,随口那样一说,当不得真!你姿容颇佳,算得上万里挑一的美人;这是实话,不需怀疑!”
纱维亚脸上微红,抿嘴一笑,轻轻道声:“多谢夸赞!”转回头,再不迟疑,发足疾奔而去。
陈敬龙望着她背影渐远,终于再看不见,这转回身,观望堡内情形。
此时吴旬已往返奔走十余趟,将二十多坛烈酒泼洒干净;城堡内酒气冲鼻,熏人欲醉;酒水流淌,无处不至。
陈敬龙叫道:“吴大哥,差不多了吧?”吴旬奔到门旁,笑道:“火起时,保证处处皆燃,绝无一寸疏漏!”微一停顿,又沉吟说道:“虽然咱们与暗族人相貌有异,但换上暗族人服饰行走,终究有些遮掩作用,能减些风险;你说呢?”
陈敬龙微微摇头,昂然笑道:“这一次流落暗族,凶多吉少,生还希望极其渺茫;我是轩辕族人,情愿穿着轩辕族衣甲战死,死个明明白白,不愿穿着暗族服饰而死,死的不清不楚!”
吴旬微一沉吟,点头应道:“不错;咱们活着,是堂堂正正的轩辕族人,就算死了,也要让人一看便知是两具轩辕族人的尸体,绝不能糊里糊涂!”言毕,再无迟疑,去将那装着食物的包袱拾起,缚在背上;将两匹马牵出堡外,说道:“走吧!”
二人在门外各自上马。吴旬自怀里摸出点火器具,打火引燃一块火绒,甩手丢入堡内。
火绒着地,火焰触上烈酒,“腾”的一声,立时大着起来。数尺高的焰头翻卷漫延,迅速扩散;片刻之间,整个城堡里已变成一片火海。
二人凝望堡内火势。吴旬沉吟问道:“陈少侠,咱们往哪个方向去好?”陈敬龙应道:“雷振知我有逃往半兽族之意,南面防守必严,去不得;你从西北角突围,往西北方向追踪搜寻的暗军必定极多,北面也去不得;唯今之计,只有向西,深入暗族,将前线的追兵彻底甩脱之后,再做打算!”
吴旬笑道:“不错;深入暗族,就算最终逃不脱时,也可大闹一场,震惊暗族,死他个轰轰烈烈!咱们往西去!”
此时天已黄昏,暮色渐垂;城堡各窗口所透火光,远远便可望见。二人情知不久必有暗军赶来,不敢多有耽搁;打定主意,当即一齐拨马,向西驰去。
两匹马脚步方起,奔出不足一箭之地;却听后面一个女声音大叫:“等等我!……停马,等我一等!”
二人转头望去,只见一条婀娜身影急急追来,满头金发飘舞身后;正是刚离去不久的纱维亚。
二人错愕之下,一齐收缰止马。吴旬奇道:“她又要干什么?难道还想与咱们为难么?”陈敬龙皱眉摇头,道:“她身上已经没有武器,又不曾引领兵马,绝不可能是来跟咱们打架的!……为什么要追赶咱们,我可真想不出道理了!”
二人猜疑未定,纱维亚已奔到近处,拦在两匹马前,喘息说道:“我想清楚了……呼呼……我要同你们一齐走……”
陈、吴纳闷不已,对视一眼,一齐问道:“你说什么?”
纱维亚轻拍胸口,待喘息稍一平复;正色说道:“我想过了,凭我的身份地位,不足以改变大帅的态度和决定;要想让暗族军兵少作恶事,不再伤害轩辕族无辜百姓,非得请比我更有份量的人出面行!”
陈敬龙沉吟问道:“你说这更有份量的人,可是指你父亲?”
纱维亚应道:“不错,正是我父亲,麦迪科?尼德伯爵!”微一停顿,又道:“我父亲一直把我当成小孩,我说话,他未必肯认真对待。况且,他没有经受过危机,不曾感觉到战争的凶险残酷,我想说服他,定不容易!”说到这里停住,定定望着陈敬龙,眼中透出希冀之色。
陈敬龙稍一思索,皱眉问道:“你想让我随你一起去见他?”
纱维亚神色凝重,回手指向西方,沉声说道:“我家有一处庄园,离此不足三百里;自我到前线以后,我父亲想念我,为方便与我相见,便来到这庄园居住。庄园内,有五百卫兵保护我父亲安全。陈敬龙,你有没有胆,跟我走一趟,去见我父亲一次?”
陈敬龙沉吟片刻,转头问吴旬:“你怎么看?”
吴旬皱眉说道:“她有可能是在撒谎,要将我们引入绝境;就算她所说属实,在五百卫兵围攻之下,想脱身亦非易事;随她去,分明是在冒生死大险!……可话说回来,若当真能说服伯爵,或许便能挽救无数百姓,虽然希望极为渺茫,但这机会……着实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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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五十四节、面见伯爵
四百五十四节、面见伯爵
陈敬龙听吴旬说到这里,再不迟疑;正『色』道:“吴大哥,咱们就此别过!你另寻道路而走,沿途多加小心……”
不等他说完,吴旬微笑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如此抉择!……你去冒险拼命,多个帮手总是好的,我又怎能在此关头离你而去?你若真把我当成好朋、好兄弟,便不必多说!”
陈敬龙微一迟疑,点点头,不再劝阻吴旬;转头直视纱维亚,沉声道:“我们随你走这一趟!马!”
纱维亚大喜,抢到陈敬龙马旁,跃马背,坐于他身前,叫道:“随时可能有大队兵马赶来这里,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快走!”
陈敬龙见她直挤进自己怀里,颇觉尴尬,命道:“坐到后面去!”纱维亚冷笑道:“陈敬龙,你可别忘了,咱们本是敌人。{最快文字章节阅读}我坐在你身后,保不准就会忍耐不住,突然出手抠你眼睛、扼你咽喉;你不怕么?”
陈敬龙经她一提,亦觉此事堪虑,只得不再赶她;叫道:“吴大哥,走!”
二人一齐抖缰;两匹马齐齐扬蹄,向西急驰而去。
此时陈敬龙等人所处之地,离两族边界较近,居民不多,本就有些荒凉;那纱维亚又经常往返于前线与他父亲所居庄园之间,对沿途地理情形极为熟悉;由她指点引领,三人只在树木较多的野地穿行,将有人居住的地方尽皆绕过。
这一路,不时遇见往来奔走、搜寻陈敬龙下落的暗族军队;但除了雷振那样的高手及纱维亚这种不知轻重厉害的幼稚之辈,又有谁敢孤身去与陈敬龙为难?是以这些搜寻队伍,多则千人,少也有数百人,皆是阵容庞大,十分惹眼。陈敬龙三人远远听见马蹄声或望见暗军队伍踪影,便立即隐藏躲避,等暗军队伍远离之后再动身赶路;树木较多之处,藏身容易,是以三人行踪始终不曾被暗军发觉。
在野外行走,虽然辛苦,但吴旬带有食物,三人倒未受饥渴之难;而长时间未遇厮杀,陈敬龙内力不断恢复,渐渐充盈,着实令他底气大增。
走过一天一夜,到第二日天黑时,沿途人烟渐密,村镇错落,野地稀少,绕行已不容易;好在此时离前线稍远,往来搜寻的军队已然绝迹。三人见再没有太大风险,索『性』放开手脚,借着夜『色』遮掩,打马疾驰,遇见村镇,直穿而过便是。
狂奔大半晚,将近四更时分,来到一片空阔的庄稼地。此时正值初『春』,地里庄稼刚刚发芽;点点嫩绿,摆列开去,一眼望不着过际;附近已再没有城镇村落,只正西方两里多地外,有几点灯火光亮,似是有人居住。
纱维亚让二人止住马匹;指着周围广阔土地,得意介绍道:“这些地,都是我家的!只这一块土地的物产,每年便可换得千金币的收益;像这样的封地,我家有十几块呢,有的比这里还要大许多!”又指向西面那有灯火光亮之处,道:“那便是我父亲所在的庄园了!有百间房屋,还有马廊、鱼塘、『花』圃、草坪,占地足有十几亩,是不是很大?”
陈、吴二人知道与尼德伯爵相见,吉凶殊难预料,不由都心头沉重;顾不得听纱维亚吹嘘炫耀,各自下马,席地而坐;吴旬又把食物包袱打开,与陈敬龙各自取食。
纱维亚见他二人对自己所言无动于衷,颇觉没趣儿;跟着下马,讪讪问道:“怎么不走了?坐在这里干什么?”
陈敬龙心事重重,自顾思索进食,并不回应。吴旬随口答道:“吃饱肚子,休息一下;准备厮杀!”
纱维亚大惊,手足无措;慌道:“你们……你们想杀我父亲?啊哟,我领你们来这里,是个天大的错误……”
吴旬摆手笑道:“不用害怕,我们没有害你父亲之心!”微一停顿,又沉『吟』说道:“但他会不会害我们,可就不得而知了;我们总得做好准备,提防变故才行!”
纱维亚见他神『色』坦然,确无恶意,心中稍安;寻思一下,干笑道:“你们不用有太多顾虑!你们饶我一命,我不会恩将仇报;我领你们来的,便绝不能让你们在这里遭遇危险;我父亲若想对你们不利,我定会尽力阻拦!”
陈敬龙与吴旬对视一眼,一齐摇头苦笑。吴旬叹道:“这丫头当真幼稚的不可救『药』!”陈敬龙向纱维亚略扫一眼,叹道:“两族敌对之际,杀掉陈敬龙,将是何等影响?在如此大事,亲情未必能起什么作用,你莫要想的太简单了!”
纱维亚满脸的不以为然,嘟囔道:“哼,父亲对我是何等的疼爱,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无论做什么,他都会顺着我,绝不肯让我受半点委屈的!你们知道么?”
陈、吴二人懒得与她费话,听她啰嗦,全不理会。
吃饱之后,又静坐休息了顿饭工夫,二人方才起身,各自马。纱维亚早等的不耐烦,见二人终于肯走了,忙不迭的跃马背,指点路径,引领二人沿田地间一条羊肠小道向西行进。
走出不及一里,却见迎面几条人影快步行来;其中一人大声问道:“来的是什么人?”纱维亚扬声应道:“是我来了;『乱』嚷什么?”又低声向陈敬龙解释:“这是巡逻守夜的卫兵,不碍事的!”
说话工夫,那几条人影已来到近处,确是几个穿着轻便皮甲、腰悬佩剑的卫兵。领头一人看清纱维亚模样,忙躬身施礼,笑道:“原来是小姐来了!哈,伯爵大人这几天正思念小姐呢,见小姐到来,一定会很欢喜!”言毕,微一踌躇,又叹道:“不过,小姐这时候回来,可着实不很妥当!轩辕族那个陈敬龙流窜到咱们暗族境内了,小姐身在前线,一定是知道的;这种时候,怎么还敢离开军营、连夜赶路?万一路碰见那陈敬龙,岂不糟糕?”
纱维亚哈哈大笑,侧身让出身后的陈敬龙,笑道:“陈敬龙就在这里!我与他贴身而坐,也没见他把我怎么样了;你又担心个什么劲儿?”
那几名卫兵闻言齐齐愣住;仔细打量陈敬龙及他身后跟随的吴旬,待看清二人确是轩辕族衣甲打扮时,不由更都惊的面无人『色』。
呆立片刻,一名卫兵反应过来,骇然大叫:“陈敬龙来了!不……不好了!小姐被陈敬龙抓住了!……”惊呼声中,已转身狂奔,去往庄园方向。其他几名卫兵被这人一引,也都反应过来,发声喊,一齐转身狂逃而去。
吴旬望着那几名卫兵远去背影,沉『吟』说道:“陈少侠,咱们打马快冲,赶在他们前头;突入庄园,攻其不备,制住伯爵……”
不等他说完,纱维亚惊急大叫:“不行!你们不能伤害我父亲……”陈敬龙沉声道:“咱们要说服伯爵,便不能让他感觉危险;不然,他惊惧恐慌,不能好好听咱们说话,又如何能说服于他?”吴旬微一思索,应道:“你说的对,是我想的不够周全了!”纱维亚见陈敬龙并无突袭擒拿自己父亲之意,放下心去,便也不再多说。
三人驱马缓缓前行。走出不远,便见庄园内灯火迅速增多,星星点点,不计其数;显是那几名卫兵回去叫嚷,已将庄园中人尽皆惊起。
又行片刻,离那庄园更近,已能看清庄园外『精』致的栅栏及宽近两丈的雕『花』木『门』。便在此时,木『门』霍地大开,黑压压一片卫兵涌出,各举火把,快步向陈敬龙三人迎来。
陈、吴二人见状,便即勒马,伫立等候。
众卫兵奔到离三人十余丈处,停住脚步,整理队伍,严阵以待;跟着队伍正中两列卫兵齐齐侧身让路,一名锦袍老者自卫兵丛中快步走出。
那锦袍老者年纪约在下,身材偏矮,稍显『肥』胖;皮肤异常白嫩细腻,显是养尊处优惯了的;看脸,五官俊秀,眉目依稀与纱维亚有些相似。
只凭此人相貌,便已可确定,他便是纱维亚的父亲、麦迪科?尼德伯爵无疑了。
陈敬龙、吴旬二人向那老者略一打量,便不再多看,只顾扫视卫兵队伍,估计人数;见其队伍排列,宽不及四丈、长不足二十丈,确实只有五百人左右,情知纱维亚不曾说谎,不由齐齐松了口气,心中大定。
尼德伯爵奔出卫兵队伍,停脚伫立,定定望向纱维亚,颤声叫道:“纱维亚,我的宝贝『女』儿,真的……是你么?”
纱维亚欢声应道:“可不正是我么?父亲大人,您还好吗?纱维亚很想念您呢!”
尼德伯爵一听她说话,立时泪水奔涌,手足皆颤,身形摇晃,便要摔倒。他身后两名卫兵急忙伸手,将他掺扶住。
纱维亚惊道:“我亲爱的父亲,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尼德伯爵却顾不与她说话;目光稍移,望向陈敬龙面孔,颤声问道:“这位轩辕族……将军,您真的就是陈敬龙么?”
陈敬龙含笑点头,应道:“不错,就是我;如假包换!”
尼德伯爵听他回答,稍一沉静,忽地奋力挥臂,将掺扶自己的两名卫兵甩开;跟着颤巍巍向前跨出一步,双臂齐向前伸,似『欲』去搂抱纱维亚;老泪,嘶声叫道:“不要伤害纱维亚……求求你,不要伤害她……她是我的心肝宝贝,我不能失去她!……陈敬龙,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情愿用我所有的一切换回我的『女』儿!……”
纱维亚错愕不已,愣道:“我亲爱的父亲,您这些话……这……这……究竟从何说起?”
尼德伯爵顾不理她,自顾央求道:“……你要什么,说!金钱?美『女』?武器?食物?……不论要什么,我都答应;如果你想要我的『性』命,也尽管拿去……我只求你放过我的『女』儿、我的宝贝纱维亚……”
陈敬龙仰天长叹,喃喃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虽从未见过父母,但现在,却也隐约体会到什么叫父母之爱了!”
四百五十五节、暗军易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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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五十五节、暗军易帅
陈敬龙感叹一句后,见纱维亚兀自瞪着大眼睛怔怔发呆、满脸迷茫之色,不禁又觉好气,又觉好笑;低声斥道:“你父亲以为你是受我所制、被我挟持,所以吓的半死,求我饶你性命呢;还不明白么?他慌到如此地步,亏你还能赖在我马上,坐得安稳!不快去向他解释,让他放心,还等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已揪住纱维亚后领,将她提起,丢落马下。
纱维亚跌坐在地,想了想,霍然明白过来;忙跃起身,发足向尼德伯爵奔去,叫道:“不是那样的!亲爱的父亲,不是您想象的那样糟糕!不要慌、不要怕!……”
尼德伯爵见纱维亚奔近,又是诧异,又是欢喜;急迎上两步,一把将纱维亚紧紧搂在怀里;痛哭道:“我的宝贝儿,你受苦了!……我不该让你到前线去,不该让你做金宫骑士……都是我不好……”
纱维亚忙轻拍他脊背安慰,解释道:“您误会了!我没有吃苦……呃,吃了一点点小苦,不算什么……我被陈敬龙抓住不假,但他并没有伤害我,反倒对我好的很!他早就把我放了,是我不肯离开,坚持要带他来见您的……”当下原原本本,将如何胡乱出手攻击雷振,以至丢脸;如何为争回脸面,追踪寻找,碰巧寻到陈敬龙;如何与其搏斗,却因太没经验而中计被擒;如何听闻暗族军兵虐杀轩辕百姓之事,心生怜悯;如何被陈敬龙释放,主动引其来见父亲等事一一讲述清楚。
尼德伯爵听她讲述,激动情绪渐渐平复,不再惊恐慌乱;待听她讲完后,寻思片刻,左手扶住右肩,向陈敬龙鞠躬施了一礼,温声谢道:“尊敬的陈敬龙将军,您没有伤害我的宝贝女儿,麦迪科对您感激不尽!我会付出应付的赎金,报答您的恩德,绝不食言!”
他此时惊慌尽褪,说起话来不疾不缓,温文尔雅,举止动作潇洒有礼,颇显风度;果然不失一个位高权重的长者身份。
陈敬龙对他颇生好感,翻身下马,与其平位相对,以示尊敬;正色说道:“伯爵大人,我不要什么赎金报答;我此来,只是希望您看在纱维亚面上,能认真听我说几句话!”
尼德伯爵转头看看纱维亚,宠溺一笑;又望向陈敬龙,温和说道:“有什么话,讲请;我洗耳恭听就是!”
陈敬龙微一思索,缓缓言道:“方才纱维亚已经讲过,暗族军兵是如何凌虐我轩辕百姓的。两族争战,自有军人沙场决胜,却与那些无辜百姓有何干系?对那些并无反抗之力的老弱妇孺狠下毒手,又与禽兽何异?伯爵大人,暗族人如此作为,难道您不感觉羞愧么?”
尼德伯爵微微皱眉,转头问纱维亚:“我们暗族军兵,真的如此残暴不仁?”
纱维亚点头应道:“不错!我初听此事时,也觉难以置信,但后来我问过咱们暗族军官,得到确切答复,确实有很多轩辕族无辜百姓被我暗族军兵欺凌虐杀,绝无虚假!”
尼德伯爵思索片刻,皱眉说道:“陈敬龙将军,暗族与轩辕族,是两个不同的种族;我们的仁慈,只用来对待自己种族之人便可,似乎不必用在异族人身上!”你说对么?
陈敬龙冷道:“虽然种族不同,但终究都是人;难不成,只你暗族人是人,其他种族人便都不算是人不成?”
纱维亚接口道:“我们要以仁慈之心,对待一切生命;就算是鸡猫鹅狗、花草树木,也都是有生命的,我们要怜悯爱惜;只要他们对我们没有伤害,我们便也不要轻易去伤害他们!父亲大人,这些话,是我小时候您教导我的,您还记得吗?”
尼德伯爵缓缓点头,应道:“我当然记得!”
纱维亚正色道:“轩辕族人,也是人,他们也是有生命的。虽然我们种族不同,但我们对这些生命,难道就不应该有怜悯之心么?如果是这样,那便与您教导我的话完全不符了;您当初又为何那样教我?”
尼德伯爵默然良久,轻轻叹了口气,点头应道:“纱维亚,你说的不错;轩辕族人,也是有生命的,对于生命,我们就应该怀有怜悯之心。任意伤害他们,是不对的!”微一停顿,又直视陈敬龙,含笑问道:“你来见我,就要想祈求我,为保全你轩辕百姓出份力气?”
陈敬龙昂然笑道:“不是祈求,而是提醒与警告:我希望你能阻止暗族军兵继续作恶,不然,最终积恶太多,惨遭报复时,将悔之晚矣!”
尼德伯爵一怔,愕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积恶太多,惨遭报复’?”
陈敬龙道:“这又有何不解?若暗军继续作恶,仇恨积累太多,到我轩辕族反攻,占领你暗族领土时,怒令智昏,自然也不会对你暗族百姓留情;到时候以牙还牙,我轩辕军兵大施暴虐,将不知有多少暗族无辜百姓遭殃;难道这一情形,你从没想过么?”
尼德伯爵满脸的不以为然,得意笑道:“轩辕族怎么打得过我暗族?永远不会有轩辕族反攻,占领我暗族领土的时候!你这些恐吓之语,都是无稽之谈,没有丝毫份量!”
陈敬龙冷笑道:“你真以为暗族军兵天下无敌?哼,我问你,两族交战以来,是我轩辕族将士伤亡较多,还是你暗族军兵死伤更众?是我轩辕军多受挫败,还是你暗族军屡受重创?仅我一个陈敬龙,便折腾的暗族军狼狈不堪,甚至连金宫骑士都死伤数位;轩辕族中,人材济济,智勇胜我陈敬龙者,如过江之鲤,数不胜数;一旦尽皆发作起来,又将是何等威力?难道你认为我轩辕族当真便脆弱不堪,永远任你暗族欺凌,永远没有反攻之能么?”
尼德伯爵听得此言,脸色微变,眉头紧锁,沉吟不语。
纱维亚低声叹道:“轩辕族土地、人口,都要比我暗族更多;虽然其朝廷软弱,但我们不能因此便小看轩辕族的实力!一旦轩辕族人团结起来,全力抵抗,我暗族未必便能稳操胜券!陈敬龙的话,并不是完全是无稽之谈;父亲大人,您说是么?”
尼德伯爵思索良久,低声叹道:“无论怎样,胡乱伤害无辜百姓,终究是不对的!我不希望暗族军兵残暴不仁,不希望异族人把我暗族人看作禽兽;可是,我……唉,这件事上,我确实无能为力……”
纱维亚急道:“怎么会呢?凭您的身份地位,只要给前线统帅写封信,让他约束军兵便可;难道他敢不给您脸面么?如果得罪了您,便等于断送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他怎么敢不放在心上?”
尼德伯爵缓缓摇头,叹道:“那统帅虽也是个伯爵,但他权势地位远比不上我;我有所吩咐,他的确不敢不听;可是……我得到消息,大帝已颁下旨意,撤去他统帅之职,估计三五天内,新的统帅就会赶到前线,接掌军兵。我给现在的统帅写信,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纱维亚愕道:“现在的统帅将被撤职?这……为什么?”
尼德伯爵叹道:“还能为什么?军兵在他统带之下,始终未能建立大功、未能夺取广阔土地,反倒连受数次大挫,折损过半;他如此无能,大帝又怎么会不恼火?又怎么能不撤他军职?嘿,撤去军职其实不算什么,只怕后面还有更重的责罚,甚至把他送上绞刑架去,也不稀奇呢!”
纱维亚稍一思索,皱眉问道:“您说您无能为力,莫非这新任统帅,地位权势比您还要高,不用在意您的吩咐么?”
尼德伯爵苦笑道:“亲任统帅,便是劳格大公!”
纱维亚骇然失色,惊呼道:“什么?他……他居然要亲自统兵作战?”尼德伯爵缓缓点头,脸上颇显忧色,低声叹道:“不错;他已经按捺不住,要全力以赴了;两族战事,定会更加激烈!“
陈敬龙好奇问道:“这个劳格大公,又是什么人物?”
纱维亚应道:“劳格大公,便是我们暗族里最得大帝信任、最有权势的公爵,可以说,除了大帝,暗族中便以他为尊了!我父亲的权势……我父亲的权势……”
尼德伯爵苦笑接口道:“我的权势地位,较劳格大公相差太远,着实不能比较!我没有能力去影响劳格大公作任何决定,陈敬龙,你明白了么?”
陈敬龙略一思索,沉声问道:“这个劳格大公,能力如何、性情如何?”
尼德伯爵缓缓讲道:“劳格大公,文武双全,博学睿智,才干之高、能力之强,我暗族贵族中无人可比;尤其其满怀壮志、雄心勃勃,更是深得大帝欣赏!只是……唉,劳格大公性情狠厉、骄横狂傲,令我颇生反感;他成为统帅,怕是不会约束军兵暴行,想让暗族军兵不再残害轩辕百姓,可希望渺茫!”
陈敬龙怒道:“既然是个狠厉之徒,你暗族君主又为何不约束于他,反倒如此重用?”
尼德伯爵微一迟疑,低声说道:“伟大的奥马大帝,雄才伟略,欲开疆扩土,使暗族达到前所未有之鼎盛,立不世之功业、垂万古之盛名,所以对同样雄心万丈的劳格大公格外欣赏倚重……”
陈敬龙怒不可遏,厉声喝道:“什么雄才伟略、雄心万丈,难道便是指侵扰别族,挑起战争么?为逞一己之能,便轻起战事,以至千军喋血、万民遭殃,这叫什么伟大?你们那什么奥马大帝,分明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账、人面兽心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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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五十六节、伯爵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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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五十六节、伯爵承诺
尼德伯爵听陈敬龙公然辱骂暗族君主,不由大怒,厉声喝道:“住口!身在我暗族境内,居然敢如此放肆;陈敬龙,你好大的胆子……”
陈敬龙长声大笑,昂然道:“陈敬龙一向胆大妄为,你今天才知道么?若非有此胆量,又岂能屡挫暗军?”笑声一顿,又端正面容,朗声道:“难道我骂的不对么?暗族君主若想名垂万古,只管用心治理,使暗族国泰民安,自然便可搏得百姓感念,留下不朽盛名,又何必一定要侵扰别族?他高居帝位,一声令下,着实轻松,却不知因他一令,便要血染千里、生灵涂炭,断送无数性命;似他这等轻忽人命之辈,不是畜生又是什么?”
尼德伯爵不以为然道:“不开疆扩土,怎么能算是伟大的君主?要扩疆土,便免不得动用武力,又有什么不对?”
陈敬龙冷笑道:“你口中吐出‘动用武力’这四个字,着实轻松的紧;但你可知道,沙场一战,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情景是何等惨烈?你可知战争之残酷,究竟到何等地步?”
尼德伯爵撇嘴道:“暗族处决罪犯时,我经常观看,什么砍头、腰斩、绞刑、车裂,我都见识过;流血死人的场面,我并不陌生,你不必用这夸张言语吓唬我!”
陈敬龙冷笑道:“处决罪犯的小场面,如何能与战场厮杀相比?”纱维亚接口叹道:“父亲大人,陈敬龙说的并没有丝毫夸张!您没上过战场,不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子;但我却是见过的。……一场恶战之后,成千上万的战士失去了生命;尸体纵横交错,一眼望不着过际,断手断腿,触目皆是,方圆数里甚至数十里的土地,都被鲜血染红……情景之惨烈,当真让人触目惊心、不寒而栗!……坦白说,战争的残酷,绝对要超出您的想象!我自见过战场惨况之后,不知多少个夜晚被恶梦吓醒,每次被吓醒的时候,都是冷汗遍体,浸透了衣裳。我深深觉得,那样惨烈的情景,只应该地狱才有,而绝不应出现在人间;我现在当真觉得……无故挑起战争,是世上最大的罪恶,不能容忍……”
不等她说完,尼德伯爵已怒发欲狂;厉声喝道:“纱维亚,你在质疑我们的君主么?你是在指责伟大的奥马大帝么?”
纱维亚垂下头去,默然不语;虽不敢坦然承认,却也不肯否认。陈敬龙冷笑接口道:“尼德伯爵,纱维亚的质疑并没有错。穷兵黩武者,绝不会有好下场;只因奥马大帝轻启战事,已令数十万暗族人丧身半兽族、近百万暗族军兵丧身轩辕族;如此下去,对他质疑的暗族人,定会越来越多,最终,奥马大帝留不下什么盛名,只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凄凉下场,只能留下万古骂名!我这话,你记在心里,且等过几年之后,再看我说的对是不对吧!”
尼德伯爵皱眉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奥马大帝的智慧,远胜于我,我不会对他的举措有任何怀疑;况且我的权势地位,并不足以影响大帝作任何决定。陈敬龙,你在我身上浪费口水,是没有用的,你明白么?”
陈敬龙默然片刻,苦笑点头,叹道:“看来我来见你这一次,纯属多余……”
尼德伯爵打断道:“那也未必!”踌躇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正色说道:“滥伤无辜百姓,确实不对。我知道了这些事情,若全无举动,心里绝难安宁!……我会努力说服与我交好的各位贵族爵爷,争取联名上书,劝谏大帝,请他下旨约束军兵暴行;我个人份量不足,但许多贵族一齐劝谏,便未必不能引起大帝重视;当然,这只是我的设想而已,不一定能够成功,但我必定尽力而为,绝不食言!”
陈敬龙大喜过望,正色谢道:“若此事成功,便能挽救无数性命!伯爵大人,您能存此善念,怜惜人命,难能可贵;无论事情成与不成,敬龙都对您感激不尽!”
尼德伯爵默然不语,思索片刻,问道:“你对我暗族大帝如此反感,绝不可能归顺暗族,无论我怎样劝说,无论给你什么好处,都没有用,是么?”
陈敬龙正色应道:“不错;我是轩辕族人,生死不改;无论什么样的好处诱惑,都不足以动我心性!我是绝不可能归顺敌族的,伯爵大人若有劝降的念头,还是趁早打消了吧!”
尼德伯爵缓缓点头,又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陈敬龙微笑应道:“伯爵大人肯为保我轩辕百姓出份力气,敬龙此来目的已经达到;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尼德伯爵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定定注视陈敬龙半晌,忽地面色一沉,挥手喝道:“包围起来,格杀陈敬龙,万万不能让他逃了!”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众卫兵哄然应诺,迅速奔走,将陈、吴二人包围起来;纷纷Сhā出佩剑,便要动手。
纱维亚见父亲突然翻脸,不由错愕莫名,下意识脱口大叫:“住手!都不许乱来!”微一定神,又扯住尼德伯爵袍袖,顿足急道:“父亲,您怎么可以这样?陈敬龙饶我一命,我们不能害他;您……您说过要报答他的……”
尼德伯爵叹道:“他是我暗族第一强敌,既然碰上,我便必须杀他,绝不能平白放过!这是关系国家民族的大事,容不得讲什么个人恩情!他饶你一命,我当然会有所报答;他死后,我会妥善保护他的尸体,不容别人损毁折辱,并要为他打造金箔棺材、举办隆重的葬礼;这些花费,便权当是换取你性命的赎金吧!”
纱维亚急道:“不行;我们不能恩将仇报……”尼德伯爵厉声喝道:“我暗族将士,死在陈敬龙手里的不计其数,我暗族人与他仇深似海!他饶你一人的区区小恩,何足挂齿?我肯认真与他谈这许久,已是看在他饶你性命的情义上;如今私义已了,只论公事;今夜必要杀他,你劝也没用,不必再言!”说着,奋力挥袖,甩开纱维亚拉扯,以示绝决。
纱维亚眼见难改父亲决心,寻思一下,猛然跃起,踩着卫兵肩头奔过,冲进包围圈,到陈敬龙身前站定;转身望着圈外的父亲,咬牙喝道:“尼德家族,不能干出恩将仇报的下作事情,无可奈何,我只好把这条性命再还给他!你要杀他,便先杀了我吧!”
尼德伯爵又气又急,叫道:“纱维亚,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糊涂?”
纱维亚正要接口,陈敬龙轻声叹道:“纱维亚,你父亲以民族大事为重,并没有错;你不必再维护我,让他为难了!再说,要杀陈敬龙,并不容易,你不用为我担心!”言毕,探手揪住纱维亚后领,挥臂一甩,将她扔出包围圈外;跟着翻身上马,扬声喝道:“数十万大军,犹困不住陈敬龙,被我突围而出,何况这区区五百卫兵?伯爵大人,你想杀我,绝无希望,还是趁早放我走,别让自家兵丁白白送死的好!”
吴旬在他身后接口,大笑道:“伯爵大人,我们来时,早料到你对会如此对待我们;之所以敢来,就是因为根本没将你这五百卫兵放在眼里!我们在千军万马当中往来冲突,也不知多少次了,又怎会在乎眼前这几条臭鱼烂虾?劝你还是别招惹我们,自讨没趣儿了吧!”
尼德伯爵听二人所言,面现踌躇之色,皱眉不语。纱维亚见事情似有转机,忙跃到父亲身旁,叫道:“他们说的不错!他二人都是冲锋陷阵惯了的厉害人物,绝非这些没经过战争历练的卫兵所能抵挡;父亲大人,您万万不可转错念头、轻举妄动……”
不等她说完,尼德伯爵已气的脸色发青;厉声怒喝:“纱维亚,你在帮着外人吓唬你父亲吗?我可不是胆小鬼,岂能被你们吹嘘吓住?我就不信陈敬龙是刀枪不入、杀不死的;哼,今晚我还就非要轻举妄动不可!”言毕,怒目扫视众卫兵,挥手大叫:“都愣着做什么?给我上,杀了陈敬龙!杀,杀……”
众卫兵听他催促,不敢再有迟疑,发声喊,一拥而上,攻向陈、吴二人。
纱维亚急的手足无措,拼命呼喝阻止,但众卫兵只以伯爵大人命令为尊,却有谁还在意她的喝阻?
陈、吴二人各抽钢刀在手,眼见敌人攻来,钢刀翻飞处,早将近身之敌一一砍倒。
吴旬一边砍杀,一边叫道:“陈少侠,这架打的全没意义;咱们冲出去,趁早走吧!”
陈敬龙应道:“冲出去!你跟紧我,莫要……”话犹未完,一刀将一名卫兵头颅斩下;那卫兵尸体不及摔倒,断颈处鲜血狂喷,有几滴溅到陈敬龙脸上。
便在血滴着脸的一瞬间,陈敬龙霍地心头狂跳,杀意陡起,不可遏制;原本要说的后半句话浑然忘却,脱口大喝:“杀,杀!杀尽杀绝,杀尽杀绝……”
吴旬听他呼喝,骇然失色,惊道:“陈少侠,你……你莫要冲动!”
陈敬龙隐隐意识到自己颇有不妥,竭力克制,奈何恶念如潮,奔腾不息,胸中杀意狂涌,不泄不快,竟着实克制不住;仗着心头一丝清明,嘶声大叫:“我不愿滥杀无辜……吴大哥,杀了我,快杀了我……”叫声未绝,已翻身下马,钢刀疾舞,撞入卫兵丛中,狠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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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五十七节、庄园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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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五十七节、庄园惨事
那些暗族卫兵,平素只负责保护伯爵安全,与冲锋陷阵的事情根本沾不上边儿,是以都只有佩剑、皮甲,却没有厚盔重甲、长矛大戈,单就装备而论,已较前线军兵差了好大一截;兼且又都缺少实战经验,动起手来,只知各凭己力拥上围攻,却不知结队冲突、守望互助;整体战力,实不堪与前线军兵相比。
陈敬龙撞入卫兵丛中,刀砍肘撞,顷刻连杀十余人,当真如虎入羊群一般,所向披靡、无可抵挡。
吴旬眼见他举止失常,情知不妙;匆忙跃下马背,抢到他身旁,扬刀欲砍。
陈敬龙只是凶性大发、杀意难抑,却并非神志全失;见吴旬近前,倒还认得,并不出手攻击;喘息嘶吼道:“我不愿多伤人命,可我……可我控制不住……吴大哥,杀了我,别让我变成嗜血恶魔……”说话的工夫,钢刀起落不停,已又将六名卫兵接连砍死。
吴旬高举钢刀,眼望陈敬龙,连咬了几次牙,却终究劈不下去;正在踌躇,旁边两名卫士挺剑攻来,吴旬无可奈何,只得垂刀挡开两剑,跟着出招反击,将两名卫士砍死;微一迟疑,又轻叹一声,黯然说道:“罢了;他们要杀咱们,不算无辜;你杀他们,也不算妄造杀戮;我没理由阻止你,你想杀便尽管杀吧!”
陈敬龙听得这一句话,心中原有的一点儿阻碍立时土崩瓦解,杀意越发狂涨;口中嗬嗬大叫,钢刀飞舞如电,出手越发狠辣;脚步移动,只往人多处撞去,所过之处,残肢乱飞、血雾弥漫……
卫兵丛外,尼德伯爵与纱维亚眼见陈敬龙横冲直撞,屠人如割腐草,不由都惊的呆了。尼德伯爵满脸讶异,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眼中十分勇壮的卫兵,在陈敬龙手底竟如此不堪一击。纱维亚则是惊骇欲绝,怔怔望着陈敬龙纵跃来去的身影,喃喃自语:“他变成恶魔了……他……他又变成恶魔了!……这里的人,都会被杀死,就像边境城堡中一样……”
吴旬不去主动攻击卫兵,只立在原处,舞刀自卫,砍杀攻己之敌;百忙中偷眼观望,见尼德伯爵父女仍立在战圈外,呆若木鸡,不知退逃,不由大急;扬声大叫:“纱维亚,快带你父亲离开这里!陈敬龙已经失控了,你们再不走,必死无疑;趁卫兵拖住他,快把庄园里的人全都撤走,走的越远越好!快去,快去!”
纱维亚经他一提,回过神来,忙拉扯尼德伯爵,急道:“快走!我武器全失,无法抵挡陈敬龙,若被他冲来,咱们非被杀了不可!”
尼德伯爵眼见卫兵被陈敬龙杀的落花流水,全无相抗之力,早没了底气,再硬不起来;被纱维亚一扯,并不抗拒,跟着便走。
二人匆匆奔逃,片刻工夫,已退入庄园;跟着庄园内喧嚷起来,人叫马嘶,乱成一片;显是庄园中人得伯爵吩咐,已各寻生路,奔走逃命。
那些卫兵无人能挡陈敬龙,但凡被他撞上的,非死既伤,早都被杀的心惊胆战、斗志全无。先前有伯爵在场“督战”,众卫兵怕受责罚,不敢退逃,只能硬着头皮坚持。等庄园内大乱起来,众卫兵眼见伯爵不知所踪,又岂肯再留下等死?当即发声喊,一哄而散,分头奔走逃窜。
这一会儿工夫,死在陈敬龙手底的卫兵已不下五六十人。陈敬龙杀这许多人,见了更多鲜血,凶性已全被激出,正是杀意最盛之时。当此关头,忽地身边敌人纷纷逃走,不来交战,却让他如何忍得?狂躁难耐之下,听闻庄园内有人声呼嚷,当即想也不想,奋力纵跃冲去。
吴旬惊急大叫:“不要再杀了;别进庄园!”陈敬龙闻言微一停顿,转头向吴旬扫视一眼,但随即嗬嗬狂笑,又往庄园冲去。吴旬见他回头扫视时,面容狰狞、双目血红,凌厉如鬼,不由的心里发寒,虽有阻拦之心,却着实不敢再靠近他身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远去,徒唤奈何。
及到了那庄园门前,雕花木门却早被关起。陈敬龙暴躁难当,全不思索,内力运起,挺肩直往门上撞去。
“咔”一声大响,两寸多厚的坚木门板被生生撞出个大洞,碎木纷飞间,陈敬龙直入门内,扑跌在地;跟着挺身跃起,紧握钢刀,瞪着血红双眼扫视四周。
庄园内,男仆、女仆、厨子、花匠、杂役、马夫……住的人着实不少。那许多人,又岂是这短短时间内便能尽皆撤逃干净的?此时犹有许多人慌乱奔走,未能远离。
离大门较近的一些人,听见门响,齐齐转头观望,待看清闯进来的人身穿轩辕族衣甲,且满身鲜血、神情狂暴,直如中伤恶兽一般,无不惊惧;一时间,惊呼四起,许多女人尖声大叫。
陈敬龙看见有人、听闻惊叫,再无丝毫迟疑,用力纵跃追赶,不分男女老幼,赶上一个杀一个。他虽残了一腿,行动不及武者高手灵便,但一跃便有两丈多远,行进速度却绝非普通人所能比较。他追赶杀人,轻而易举;一时间,庄园内惨呼声此起彼伏,接续不断。
逃窜的那些卫兵,此时还不曾逃得太远,庄园内惨呼声起,众卫兵都听得清清楚楚。情知庄园中人遭难,有些卫兵担心亲人、有些惦记朋友、有些恐未曾尽力保护,有亏职责,过后遭受重责;于是陆陆续续、三三两两,又有一些返回庄园阻挡陈敬龙的;只可惜,他们并非陈敬龙之敌,这一返回,不过白白送死罢了,其实全无益处。
庄园内的哭号惨叫声,忽而响亮、忽而低沉、忽而密集、忽而零落;持续足有一个多时辰,直到东方发白、天色渐亮,方慢慢止息,终归静寂。
直到庄园内彻底安静下来,再无丝毫声响,吴旬才消去畏惧之意,慢慢走近山庄。
到了破洞木门前,向内望去,只见横七竖八,尸体遍地;房屋前、路径旁、池塘边、草坪上,无处不有;处处染血,触目皆红,微风过处,腥气扑鼻。
吴旬见此惨状,心中暗叹;呆立片刻,从门上破洞进入,一边扫视寻找,一边呼唤询问:“陈少侠,你还好吧?……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一声低沉嘶哑的应答,从十余丈外的一座假山后面传出。
吴旬忙循声奔去;转过假山,只见陈敬龙遍体黑红,背靠山石席地而坐,垂着头,纹丝不动,如泥雕木塑一般;一把如他身上一样被干血包裹成黑红色的钢刀,丢落脚边。
吴旬试探问道:“陈少侠,你受伤了么?”陈敬龙并不抬头,低低应道:“我没事,只不过有些累了!”
吴旬见他言语如常,再无狂暴之意,这才彻底放心;踱到他身边,轻声说道:“这里逃走的人,定会去别处求援,随时可能有大队敌军赶来;此地不可久留,咱们这便走吧!”
陈敬龙缓缓摇头,如叹息般轻轻说道:“你去瞧瞧,我究竟杀了多少人!”
吴旬微一迟疑,抬步离开;过了约有顿饭工夫,才又奔回,低声说道:“我粗略查点估计,死在这庄园里的,应该有二百多人;如果算上死在外面的卫兵,便足有三百人了!”
陈敬龙默然片刻,又轻声问道:“有多少老弱妇孺?”
吴旬犹豫良久,方低声应道:“被杀的人中,卫兵只占了一半左右!”
陈敬龙长叹一声,缓缓抬头,怔怔望着吴旬,凄然叹道:“像我这样全无人性的恶魔,留在世上,只会残害更多的无辜者!……我情愿死,也不愿变成嗜血恶兽;吴大哥……”
不等他说下去,吴旬抢道:“我不忍杀你,也绝不能杀你;你不必求我动手!”
陈敬龙微一思索,探手向脚边的钢刀抓去。吴旬忙跃上一步,将钢刀踏住,喝道:“你想自己寻死,我更不容许!”
陈敬龙急道:“我不死,便会有更多的无辜之人枉死!”吴旬沉声道:“但只要你活下去,便能挽救更多人的性命,比你杀死的人,要多出千倍万倍;你想过没有?”
陈敬龙急道:“我凶狠残暴,会受世人唾骂……”吴旬厉声喝道:“你若真心为民,有何必在乎名声?”
陈敬龙闻言一愣,茫然失神。吴旬寻思一下,蹲下身去,握住陈敬龙手掌,正色说道:“你一定要活下去,争取继续为救护轩辕万民出力!你留得性命,利大于害,所以万万不能轻生!……”
他话未说完,却听远处有脚步声响;转头望去,只见四五十丈外,尼德伯爵父女在数十卫兵围护之下,正翘首观望;似欲行来,却又不敢行来。
吴旬顾不得再与陈敬龙多说,立起身,扬声叫道:“陈敬龙神志恢复,不会再胡乱杀人了;你们不用害怕!”
尼德伯爵踌躇片刻,在纱维亚连连催促之下,终于壮起胆子,引领卫兵缓缓行来。
到离陈敬龙十丈左右,尼德伯爵停住脚步;四下观望片刻,缓缓流下眼泪,哽咽叫道:“陈敬龙,你究竟还有没有人性?你杀我卫兵,我不恨你,可这庄园里的园丁、仆从,又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何要对他们痛下毒手?”
纱维亚解释道:“陈敬龙不是有心的;他不知有什么怪病,发起狂来,便胡乱杀人……”
不等她说完,吴旬抢道:“尼德伯爵,见了眼前惨况,你感觉如何?”
尼德伯爵寻思一下,咬牙恨恨说道:“惨绝人寰,不忍卒睹!
吴旬冷笑道:“眼下死的不过二三百人而已;沙场一战,死伤是此百倍千倍,又当是何等情景,你可能想象一二么?”
尼德伯爵沉思不语,脸色血色渐褪,眼中流露出惊恐骇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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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五十八节、改变立场
四百五十八节、改变立场
吴旬见尼德伯爵神情有变,知他心中有所触动,忙又趁热打铁,沉声说道:“陈敬龙杀这许多人,颇显凶残,但话说回来,我们原无伤人之心,却是伯爵大人主动挑起厮杀的;眼前这庄惨事,归根结底,须怪不到陈敬龙头上,只能归咎于伯爵大人不知轻重、轻启争端况且,眼前惨况,分明就是轩辕族与暗族之间战争的未来缩影,伯爵大人提前见识一下,做到心中有数,也未尝全无益处”
尼德伯爵微一迟疑,皱眉问道:“什么未来缩影?你说的话,我不很明白”
吴旬冷笑道:“陈敬龙残手残脚、憔悴不堪,不知情者,只会把他看成是个不堪一击的废人,绝想到不他竟是强横若此、战力可怖,是么?”
尼德伯爵缓缓点头,叹道:“不错;我原本是没想到,他本领竟这样高强,竟……竟如此可怕”
吴旬面容一整,侃侃言道:“这便如我轩辕族一样(免费小说请牢记我轩辕族朝廷昏暗,以至民生凋敝,国力衰弱,如陈敬龙一般外表憔悴,仿佛可欺;眼下轩辕族内忧外患、百孔千疮,也如陈敬龙一般,残手残手,似乎不堪一击但你别忘了,我轩辕族土地辽阔,物产丰盈,岂是真的毫无实力?轩辕族人,数以亿计,英杰辈出,又岂是真的不堪一击?暗族小看我轩辕族,便如你小看陈敬龙一般;你们自以为强,『欲』欺弱者,如猎犬『欲』搏狐兔,却不知,所欺者,外似狐兔之形,实具狮虎之质,当真发作起来,绝非区区猎犬所能相抗我说这些,你听懂了么?”
尼德伯爵愣愣出神,望着遍体血污的陈敬龙,喃喃叹道:“‘实具狮虎之质’……‘实具狮虎之质’……轻易招惹,必受重创……”
吴旬笑道:“看来你有些明白了”微一沉『吟』,又扫视周围,皱眉叹道:“这许多人惨遭屠戮,归根结底,只因你轻举妄动,发出格杀陈敬龙的命令这也如战争一样;掌权者一声令下,着实轻松,却不知,因这一声命令,将有多少战士血染沙场,将有多少百姓苦受连累……哼,你们掌权之人,不用亲自上阵拼命,见势不妙时,只管逃之夭夭便了,丝毫不冒风险,当然不会在意别人死活……”
尼德伯爵急道:“就算我下错了命令,可死的只应该是卫兵;你们为何要杀我庄园中人?”
吴旬厉声喝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样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不明白么?你只想在庄园外格杀陈敬龙,却没想到他会狂『性』大发,撞破大『门』,闯入庄园行凶此事亦与两族战争相似;你暗族军兵侵我轩辕,只当自家百姓不会受累,焉知我轩辕族不会睡狮猛醒,疯狂反扑,撞破你暗族国『门』,杀入你暗族境内?到那时,仇恨已深,难以化解,不知有多少轩辕军兵会如陈敬龙一般,怒令智昏,滥杀暗族百姓以泄恨意若当真有那一天,暗族必将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暗族百姓无辜受戮者,不可计数;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尼德伯爵怔怔思索片刻,身上轻轻颤抖起来,眼中满是忧虑畏惧;喃喃叹道:“百姓是无辜的,百姓……百姓是无辜的……”
吴旬长叹一声,缓缓说道:“百姓确实无辜,可战争中,却永远免不了要有无辜百姓受累若当真以百姓为念者,又怎肯轻启战事?不以百姓为念者,又如何配称‘伟大’的君主?你们暗族那个什么奥马大帝,确实不是好东西,你不必再对他敬佩的五体投地了”
纱维亚接口道:“父亲大人,虽然吴将军是我们的敌人,可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没有错的我现在已经认定,无故挑起战争,就是罪大恶极;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甚至以叛族之罪把我处死,我都是这样看法、都是这样说法,再不会变”
尼德伯爵听她这话,登时满脸怒『色』,张口便『欲』喝斥;但迟疑半晌,却终究没能喝斥出口,反倒怒『色』渐褪寻思一会儿后,幽幽叹道:“也许……奥马大帝和劳格大公,做的当真有些不妥我真的要好好想想,是不是该去拜见一下反对战争的培茨大公了”
纱维亚喜道:“您愿意改变立场,支持培茨大公?”
尼德伯爵缓缓点头,沉『吟』叹道:“培茨大公年纪大了,不像劳格大公一样锋芒毕『露』,但像他这样有着丰富经验阅历的老人,或许考虑事情能为周全一些我现在感受到战争的残酷,隐约觉得,培茨大公的立场,才是正确的”
纱维亚连连点头,正『色』说道:“反对战争,当然是正确的父亲大人,您支持培茨大公这一决定,我万分赞同”
吴旬好奇问道:“你们暗族,也有反对战争的王公大臣?”
尼德伯爵应道:“不错培茨大公及几位侯爵、十余位伯爵,都是反对战争的;虽然奥马大帝不喜欢他们,但碍于他们的实力,也只能是不理他们罢了,却也不敢轻易剥夺他们的爵位与权利”
吴旬含笑叹道:“好,好;暗族果然不都是坏人”寻思一下,去将陈敬龙搀扶起身,笑道:“你虽伤了许多无辜之人,但由此却令伯爵大人警惧,决心反对战争,可见你这一通狠杀,倒也不是全无益处你实不必再对此事耿耿于怀”
陈敬龙被他劝说,心中稍宽,便也不再自怨自艾;俯身将钢刀拾起,道:“咱们走”
吴旬答应一声,扶着他往庄园外走去纱维亚叫道:“喂,你们要去哪里?”
吴旬转头笑道:“咱们到底还是敌人,我们的去向,可不能告诉你了”
纱维亚急道:“我没有害你们的心思,你们根本就用不着对我如此提防”微一停顿,偷瞥父亲一眼,咬咬嘴『唇』,又叫道:“你们不要往北去,不要往南去……”
尼德伯爵厉声怒喝:“纱维亚,你疯了吗?你真的想叛族不成?”纱维亚恍若未闻,自顾继续大叫:“……我父亲已派人去求援,南北两面,距此四五十里处,都有城镇;你们若去这两个方向,便会撞上赶来救援的军队……”
尼德伯爵怒不可遏,一迭声的大叫:“堵上她的嘴巴按住她,堵起来,堵起来……”周围卫兵听得命令,不敢违抗,只得一拥而上,将纱维亚按住,要堵她嘴巴纱维亚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兀自叫嚷:“……陈敬龙,我不会害你,你千万要相信我别去南面,别去北面……”
陈敬龙转头观望,见纱维亚被许多卫兵七手八脚按倒在地,揪的鬓发凌『乱』、狼狈不堪,不由心生怒意;冷哼一声,便要转身去救吴旬拉住他手臂,叹道:“她父亲一时气忿,但总不会对自己『女』儿下毒手的;不用你去多管闲事,再给添『乱』”陈敬龙知他说的不错,只得硬起心肠,不再理会纱维亚;在吴旬搀扶下缓缓走出庄园
他二人先前所乘马匹,忙着啃食地里的庄稼嫩芽,只在庄园附近活动,倒未曾走失
吴旬望见两匹马,忙奔去一一牵回二人各自上马,吴旬问道:“陈少侠,我对纱维亚的话,并无怀疑;你呢?”
陈敬龙振作『精』神,应道:“我也相信她南北两面,是去不得的;当此情形,你我『欲』退无路,只能定下心,一直向西走了”吴旬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当下二人打马疾驰,绕过庄园,依旧往西奔去
待奔出四十余里后,已出了尼德家族的封地,再不是空阔田野;小村小镇,错落分布,道路连接,无处不有人烟,想再隐匿踪迹而行,已不可能
好在这些小村小镇当中,并没有像样的军队驻守,纵有几十个卫兵维持治安,战力亦都不值一哂,对陈吴二人构不成丝毫威胁;至于寻常百姓,见了二人只有惊呼奔逃的份儿罢了,自不敢上前阻拦
二人见左右无法潜匿行踪,索『性』不去枉费周折;逢村遇镇,直穿而过便是,凡遇卫兵阻拦围攻,只吴旬出手,略显武力,将其惊散便了;陈敬龙怕见血发狂,不敢再轻易出手
行到过午时分,来到一个较大的镇子
二人在镇外驻马观望,见那镇子面积颇广、房屋密集,住了少说也有上万户人家,都不禁生出些戒惧之意
吴旬沉『吟』道:“这座镇子,不比先前遇到的那些小镇;其中卫兵定然不少,咱们想穿行而过,恐怕不很容易”
陈敬龙深以为然,应道:“小心点儿总是好的咱们绕行过去……”
他话刚说到一半,却听镇中呼嚷喧哗、一片吵杂;跟着便见上百条大汉结队奔出,迎面而来
这些大汉,衣着各异、兵刃不同;有穿板甲的、有穿链甲的、有穿皮甲的,也有赤膊袒『胸』,不着盔甲的;手中武器,是五『花』八『门』,长矛、短枪、双刃宽剑、无刃怪剑、棱锤、铁棍、钢叉、匕首……当真是种类繁杂,无所不有
陈吴二人见了这一群既非战士、又非卫兵,却又分明有厮杀之备的古怪大汉,都不禁诧异莫名
吴旬喃喃道:“这是些什么人?看他们这架式,莫非是冲咱们来的?”
陈敬龙尚未接口,那些大汉已奔到近处;当先一个身着链甲、手持无刃怪剑的『精』壮青年大声叫道:“你们这两个轩辕族人,其中定有一个是陈敬龙?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我们铁血佣兵团受此镇百姓所托,保护这里安全;既然你们闯到这里,没办法,只好打一场了”
四百五十九节、旧敌重逢
四百五十九节、旧敌重逢
吴旬听那『『精』』壮青年说出“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这八个字,微一错愕,哑然笑道“原来是我同行儿!”
那『『精』』壮青年一怔,好奇问道“什么同行儿?”
吴旬解释道“我原是个镖师,干的也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的勾当;咱们可不正是同行儿么?”
那『『精』』壮青年与众大汉面面相顾,都『『lù』』出茫然之『『sè』』;显然都不明白“镖师”究竟是做什么的。
四百六十节、明理妇人
四百六十节、明理人
在场众人听得包围圈外忽然有人说话,都觉意外,齐刷刷转头望去
离包围圈十余丈的镇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辆双轮板车,木质车轮上包着厚厚的皮革,以减车行颠簸,也正是因有这些皮革包裹,所以车轮转动压地时没有声响,这板车才能来的无声无息
车后站立一名容貌普通的中年,双手扶着车把,脸上微见汗光;显然,这板车正是她推来的
板车上,铺着厚厚的被褥,一人背靠枕头,半躺半坐这人下半身盖着棉被,上身穿着丝质棉衣,似乎身体虚弱,极怕寒冷;而他那一张面孔,满是疤痕,口眼歪斜,扭曲的不成模样,头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络白发,大半都是光秃,且坑坑洼洼、凸凹不平;其模样之丑陋可怖,直比陈敬龙那驼叔犹胜三分,当真是狰狞如鬼、几若非人
陈敬龙与吴旬见世上居然会有如此丑陋之人,不禁都倒吸口凉气,暗自骇异那壮青年见了这丑鬼,却满脸喜,快步奔去,兴奋叫道:“师傅,您来的正是时候我一会儿格杀陈敬龙,替您报仇,您能亲眼看到,再好不过”
那丑鬼并不应声,微一挥手,命道:“推我过去”车后那中年默不做声,推起板车就走,直入包围圈中,在陈敬龙身前五六丈处停住那壮青年见师傅未下命令,也不知是不是该继续打斗,只随在车旁,束手静立
那丑鬼瞪着扭曲变形、大小不一的两只眼睛,恶狠狠盯着陈敬龙;看了半晌,方咬牙问道:“你当真不认得我了?”
陈敬龙先前见了那壮青年奇诡异的武技,已对他师傅是谁有所猜测,此时再见那丑鬼脸型、发依稀有些眼熟,便试探问道:“你是……克罗斯?”
那丑鬼“哈”一声尖笑,嘶声叫道:“好,好,你果然还记得我我如此模样,你居然仍能认出,真是难为你了”叫声凄厉,隐带哭腔,饱含着无尽的愤恨怨毒,直如冤鬼夜嚎一般,令人一听之下,不寒而栗
陈敬龙听得果然是他,大是惊奇,脱口叫道:“你没有死?”
克罗斯咬牙嘶吼道:“不错,我还活着,并没死在镛城之下,这你可万万没有没料到?……只不过,我成了这幅丑样,人见人怕,连脊骨也断了,下半身再不能动,实实生不如死;这都是拜你所赐,都是拜你所赐……陈敬龙,我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以解我心头之恨……”口中发狠的同时,双拳紧握,便似要跃起殴击陈敬龙一般,只可惜,他那棉被遮盖下的双却纹丝不动,根本没有跃起身的能力
陈敬龙回想镛城血战时,那个长发飘逸、相貌俊秀、趋避若神、武力绝的克罗斯,再看看眼前这个丑如鬼怪的瘫痪废人,不自禁心头泛起酸楚怜悯之意;愣愣望着眼前的旧日强敌,想要宽慰几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宽慰,只能默默伫立、茫然无语
那推车的中年见克罗斯情绪动、扭动挣扎,便放脱车把,转到车旁,按住他双肩,低声劝道:“你伤势还没全好,不能动;还是老老实实躺着”
克罗斯听她一劝,不再嘶吼挣扎,望向她面孔,眼中出亲近依赖之;轻声央求道:“给我一柄剑,好不好?我要杀陈敬龙报仇,拿剑给我”
那中的缓缓摇头,轻声叹道:“你站都站不起来,还妄想动手杀人么?”
克罗斯动大叫:“我不是废人我是武力高绝的金宫骑士,我能打架,能杀人……”
那中年眼眶湿润,幽幽叹道:“你以前是金宫骑士了,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克罗斯一呆,不再动叫嚷;失神片刻,颓然长叹一声,转头望向那壮青年,命道:“沃奇,带领你的佣兵团,替我杀掉陈敬龙”
那壮青年微一迟疑,应道:“刚才跟我手那人,武技不弱;我不想团中兄弟有所伤亡,不想让他们参战师傅,你耐心多等一会儿,我自己出败之后,再杀陈敬龙,替您报仇”
克罗斯怒道:“刚才你们动手,我已看过;那人武技水平不弱与你,你未必稳能赢他;凭你一己之力,又怎能将他二人全部杀死?你若不肯听我吩咐,便不要做我徒弟;咱们以后……以后各走各路,再不相干……”
壮青年见他发怒,不敢继续推脱,只得垂头应道:“既然师傅着急,那……我遵命就是”克罗斯转目恶狠狠看向吴旬,咬牙吩咐道:“当初伤我之人中,有他一个;把他二人一并杀了,一个也不准放走”
壮青年答应一声,向众佣兵微一挥手,命道:“兄弟们,一齐……”话刚说到一半,却听那中年喝道:“慢着”
壮青年一愣,问道:“师母有何吩咐?”
陈吴二人听他一问,这才知道,敢情这相貌普通的中年便是克罗斯的夫人
那中年沉片刻,低声吩咐道:“沃奇,带你的佣兵团离开这里,再不许与陈敬龙为难”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错愕;那壮青年望望师母,再望望师父,满脸茫然,不知该听谁命令才好克罗斯愤怒叫道:“席瑞拉,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中年并不理他;抬步缓缓走向陈敬龙,直到他身前不足五尺处方才停步,望着他面孔打量片刻,轻轻一点头,微笑说道:“陈敬龙,谢谢你;你的恩情,我永世不忘我会日夜为你祈祷,祈求上天保佑,让你长命百岁”
此言再出,在场之人是诧异的齐齐张口,合不拢来;登时满地都是掉落的下巴
陈敬龙呆若木,过了良久,方稍稍缓过神来,嗫嚅问道:“我的恩情?我……我把你丈夫打成废人,与你之间只有不解的深仇,哪有什么恩情可言?”
席瑞拉缓缓摇头,温声说道:“你把他打成这样,我不恨你,只有感我感你让我那风流的丈夫又回到我身边,感你让我那往日难得一见的丈夫与我时刻相依,再不分开如果没有你,我永难与深爱的丈夫聚首相伴;感谢你挽回了我原本失去的感情、挽救了我渐己死去的心灵……我对你的感,实在太多,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能说,真的很感谢、万分感谢”
陈敬龙听她这一番言语,再回想起镛城之战时,克罗斯调戏齐若男的轻浮举动,心中隐约有些明白;转目望向克罗斯,问道:“以前你有名声、有地位,又相貌不恶,想必不难讨得人喜欢;而你又品行不端、贪好,所以便流连丛,要舍弃结发妻子,是么?如今你变成了丑陋残废,没有人再肯理你,所以你又回到妻子身边,求她照顾,是不是?”
克罗斯丑脸微红,怒道:“我的事情,你管不着,不用你来过问”又转头瞪视那壮青年沃奇,厉声喝道:“我要你杀了陈敬龙,你听不见么?为何还不动手?”
他话刚出口,那中年席瑞拉转头冷冰冰说道:“谁敢伤我恩人,我便跟谁拼命沃奇,你若有杀你师母的胆子,便尽管动手好了”
沃奇听得二人说话,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直急的满脸通红、手足无措;踌躇片刻,气急败坏道:“一个让杀,一个不让杀,究竟想怎么样呢?嗐,你们夫妻两个,商量好了再吩咐我,何苦难为我一个晚辈呢?”
克罗斯怒声喝道:“席瑞拉,陈敬龙把我打成残废,如此深仇,不能不报……”席瑞拉冷冷斥道:“你们打进轩辕族去,轩辕族人当然要奋力反抗、保护同胞,这是理所应当,有什么错处?你跑到人家地盘儿去胡闹,挨了打,只能说你活该,能怪人家陈敬龙么?”
陈敬龙听她此言,不由又喜又敬,由衷赞道:“席瑞拉夫人,您如此明白事理,当真难得敬龙能认识您这样的明理之人,真是三生有幸”
席瑞拉微笑言道:“这又不是什么高深道理,有什么难懂?别人若打进我家里、害我家人,我当然也要拼命反抗,岂能任由家人遭难而置之不理?你抵抗我们暗族军队、打伤克罗斯,与这是同一道理;你做的很对,并没有丝毫错处”
克罗斯怒道:“席瑞拉,你是暗族人,怎么可以维护轩辕族人,替他们说话?”
席瑞拉冷道:“我只是凭道理说话,与种族之分无关”克罗斯急道:“这陈敬龙杀了许多暗族战士,是我暗族第一死敌……”席瑞拉冷笑打断道:“轩辕族并没有主动来招惹咱们暗族,是奥马大帝挑起战争的;那些死去的战士,都是被他推上了死路,你落到今天这般模样,要怪也只能怪挑起战争的奥马大帝,怪得着合理守卫自家的陈敬龙么?”
克罗斯怒不可遏,捶着车板叫道:“你帮着异族人说话,指责自己种族的大帝;你……你这可不是叛族了么?”
席瑞拉亦是满脸怒容,转身喝道:“我不是叛族,只是反对奥马大帝的做法如果不是他挑起战争,我暗族那许多大好青年,怎么会死在战场上?我亲爱的侄子,刚刚十九岁,便战死异族,尸骨不得还乡,多么可怜这是谁的过错?是谁强行征兵,把他推上战场的?难道不是奥马大帝么?”伸手指向沃奇,继续道:“如果不是为了逃避征兵,他又何苦背井离乡、四处游,无以维生之下,不得以干起这卖命换钱的勾当?他离家时还不足十八岁啊,明明应该守在父母身边,享受快乐生活;是谁剥夺了他的幸福、毁他一生,难道不是挑起战争的奥马大帝么?奥马大帝不许我暗族百姓安安稳稳的生活,我为什么不能恨他?为什么不可以反对他?”
克罗斯无可反驳,只是大叫:“反了反了……”
那壮青年沃奇听席瑞拉说话,颇生感慨;喃喃叹道:“师傅,我觉得……师母的话,并没有错如果没有战争”将来也许会成为一名医生,或者商人;可如今……我……我……唉”一言未了,再说不下去,只能唏嘘一叹;这一叹中,饱含了无尽的悲苦惆怅,令闻者无不心酸
四百六十一节、因情释怨
"文字阅读新体验"四百六十一节、因情释怨
克罗斯听徒弟说出这样话来,颇觉诧异;微一愕,怒道大帝要开疆扩土,壮我暗族实力,有何处?你们妇孺之辈,全无见识……”
席瑞拉厉声打断道我暗族领土本就足够百姓安居,就算夺得多领土,又有何用?让年青人都死在战场上,只留下老弱妇孺守望那辽阔而荒芜的土地,这便是你所说的壮我暗族实力么?”
克罗斯急道奥马大帝英明睿智、雄才伟略……”
席瑞拉不容他多说,冷笑抢道你能替他打仗杀人时,便待你亲厚,恩宠有加;等你变成无用废人时,便将你一脚踢开,再不理会;果然是英明睿智的很”
克罗斯哑口无言,愣愣出神,眼中怒色渐褪,慢慢泛起愤懑哀伤之色;呆坐片刻,长叹一声,垂下头去,沉默不语ggm
陈敬龙与吴旬听他夫妻、师徒之间对话,心中均生喜慰吴旬凑到陈敬龙耳边,轻声说道暗族君主轻启战事,已令许多百姓反感;照此情形来看,暗族日后定生内乱,绝没办法全力对付咱们轩辕族”陈敬龙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席瑞拉见再无话说,便收起怒容,缓步走到车前,柔声劝道奥马大帝喜欢打仗,便让他去打好了;你现在已经不是金宫骑士,何苦再为虎作伥、替他出力?”
克罗斯迟疑叹道可是……陈敬龙流落到我暗族境内,定会害我暗族百姓;如此大患,不能不除”
席瑞拉寻思一下,转头望向陈敬龙,眉头微皱,露出些疑戒之意
陈敬龙低声叹道我先前确曾伤害过暗族无辜百姓,但我是身不由己,并非出自本意;我本没有滥伤无辜之心,所以现在努力克制,尽量不与人交手,以免再造杀戮;方才我不肯与这些佣兵打斗,便是为此了”
席瑞拉听他此言,登时松了口气,也不过问为何“身不由己”、究竟伤过多少无辜百姓,只转回头去,温声向克罗斯说道刚才他只是逃避,不肯与沃奇等人交手,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他连与他为难之人都不肯伤,可见心地良善,是个好人;我他不会再无故伤害我暗族百姓的”
克罗斯微抬起头,斜睨陈敬龙,冷笑道他不肯与佣兵交手,只因他全无真实本领,根本没有正面交战的能力;你当他是不愿伤人么?哼,我跟他交过手,他几斤几两……”
陈敬龙轻笑打断道克罗斯,你了当初我在你手底不堪一击,是因我那时身带重伤,虚弱不堪,却非我全无本领”
克罗斯哪里肯信?恨恨说道你的本领,只是用下流手段暗算人罢了,我清楚的很”
陈敬龙并不反驳,稍一沉吟,问道令说暗族君主将你一脚踢开,不再理会,究竟意思?”
克罗斯见他转开话头,微微一愣,随即怒哼一声,斥道我的事情,不用你来过问”
席瑞拉转头解释道他变成了残废,当然不能再做金宫骑士了他受伤之后不久,大帝便下令免去他金宫骑士头衔,连他的俸禄薪金一并免除,只保留他贵族身份及子爵虚位那身份虚位并不能当饭吃,有用处?他征战至残的抚恤金,也不过区区三十枚金币,并不够他后半生花用;这还不算是把他一脚踢开、再不理会了么?”
陈敬龙叹道原来你们暗族君主竟如此绝情”稍一沉吟,又问道以前克罗斯做金宫骑士时,难道便没有一点积蓄么?”
席瑞拉叹道他以前俸禄不薄,可都被他寻花问柳挥霍掉了,并没存下半文他又出身平民,是凭武力本领挣得的贵族身份,实际却没有任何封地祖产;唉——”长叹一声后,微显愁容,又转头温声对克罗斯说道你收沃奇这个徒弟,并用抚恤金助他建起佣兵团,不就是想后半生靠他养活吗?如果佣兵团毁了,你我后半生如何维持?你被陈敬龙所伤,本是自找的,你没有理由恨他;为了这无理的仇恨,而让佣兵团与他厮杀,以至有所损失,你认为值得吗?”不跳字
克罗斯迟疑半晌,咬牙恨恨说道我是因为他才变成这副模样,是因为他才失去了原有的风光地位;就此放过他,我不甘心”
席瑞拉探手握住克罗斯一只手掌,柔声问道陈敬龙把你伤成这样,让你失去了那些美丽情人;这也是你恨陈敬龙的原因之一?”
克罗斯急道不,不是这样的我变成废人之后,旧日那些情人再没一个肯理我的,唯有你对我不离不弃,让我终于明白,她们那些柔情蜜意全是假的,只有你一个人才是真正的爱我怜我我失去那些虚情假意,丝毫不觉可惜,不会因此痛恨陈敬龙”说到这里,微一停顿,痴痴望着席瑞拉面孔,眼中满是柔情,又缓缓说道我已经明白了真情的可贵;能得与你相伴,再不分开,我此生足矣就算我不是残废,就算我恢复了风光地位,今后我也只爱你一个,再不会把别的放在心上这是我的真心话,如有半句虚假,让我被人乱刃分尸,立即便死”说着,眼中现在坚定之色,绝无半分作伪
席瑞拉微笑叹息一声,温柔说道因为陈敬龙,我深爱的才又回到我的身边;我对他万分感激你如果不肯放下旧怨,坚持与他为敌,我会很难过、很伤心,你明白么?”
克罗斯愣愣望着席瑞拉,木然良久,霍地仰天长叹一声,泪如雨下;凄然叫道陈敬龙,我不愿让心爱的妻子伤心流泪我与你的仇怨……我与你的仇怨……一笔勾消你走”
席瑞拉一闻此言,立时笑容满面,俯身探头去克罗斯丑脸上轻轻一吻,喃喃叹道谢谢你,我亲爱的你肯为我放弃仇恨,是真心的爱惜我,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克罗斯轻轻点头,虽满脸泪水,嘴角却缓缓挑起,露出一丝微笑
沃奇立在车旁,迟疑问道师傅,真的要放他们走么?”克罗斯轻叹一声,懒得回答,只微一摆手
沃奇不再迟疑,转身陈敬龙喝道我师傅饶过你们了;你们赶紧走”跟着挥手示意众佣兵退后,撤去包围,让出道路
陈敬龙伫立原处,却不肯走;沉吟片刻,叫道克罗斯,你我之间,还有一件事情未了,我不能就此轻易罢休”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都是一愣克罗斯睁开眼来,愕然叫道你把我伤成这样,我都不追究了,你还有不肯罢休的?”
陈敬龙冷笑道你说我本领不行,瞧不起我,我如何肯轻易干休?这件事,我非得与你辩个清楚不可”微一停顿,指向吴旬,问道你教出来的徒弟,也只能与他打个平手,可见他武技本领很是不坏?”
克罗斯不屑道沃奇做我徒弟,太短,只学到些皮毛而已,还没能学到精妙武技,不然,杀他易如反掌”
陈敬龙含笑说道这位吴将军,也只从我手里学去些皮毛,未能学到我真正厉害的武技本领,不然,方才杀你徒弟,也是易如反掌”
克罗斯大是惊奇,诧异叫道他的武技,是你教的?你……你有这样厉害的真实本事?”
陈敬龙并不答言,垂头略一扫视,走出几步,将先前被吴旬击伤那名佣名丢落在地的铁棍拾起,微一打量,塞在右腋下紧紧夹住,左手伸出,握住棍端,内力运起,用力一扳;粗如儿臂的铁棍在他这一扳之下,立时弯曲,变成镰刀形状
众佣兵见他如此神力,无不骇然变色克罗斯是万没想到陈敬龙竟有如此本领,意外之下,瞠目结舌,早看的呆了
陈敬龙不理众人惊异,自顾外推将铁棍扳直,跟着又再回扳使其弯转……
如此连扳数次之后,铁棍经受不住,无声无息的从弯转处断为两截
陈敬龙右臂轻抬,将所夹半截铁棍丢落,打量左手所持那半截,见略有弯曲,但弯的并不厉害,且长短与寻常刀剑相似,甚觉满意;平举铁棍指向沃奇,唤道你,跟我对两招试试”
沃奇愕然不解何意,稍一迟疑,望向克罗斯克罗斯亦不知陈敬龙究竟打算,但不甘示弱,见沃奇望来,便道有人挑战,当然要应战;怕?难道对我教你的武技没信心么?”
沃奇踌躇不动,嗫嚅道武技上我倒不怕,可他……他力气大的吓人,我根本挡不住他一击……”
陈敬龙笑道你放心好了;咱们只比武技,我绝不凭力气优势伤你”
沃奇将信将疑,问道当真?”陈敬龙含笑点头,应道当然是真的;我用此无尖无刃的铁棍,而不使用真正的刀剑,就是怕不伤到你;你还不明白么?”
沃奇听得此言,心中大定;当即不再迟疑,缓步走上前去,问道你想怎样较量?”
陈敬龙笑道我会手下留情,你却不必留情,只管尽全力施展便是你只把我当成仇敌好了,全力以赴,不必客气”
沃奇微一点头,也不多言,霍地脚步前蹿,无刃怪剑疾刺陈敬龙胸口,手腕微抖间,已幻出两个剑尖,果然是全力以赴,毫不留情
四百六十一节、因情释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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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六十二节、暗传剑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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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敬龙眼望沃奇攻来,朗声喝道:“克罗斯,看仔细了”话刚出口,左手疾起,半截铁棍径往沃奇持剑右手挑去
沃奇见他棍起如风,迅疾无伦,只得缩臂收剑,放弃攻击陈敬龙这一棍挑空,并不回收,借挑势直推出去,棍端刺向沃奇『胸』口沃奇见状,忙横跨一步躲避,同时手臂轻动,『欲』要出招反攻
便在他脚步移动这一瞬间,陈敬龙忽地轻喝一声,手腕连抖,铁棍电伸电缩,在原来所刺方位的上下左右相距二尺处各刺一棍;这四棍接连发出,无丝毫停顿迟滞,接连紧密至极,棍出虽有先后之分,却几若同发同至
沃奇脚步横跨之势已成,紧急间无法变向,待脚步落时,正被陈敬龙刺往右侧的一棍戳中侧胁,吃痛之下,脱口一声惊呼,翻身摔倒;原准备反攻的招式,竟不得机会发出陈敬龙连出四棍时,沃奇正在跨步;他中这一棍,竟不像陈敬龙有意攻他,倒像是他自己主动凑上去迎这一棍一样
克罗斯眼见陈敬龙一招间击倒自己徒弟,不但没有沮丧羞恼之意,反倒丑脸『潮』红,颇显兴奋,两只眼睛瞪的滚圆,聚『精』会神望着陈敬龙,生怕将他举止动作漏看半点儿
陈敬龙戳刺之力并不很重,沃奇只是痛疼而已,却未曾受伤;摔倒后立即便又『挺』身跃起,但不敢再上前与陈敬龙相斗,只按着肋下痛处,驻足不动,转头望向克罗斯,等他吩咐
陈敬龙亦望向克罗斯,沉声问道:“你看清了么?”
克罗斯微微点头,沉『吟』应道:“『逼』敌闪避而四剑连出,攻往敌方可避之处,敌人除非退跃远离,否则无论上跃下伏、左闪右蹿,都难免中剑;这一招妙在抢占先机,虽看似简单,却威力无穷”
陈敬龙含笑说道:“这一式,叫做四象剑,是我轩辕族古剑『门』的一手绝招我学会以后,这也是平生第一次施展”跟着又转头望向沃奇,命道:“再来攻我试试”
沃奇踌躇不前,望着克罗斯嗫嚅说道:“师傅,我本领较他差的太远……”克罗斯焦急催道:“快去,快去,别说废话他又不当真伤你,顶多痛几下罢了,怕什么?快去攻他”
沃奇被『逼』不过,只得迟迟疑疑走到陈敬龙身前,咬咬牙,猛跃起身,凌空扑至,挥剑刺向陈敬龙额头
陈敬龙喝道:“拨云『射』月,**凌空之敌”呼喝声中,铁棍举起,一搅一缩;他这一搅,铁棍划过范围极广,沃奇怪剑无处可避,只得与他铁棍『交』撞,而就在剑棍相『交』之际,铁棍骤然疾缩,摩擦力道引得怪剑斜斜向前一探,从陈敬龙额旁刺过怪剑前探,沃奇凌空身形自也被扯的微向前倾,便在此时,陈敬龙铁棍疾出,已戳中他腋窝
这一棍,比先前戳那一棍力道减沃奇双足落地,连退两步,却未摔倒;左手『揉』按右腋,怔怔呆立,望向陈敬龙的眼神中,流『露』出敬畏之『色』
克罗斯看的两眼放光,捶着车板大叫:“以柔力化敌攻击、牵敌近前,趁虚而攻;这一招先柔后刚、刚柔并用,变化神奇,妙极,妙极”
陈敬龙不理他叫嚷,只看着沃奇,催道:“再来”
沃奇听得师傅叫喊,隐约有些明白过来,便也不再迟疑,听陈敬龙催促,忙斜跃上前,抢到陈敬龙侧面,『挺』剑刺他侧腰
陈敬龙也不转身相迎,只挥棍斜扫向上,格挡怪剑沃奇不等棍剑相『交』,再跃一步,已到陈敬龙身后,怪剑去势不止,随其身形移动,由刺敌侧腰变为刺敌后腰
便在他跃去陈敬龙身后的一瞬,陈敬龙喝道:“无赖招式:倒打一耙”向上斜挥的手臂毫不停顿,手腕直撞上自己肩头,随着这一撞,手掌松开,铁棍飞『射』身后
这铁棍带有向上斜扫所蓄力道,脱手一出,当真去势如电,迅疾异常,比沃奇所出之剑不知快了多少倍沃奇刚在陈敬龙身后站定,怪剑离陈敬龙后腰尚有尺许,已被这意料之外的飞棍撞中左肩窝,痛叫一声,仰身跌倒
陈敬龙回身歉然笑道:“这一棍必须要快,所以力道难减;你不要紧?”沃奇呲牙咧嘴,痛的几乎要流出泪来,却挣扎跃起,活动一下左臂,应道:“未伤筋骨,不要紧”
陈敬龙含笑点头,以示赞许,跟着俯身拾起铁棍,喝道:“再来”沃奇毫不迟疑,猱身又上,『挺』剑刺出……
二人继续相斗;沃奇在陈敬龙『精』妙武技克制下,根本全无抵抗之力,总是不出一招便被击中;虽然陈敬龙手下留情,但为求度,出棍自不可能全无力道;沃奇每受一击,都十分疼痛,但只咬牙忍耐,并不退缩,也不用陈敬龙再唤,受击后只略一停顿,便又继续出招相攻
斗了不过盏茶工夫,沃奇已至少被戳中二三十棍,已是全身无处不痛,行动维艰,虽咬牙苦苦坚持,但出剑已十分缓慢、软弱无力
陈敬龙又一棍戳中他大『腿』后,忽地叫道:“够了;到此为止”随即丢下铁棍,负手静立沃奇微一错愕,长吁口气,颓然坐倒,苦着脸『揉』按各疼痛处,口中不住倒吸凉气
陈敬龙转头望向克罗斯,沉声问道:“我一举一动,你都看清了么?”
克罗斯缓缓点头,应道:“你一共用过二十四招,每一招都是攻守并重、妙到巅峰;而这期间,你脚步不移、身形不动,所有招式变化,都只由一臂动作完成我全看的清清楚楚,绝没有丝毫遗漏”
陈敬龙微一沉『吟』,正『色』说道:“这些招式,均为我轩辕族上乘剑招你徒弟与我本领相差太远,行动、反应均远远不及我快,所以被克制的死死,一招也挡不住,如果凭你以前未伤时的本领能耐,这些招式当然制你不住;但话说回来,从方才我与你徒弟过招应能看出:双『腿』不动,便未必不能克敌制胜你以前武技厉害,但多是凭借纵跃起伏之身形变化克敌,剑招其实算不得十分『精』妙如今你下身瘫痪,再不能使用原来的武技打法,但你双臂未废,如能在剑招上下下工夫,未必便没有再次成为武者高手的希望”
克罗斯听了他这一番话,默然思索片刻,丑脸上渐渐泛起光彩,眼中满是兴奋与希望,喃喃自语道:“以我的斗气修为……练熟这二十四手绝妙剑招……嗯,未必弱于从前……当真未必……”感叹未绝,急地眉头紧皱,丑脸加扭曲,诧异问道:“陈敬龙,你我仇怨虽一笔勾消,但绝非朋友;你为何平白传我剑招?”
陈敬龙摇头笑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只是不忿你小瞧于我,所以与你徒弟过招,显『露』武技,让你知道我真实本领如何,可绝没有传你一招半式;你千万不要误会了”
克罗斯急道:“你明知凭我的修为、眼光,仔细看过你施展剑招,定能学会……”
陈敬龙脸『色』一沉,怒声抢道:“我武技学自别家,不经人家允许,绝不能外传我只是显『露』本领而已,绝没有传你武技的意思;你能学去,是你本事,与我无关;就是这样,不许再说”
克罗斯听他说话,知他这武技只能“暗教”,不可明传,便也不再追问;但仍是皱眉望着陈敬龙,眼中满是诧异不解
陈敬龙见他神『色』,迟疑片刻,低声叹道:“我也是身带重残,见了你的模样,不免生出同病相怜之意……况且,我实在不忍看着一位顶级武者,就此沦为废人,永无重振雄风之日,颓唐终老……克罗斯,你若有些良心,便莫要用我轩辕武技,杀我轩辕族人;愿你好自为之,今后莫再与我战场相逢”
克罗斯怔怔望着陈敬龙残废的手足,眼中疑『惑』消去,眼神渐渐温软起来;轻声叹道:“同病相怜……唉,同病相怜,确实不假”随即深吸口气,郑重说道:“陈敬龙,你尽管放心;我绝不会再为入侵轩辕族之事出力,你我今生,再无沙场『交』手的可能”
陈敬龙含笑点头,道:“如此最好”寻思一下,又问道:“尼德伯爵,你认不认识?”
克罗斯微一寻思,应道:“啊,那是纱维亚的父亲;我见过几次他怎么了?”
陈敬龙正『色』说道:“他没怎么,但他手下卫兵死了不少,近期定要补充人手我记得先前令夫人说过,这佣兵是卖命换钱的勾当,想必做的不很容易;如果你们为生计犯愁,不妨去尼德伯爵那里碰碰运气,或能得个安稳生活,也说不定”
沃奇一听此言,再顾不得身上疼痛,疾跃起身,奔到克罗斯车旁,兴奋说道:“师傅,做伯爵卫兵,薪金不薄,又极安稳,可着实强过做这佣兵既然您认得伯爵大人,他一定会看您情面,收留咱们的,是不是?您……您这便带我们去,好不好?”
克罗斯丑脸微动,也『露』出一丝喜『色』,望着陈敬龙,道:“不用问,那些卫兵定是被你所杀你见过尼德伯爵了?知道他现在何处?”
陈敬龙反手向东一指,道:“去个百余里,有尼德伯爵的庄园;他应该还在那里收拾残局,不曾离开”
沃奇兴奋催道:“师傅,咱们快走,莫等伯爵离开,再找他不着”
克罗斯沉『吟』道:“这个……不成尼德伯爵虽不是绝情之人,或能给我脸面,但他为求升爵,与奥马大帝、劳格大劳较为亲近,算是主战派的;若我去投奔他,日后他知我仍可施展武力,或会禀告大帝,再『逼』我上战场……”
陈敬龙笑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尼德伯爵看过我一通狠杀,对战争生出憎畏之心,立场己有所转变;现在他正考虑要去拜见什么培茨大公呢”
克罗斯喜道:“你所说当真?”陈敬龙含笑点头克罗斯『精』神大振,再不迟疑,挥手命道:“沃奇,带人收拾行李,咱们马上动身”沃奇喜动颜『色』,痛快答应一声,招呼引领众佣兵,匆匆奔往镇内
陈敬龙想一想,再没什么话好说,便道:“克罗斯、席瑞拉夫人,你们善自珍重;敬龙再没什么能帮上你们的,就此告辞”说着,走去马旁,翻身骑上吴旬见状,忙也跃上自己坐骑
克罗斯见他二人要走,脱口叫道:“慢着;我有几句要紧话,得告诉你们”
连续三天了,我都只能登录后台发文,却无法正常登录去管理评区目前还没搞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我一直认真关注评区,未能回留言、给悬赏,实是登录不上,绝非飞『花』怠慢;望朋友们谅解呜呜,神呀,让一切快些恢复正常,不然我要急死了
……
四百六十三节、逃生之路
四百六十三节、逃生之路
陈敬龙听克罗斯呼叫,好奇问道:“什么要紧事情?”
克罗斯踌躇片刻,看看立在车前的席瑞拉,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陈敬龙,你伤我之仇,已经一笔勾销;至于你传我……嘿,总之,我不愿欠你人情,虽明知这些事不该告诉你,却也不得不说了”
陈敬龙听他此语,知他欲说之事非同小可,忙驱马靠近他车边,凝神静听
克罗斯整理一下思绪,仰脸望着陈敬龙,轻声说道:“此地再往西去,村镇渐少而城池颇多,往南往北亦是如此;城中驻守兵力,绝非这些小村小镇可比,况且那些城中守军定会出动搜索你的行踪,布下天罗地网准备对付你;厉害的,是梅特洛侯爵巨金悬赏,必将引得无数佣兵团至力于追踪你的下落;以眼下情形来看,你这样盲目乱走乱逃,与自寻死路无异,绝活不过三天;你明白么?”
陈敬龙缓缓点头,沉吟问道:“先前令徒也提起过梅特洛侯爵悬赏之事;我只是不懂,那侯爵究竟与我有何仇怨,竟肯花如此重金买我首级?”
克罗斯叹道:“梅特洛这个姓氏,你从来没听说过么?”
陈敬龙皱眉苦思,喃喃道:“梅特洛………梅特洛……”猛然间心中一动,想了起来,脱口叫道:“洛林?梅特洛,征伐半兽族的统帅”
克罗斯缓缓点头,应道:“不错洛林?梅特洛侯爵统军征伐半兽族,为你所败,死在你手里;他弟弟继承候爵之位,便是现在的卡因?梅特洛侯爵了卡因?梅特洛侯爵嫡亲的兄长、唯一的儿子,都是被你所杀,他当然要恨你入骨”
陈敬龙听他一说,心知当初那个被自己掷矛刺死的洛林侯爵的侄子,便是卡因侯爵的儿子了,便也不再纠缠于此事;低声问道:“你对我讲明这些,莫非是有言教我么?”
克罗斯微一点头,轻声说道:“西北方向,距此地七十余里处,有一大湖,湖北有河相连此河为我暗族东部、北部物品互通之水运要道,来往船只很是不少;此诃源头距暗族北部边境不足三百里路程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你好自为之”言毕,不再理会陈敬龙,对席瑞拉温柔说道:“咱们去瞧瞧沃奇他们收拾的怎么样了”
席瑞拉点点头,向陈敬龙深深望了一眼,低声叹道:“我希望能听到你安全逃脱、回归轩辕族的消息你……多加保重”言毕,去推起板车,调转车头,慢慢往镇内走去
陈敬龙目送他二人离去,思索片刻,转头望向吴旬,问道:“克罗斯说的话,你听到了么?”吴旬微一点头,沉吟道:“潜伏船中,沿河而上,争取由北方脱出暗族……如此行事,确实比咱们这乱走乱撞安全许多,未必便没有生离暗族的希望我看此事可行”
陈敬龙精神大振,喜道:“既然可行,还迟疑什么?这便走”当下二人一齐打马,绕镇而过,疾往西北方向驰去
待奔出三十余里后,果然村镇渐少,城池渐多,人烟为稠密
二人不敢再明目张胆横冲直撞,只得寻个僻静树林躲避,等天黑以后再走
到天黑之后,各城池关闭城门,城外再无行人往来;二人这才出了树林,在大城小镇的空隙间穿Сhā行进;为防蹄声太响,惊动了人,此时只能驱马小跑,至于打马疾驰,却是不敢的了
一路上,并不见有军队搜索巡逻,二人走的虽慢,却无惊无险二人明知暗族人绝不可能对防范搜杀陈敬龙一事如此轻忽,眼见路上平静的太过异常,不禁都心头沉重、暗生戒惧
果然,行出不足二十里、从一座小镇外绕过时,忽然镇口处一支响箭冲天而起;随即镇内蹄声疾响,一群骑兵涌出,迅分散,对二人形成合围之势
吴旬失惊叫道:“中计了克罗斯在骗咱们,引咱们来自投罗网”
陈敬龙沉吟道:“未必暗族人不知设了多少埋伏,不管往哪里走,都难免碰上,却不能确定是克罗斯有心要害咱们”凝神打量所出伏兵,见都是顶盔贯甲、手持长矛的真正军兵,绝非私人卫兵,但其人数却不算很多,只不过区区四五百人,不禁又诧异非常,奇道:“只埋伏这点儿人手,如何困得住你我?这……这究竟什么意思?”吴旬见伏兵如此之少,也觉纳闷,满腹疑惑
二人猜疑未定之际,暗军已结成包围圈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青年打马越众而出,问道:“你们两个轩辕族人,定有一个是陈敬龙?”
陈敬龙与吴旬对视一眼,都觉他问这一句实属多余,一齐撇嘴,懒得应答
那军官见二人不理,也觉自己问话太过无聊;仔细想了想,才又讪讪问道:“如今你们陷入我重兵包围,已绝无脱身可能;你们是想放弃抵抗,束手就擒呢,还是想垂死挣扎、顽抗到底?”
陈敬龙与吴旬听得这一问,不自禁又对视一眼;吴旬叹道:“这家伙是个白痴,当真懒得理他事到如今,别无它法,放手开杀”陈敬龙微一点头,轻声嘱道:“往西冲,莫使敌人发觉你我真正的去向意图”吴旬答应一声,抽刀出鞘,猛夹马腹,当先往西撞去陈敬龙紧随而进
众暗军见二人身陷“重围”,不知畏惧,反倒说打就打,主动进攻,不由都错愕莫名
那青年军官呆了一呆,方才反应过来,大叫:“动手;格杀陈敬龙”便在他这一呆的工夫,陈吴二人早已撞进围堵西侧的暗军丛中,与暗军动起手来;眼见那青年军官这一声命令,分明又是纯属多余的无聊废话了
且说眼前这些暗族军,虽属正规军队,但都是留守后方,未上过战场的,全无实战经验可言,却如何抵得住陈吴这两位多历血战的悍将冲突?
吴旬当先撞去,钢刀翻飞处,早将刺来的长矛一一拨开,跟着“刷刷”两刀,接连将两名暗族军士斩落马下,将敌军队伍前层防御打开缺口
陈敬龙随后跟至,左手疾探,抓住一支侧面军兵刺来的长矛,微一用力,便即夺过;跟着将长矛调转,紧握矛柄,打马抢到吴旬马前,叫道:“我来开路”长矛起处,狂刺乱撅,顷刻间连毙十余人
近处暗军眼见他二人武力强悍,威不可当,不由惊惧,纷纷退缩;后面军兵不知情况,兀自踊跃向前;自家军兵进退冲撞,队形立时散乱
陈敬龙望见敌军自乱情形,不禁又觉好气,又觉好笑;厉声大叫:“凭此未经历练之军、区区兵力,也敢妄图格杀陈敬龙?不想死的,趁早滚蛋,莫惹老子发火,痛下杀手”
他呼声方落,却听那年青军官声音在军兵丛中响起,叫道:“陈敬龙没什么真实本领,只会使用下流诡计他这是虚张声势,吓唬我们;大家不必害怕,加劲儿杀呀”后方未见陈敬龙武勇者听他这一鼓动,越发踊跃,都拼命打马,奋力前挤,企图与陈敬龙交手,以求抢得“搏杀暗族第一强敌”之奇功
陈敬龙见敌军不退,反倒越围越紧,不由的怒从心头起、恶自胆边生,杀心大动;当即打马乱冲乱突,手上加紧,长矛斜挑直搠、横扫竖砸,舞的直如风车一般;当真是人逢人亡、马碰马倒,所过之处,尸骸狼藉,无人可将其去势稍挡一挡他这时冲突,只为杀人,已不是为求突围,奔一固定方向行进了
片刻工夫,区区四五百暗军已被陈敬龙搅的乱成一团,死在他手底的已不下百人;到这时,剩余暗军都意识到陈敬龙之勇非常人所能相抗,想不害怕也已不能;于是纷纷退避,不敢再去拦他;包围之势立时散去
陈敬龙杀兴正浓,犹不肯罢休,只顾打马往人多处冲去吴旬焦急大叫:“众暗军听着:陈敬龙不动手便罢,若动手,非将眼前之人杀尽杀绝不可;你们不想死的,快快逃命去”
众暗军已被陈敬龙之强武力、悍狠性情吓到,听闻此言,也顾不得分辩真假、思忖详细,当即发声喊,一哄而散,各自奔逃
陈敬龙狂躁之际,头脑不很灵活,见敌军四散逃走,不知该追往哪个方向才能杀人多,一时踌躇难定便在他心中犹豫、奔行稍缓的工夫,吴旬已打马疾驰,抢到跟前,探手扯住他马缰,叫道:“往西逃的人很是不少,咱们快去追击”
陈敬龙听得此言,大是兴奋,血红双眼中凶光闪动,大叫:“追过去杀,杀……”吴旬见骗得他信,微松口气,忙引他向西奔去
奔出不足两里,只听得西、北、南三个方向都有隆隆蹄声响起,迅移动;西面的是迎面而来,南北两面的却是移往方才厮杀之处;显然,附近暗军都已听到方才那一声响箭声音,如今正纷纷赶来赴援
陈敬龙听得西面马蹄急响,是兴奋,嘶吼大叫:“杀上去”吴旬四下观望,见附近一片空旷,全无可堪藏身之处,当此情形,除厮杀一途确也别无它路好走,只得应道:“杀便杀;走”
二人打马向西,奔出不远,正与赶来的敌军相遇
……
四百六十四节、重逢多尔
四百六十四节、重逢多尔
由西赶来赴援的这一支暗军,竟也不过区区四五百人。4∴⑧0㈥5
吴旬见敌军队伍都分成如此小股,不由诧异,但同时心中亦暗暗松了口气。至于陈敬龙,见有敌人迎来,自是狂躁难耐,早打马冲上前狠杀起来。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这一小支暗军又被冲的七零八落,四散奔逃;但北南两面所来敌军听到喊杀声,亦已变向而来,随即赶到。陈吴二人不及离开原处,便又被这两支各有四五百人的小队伍追上围住,只得继续厮杀。
直杀了小半个时辰,方将这近千敌军冲散。吴旬引陈敬龙向西而走,不等奔出三里,又被先前溃逃暗军引来一支队伍拦住……
长话短说,自二人被第一拨埋伏暗军发现行踪之后,便如石投水入、bō纹dàng开,震动范围迅速蔓延;赶来赴缓的暗军队伍络绎不绝,再无止息。好在这些暗军队伍,每一支都只四五百人而已,并不足以将陈吴二人围困太久,且各队伍来的先后有分,时间上有所间隔,并非同时赶到,难以形成合兵包围之势,这才让陈吴二人得以一一冲破,不至身陷重围。
但话说回来,人力终有尽时;如此厮杀不休,不得歇息,便是铁人也消受不起,更何况两个奔逃有时的久疲之人?
陈吴二人向西冲杀行进,直到四更时分,才勉强行出三十余里,而这期间,二人已接连冲溃八支暗族骑兵队伍及四支各有百余人的佣兵队伍。
连番恶战下来,二人都已疲惫不堪、人困马乏;陈敬龙身上受了十余处轻伤,虽都不很重,但不住流血,情形着实堪忧;至于吴旬,受伤比他更多,且左大tuǐ被佣兵所发一支暗弩贯穿,伤势颇重,情形更是不妙至极。
陈敬龙杀心与内力纠连相关;连番血战之后,内力大耗、所剩无几,杀意便也消退,头脑渐又清楚。
等到将第九支骑兵队伍冲散后,二人行出不及一里,又听得西南方向蹄声如雷,迅速奔来。
陈敬龙仰天叹道:“终究还是逃不掉!……吴大哥,看来今夜便是你我毙命之时了!”
吴旬强撑着在马上坐直,虽止不住身形摇晃、手臂颤抖,却满脸决绝、毫无惧sè,喘息笑道:“一夜血战,连破十二支敌军阻拦,伤敌不下千人;如此威风,陈敬龙名声足可传颂百年,连我吴旬,亦可沾光得以名扬天下!纵不得生,但死的轰轰烈烈,我此生无憾!”
陈敬龙缓缓点头,直视西南方向,咬牙喝道:“既不能逃,不如主动迎战!吴大哥,我们去再杀一场,不死不休!”吴旬森然应道:“不错;杀上去,不死不休!”
二人打定死战主意,正要驱马往西南迎去,却听“扑扑”轻响,接连紧密,迅速接近;转头循声观望时,只见北面一骑奔来,相距已不足三十丈;马上端坐一人,因夜sè昏暗,看不见相貌如何,只能看出无盔无甲,亦无兵刃,绝非军兵;那马匹四蹄翻飞,奔的甚急,但马蹄落时,声音却十分微弱沉闷,绝无正常马蹄落地的响亮清脆。本章由为您提供]
二人见这一骑来的怪异,颇觉纳罕,当即驻马不动,yù要看个究竟。
来骑又奔前一些,直到离陈吴二人不及十五丈时方缓缓止住奔势;马上端坐之人低声叫道:“喂,你们是谁?”
陈吴二人听来人没头没脑问这一句,更是好奇;陈敬龙沉声应道:“我两个是轩辕族人,是你暗族死敌!你又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听得是“轩辕族人”,不惧反喜,欢声问道:“说话的,可是尊敬的陈敬龙勇士么?”
陈敬龙听他称呼,心中微动,喜道:“你是……多尔?”
那人听这一问,再无迟疑,驱马走近,应道:“没错,就是我!陈敬龙勇士,想不到您还记得我!我真是做梦也没想过,今生居然还有幸能再见到您……”说话的工夫,已到近处;看其模样,满头棕发、相貌憨直,果然便是在半兽族因陈敬龙关照而得免一死的暗族军兵,傻瓜多尔。
陈敬龙看清他模样,微生喜意,更多的却是惊奇,脱口问道:“你怎会在这里出现?”随即顾不得听他应答,焦急催道:“你快走;敌军转眼便到,你跟我在一起,必受连累……”
多尔听西南所来蹄声已离的不远,亦是焦急,低声叫道:“我是来救你们的;你们快弃了马匹,上我的马来!快,快!”
陈敬龙不解其意,愕道:“你说什么?”多尔本就憨直,口舌不很灵便,惶急之下更是说不清楚,只能简单解释道:“我的马蹄,用兽皮包裹了,跑起来没有声音;快上我的马来,跟我逃命!”
陈吴二人听他一说,隐约有些明白;忙各自下马,赶自己马匹往东奔去,然后相互搀扶着走去多尔马旁。
多尔将二人一一拉上马背,低声嘱道:“坐稳了!”拨转马头,打马向北疾驰而去。
三人共乘一马,往北奔出里许,已听得西南所来如雷蹄声转变方向,往东追去;显然,来军受陈吴二人赶走的两匹马蹄声所huò,以为二人逃往东面去了,所以紧跟追赶。
三人心中安稳下来;陈敬龙随手将长矛丢弃,问道:“多尔,你怎会恰在此处?又怎会得知我遭遇危难,赶来相救?”
多尔憨笑应道:“我家就在前面,离的不远。鲍兹骑士听见喊杀声,断定是军兵发现了您,与您厮杀。您以前饶过我,又饶过我妻子,我们感jī您!我担心您,就赶来瞧瞧;我妻子让我提前用兽皮包住马蹄……”
陈敬龙听他说的luàn七八糟,又是好奇,又是着急,打断道:“你说的有条理一些,不然我听不明白!你说‘包子骑士’,他跟你在一起么?你妻子又是谁?”
多尔为难道:“我……我说不清楚!嗐,我不说了,等到我家,让我妻子说吧!”微一停顿,又担心央求道:“您见了鲍兹骑士,可别跟他打架了!他现在起不来chuáng,没力气还手,可怜的紧;您别欺负他,行吗?”
陈敬龙听说“包子”骑士起不来chuáng,虽不明原由,却也不禁松了口气,心中大定,随口答应一声,以安多尔之心;至于其它疑问,明知多尔口舌笨拙,解释不清,也只能暂时忍在肚里,不再发问。
马匹疾驰下,不大工夫,已奔出三里多远,来到一座小小村落;村中不过百余户人家,家家窗纸昏黑,没有光亮透出,显然居民都在熟睡;村中一片宁静。唯有村中心位置,一座独门独院的人家,窗纸明亮,屋内燃有灯烛。
多尔在村口止住马匹奔势,下马牵缰而行;指着那有灯光的小院低声说道:“那就是我家;一共有三间屋子,鲍兹骑士就住在东面那间屋子里!”
吴旬踌躇道:“陈少侠,这件事大有蹊跷!这里离咱们厮杀之处,足有四五里地,如何能在这里听见厮杀之声?……啊哟,这个多尔骗你我来此,定有诡计,咱们可不能轻易上当……”说着,已握上刀柄,便要抽刀出来,与多尔为难。
陈敬龙笑叹道:“不必多疑!那包子天赋异禀,耳力之聪,连我也比他不过;人离他十丈远,呼吸声便会被他听得清清楚楚;凭此耳力,听见数里外的厮杀打斗声,其实理所当然、毫不奇怪!”
吴旬听他解释,这才放下心去;轻吁口气,松开刀柄。
说话工夫,已行到那院落近处;忽听院门轻响,打开一些,一人探头出来一张,跟着将门又开大些,快步奔出,低声笑道:“多尔,你回来了!”跟着抢到马旁,仰头望向陈敬龙,仔细打量他面容,迟疑问道:“你是……尊敬的陈敬龙勇士?”
陈敬龙见来者是个女人,眉目清秀、满头金发,认出是当初与多尔一并放走的那个暗族女子米娜,恍然笑道:“原来多尔的妻子就是你!哈,我可真没想过,你二人居然会成了夫妻!”说着,翻身下马,摘下头盔,又苦笑叹道:“米娜,你还是以前的样子,我一眼便能认出,可我却……唉,不怪你认不出我来!”
米娜又仔细打量陈敬龙几眼,终于确定是他,登时满脸欢容,喃喃叹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的恩人,米娜终于又见到您了……”感叹未绝,眼中却怔怔流下泪来,微一迟疑,凄然问道:“您变化真是太大了!您……您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陈敬龙见她情绪jī动,颇觉诧异,随口应道:“沙场争战,当然免不得吃些苦头!”寻思一下,又正sè问道:“多尔、米娜,我当初只是一时心软,饶你们不杀,其实算不得对你二人有何恩惠;我所杀暗族人无可计数,是暗族第一死敌,你们不痛恨我也就罢了,却怎么会对我生出感jī之心?”
多尔木讷,不知如何解释。米娜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尊敬的陈敬龙勇士,我只是个普通女人,只想好好过我的日子,不懂民族大事,也不想去懂。您在战场上杀了多少暗族人,是不是暗族死敌,都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是您救我脱离罗伯斯的魔掌,让我能恢复自由、重回暗族,也是您的原因,才让我得到不嫌弃我的丈夫,让我有一个幸福家庭,让我过上我想过的安稳生活;我日夜感念您的大恩大德,只盼能再见您一面,向您亲口道谢……”
她话犹未完,却听院内东侧屋中,一人喘息嘶吼道:“你们这两个叛族狗贼,居然感jī敌人!我……我要杀了你们!……把那jiān猾小贼带过来,我要杀他,一定要杀他……”
这嘶吼声中,满含愤恨,可惜却低软无力加断断续续,显然嘶吼之人虚弱已极,着实已没有吓唬人的本钱。
……
四百六十五节、多尔夫妇
四百六十五节、多尔夫fù
陈敬龙听嘶吼声微弱断续,颇觉诧异,问道:“这是包子的声音没错;但他怎会如此虚弱?难道受了什么重伤么?”
米娜急道:“这事说来话长,一会儿再向您解释!多尔,快去安抚鲍兹骑士,让他别再叫嚷,不然惊动了邻居,可就不妙了!”多尔答应一声,匆匆奔入院内,去往东屋。本章由为您提供]
米娜又低声催促陈敬龙:“您快带朋友到正房去,别让外人出来看见了!我把马送进圈里去!”
陈敬龙忙将吴旬搀下马背,随米娜进入庭院。米娜牵马自去房后安置,陈吴二人相互扶持,走入正房。
正房内,家具器皿并不很多,颇显朴素。陈敬龙略一打量,顾不得细看,忙将吴旬扶去一张椅子中坐了,掏出金创药来,给他处理大tuǐ被暗弩贯穿的那处重伤。
不一会儿,米娜奔入房中,从陈敬龙手里接过药瓶,道:“由我代劳吧;您一定累了,只管休息便是!”跟着多尔也奔进房来,叹道:“鲍兹骑士气晕过去了,不会再叫喊了!”言毕,见陈吴二人身上许多伤口,忙去翻箱倒柜,找出一些干净布匹,撕扯成条,以备给二人包扎。
陈敬龙再忍不住心中好奇,询问米娜半兽族别后情形及包子骑士与他们同居的原由。米娜一边给二人处理伤口,一边详细讲述。
原来,当初鲍兹、多尔、米娜三人得陈敬龙释放,万里迢迢回归暗族,一路上着实吃了不少苦头,但幸好未遇什么凶险,不曾丢了性命。而多尔、米娜二人先前曾相互维护救命,彼此心存感jī,再经过这一路艰难行走,彼此扶助依靠、甘苦与共,自不免生出情愫,两情相悦。
等回到暗族后,多尔因有一路照顾服shì金宫骑士之功,得暗族大帝特许,免除兵役,恢复自由之身。
那多尔是个不打半点折扣的老实人,绝无不良嗜好;从军期间,不参与吃喝赌博等事,饷银绝无挥霍làng费,全都积攒起来,手里也算有笔小钱。以他那一点钱,在繁华城镇中不足以立足谋生,于是恢复自由之后,只能寻得这不算繁华又不很偏荒之处,置办一点房产田地,与米娜成亲,务农为生,过起日子。
多尔深知米娜过去沦为罗伯斯子爵玩物,是被迫无奈,所以对她没有丝毫嫌弃鄙夷,反倒爱怜备致、呵护有加,yù要抚平她昔日创伤。
米娜当初被罗伯斯英俊外表、甜言蜜语所míhuò,以致被骗到半兽族,沦为罗伯欺泄yù工具整整三年,实已对英俊机灵之人深怀戒惧,是以对多尔这个相貌平庸、心思呆直的丈夫,亦无半点嫌弃之心,只觉与之相伴,心中十分踏实,是以对多尔也是温柔体贴、细心照顾。
二人互敬互爱、相濡以沫,日子过的虽不算富足,却也是甜甜蜜蜜,十分幸福;而平日夫妻闲谈,提及这幸福生活的由来,皆认为出自陈敬龙之所赐,是以都对他感念异常。
多尔心思简单,并不去考虑什么军国大事、种族仇恨,只知道当初占据海湾那许多暗族军兵全被杀了,唯有自己得以生还,此实为天大幸事;而自己之所以能得不死,是因为陈敬龙关照,这饶命之恩,有同再造,万万不能忘却;而自己能得脱兵役之困,恢复自由之身,又能娶得米娜这样一位美貌贤惠、绝非自己所能配得起的女子为妻,这两桩幸事,更是非同小可,意义犹在自己得生还族之上,而这两桩大幸事的由来,归根结底,源头仍在陈敬龙身上;是以对陈敬龙之大恩大德,深铭心中,无时或忘。
至于米娜,对陈敬龙的感jī之盛却犹在多尔之上。
她当初被罗伯斯骗去半兽族,沦为罗伯斯泄yù工具,整整三年。以堂堂子爵身份,又焉能不顾名声,让如此丑事在暗族传扬开去?是以米娜早就料定,罗伯斯任务完结,得回暗族之时,必要杀自己灭口,自己今生已再无生还暗族之希望。
然而,风云突变,霍地一个陈敬龙横空出世,屠尽海湾暗军,杀掉罗伯斯,将米娜救脱苦海,更放她一条生路,让她重回本族。米娜于早已绝望之际,忽逢转机,竟能留得性命、重回故土,这一份意外之喜、大恩大德,又怎能不让她铭感五内、终生不忘?
二人对陈敬龙如此感jī,听闻他流落暗族,存亡未卜,自要十分悬心,而得知他正在不远处厮杀的消息,则必然是要冒险去救的了;此事着实再正常不过。
至于鲍兹骑士,回归暗族之后,与多尔、米娜便各走各路,再无牵涉,直到他上了战场,被陈敬龙气的呕血昏晕,病体难复,不得不又退到后方休养。
鲍兹是心中郁结难解、沉闷压抑,以至不时呕血,身体日有所亏,不能康复。这心病非正常药物所能治疗,医者对其病情无计可施,认定他病根永难去除,后半生只能是个缠绵病榻的废人,再无重振雄风之希望。
这消息禀报给奥马大帝知道后,雄才伟略的奥马大帝自不肯再为一个无用废人huā费精神、消耗钱财;于是,鲍兹如克罗斯一样,被免去金宫骑士头衔、免去俸禄薪金,只留下贵族身份与子爵虚位。如今多尔夫fù仍称他为“鲍兹骑士”,不过称呼习惯,不曾改口罢了,其实他已不是骑士身份。
而鲍兹情形,却远不如克罗斯。
克罗斯好歹还有个痴心的妻子,不离不弃,照顾于他,鲍兹却未曾娶妻,没有亲人关照。
鲍兹出身与克罗斯不同,确是出自地地道道的贵族家庭,只可惜,是一个早已没落的贵族家庭,空有贵族身份,却无产业可言;而以鲍兹的粗豪性情,自是个大手大脚、有钱便huā的主儿,平日更不可能存下什么积蓄;是以没了俸禄供给时,他便也穷困潦倒,无以为生。
等鲍兹落到这般地步时,自忖往昔有地位时结交的那些贵族朋友,都是些重利轻义之徒,绝不可能收留照顾自己;思来想去之下,却又想起多尔、米娜这两个万里同行过的“患难之交”;于是以抚恤金为悬赏,请人打听多尔夫fù之所在,给他夫fù送个口信。
而多尔夫fù果然不负所望,果然顾念昔日情义;得知鲍兹情形后,匆忙赶去他栖身之所,将其接来家中,奉养照顾。堂堂“金宫骑士”鲍兹大人竟会与多尔夫fù同居一处,便是如此缘由经过了。
米娜一边慢慢讲述,一边给陈吴二人敷药包扎各处伤口。吴旬失血太多,头脑昏沉,听到一半,已支持不住,倚在椅中睡了。
等二人所有伤口都包扎妥当,米娜亦已讲述完毕。陈敬龙听说鲍兹竟被自己气的卧病不起,成了废人,不由哭笑不得,摇头叹道:“这包子当真好大的气性!不过几句言语之伤,至于这样么?我说怎么自镛城之战后,战场上再没见过包子的身影,原来如此;嘿,当真荒唐!”
米娜见吴旬已然昏睡,陈敬龙虽强自支撑,却也难掩疲态,知他二人逃亡厮杀,早累的狠了,便吩咐多尔:“你把恩人的这位朋友送去西屋chuáng上,让他好好睡吧!”又问陈敬龙:“您也先去西屋去休息一下吧。我马上煮些吃食,等煮好了,给你们送到西屋去,好不好?”
陈敬龙见她真心相待,颇生感慨,轻声叹道:“我万没想过,当初一念之仁,竟会成今日保命之助!我一个朋友曾说过,‘一言一行,皆可能成为它日福祸之根由’,这话当真半点不错!唉……劳你夫fù费心,多谢了!”说着,挣扎起身,向外走去。
米娜见他tuǐ脚不便,便伸手搀扶他慢慢行走;多尔忙去将吴旬打横抱起,当先引路。
四人出了正屋,刚走几步,忽听东屋中一声叹息,跟着又响起鲍兹的嘶吼叫骂声:“jiān猾小贼,是你在外面行走吧?……你有胆子,到我屋里来,我一棍打你个稀烂……你这jiān猾小贼,我非杀了你不行……你过来,是个男人便不要逃……”
米娜听他喝骂,又惊又急,慌道:“他醒过来了!不能让邻居听到他这些话语;多尔,快去劝劝他!”多尔急道:“不成;我……我抱着个轩辕族人,怎么敢到他跟前去?”
陈敬龙冷笑道:“多尔,你只管送我朋友去歇息。米娜,你扶我去见包子。……哼,我倒想瞧瞧,他身康体健之时犹奈何我不得,如今病得起不来chuáng,却能把我怎么样了?”
多尔夫fù在半兽族时对陈敬龙便极敬畏,此时依然如此。多尔听他吩咐,不敢多说,只得抱着吴旬去往西屋。
米娜鼓了鼓勇气,方嗫嚅劝道:“陈敬龙勇士,鲍兹大人已经很可怜了;您……您饶过他吧!”
陈敬龙笑道:“放心,我怎会跟个病人过不去?我只是想看看他什么模样,跟他说几句话罢了,不会难为他的!你只管扶我过去,不用担心!”
米娜稍一犹豫,不敢违拗,只得扶他去往东屋。
东屋内,未燃灯烛,一片昏黑。
房门开处,陈敬龙跨入两步,借门口shè入淡淡月光凝目细看,见前方丈余处,一团黑影,依稀是一张卧榻上躺着个人;便低声喝道:“包子,我来了!你要一bāng打我个稀烂,便请动手吧!”言毕,凝神以待。那榻上之人却只是呼呼急喘,如拉风箱一般,已喘的说不出话。
米娜放脱陈敬龙手臂,mō黑走开两步,去窗边桌上mō找火刀火镰,跟着打起火,将桌上半截蜡烛点燃。
烛火亮起,屋内视物无碍。
门口之人与榻上之人对视之下,不禁都是一愕。一个失声叫道:“你是包子?”一个喘息疑道:“你是……jiān……jiān猾小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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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六十六节、舌战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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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六十六节、舌战包子
陈敬龙与鲍兹对视一眼,都觉诧异,不自禁同时脱口质疑一句;而二人所诧异者,自都是因为对方模样改变,与往昔印象中的大不相同,让人一时认不出来。
陈敬龙自镛城之战时血气大亏,而后一直不得空闲将养恢复,不断憔悴下去,如今形销骨立,憔悴不堪,自不必言;而那鲍兹,变化却比陈敬龙更大,如今直瘦的如一把枯柴相似;身上衣衫,颇显空荡,似只裹着一幅没有血肉的骨架;额角颈间,薄皮贴骨,青筋隐现;除满脸虬髯依旧外,却哪还有半分昔日模样?
二人错愕片刻,慢慢反应过来;鲍兹喘息叫道:“奸猾小贼,我杀了你……给我兵器,我打死他……呼呼……给我拿兵器来……”一边嚷着,一边奋力挣扎,想要起身,可挣的头颈涨红,却终究坐不起来。其实他的兵刃链甲等物,就堆放在屋内墙角处,离他不过数尺距离,可惜他却只能眼巴巴看着,无力去取。
陈敬龙眼见他如今奄奄欲毙的瘦弱模样,再回想起以前那个严冬之际赤膊而着链甲,肌肉虬结,壮胜熊罴的鲍兹,不禁心中恻然;原本想斥责几句再气他一气的念头霎时打消;稍一沉吟,缓步上前,在他榻边坐下,按住他挣扎扭动的手臂,轻声叹道:“罢了;你已虚弱至此,还张牙舞爪个什么劲儿?便是现在给你兵器,你能拿得动么?依我说,趁早消停一会儿,养养精神吧!”
鲍兹见他语气平和,似与朋友聊天一般,不显丝毫敌意,不禁一呆;寻思一下,微微点头,咬牙恨道:“你说的不错,我现在确实没力气打架……呼呼……你现在杀我,不费吹灰之力;尽管动手吧!”言毕,不再挣扎,闭目等死。
陈敬龙笑叹道:“好端端的,我杀你做什么?闲极无聊,解闷玩儿么?”
鲍兹愕然睁眼,奇道:“你我之间,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如今我落到你手里,你怎么能不杀我?”
陈敬龙缓缓摇头,叹道:“你我之间,几番相斗,都是因为种族之争,并无私人恩怨在内,谈不上什么仇深似海、不共戴天;若是战场相逢,你我各为种族而战,自当竭力相搏,拼个死活,但这里不是战场,你我现在不是敌人,我没理由杀你!”
鲍兹怒道:“怎么没有私人恩怨?在半兽族,你引人围攻我,把我打成重伤,差点死掉……”
米娜在旁轻声Сhā言道:“鲍兹大人,那时您受了重伤,可陈敬龙勇士饶您不杀,又是他的朋友给您治好了伤;说起来,恩怨相抵,其实不必再有什么记恨……”
不等他说完,鲍兹已气的浑身颤抖,喘息骂道:“放屁,放屁!趁早闭了你的狗嘴吧!你们夫妻……你们夫妻两个,都是叛族狗贼,没资格跟我说话!我……我早晚把你们碎尸万段!”
米娜被他辱骂,脸上涨的通红,垂下头去,不敢再说。
陈敬龙见米娜受委屈,不禁心头有气;冷道:“包子,你就是如此对待你恩人的?他夫妇二人一片好心,收留照顾于你,你却张口就骂,丝毫不留脸面;你究竟还有点儿良心没有?”
鲍兹怒道:“我是贵族,比他们高贵万倍;他们不过是两个贱民而已,我当然想骂就骂,又何需给他们什么脸面?再说,他们叛族助敌,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
陈敬龙气不可耐,厉声打断道:“且莫论叛族之事。我只问你,你这贵族,究竟高在何处,贵在何处;他们这两个贱民,又贱在何处?你凭什么瞧他二人不起?”
鲍兹愣了一愣,随口应道:“我是贵族,自然高贵;他们是平民,自然下贱……”
陈敬龙怒道:“哪来那许多‘自然’?贵族便很高贵么?哼,罗伯斯是贵族,可他凶残暴虐、荒淫无耻,哪有半分高贵之处?你是贵族,可你丝毫不念他夫妇二人万里服侍、送你还族之德,对他二人没有过半点报答,等到落魄无依了,却又想起投奔他们,平白让人花钱操心,奉养照顾于你;似你这般没心没肺、恬不知耻的下三滥,又如何配得起高贵二字?难道在我们轩辕族人眼里,低劣到令人作呕地步的无耻品行,便是你们暗族人眼里的高贵么?”
鲍兹被他一通指责斥骂,气的只顾急喘,再说不出话。
米娜见鲍兹喘的太狠,到底忍不住同情怜悯,叹息一声,踱到榻边,伸手给他轻轻揉按胸口,助他调匀气息。
鲍兹见米娜依旧温柔照顾自己,对自己方才辱骂全不记恨,不禁茫然失神;怔怔望着米娜面容,呆若木鸡。
陈敬龙见米娜如此作为,赞叹不已;寻思片刻,又沉声对鲍兹说道:“多尔与米娜,当初带着你一个重伤累赘回暗族,万里迢迢,谈何容易?他二人没有嫌苦嫌累,没有将你半路丢弃,这一份仁义胸怀,已非常人可比!你风光时,不知报答,他们毫不计较,等你落魄了,他们又平白付出,收留照料于你;如此豁达、善良、重情重义之人,当真称得上世间少有,古今难寻!若论高贵,他二人便是我见过的品行最为高贵之人,比你高贵万倍;他们没有丝毫下贱之处,绝不是贱民;你若再瞧他们不起,便是不折不扣的颠倒黑白,便是真正的不知廉耻!你若当真龌龊到这般地步,我可真是羞于与你为敌了!”
鲍兹听他说话,眼神不住变幻,渐渐显出些羞愧自惭之色;待听到最后一句,却又愕然不解,怔怔问道:“羞于与我为敌?……什么意思?”
陈敬龙冷笑道:“这又什么不明白的?英雄只与好汉相敌,岂肯与土鸡瓦犬争长短耳?你若当真不明黑白、不知廉耻,卑劣龌龊到极处,便是做我敌人,也会玷污了我陈敬龙的名头;我当然豁不出那脸面与你为敌了!”
鲍兹听他这一说,羞惭之色更盛;默然良久,方轻轻叹了口气,嗫嚅说道:“这仔细一想,倒真的是多尔夫妇品格高贵;我们贵族……我们贵族……嗐,我品行比他二人差的太远,还有脸称什么贵族?”言毕,不住摇头叹气,懊丧羞惭之情显露无遗。
陈敬龙喜道:“你总算还懂得些是非黑白,总算还知道凭着良心说话!”
鲍兹忽又眉头紧皱,显出些怒色,沉声道:“他二人有值得敬佩之处不假,但叛族助敌,大错特错,不可容忍……”
陈敬龙摆手打断道:“先别论什么叛族之事!我只问你,你肯承认贵族并非当真高贵,平民并非当真下贱了么?”
鲍兹寻思一下,微一点头。
陈敬龙含笑问道:“既然你承认此事,可见你暗族贵族自命高贵,是极没道理的;如此看来,你们暗族人自命高贵,鄙视别族之人,也是极没道理的,是么?”
鲍兹怒道:“这两件事全不相干,怎么能牵扯到一起?异族人,愚蠢肮脏、呆顽无知,根本不能算做是人,只如猪狗一般,怎么能跟暗族人相提并论?”
陈敬龙冷笑道:“如此说来,你暗族大军在我手底连受重挫,竟都是挫于猪狗之手了?你们连猪狗都打不赢,可谓猪狗不如,又有什么可骄傲的?”
鲍兹大怒,呼呼急喘,瞠目叫道:“不是打不赢,不是猪狗不如……呼呼……你被打败了,现在正在逃亡……呼呼……还是我们暗族人厉害……”
陈敬龙冷笑打断道:“我兵败逃亡,是受奸人算计,后院起火而至,却非你暗族人凭本事把我打败。半兽族之战、三星城之战、镛城之战、暗族大营南部小丘之战,这许多次恶战,我都是以寡敌众,伤敌远远多过自家折损;你们暗族人在我手底总也赚不到便宜,我若是猪狗,你们便是猪狗不如,不容置疑!”
鲍兹无可辩驳,迟疑半晌,无奈叹道:“好吧,你不是猪狗,你是人!我们在你手底吃亏,不算猪狗不如!”
陈敬龙笑道:“仗不是我一个人打的,而是许多半兽族人或轩辕族人一齐打的!”
鲍兹憋了半天,又无奈应道:“好吧;我承认,异族人,都不是猪狗,都是人;这总行了吧?”
陈敬龙面容一整,沉声言道:“既然都是人,便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多尔夫妇这两个平民,品行可赞,远胜你这贵族,可见你们暗族贵族自命高贵之事是错的了;推而论之,暗族人自命高贵,鄙视别族之人,也是错的!半兽族人诚实忠厚、热情淳朴,品行极佳;我轩辕族人讲究礼义廉耻,智勇之士又数不胜数,何来愚蠢肮脏、呆顽无知之说?比较起来,我们这两个种族之人,又哪里不如暗族人了?你们有何理由鄙视我们?”
鲍兹眉头紧皱,默默思索他所说言语。
米娜Сhā言道:“陈敬龙勇士的话,我觉的是有道理的!我见过半兽族人,也见过轩辕族人;他们都跟我们一样,有血有肉,有感情,有头脑,哪有什么不同了?都说我们暗族人更为高贵,可我们究竟比异族人高贵在哪里呢?我可真是不知道了!”
鲍兹怔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米娜微一点头,轻声叹道:“我只是凭着良心说话,怎样想的,便怎样说;你说我是叛族狗贼,那也由得你,总之,我说这话问心无愧!”
鲍兹听她这一说,眉头皱的更紧;出神片刻,喃喃自语道:“那许多贵族朋友,没有肯收留我的……大帝知我没用了,便一脚踢开……他们无情无义、虚伪下流,高在何处、贵在何处?……高贵……高贵……当真是自命的罢了!……自命的虚假高贵,又凭什么鄙视别人?……人就是人,或许真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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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六十七节、包子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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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六十七节、包子心病
那鲍兹本是个爽直之人,没有太多心机,又方经大变,由高峰骤然跌入低谷,缠绵病榻、潦倒凄凉,心中隐己对暗族贵族之虚伪凉薄生出反感,况且他又是虚弱至极,正值心神不稳、最易浮动之时;是以在这关头被陈敬龙一番言语打动,立时便心态变化,对往昔暗族人自命高贵、蔑视别族人一事大起质疑。
陈敬龙听他感叹,喜不自胜,追问道:“你承认人便是人,没有高低之分了?半兽族人、轩辕族人,与暗族人的性命都是一样的,并没有谁贵谁贱之说,对不对?”
鲍兹沉吟片刻,轻轻叹息一声,沮丧应道:“贵族的高贵,是自命的,并不真实;以此看来,暗族人的高贵,似乎也是自命的,并没有确实的根据!你说的话,也许……也许是对的吧!……唉,我现在心里乱的很,需要静静的想一想才行……”
陈敬龙好不容易才打动其心,又岂能容得他再有浮动改变?当即不容他多想,脸色一沉,厉声问道:“既然人命相同,无非贵贱,各种族便都有生存之权,你暗族又凭什么不容别族,妄图独霸大陆?无理杀伐、草菅人命,与禽兽何异?暗族轻启战事,欺凌虐杀别族百姓,所作所为,可有道理?”
鲍兹心乱如麻之际,又被他声色俱厉的一通追问,本已薄弱的心理防线在其强势压迫之下霎时崩溃,想法不由自主便跟着陈敬龙意思而行;怔怔应道:“没道理!……不容别族、轻启战事,这……这……没有道理……”
陈敬龙丝毫不肯放松,厉声喝道:“既然轻启战事是没道理的,你为此无理战事出力,又有何道理?你不辨是非、为虎作伥,我保家卫国、护我百姓;你我为敌,究竟谁对谁错、孰是孰非?”
鲍兹茫然失神,怔怔念叨:“我不辩是非、为虎作伥?……我……我……为无理战事出力,有何道理?……”怔了片刻,霍地身心俱震、幡然醒悟,闭目长叹一声,幽幽说道:“是我错了!……我为虎作伥,为全没道理的战事出力,落到如此下场,不值的……太不值得……”叹息未绝,声已哽咽,显然心潮激荡、悔愧无及。
陈敬龙见终于将他说服,不禁长吁口气,含笑问道:“你既认识到错处,想必以后不会再为入侵别族之事出力了吧?”
鲍兹缓缓点头,凄然叹道:“当然不会了!无理杀伐、草菅人命,与禽兽何异?我何苦放着好端端的人不做,偏要去做禽兽?我……我为无理战事落到如今地步,真是后悔的很……唉,悔之晚矣……”叹到这里,忽地一顿,随即又苦笑一声,叹道:“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永无康复之期;你担心我以后再为入侵轩辕之事出力,可着实多余!”
陈敬龙笑道:“我这担心,并非多余!我总要确定你是否有会害于我轩辕族,才好决定是不是要拉你一把!”
鲍兹睁目愕道:“拉我一把?……什么意思?”
陈敬龙笑道:“我们轩辕族有句老话,叫做:心病还需心药医。还有句老话,叫做:解铃还需系铃人。你这心病,是因我而起,别人无法医治,但我若想想办法,未必便没有解你心结、去你病根的希望,你说是么?我虽不知是否真能帮得了你,但有心尝试一下,所以要先行确定,你不会再与我轩辕族为敌才行!”
鲍兹愣了片刻,皱眉问道:“陈敬龙,你我是敌非友,你不害我也就罢了,有什么理由帮我?”
陈敬龙笑道:“你不为入侵轩辕之事出力,便不是我的敌人;既然不是敌人,我又为何不能帮你?况且你是个忠厚爽直的汉子,没什么坏心,虽然以前因种族之争,你我为敌,但我并不真正恨你;我曾使用诡计,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心中也着实觉得有些不忍;若真能帮到你一些,我心里便能舒服一些;这理由够用了么?”
鲍兹疑道:“可说到底,我们种族敌对,终该彼此仇视才是……”
陈敬龙打断道:“我做事,讲的是良心道理,并非只计较种族之分。轩辕族多行恶事的坏人,被我撞上,我亦必杀之,绝不会因同族之情便心慈手软;半兽族遭受欺凌,我亦不忿,定要拔刀相助,并不因其非我种族而稍有迟疑!说句到家的话,如果是你暗族被人欺压,百姓陷身水火,我也不会坐视不理、幸灾乐祸,定要尽我所能、仗义相助。我恨的,是侵我轩辕、害我百姓之人,并非整个暗族,并非所有暗族人,你懂了么?”
鲍兹愕然半晌,愣愣言道:“不顾种族仇恨,那……那不就是叛族狗贼么?”
陈敬龙怒道:“你怎么还不懂我意思?你这脖子上长的究竟是脑袋不是?”
米娜见陈敬龙发火,忙温声劝道:“您别着急,让我说几句吧!”微一沉吟,轻声说道:“鲍兹骑士,我们普通百姓,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并不想打仗,更没把轩辕族人看成敌人;与轩辕族敌对的,是奥马大帝及支持他的那些贵族爵爷;他们只是暗族的一部分而已,并不能代表整个暗族。我与多尔,帮助陈敬龙勇士,确实是背叛了奥马大帝,但我并不认为我们是背叛了整个种族;您骂我们是叛族狗贼,是很没道理的,您觉得呢?”
鲍兹怔怔思索半晌,缓缓点头,沉吟道:“我有些明白了!……大帝,不是暗族……暗族,不只大帝而已……嗯,不错,确是这样!……陈敬龙是与欺他轩辕之人为难,不是与整个暗族为难;我们背叛大帝,也并不是叛族狗贼!……这道理似乎说的通……不,不,是确实说的通、很说的通!”终于想通了这节,不由精神一振,兴奋笑道:“陈敬龙,我们可以不用彼此仇视,确实可以!或许……我们可以做个朋友,也说不定!”
陈敬龙喜道:“你不在乎背叛大帝么?”
鲍兹笑容一僵,随即眼中露出浓浓恨意,缓缓说道:“他知我成了废人,便将我一脚踢开、再不理会,全不顾念我过去为他所出之力、所流之血;是他负我在先,我又何必对他死忠?哼,什么狗屁大帝,不过是个冷血寡情的混蛋罢了;我……我恨不能杀了他,以泄胸中这口闷气!”
陈敬龙见他如此愤恨,更确定他不可能再为入侵轩辕之事出力,更是欢喜;又问道:“你说可以跟我做个朋友;难道不再记恨过去我伤你之仇了么?”
鲍兹微微苦笑,叹道:“记恨什么?我不辩是非,为虎作伥,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你伤过我,也饶过我,恩怨抵消干净,不必再提!你我在半兽族相斗,在轩辕战场相斗,如今又在暗族相逢;如此缘分,可算不浅,既不为敌,便已算是朋友,你说是么?”
陈敬龙含笑点头,道:“既然你当我是朋友,便可与我心平气和的说话,不会再对我有所抵触;看来解你心病之事,大有希望!”
鲍兹摇头叹道:“没用的!我太过无能,以至殆笑军前,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事实既不能改,我心结便永难去除;就算你开解,也没有用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却不必再为这无望之事白白浪费心力!”
陈敬龙恍然笑道:“我懂了。你这病,不过是因为镛城之战时中我诡计,丢了脸面,所以自羞自愧、心中郁结而至,是么?”
鲍兹迟疑片刻,凄然叹道:“在两军阵前、众目睽睽之下丢脸,我怎能不愧?我沦为众军笑柄,又岂能不羞?”
陈敬龙不以为然道:“你这羞愧,其实很没必要!在我手底吃亏的暗族将领,很是不少,可不只你一个。与你地位相等的金宫骑士,如克罗斯、霍里弗曼、林克西亚等人,不都折在我手里么?至于比你地位更高的人物,如洛林侯爵,也折在我手里,暗军统帅,同样屡屡遭我重挫;而比你地位低的普通将领,折在我手里的更是数不胜数了。不是我自己吹嘘,提起陈敬龙三字,哪个暗族将领胆敢小觑?又有哪个将领不是深怀畏忌?你在我手底略受挫折,又有什么了不起了?哪个暗族人敢因此耻笑于你?”
鲍兹听他这一番话,眼中渐渐泛起些神采,沉吟问道:“依你说,暗族将士,是不会耻笑我的?”
陈敬龙傲然笑道:“他们有谁敢保沙场争锋,稳能敌得过我陈敬龙?若不敢保敌得过我,又有什么姿格耻笑于你?”
鲍兹缓缓点头,沉吟道:“你说的有道理……”忽地一愣,又颓然叹道:“就算我暗族将士不笑话,可……可轩辕军兵把我看成白痴,必然笑我;我终究还是一个笑柄而己!”
陈敬龙笑叹道:“你这顾虑,可更是多余了!其实当时我手下军兵嘲讽你的那些言语,都是我为了气你,故意教的;他们并没有真的瞧你不起。讲老实话,我对你武力之强,颇存忌惮,不敢让军兵与你相对,所以当时才想方设法调你奔走,使你不至伤我将士。我避免与你正面交手之意,众将士都看的明明白白;而能让我深怀忌惮、尽量趋避者,又岂是寻常人物?我轩辕军兵都料知你本领定然不凡,又有谁敢小看你了?”
鲍兹听他说话,眼中神采渐盛,喃喃笑道:“并没人耻笑我,是我多虑了!嘿,好极了,当真好极……”刚说到这里,忽地笑容僵住,怔怔出神;过了良久,方长叹口气,精神又复萎靡,凄然苦笑道:“虽然没有旁人笑话,但我无能至此,自己也要笑话自己的!唉……陈敬龙,多谢你为我开解,可这终究没用……”
(呜呜,文刀兄那里已恢复正常了,我这里为什么还不行?什么时候才让我正常登录啊?难道非要逼的我背井离乡、移居别地才行么?神啊,救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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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六十八节、心结尽解
四百六十八节、心结尽解
陈敬龙听鲍兹所言,十分不解;纳闷问道:“自己笑话自己?……自己与自己过不去,却又何必呢?”
鲍兹微微苦笑,抑郁叹道:“镛城之下,因我胡luàn指挥,以至骑士团往来空跑,没能杀到一个敌人,反而中你算计,伤亡惨重;似我这般愚蠢之人,天下能有几个?就算没有别人耻笑,但我自己终究明白,我就是一个地道的傻瓜、一个不折不扣的无能笨蛋!……像我这样的无能之人,活在世上,除了làng费粮食,还有什么用处?我……我……唉,我当真活的多余,倒还不如死了的……”
不等他完,陈敬龙哈哈大笑,叫道:“包子,你当真是个死心眼儿、一根筋!我当你病到如此地步,究竟有着什么了不起的心结;到底,却只不过是钻了牛角尖儿,不知回头罢了!嘿,真是荒唐可笑!”
鲍兹听不懂他话,满脑袋浆糊,怔怔问道:“什么叫死心眼儿、一根筋?……钻了牛角尖儿,又是什么意思?”
陈敬龙笑道:“这都是我轩辕族的民间土话,你不必明白。e^看,”微一沉yín,整整面容,正sè问道:“你只因自己太过无能,所以感觉活着多余,绝了念;是么?”
鲍兹微一点头,凄然叹道:“不错!一个蠢笨如猪的无能笨蛋,活着岂不多余?我真后悔有力气时,没能下定狠心,自己寻个了断,以至落到如今虚弱地步,动弹不得,便是想寻死也死不成了!”
陈敬龙思索片刻,忽地抬起左手,伸食指缓缓戳向他左肋,问道:“你我正面相对,我tǐng刀斜刺,攻你左肋,你如抵挡?”
鲍兹愕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陈敬龙道:“没什么意思,只是突然想跟你较量较量罢了。你只告诉我,你该如何抵挡这一刀?”
鲍兹叹道:“我没力气,连chuáng都起不来,还抵挡什么?你一刀刺来,我非死不可!”陈敬龙哭笑不得,气道:“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力气,这又何必用你来?我是与你口头较量,并非当真动手;你只依你身体康健时的能力去想象,应该如何应付我的招式,懂了没有?”
鲍兹微一点头,寻思一下,又摇了摇头,道:“你根发不出这样的一刀!你右手残废,不能拿刀,以左手用刀,正面相对时,只能攻我右肋,不能攻我左肋!”
陈敬龙怒道:“像你这样较真的死心眼儿,可当真罕见!你我口头较量,你是凭身体康健时的能力想象应付,我自然也是以手足完时的能力相象攻击;你不用考虑我右手残废之事,只想我右手持刀,与你相斗便是!”
鲍兹明白过来,笑道:“你事先没清楚么,怎么能怪得我?”言毕,微一凝神,陈敬龙手指来势,慢慢抬起双臂,将左掌挡在肋侧,右手食指向前直划,口中道:“我盾牌遮肋,挡此一刀,同时狼牙bāng当头直砸……”
陈敬龙不等他完,手指移动,划向他右腕,道:“我向左横跃避开,钢刀反撩,削你右臂!”鲍兹想也不想,双手动作变化,应道:“我手臂后缩,以狼牙bāng拨你钢刀,同时扭身,盾牌平扫,切你侧腰!”
陈敬龙含笑赞道:“攻守兼备,当真不坏!”随即手上变化,应道:“我沉肩垂臂,以刀柄撞开你的盾牌,借反弹之力,钢刀斜挑你咽喉,同时左足飞起,踢你右腕,阻你狼牙bāng挡我钢刀!”
鲍兹寻思一下,摇头道:“没道理!凭我斗气之浑厚,你刀柄无法将我盾牌撞开!”陈敬龙正sè道:“我如今可连发五重大力,领已非半兽族你我初遇时可比;我定能撞开你的盾牌,不需怀疑!”
鲍兹微微一呆,皱眉沉yín道:“若当真如此,可就不应付了!”想了想,手上比划,缓缓道:“没奈何,我只得缩臂侧身,躲你攻击,同时盾牌被砸下沉之际,斗气变形,刺你大tuǐ,bī你自救!”
陈敬龙喜道:“妙极!bī我自救,方可阻断我连续攻势,你这斗气变形,用的恰是时候!”微一沉yín,手指疾收,挡向他左掌,应道:“我左足飞起,右足不能移动闪避,只得收刀格挡盾牌!”
鲍兹jīng神一振,双后连动,比划讲道:“抢得先手,必要反攻;借盾牌受格外dàng之势,疾将身形转回,狼牙bāng横扫,击你侧颈,同时右膝猛抬,链甲下摆向上dàng起,阻你躬身躲避,抬膝之后,右足就势前伸,踢你腹……”
不等他完,陈敬龙哈哈大笑,竖起拇指,赞叹道:“了不起,了不起!在我先行出手的情况下,如此迅速便能挽回劣势,着实不易;而一得反攻机会,出手便凌厉至此,当真了不起!包子,你武技领虽不如克罗斯诡异难测,但稳扎稳打、攻守兼顾,实比林克西亚、肯依特、霍里弗曼等人高明太多,而你斗气之浑厚,更不弱于他们;我敢断言,在我所见过的暗族金宫骑士当中,除克罗斯之外,再没一个能胜得过你!”
鲍兹笑道:“十二金宫骑士中,我排名第四,只在克罗斯之后!”
陈敬龙含笑点头,沉yín片刻,淡淡问道:“武力领在整个暗族中排名第四的大高手,犹算无能笨蛋;那依你法,有能者岂不得飞上天去才行?你可见过有谁会飞么?”
鲍兹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听他一问,脱口应道:“人又不是鸟,怎么能飞?我当然没见过……”到这里,觉出他话中有话,猛然顿;微一迟疑,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敬龙与他四目相对,正sè道:“包子,你身体过于粗壮笨重,远不如克罗斯之轻捷灵活;单以身体而论,你习武天赋太低,根不能与克罗斯相比;……的再不客气一些,你的身体条件,是块耕田种地、干力气活儿的材料,但并不适合习武!你明白么?”
鲍兹轻轻叹息一声,苦笑点头。书mí群2
陈敬龙继续道:“以你的身体条件,居然能练到如此地步,跻身金宫骑士之列,比习武天赋极佳的克罗斯只差一线,这明什么?”
鲍兹寻思一下,想不明白,奇反问道:“明什么?”
陈敬龙正sè道:“这明你头脑聪明,适合习武;这头脑天赋,你远胜常人,甚至要胜过克罗斯!”
鲍兹瞠目愕道:“我……我也算头脑聪明?”
陈敬龙郑重点头,缓缓道:“人的聪明,体现在不同方面,不能一概而论;比如,有的人拙嘴笨舌,却有过目不望之能,你敢他不聪明么?有的人,连十个手指都数不清楚,却jīng于音律,各种乐器无一不通,你敢他不聪明么?……”
米娜听到这里,忍不chā言道:“我家多尔,人人都他是笨蛋傻瓜,可他对耕田种地jīng通的很;无论种粮种菜,旁人都比他不过;我觉得……其实……其实他也很聪明,只不过与别人表现的不一样罢了!”
陈敬龙点头笑道:“不错,有一样长处,便不算笨蛋;以后多尔的外号,可要拿掉才行,再不能叫他傻瓜了!”又转对鲍兹继续道:“多尔的聪明之处,体现在种地上;而你的聪明之处,便体现在习武上!你身体笨重,不利于纵跃趋避,所以你兵器选择、武技打法,都是攻守并重,稳固踏实;能懂得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兵器、武技,这已足见你头脑不坏。另外,你对暗系斗气的掌握运用,远非其他金宫骑士可比;何时使斗气移动,泄敌攻击力道,何时使斗气凝聚变形,以之伤敌,你都运用的恰到处,这一点,连克罗斯都比不上你,更别提林克西亚、霍里弗曼等人了。你是因为头脑聪明,对武技、斗气的掌握运用远胜常人,所以才能凭着不适合习武的身体而成为高手,跻身金宫骑士之列,你懂了么?”
鲍兹沉yín思索,踌躇道:“如此来,我不算笨蛋?”
陈敬龙笑道:“当然不算!在别的事上,你确实不很机灵,但就习武而论,你可是极聪明的!什么‘蠢笨如猪’‘无能笨蛋’,这些话可不该用在你的身上。你武力高强,绝非无能之人;过去自己瞧不起自己,可不是钻了牛角尖儿么?”
鲍兹迟疑道:“可是,我……我在战场上分明就是个白痴,胡luàn指挥……”
陈敬龙抢道:“人无完人,天下岂有样样皆能之奇材?你是武者,能跻身金宫骑士之列,达到如此地步,己足可自傲。你又不是将领,并没学过统兵之法、征战之策,不懂指挥打仗,理所当然,有什么奇怪了?派你上战场,以至吃了大亏,那是你们暗族君主见浅短浅,不懂用人;错在他而不在你,你又何苦抑郁自责、难为自己?”
鲍兹听完他这一番话,皱眉沉思,怔怔不语;过了片刻,忽地眼中神采大盛,捶榻大笑道:“不错,不错!我是骑士,又不是将领;我武力高强,已经够了,不懂得批挥打仗又怎么了?……奥马大帝要我上前线指挥骑士团作战,是他昏了头,关我屁事?……哈哈,打了败仗,是他的责任,须怪不到老子头上!……哈哈……陈敬龙,你的一点也不错;我不是无能笨蛋,绝对不是……”
(唉,我还是无法正常登录,我真的要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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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六十九节、仇敌寻来
四百六十九节、仇敌寻来
陈敬龙见鲍兹大笑大叫,知他心结尽解,病根已去,不日定能恢复如初,颇觉喜慰;当即起身,告辞道:“包子,你我谈了这许久,我已经累的很了,要去休息一下才行!你身体尚虚,也好好歇着吧!”说着,招手示意米娜过来掺扶自己,向外走去。4∴⑧0㈥5
刚走到mén口,却听鲍兹笑声忽停,微一沉静,跟着低声喝道:“先别走!”
陈敬龙停住脚步,转头问道:“还有什么事?”问话出口,方才看清,鲍兹神情有异,眼中微显惊疑之sè;好奇之下,又问道:“你怎么……”
鲍兹连连摆手,打断他问话;凝神侧耳,仔细听听,焦急说道:“西南方向五六里处,有四五百骑,正疾驰而来!”
陈敬龙微吃一惊,问道:“你确定是往这里奔来么?”鲍兹应道:“声音迅速接近,确是奔这里来的,绝不会错!”
陈敬龙知他耳力之强,远胜自己,对他话语绝无丝毫怀疑;急道:“定是来搜寻我下落的暗族军队!……不行,我在这里,必要连累你们,我得赶紧离开!”说着,抬步便走。
米娜紧拉他手臂不放,急道:“不能走!这周围都是田地,平整空阔,无处藏身;我们又只有一匹马;你们两个大男人同乘一骑,马跑不快,不久便会被军队追上;现在走,只有死路一条!”
陈敬龙向mén外一张,见此时天sè微明,目力已可及远,情知米娜所说不错;但寻思一下,终是心中不安,正sè说道:“无论怎样,我不能连累你们……”米娜抢道:“奔来的军队,或许只是路过,未必会到这小村里搜索!你先留在这里别动,我让多尔去村口观望一下再说!”言毕,松开陈敬龙手臂,匆匆奔出屋去。
这说话的短短工夫,陈敬龙也已听到西南方传来隆隆轻响,情知敌军来的十分迅速,此时出村逃走,确实已经来不及;一时踌躇难定,不知究竟该走还是该留。
便在他迟疑之际,那隆隆蹄声越来越响,离小村越来越近。
不一会儿,多尔匆匆奔来,到了屋mén口,急急说道:“直奔这里来了!是直奔这村子,没有绕行的意思……”他话尚未完,米娜抢进屋来,拉扯陈敬龙手臂,慌道:“军队似乎是有意奔这小村来的;快跟我到后院马圈里躲躲!”
陈敬龙摇头叹道:“不必躲了!军队若仔细搜索,马圈内也绝难藏身;如今避无可避,说不得,只好出去拼一场了!”言毕,抬步向外便走。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鲍兹低声喝道:“陈敬龙,不要走;躲在我屋里便是!”陈敬龙一愣,回首愕道:“你说什么?”鲍兹应道:“你不用东躲西藏,只管在这屋里安稳歇息。我去应付搜来的军兵!”微一停顿,又吩咐道:“米娜,取把椅子,放在庭院中间;多尔,帮我套上链甲,扶我出去!”
多尔夫fù不知他这吩咐究竟何意,相顾愕然。鲍兹焦急催道:“事不宜迟,动作快些!”米娜不敢违拗,只得去取了椅子,放在庭院中间;多尔见米娜遵命去做,便也急忙去帮鲍兹套上链甲,扶他起身。
鲍兹由多尔半扶半抱着,挣扎下chuáng,去到庭院,在椅中坐了,又喘息吩咐道:“米娜,去告诉陈敬龙的朋友,在屋里好生歇着,不要出来。多尔,去屋里捧了我的兵器等着,听我唤你时,便开mén出来!”多尔夫fù应命而行;米娜去往西屋,很快又退出来,将屋mén关好,到鲍兹身旁站立。多尔奔入东屋,将鲍兹的狼牙bāng、圆盾捧在手中,静立等候。
陈敬龙见鲍兹这一番行事,已明其意,低声叫道:“包子,多谢!”鲍兹神sè凝重,喘息应道:“别说废话,好生躲着!我尽力而为,至于成与不成,听天由命罢!”陈敬龙不再多言,退入屋内,将房mén关好。
几人布置的工夫,那隆隆骑声己来到小村外,迅速分散,将小村整个包围起来。随着蹄声止息,村内各处接连响起呼喝敲mén声,喧杂不堪,显是所来军兵正分散到各家各户搜索盘查。
鲍兹在椅中刚坐不久,便有一小队军兵奔到多尔家mén前;见院mén大开,抬步便要闯入。
鲍兹沉声喝道:“都给我站住!你们sī闯民宅,是要抢劫么?”
那些军兵听见喝问,循声观望,看清鲍兹模样;见他身着链甲,知道不是普通百姓,不敢轻忽,只得暂停脚步;领头一名军士应道:“我们当然不敢抢劫民宅;我们是搜寻逃敌来了,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鲍兹怒道:“既然知道打扰了我,还不快滚?难道非要惹老子发火么?”
众暗军听他喝骂,不禁相顾愕然。稍静片刻,领头那军士解释道:“我们得细细搜查,不能漏过任何一家;这里,我们也要搜上一搜……”
不等他说完,鲍兹怒道:“放屁!老子家里,岂容得你们撒野?我这里没有逃敌,不用搜,趁早都给我滚蛋;谁要是敢踏进院mén一步,老子非打碎他狗头不可,听见没有?”
众暗军听他说话如此不客气,无不惊愕。稍静片刻,那领头的军士皱眉问道:“居然敢对我们如此无礼;你究竟是什么人?”
鲍兹撇嘴冷笑,并不答言。他身旁的米娜代替应道:“这位鲍兹大人,是子爵身份,以前在十二金宫骑士当中,排名第四!”
众暗军听得“子爵身份”“金宫骑士”等语,都是脸sè大变,不自禁便退后几步。
领头那军士定一定神,满脸敬畏之sè,向鲍兹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赔笑说道:“原来是鲍兹大人在此;我们都是久闻大人威名了,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您,真是三生有幸!”他身后众暗军纷纷跟着施礼。
鲍兹沉着脸,冷冷应道:“既然你们听说过我,应该知道我这人脾气不大好的;趁我没发火之前,都赶紧滚的远远的吧,别来惹老子心烦!”米娜接口道:“鲍兹大人最近心情不好,不喜欢有人打扰;你们赶紧走吧!”
众军士面面相顾,均显为难之sè。迟疑片刻,领头那军士赔笑说道:“大人,我们有命令在身,不敢疏忽;无论如何,也得进去搜过才行……”
鲍兹怒声打断道:“你们怀疑老子窝藏逃敌?”
那领头军士忙道:“不,不,我们绝不敢这么想;不过……我们不敢不按命令行事,必须得搜一下,求大人赏个脸面,别难为我们吧!”
鲍兹一迭声怒喝道:“放屁,放屁!你们什么身份,敢来我家撒野?我凭什么赏你们脸面?老子不高兴,就不许你们搜,不服气么?***,要在我家luàn翻一通,你们……你们还把老子放在眼里么?当真好大……好大的狗胆……呼呼……”他体虚之际,强撑着呼喝叫骂,话说的刚多一些,便底气不足,急喘起来。
米娜听他话语断续,说不连贯,忙探手给他róu按xiōng口,装模作样的劝道:“大人,您别动怒!您是千金贵体,跟他们这些没身份的小兵小卒一般见识,气坏了身体,可不值得!”
鲍兹随她这一劝,就坡下驴,止住喝骂;虽忍不住急剧喘息不停,但不知情者听米娜所言,只当他是气的,倒也不疑有它。
众暗军见鲍兹动怒,十分为难,不敢贸然进院,却又不肯退走。踌躇片刻,一名暗军忽然叫道:“鲍兹大人已经不是金宫骑士了,不过有个子爵虚位而已,并无权势在手,咱们何必怕他?咱们就闯了进去,看他能怎么样!”
他这一嚷,立有几名暗军附和,luàn纷纷叫道:“不错;他已经不是金宫骑士了,怕他什么?”“一个没权没势的空头子爵,有什么了不起?不用理他,进去,进去!”“闯进去就是;他没有权势,就算得罪了他,也不要紧!”……
那领头军兵听众人话语,微微点头;扬手止住众军叫嚷,沉下脸,冷道:“鲍兹大人,冲着您以前的身份地位,我们敬你三份,但如果你不知好歹,太不识敬,可就别怪我们无礼了!如果你坚持不许我们搜,说不得,我们只好硬闯……”
不等他说完,鲍兹喝道:“多尔,出来!”
随着他一叫,东屋房mén略开一开,多尔抱着狼牙bāng、盾牌,闪身出来,回手将mén带上,大步走去鲍兹身边站定。
众暗军见鲍兹“手下”拿出兵器来,无不骇然sè变;个个惶恐闭嘴,再不敢胡luàn说话。
鲍兹轻叹一声,苦笑道:“虎落平阳被犬欺,果然不错!以前我风光时,便是军中大将,在我面前也规规矩矩的,绝不敢有丝毫放肆,如今我失了骑士身份,便连这些无名小卒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居然敢对我口出不逊之言!嘿,世态炎凉,这就是世态炎凉!”感叹几句,忽地脸sè一变,眼中凶光闪动,恶狠狠望着院mén外的那些军兵,森然说道:“老虎终是老虎,就算落到平阳,也容不得猫狗欺辱!今天谁不怕死,便踏入院mén一步试试;且看老子以前金宫骑士的头衔,是不是平白捡来的!”
正所谓:虎瘦威风在。鲍兹虽无权无势、瘦弱不堪,但他以前曾是暗族武力最顶尖的人物之一,不知虚实之下,这些寻常军兵又岂能不畏他三分?又有谁敢贸然去与他jiāo手打斗了?
众军士眼见鲍兹摆明有出手杀人之意,无不惊惧,纷纷退后;个个噤若寒蝉,再没一个敢强硬相对的。
鲍兹见众军兵被自己吓住,心中微松口气;正想再呼喝几句,将他们赶走,却听脚步纷杂,数十军兵簇拥着一个身着金sè盔甲的中年人来到mén前。
那金甲人望见先前到此的那些军兵茫然呆立,不悦喝道:“你们不正经做事,在这里发什么呆?”
不等那些军兵接口应答,鲍兹已认出来人,脱口惊呼道:“梅特洛侯爵?!”
那金甲人听他呼声,转头望来,微微一怔,随即疑道:“你……你是鲍兹?……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
四百七十节、卡因侯爵
鲍兹认出那金甲人,脱口惊呼:“梅特洛侯爵?”
原来这身着金sè盔甲的中年人,便正是兄长、儿子皆死于陈敬龙之手,悬赏巨金购买陈敬龙首级的卡因?梅特洛
那卡因?梅特洛看清鲍兹相貌,惊疑不定,奇道:“你是……鲍兹?……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鲍兹定定神,苦笑道:“我的事情,想必您有所耳闻,又何必多此一问?”卡因?梅特洛微一迟疑,低声叹道:“我虽听说一些,但万没想到,你竟会落魄到这般地步,居然……居然会沦落到这偏荒小村安身”
鲍兹悲声笑道:“能在这里安身,已经很不坏了;若非多尔夫fù顾念旧情,收留照顾我,只怕我早已流落街头,沦为乞丐了”
卡因?梅特洛眉头微皱,寻思一下,低声问道:“大帝究竟给了你多少抚恤金?”鲍兹轻叹口气,应道:“三十金币”卡因一怔,愕道:“只有这么一点儿?”
鲍兹苦笑点头,长长叹了口气
卡因眉头皱成一团,眼中显出愤恨之sè,轻声冷笑道:“好,好……哼,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大帝”微一沉yín,望向多尔夫fù,问道:“你们两个,就是多尔和米娜?”
多尔怔怔然不知如何应对;米娜施礼应道:“就是我们想不到侯爵大人居然会知道我们夫妻的名字,真是让我们受宠若惊”
卡因微微点头,道:“你们送鲍兹万里还族之事我听说过;像你们这种重情义的人,我很喜欢,所以便记住了你们的名字……嗯,现在你们又收留照顾鲍兹,是难得……这样你们搬到我的封地去居住好了,以后遇到什么难处,我也好有所照顾怎么样?”
多尔与米娜对视一眼,都不知应否答允,只得望向鲍兹,等他决定鲍兹却无暇理会此事,沉yín问道:“侯爵大人,这里离您封地虽不算很远但终究不归您管治您怎么会带领军队来到这里?”
卡因应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搜寻陈敬龙了昨夜四时分,我正引军在领地边缘巡查,忽然遇到几个溃卒;他们正是被陈敬龙杀败溃逃的我得知陈敬龙在这附近出现便急忙引军赶来,走到半路时,又遇到两个溃卒,他们向我报告,说在通往这小村的路上,发现了一支沾满血污的长矛我怀疑那是陈敬龙逃亡时,随手丢弃的所以便引军赶来这小村,搜寻他下落”
鲍兹听他一说,才知是陈敬龙无意间留下了追踪线索,引得暗军搜来;忙道:“陈敬龙诡计多端再狡猾不过;依我猜想,那长矛应该是他故意丢下,误导追兵的;长矛丢在来这小村的路上,则他必定逃往了别处侯爵大人,您应该立即去往别处追寻,若在这小村里纠缠耽搁,便正是中了陈敬龙的jiān计了”
卡因微一寻思,恍然叫道:“不错不错;你说的极有道理陈敬龙jiān猾无比,我早有耳闻;他这是故布疑阵误导追兵……嘿,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早没想到?鲍兹,多谢你提醒;等我忙完了,再来寻你详谈”言毕,抬腿便走,口中呼喝吩咐道:“传我命令:停止搜查,马上集结……”刚说到这里,忽地一顿,停住脚步,叫道:“先别传令,让我再想一想”
鲍兹见他信了自己所言,欲要引军离开,心中一喜,忽见他阻止传令,要“再想一想”,又复一惊;隐隐感觉不妙,但想不出究竟哪里露了破绽,一时心中忐忑,十分不安
卡因垂头思索片刻,忽又转身,踱回到多尔家院门前,定定望着鲍兹,沉声问道:“你我虽交往不多,但好歹有过数面之缘,也算旧识;既便你不在乎我身份地位,但出于礼貌,见我要走,也该送一送?你为何只坐着不动?”
鲍兹迟疑片刻,无奈应道:“我病体虚弱,着实起不来身;失礼处,还望见谅”
卡因眉头缓缓皱紧,问道:“既然你病体虚弱,为何会起的这样早?又为何不在屋里休息,却在庭院里呆坐?”
鲍兹张口结舌,无可应对米娜寻思一下,匆忙接口应付道:“鲍兹大人在屋里躺的太久,着实气闷,所以出来透一透气”
卡因冷道:“出来透气,用得着穿上链甲么?莫说虚弱之人,便是身康体健者,家中闲居,又有谁会如此穿着打扮?”
听此一问,鲍兹、多尔、米娜三人面面相顾,哑口无言
最先来此的那一小队军兵的领头者,见卡因起疑,便忙凑到他身边,低声讲述,把方才鲍兹极力阻拦搜查,甚至摆出要动武的强硬姿态等事报告清楚
卡因听其讲述完毕,微微冷笑,森然问道:“鲍兹,你为何不许军兵入内搜查?”
鲍兹怒道:“不许就是不许,没有原因我几次三番伤在陈敬龙手底,与他仇深似海,难道你怀疑我会藏匿保护他不成?”
卡因冷笑道:“昔日之敌,或可成为今日之友,今日之友,也有可能成为它日之敌;世事难料,没什么不可能的想去我怀疑,唯有让我亲眼看个清楚才行,只凭你几句话语应付,却不能够”微一停顿,又正sè说道:“以我的身份,亲自带人搜查,也算给足了你脸面;如果你没有藏匿陈敬龙,心中不虚,便莫要阻拦”说着,抬步便行,跨入院门众暗军见侯爵大人亲自出马,畏惧之意立去,当即跟随而进
鲍兹急躁不堪,顾不得多想,喘息嘶吼道:“卡因?梅特洛,你……你莫要逼我……”说着,已抬手握上多尔怀里的狼牙bāng;可虚弱之际,拼尽全力,却也无法将那狼牙bāng略抬一抬
卡因见他欲要动手,微吃一惊,待看清他虚弱的连狼牙bāng都拿不动时,便又放下心去;微一沉yín,喝道:“来人,先把这三个逆贼抓起来”
众暗军听得命令,齐声应诺,一拥而上,向鲍兹、多尔、米娜三人扑去
便在此时,东西两屋房门同时打开,两条人影同时跃出,拦在鲍兹身前;一个挺刀大叫:“谁不怕死,便上来试试”一个昂然喝道:“陈敬龙在此;有什么能耐,只管冲我招呼,莫去难为无辜之人”
这两人,自是陈敬龙与吴旬无疑他二人分处两屋,但都立在门旁,侧耳倾听外面动静;待听到卡因下令抓人,情知事急,于是不约而同开门跃出,准备厮杀
众暗军被二人突出吓了一跳,齐齐止步,不敢贸然上前;有几个较为机灵些的,匆忙抽出佩剑,去到卡因身前凝神守护
卡因目光在吴旬脸上略一扫视,随即定定望着陈敬龙,沉声叹道:“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让我见到你了”
陈敬龙顾不得与他费话,森然喝道:“卡因?梅特洛,我明白告诉你,凭你手下这些军兵,根本拦我不住,我若现在动手,定能取你xìng命;你如果不想死,便莫要轻举妄动才好”
卡因微一沉yín,点头叹道:“昨夜你们接连冲破十二支队伍拦截之事,我已经听说了陈敬龙勇力非常人可敌,并不是像传说中一样只能凭借诡计坑人,我已深知如今相隔不过数丈距离,你说能取我xìng命,我也相信不是虚言恐吓”说到这里,稍一停顿,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丝冷笑,又缓缓问道:“既然你有此本领、有此自信,为何还不动手,取我xìng命?”
陈敬龙迟疑片刻,轻叹口气,正sè道:“我想与你打个商量:我今天饶你不杀,用你的xìng命,换取鲍兹及多尔夫fù三人xìng命,如何?”
卡因笑道:“如果当真动手,你虽然能杀了我,突围而走,但在诸多军兵围攻之下,你绝对无法护得他们三人周全;这一点,你也想到了?”
陈敬龙微微点头,沉声说道:“只要你肯放过他三个,答应以后永不与他们为难,我便容你引军离开……”
卡因摆手打断他说话,皱眉问道:“你心狠手辣、杀人无数,怎么会忽然怜惜起这区区三条人命了?”
陈敬龙昂然应道:“对该杀之人,我绝不容情,但对无辜之人,我必要怜惜”
卡因冷笑道:“无辜之人?恐怕未必”微一沉yín,问道:“鲍兹,你与陈敬龙原有深仇,为何忽然转变,甘心叛族助他?我不是瞎子,一切都看的明明白白,你可别用被迫无奈之类的话来应付我”
鲍兹喘息应道:“事到如今,我什么都不用隐瞒,只管直说了罢不错,我是甘心维护陈敬龙,但我只是背叛奥马大帝而已,并不是叛族奥马大帝有负于我,而陈敬龙却不计前嫌,助我解除心结,有恩于我如今,陈敬龙是我的朋友,奥马大帝才是我的敌人,你明白了么?”
卡因微微点头,转目望向多尔、米娜,问道:“你们两个……”
不等他问话出口,米娜挺胸昂首,侃侃言道:“我们也是甘心维护陈敬龙当初骗我去半兽族,欺我辱我的,是暗族人,救我脱离苦海、让我得还故土的,是陈敬龙勇士;所以,我不知道什么叫做种族之分,我只知道,有恩当报”她话音刚落,多尔嗫嚅说道:“陈敬龙是好人;我维护他,问心无愧侯爵大人,就算你打我杀我,我也只是这句话”
卡因缓缓点头,思索片刻,正sè道:“陈敬龙,你能施恩于敌族之人,可见你不是个不分黑白、滥杀无辜的恶徒;既然如此,我可有话要跟你谈一谈了”
四百七十一节、反战使者
那卡因侯爵的嫡亲兄长、独生儿子,都是死在陈敬龙手里,与陈敬龙之间是真真正正的仇深似海,不打半点折扣
陈敬龙只当他见了自己,定要分外眼红,却万没想到他竟会如此沉稳冷静,不但不曾显露丝毫恨意,竟还心平气和的说要与自己“谈谈”;出乎意料之下,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
卡因见陈敬龙沉yín不语,微一寻思,扬声命道:“所有军兵,都退出院外等候,不得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踏入院门一步;违令者定斩不赦”众暗军听此命令,诧异莫名,个个摸不着头脑;但不敢抗命,都只能忍着满肚子疑惑,慢慢退后
待所有暗军尽数退出门外,卡因侯爵含笑问道:“陈敬龙,我约退军兵,已经表示了足够的诚意;我们现在可以谈谈了么?”
陈敬龙见他孤身与自己相对,似乎全不担心自己会出手杀他,不由是惊疑不定;寻思一下,低声问道:“包子,他是个高手么?”鲍兹迟疑应道:“这个……我没见过他与人打斗,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武勇名声……”卡因侯爵接口道:“我虽学过些粗浅的搏击之术,但并没练过斗气,论武力,我比不上任何一位骑士;陈敬龙,我说的这是实话,你不用怀疑”
陈敬龙又一思索,皱眉疑道:“你想拖延时间,等待援兵?”
卡因冷笑道:“我听闻你昨夜连破十二支队伍拦截之事,已知你武勇非常;我若当真有心与你为难,便绝不会以身犯险只带这一点点兵马来寻你陈敬龙,我竭力寻你下落,只是想与你见面,详谈一次,并没有害你之心;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陈敬龙觉他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再仔细看看,见那卡因侯爵眉目端正、神情刚直,不像是个jiān诈yīn险之徒,心中略生好感;沉yín片刻,点头应道:“好,你想谈什么,这便请讲”
卡因叹道:“我要与你谈的事情,非同小可只能你我单独说话,不能给别人听见”转目四下略一扫视,冲东屋抬手让道:“请”
陈敬龙稍一犹豫嘱咐吴旬:“吴大哥,你凝神戒备,小心保护包子和多尔夫fù,切莫松懈”吴旬点点头,低声嘱道:“你也多加小心,须提防他使用什么迷烟暗器之类的下作手段”
陈敬龙略一点头,直视卡因抬手让道:“侯爵大人先请”卡因侯爵不再推让,抬步便走,昂然先行,任陈敬龙跟在身后全然不加防范
二人入了东屋,陈敬龙径去榻上坐下卡因侯爵向屋内略一扫视,反手将门关严,倚门而立,凝视陈敬龙片刻,低声问道:“你认为,暗族与轩辕族之战,打到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
陈敬龙隐约已猜到他要与自己商谈之事,必与两族争战有关听他这一问,丝毫不觉意外;随口应道:“暗族必败无疑”
卡因眉毛微挑奇道:“你真对轩辕族实力如此自信?”
陈敬龙冷笑道:“轩辕江湖,能者无数,实力之强,绝对出你的想象;待江湖力量集结起来,投入战争之后,暗族绝难抵挡况且,奥马大帝轻启不义之战,不顾百姓生死,用不多久,暗族必然怨声载道、反者无数;到那时,内忧外患、内外交攻,暗族又岂有不败之理?”
卡因迟疑问道:“轩辕族同样是内忧外患、内外交攻;你如何敢断定不是轩辕族先支持不住?”
陈敬龙微笑应道:“保家卫国,大义所在以大义而敌不义,必胜无疑我轩辕豪杰知忧奋起,投身抗敌者日有所增,早晚万众齐心,一致对外;区区内乱,不足为虑”
卡因默然良久,忽地苦笑一声,喃喃叹道:“‘以大义而敌不义,必胜无疑’……说的丝毫不错……聪明如奥马大帝、劳格大公等人,却为何偏偏想不通这样简单的道理?”
陈敬龙听他感叹,十分诧异,奇道:“莫非你也早想到暗族入侵轩辕族,是不会赢的?”
卡因默然不答;寻思一下,又正sè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打到最后,暗族当真支持不住,认输投降,轩辕族人会步步紧逼,不肯干休么?”
陈敬龙沉yín叹道:“我不知道我轩辕族人被你暗族人欺负的狠了,定要泄恨报仇,但究竟要闹到何等地步才肯罢手,却只能由当时轩辕族的领军之人决定了;眼下我无法猜测预料”
卡因满脸忧sè,闷闷问道:“如果轩辕族人不肯干休,不肯停战;最后……最后会怎么样?”
陈敬龙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如果战争持续下去,两族死拼到底,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鱼死网破到时两族都伤忙惨重,精筋力竭,血族狼子野心,定会趁势而起,把轩辕族、暗族逐一灭掉……”
卡因身心俱震,急急问道:“这样可怕的结果,你一定不希望出现的,是不是?你既然能想到这一可怕结局,便一会尽力阻止两族死拼的,是不是?”问话出口,定定望着陈敬龙,眼中满是希冀
陈敬龙愕道:“我?……我连今天都未必能活得过去,你指望我日后左右大局?你究竟睡醒没有,说的是梦话不是?”
卡因神sè凝重,缓缓说道:“你是两族争战至今,战场上出现过的第一强者,凭你的名声威望、能力本领,足以影响日后轩辕族领军之人的任何决定,这一点毋庸置疑我只问你,如果你当真侥幸逃出生天,回归轩辕族,日后你会为尽早结束两族战争,出一份力气么?”
陈敬龙憧憬叹道:“战争早些结束……轩辕稳定,百姓安居乐业我再无牵挂,便可归隐深山,逍遥度日了我……我喜欢打猎读、无忧无虑的生活,早就厌倦了血雨腥风,早就厌倦了厮杀搏命;我只盼战争能结束的早一些,再早一些……”
卡因听他憧憬自语,猛地长吁口气,欣慰笑道:“好,好;陈敬龙,我们总算没有抱错了希望,不枉我这一次冒xìng命之险与你相见你果然是个好人,我们猜测的果然没错”
陈敬龙听他语气非但不含敌意竟似乎透出些亲近之意,不由错愕莫名;怔怔问道:“你们?你们是谁?……你们又凭着什么,猜测我是好人?”
卡因缓步踱到陈敬龙身边紧挨着他在榻上坐下,苦笑问道:“你知不知道我究竟是谁;与你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仇怨?”
陈敬龙心中微凛,凝神戒备,应道:“你是当初暗族征南军统帅洛林侯爵的亲弟弟;你的兄长,死在我手里,你唯一的儿子也是被我所杀;你恨我入骨,所以悬赏五千金币买我首级;这些我都知道”
卡因听他提起兄长、爱子,忍不住眼圈一红,便要落泪;赶忙将头转向一旁深吸口气,平复心情;又低声问道:“既然你知道我与你之间的瓜葛,见我与你平和交谈、温颜相对,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陈敬龙沉声应道:“不错,我确实十分纳闷我感觉……你好像并没有要杀我报仇的意思”
卡因隐去泪光,转回头来,定定望着陈敬龙,低声应道:“不错;我确实没想杀你报仇大事为重sī仇为轻;我受培茨大公所托,寻你商议大事不敢颠倒轻重、因sī废公”
陈敬龙愕道:“培茨大公?你……你是反战派的?”
卡因一怔,奇道:“连培茨大公你也听说过了?”微一凝神,又压低声音,轻轻说道:“不错,我正是支持培茨大公,反对战争的我说的‘我们”就是指以培茨大公为首的反战派众人”
陈敬龙皱眉疑道:“杀兄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你当真肯将这血海深仇尽弃不咎?”
卡因苦笑不答,反问道:“你杀我兄长之时,为何不急着动手,却肯容他向亲随交待遗言?你又为何不杀那亲随,肯容他回归暗族,将我兄长遗言禀报给劳格大公?”
陈敬龙轻叹口气,黯然说道:“令兄宁死不逃,颇有骨气;我对他有些敬意,本有饶他之心,可他为了维护什么家族荣耀,却偏偏非要求死不可,没奈何,我只好杀他我不想让他那样一个英雄人物死不瞑目,所以便容他亲随逃走,将他遗言带回暗族了”
卡因轻声叹道:“我见那亲随能逃得xìng命、带回遗言,便早猜到是如此情形你不杀那亲随在先,后来又饶过鲍兹、多尔、米娜;就是从这些事上,我们猜测你颇有仁心,不是坏人,所以培茨大公才委托我寻你下落,与你相见,商谈大事至于杀兄杀子仇……嗐,战争就是这样残酷,无可奈何;况且,你一身之安危,可能关系到将来暗族之存亡,我不能为一己sī怨,置大局于不顾;什么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干脆都不必再提了”口中话尚未完,想起惨死异域、尸骨不得还乡的兄长、爱子,终究忍不住心中难过,怔怔落下泪来
陈敬龙见他为大局而舍sī怨,颇生敬意,但终究不能尽去疑忌;迟疑问道:“令兄让亲随把遗言带给劳格大公,可见他与劳格大公极为亲近,应该是主战派的;你却为何会支持培茨大公,反对战争?”
卡因唏嘘叹道:“就是因为战争,我才失去了敬爱的兄长、唯一的儿子,我怎么能不痛恨战争?怎么能不反对战争?”说到这里,微一停顿,语气忽地转为愤恨,咬牙切齿的说道:“何况,我兄长为国家办事,命丧异族,奥马大帝却不念他为国尽命之德,反怪他交战失利、折了大暗帝国的威风,一声令下,将我梅特洛家族封地减去近三分之一,以示责罚如此冷血无情的大帝,我如何能不恨他?我疏离劳格大公,支持培茨大公,就是要与奥马大帝作对,就是要让他不得安生”
陈敬龙见他气的脸sè铁青,神情不似作伪,对他反战之事又信了几分;但心中纳闷却越发加重,沉声问道:“既然你不想杀我,为何又悬赏巨金,买我首级?”
四百七十二节、君子之约
卡因听陈敬龙询问,低声解释道:“悬赏之事,是培茨大公吩咐的,并非我个人的主意;而如此行事,有两个目的这第一个目的,便是为了掩人耳目你想,我贵为侯爵,只为搜寻一个逃敌便亲自出马,奔波不停、日夜劳碌,如此不知自重,成何体统?所以么,唯有显恨意,让人以为我是报仇之心太过迫切,怒令智昏以至不顾身份,这一番举动才解释得通,不会惹人生疑支持培茨大公的贵族爵爷也算不少,而大公着意将此事委托给我,便正是因为我与你有仇在先,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出马搜寻你下落、寻求与你会面的机会你明白了么?”
陈敬龙苦笑道:“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这悬赏一出,全暗族的佣兵团都出动寻我下落,我处境为艰难,极有可能等到不与你会面,便已经被杀了么?”
卡因叹道:“无可奈何培茨大公说,想挣得与你会面的机会,只能如此行事,别无它法;至于成于不成,只能听天由命、看运气了”
陈敬龙缓缓点头,赞叹道:“你们那个培茨大公,倒是个行事果决的厉害角”微一停顿,又问道:“你说悬赏有两个目的第二个目的又是什么?”
卡因欲言不言,颇显为难之;踌躇良久,方将声音压的极低,轻轻说道:“这第二个目的,便是吸引许多佣兵团到来,使我有机会与其结识来往,以备不时之需……”
他刚说到这里,陈敬龙已然明了,惊喜叫道:“你们有动武抗争之意?”
卡因焦急摆手,阻道:“轻声此事非同小可,万万不能给别人听见”定一定神,又轻声说道:“我们与主战派的矛盾定会随着战争继续而不断激化,最后究竟会闹到何等地步,殊难预料培茨大公认为,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以武力解决问题但多些准备,以防不测总不是坏事我们若公开扩充军队,必然会打草惊蛇,引起奥马大帝警觉,甚至会招来灭顶之灾,所以只能暗中动作争取掌握多实力明白了么?”
陈敬龙微一点头,笑道:“想不到我陈敬龙流落暗族,竟成了你们反战派扩充实力的绝佳机会你们那个培茨大公,如此擅于把握时机,可当真不是个寻常人物”
卡因正说道:“培茨大公当然是极英明睿智的,不然s8.cm手、打)又如何能让我们这许多贵族信服尊敬,甘心听命于他?我正是因为相信培茨大公的抉择是正确的,所以才如此看重你,情愿放弃仇怨冒命之险来寻你深谈”
陈敬龙沉片刻,正说道:“如果我当真侥天之幸,能逃离暗族,回归轩辕,日后定会为阻止两族两败俱伤而尽一份心力;但如果我死在了暗族,那便无可奈何了你冒命之险寻我深谈这一次,究竟有没有价值,其实难说的很……”
卡因打断道:“凭你个人之力绝没有生离暗族的希望我来寻你深谈,正是为了帮你一把”
陈敬龙疑道:“帮我一把?”
卡因微一点头低声说道:“以前传说陈敬龙没什么真实本领,全凭诡计坑人;布置搜杀你的贵族将领都低估了你的武勇布置之时为求细密,却分散了兵力,所以才会有小队军兵分散埋伏,不能迅合力围剿这一情形出现而昨夜你接连冲破十二重拦截围堵,过去的传言已然破灭,所有的贵族将领都会重估量你的能力,重安排布置;如果你逃亡途中再遇上伏兵,便绝不可能只是区区几百人了,必定是几千人,甚至上万人这样的大队伏兵,你只要碰上一队,便万难脱身我说凭你各人之力没有生离暗族的希望,这可不是虚言恐吓?”
陈敬龙听他一说,这才明白为何昨夜所遇敌军都是小队,且布置的极为分散;寻思片刻,试探问道:“你说要帮我一把,又如何帮法?难道你能把伏兵全都撤掉么?”
卡因低声说道:“其他贵族爵爷的军队,我无权调动;我当然不能将所有伏兵撤掉,所以说,从陆路逃亡,绝行不通想要生离暗族,唯有走水路,去往暗族北部……”
陈敬龙听他提及水路,与克罗斯指给自己的逃生之路不谋而合,不由一惊
卡因见他面突变,微觉诧异,停住原来话语,问道:“怎么?我说的有何不妥么?”
陈敬龙定定神,干笑道:“没什么不妥,你说下去”
卡因不再追问,继续讲道:“此地东北方向,不远处便有一条运河,通往暗族北部;但你流落暗族之后,那运河上也加强了戒备,码头有重兵把守,沿河设了许多关卡,搜查过往船只你想偷偷上哪一条船,随之去往暗族北部,绝难成功,除非我派出官船,持我侯爵信物开路,使各处关卡不敢阻留搜查才行我所说帮你一把,便是这样了”
陈敬龙听他解释完毕,沉问道:“我是暗族第一强敌,我若不死,以后便会有多的暗族军兵死在我手里;你救我,等于丧送了许多暗族军兵的命,你明白么?”
卡因缓缓点头,应道:“我当然明白但如果你死了,轩辕族对我暗族的抵抗也不会消失,而打到最后,很可能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我救你,是为了给避免这一悲惨结局的出现多争一份力量,是为了挽救多的命;我的帮助,是出自真心,绝没有阴谋,你不用怀疑当然,我不是平白帮你;在帮你之前,你要与我订个君子之约才行”
陈敬龙奇道:“君子之约?什么意思?”
卡因端正面容,郑重说道:“我要你答应我:如果你能保住命,回归轩辕族,日后一定会尽你所能,避免两族抵死相拼,为尽早结束两族之战,尽一份心力这个约定,只是口头上的,守不守约,只能凭你个人良心,所以叫做君子之约如果日后你反悔不肯认账,我也无奈你何,我与你订这君子之约,分明是在赌博;但我相信,叱咤疆场、威名赫赫,为护大队而甘心送死,且能让部下甘心追随虽死不悔的陈敬龙,一定是个明事理、知轻重的英雄豪杰,日后一定不会将这约定弃之不理,所以我情愿冒一次险,赌这一次”说到这里,情绪激动,不自禁抓住陈敬龙手臂,定定望着他面容,沉重说道:“如果你日后反悔,我便成了暗族的千古罪人,再也没脸苟活于世;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但愿……但愿我将命名声都压上的这一注,不会输的血本无归”
陈敬龙见他真情流,绝非装假,终于疑心尽去,对他彻底放心;沉片刻,正说道:“我愿与你订这君子之约我话既出口,约定便成,天地可鉴;如我日后不守约定,人神共愤、天诛地灭,让我死在千刀万剑之下,尸骨无存,万劫不得生”
卡因愣了片刻,长长吁了口气,含笑说道:“你说的这些话,我虽然不全明白,但我能感受到你的真诚,对你的信任,又增加了许多”想了想,神又转为沉重,低声叹道:“陈敬龙,我能把你送到运河尽头,但那里离暗族边境,还有三百多里路程,这一段路,只能靠你自己了;而边境处,有重军防守,要冲破防守,是十分艰难凶险;我……我没有办法帮你到底,只能为你祈祷,求神灵保佑你但愿你能平安还族,别让我失望”
陈敬龙见他真诚相待,颇觉感动;长叹口气,幽幽说道:“‘如果没有战争,我们一定会成为朋友’这是令兄洛林侯爵临死前,对我说过的话卡因侯爵,我相信令兄在天之灵看到你我今日相处的情形,一定会很欣慰”
卡因动容道:“朋友?你……你把我当成朋友?”
陈敬龙点叹道:“我知道,你与我之间私仇极深,你一定不肯与我结交为友;但你能为顾大体而不报私仇,敬龙敬佩,我确实已经把你当成朋友看待了”
卡因垂头不语,缓缓立起身来,慢慢踱向门前,抬手正要开门,却忽地停住;深吸口气,轻声说道:“陈敬龙,现在你还不是我的朋友;等日后你真的为两族停战做出事情、挽救了许多人,抵消了你欠我的两条命时,我会把你当成真正的好朋友”言毕,再不迟疑,推开屋门,大步走出
陈敬龙见他出去,忙也起身跟出
二人来到庭院里,向外看时,只见院门外军兵捱捱挤挤、密密麻麻,不下四五百人,显然二人谈话的工夫,卡因此来所率军兵已将所有民宅搜完,全都聚来了这里
卡因寻思一下,扬声问道:“搜寻过程中,可发现有陈敬龙的踪迹么?”
众暗军眼睁睁看着他与陈敬龙并肩而立,耳听他询问是否发现陈敬龙踪迹,不由都瞠目结舌、愕然失神
卡因稍等片刻,见无人应声,笑道:“看来陈敬龙是不在这里了都去牵回马匹,集结整队;我们再去别去搜索看看”
众暗军相顾茫然,呆立不动过了片刻,离院门最近的一名军兵指向陈敬龙,诧异问道:“侯爵大人,这个人不就是陈……”
卡因不等他说完,抢道:“他不是陈敬龙,他也不是轩辕族人;你们根本就没见过有这样一个人,从来不曾见过;明白没有?”
四百七十三节、包子立志
众暗军听卡因侯爵如此吩咐,不由都惊的瞪大了眼,怔怔然不知所措
卡因侯爵见众军惊疑,微一寻思,扬声说道:“我亲爱的士兵们,你们没有见过陈敬龙,确实没有;如果你们没有任何物证,只凭空口白话,坚持说曾经见过他,这恐怕是很难让人相信的如果你们平白无故的造谣生事,只会害了你们自己,请相信我的话;请相信一个位高权重、与陈敬龙有着血海深仇的侯爵大人,亲口说出的话”
众暗军听了他这一番隐含威胁之意的言语,无不惊怵动容稍过片刻,一名较为机灵的士兵反应过来,恭声应道:“是的,我没有见过陈敬龙我是侯爵大人的部下,对侯爵大人万分忠诚,如果见到陈敬龙,我一定会与他拼命,替侯爵大人报那血海深仇;可惜的是,我们忙碌了很久,却始终找不到陈敬龙的下落”
被这士兵一引,多士兵反应过来,纷纷出言表明忠心,声称确实没见过陈敬龙
卡因侯爵见军兵争相说话,脸上泛起一丝微笑;抬手虚按,示意众军安静,又缓缓说道:“你们都是我精挑细选出的、对我最最忠心的士兵,而我对你们,也是十分的珍惜爱护陈敬龙流落暗族,很有可能会流窜到梅特洛家族的封地,在那里为非作歹;为了避免你们的家人遭遇危险,为了免除你们的后顾之忧,我已提前命人将你们的家人全都送往培茨大公的封地安置;这件事,没能提前通知你们,我很报歉,但我如此安排,完全是出于对你们的关心爱护,是善意的,希望你们能够理解”言毕负手而立,施施然扫视众暗军,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他说将众军兵家人迁往别处安置,是为了避免危险,其实不过是将其隐藏软禁起来以为钳制众军的工具;这用意再清楚不过,又有谁想不明白?众暗军听他这一番言语说出不由都惊骇莫名、呆若木鸡;数百人茫然静立,直如泥雕木塑一般,不但再没一个能说得出话,便连咳嗽、喷嚏,也不闻一声
卡因侯爵见众军惊愕满意的轻叹口气;又缓缓说道:“各位放心,你们不会与家人分别太久;等过个一年半载,陈敬龙的事情平息了,不会再危害到人,你们便可以与家人相聚了而在这期间,培茨大公看在我的情面上定会好好照顾各位的家人,绝不会让他们受半点委屈;只要梅特洛家族安安稳稳、我卡因侯爵不出意外,你们的家人便不会发生任何意外;大家不用有丝毫的怀疑和担心”
众暗军听说与家人分别只不过一年半载而已,并非再见不着不禁都松了口气,心中大定离院门较近的一名军士越众而出,扬声叫道:“我们对侯爵大人的忠诚,绝无转移侯爵大人的任何决定,我们都将无条件服从;任何人胆敢做出不利于侯爵大人的事情,便是我们的生死大敌”这人话音未落,众暗军尽皆出言附和,纷纷叫道:“不错对侯爵大人的忠诚,绝无转移”“侯爵大人的任何决定我们都一定服从”……
卡因侯爵耳听众军叫嚷,哈哈大笑扬声喝道:“你们随我搜寻陈敬龙下落,辛苦的很;为情势所迫,与家人分离,也委屈的很我要对你们做出补偿;我宣布:从今天起,你们每人每月的饷银都增加两倍,直到你们与亲人重聚的那一天”
众暗军听说饷银霍地平白增加两倍,无不惊喜;稍一沉静之后,猛然暴起一阵欢呼,人人雀跃
卡因侯爵笑望着众军欢笑,待众人喜悦之情稍微平复,慢慢安静下来,又扬声问道:“在这小村里,我并没有发现陈敬龙的踪迹;你们有谁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到此时节,众暗军已对其救护陈敬龙之意心知肚明,又有谁肯继续做傻瓜,故意与他唱反调了?听他一问,纷纷摇头,都道:“没发现,一点发现也没有”“哪有什么蛛丝马迹?这小村一切正常,没有丝毫异样之处”“陈敬龙肯定不在这里;咱们继续停留下去,也没用处,倒不如赶紧去往别处搜寻的好”……
众军叫嚷之际,再没人向陈敬龙、吴旬二人多看一眼,全把他二人当成空气,俨然视而不见
卡因侯爵见众军兵反应,十分满意;笑吩咐道:“陈敬龙不在这里,我们已经搜过了,可以确定大家马上集结整队;留下一百人,分散驻守各条入村之路,如果有别的军队来这里搜查,便把情况向他们说明,请他们赶紧离开,别来打扰我老朋友鲍兹骑士的安静休养其余军兵,随我到别处继续搜寻陈敬龙的下落去这便立即行动起来”
众军兵听他命令,哄然应诺,各自奔走,去往村外;顷刻散去一空
吴旬、多尔、米娜三人见卡因侯爵不与陈敬龙为难,反要阻止其他军队再来搜索,不禁都诧异茫然,如在梦中;唯有鲍兹皱眉出神,若有所思
陈敬龙待军兵全部离开后,点头笑叹道:“威压、胁迫,使其不敢反叛,再施厚恩解其怨气,消其心中抵触;嘿,卡因侯爵,你这控人手段,刚中怀柔,刚柔并济,可着实厉害的很呢”
卡因摇头苦笑道:“事关重大,不敢掉以轻心;连软禁人质的下流手段都用出来了,当真无奈的紧;嘿,惭愧,惭愧”微一停顿,又低声嘱咐道:“我这便去往码头,黄昏之前定能安排妥当天黑后,我会派车来接,你们抓紧时间休息,做好连夜赶路的准备”
陈敬龙微一点头,轻轻道声:“多谢”
卡因不再多言,抬步走向院门刚走出两步,却听鲍兹低声叫道:“侯爵大人,先别走,我有话说”
卡因停步转头,正说道:“鲍兹,我不是凉薄之人既然碰上了你,便不可能置之不理;放心好了等我忙完事务,回头便差人接你们去我封地居住,保证你们生活富足无忧……”
鲍兹摆断他说话,努力挺起胸膛沉声说道:“侯爵大人,我是骑士不是乞丐;好的生活,我会凭本领争取,不会求人怜悯施舍实不相瞒,您与陈敬龙在屋里的对话,我都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漏……”
卡因猛转回身惊疑叫道:“你说什么?你……你听见我们的对话了?”鲍兹傲然笑道:“鲍兹天生耳力聪敏,远胜常人;这件事情,难道侯爵大人从来没听说过么?”
卡因望望东屋,疑道:“我虽听人说过你耳力强;可是……你离我们说话之处,至少有四五丈远,况且隔着墙壁、厚门我们说话的声音又很低……”
鲍兹微笑说道:“身周十丈以内,飞花落叶之声,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卡因瞠目结舌,怔了半晌喃喃惊叹道:“人的耳力,居然能强到如此地步;这……这……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努力定一定神,寻思一下,又皱眉问道:“你听到我们说话,又怎么样呢?你挑明此事,究竟有何意图?”
鲍兹压低声音,轻轻说道:“你说要结纳佣兵,增强实力;我想告诉你鲍兹曾为金宫骑士,是暗族最顶尖的高手之一;一人之武力足抵得过二三百寻常佣兵,甚至多”
卡因奇道:“你重病缠身虚弱已极……”鲍兹抢道:“我如今心结已去;不出两个月,定能体力尽复,又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卡因微一沉,动容问道:“你……你愿意入我麾下,出力帮我?”鲍兹缓缓点头,正说道:“你的立场,是正确的;入你麾下,我心甘情愿但你要答应我,会教我统兵之法,让我做个合格的将领”
卡因奇道:“你有为将之意?”鲍兹斜瞥陈敬龙一眼,撇嘴说道:“我跟这猾小贼斗过好多次,总也斗他不过,当真憋气的紧虽然以后我们不是敌人了,但我终究心中不平,还要与他较量较量才行他能沙场立威、名震天下,我又为何不行?哼,以后如果当真与主战派开打,我也要做个驰骋疆场的将军,威风八面、名扬四海,名头之响亮一定要传遍大陆、压过陈敬龙,一定要让他对我羡慕佩服,自叹不如,出一出我屡次遭他重挫的这口闷气”
陈敬龙与吴旬听他这一番言语,不禁面面相觑,哭笑不得吴旬笑叹道:“这包子是打定主意与你较劲到底了”陈敬龙摇头叹道:“看来我这‘猾小贼’的称呼,他是永远不会改了;就算与我化敌为友,也还是不行”
卡因听了鲍兹说话,却是喜不自胜;抢上前来,紧紧握住鲍兹手掌,欣喜笑道:“凭金宫骑士之武勇,熟习统兵之法后,定能成为纵横沙场、十十决之绝世猛将得你一人,胜得千军你我一言为定,回头我教你统兵之法,你替我统兵、全力助我,不得反悔”
鲍兹见他答应让自己做将领,早乐的合不拢嘴,一叠声应道:“一言为定,绝不反悔谁反悔谁是狗娘养的王八蛋……”
卡因待喜悦心情稍微平复,说道:“鲍兹,我还有要事在身,必须马上就走等明天我回来,咱们再促膝详谈,共议大事”言毕,又将鲍兹手掌紧紧一握,方才松开,转身向院外走去待跨出了院门,忽又回头苦笑道:“鲍兹,我说句老实话:你或能成为冲锋陷阵的猛将,但无法成为智勇兼备、独挡一面的良将;威风名头想压过陈敬龙,今生怕是没指望了,你可千万别抱有过高幻想,免得最后失落”说着,脚步不停,早去的远了
鲍兹怔怔望着卡因所去方向,木然良久,忽地悖然大怒,喘息叫道:“他敢小瞧我?他说我永远比不过猾小贼了,当真岂有此理我又不比猾小贼少胳膊少腿,凭什么小看我?……”
陈敬龙等人见鲍兹过这许久方才反应过来,大发脾气,对他的迟钝都不由又气又笑
现已查明,飞花无法正常登录,是本人所在地区网络存在问题,本地区所有电脑都无法正常登录,但究竟问题出现在哪一环节上,目前还没有查明,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决目前飞花正与本地网络运营商全力交涉、纠缠不休
另:只能这样回答文刀兄的问题了姬神医说陈敬龙能支持半年左右,而陈敬龙很快就会脱离暗族,赶去治伤了,时间是很充足的至于与暗族的大战,将在他恢复正常之后;呵呵,当他身体恢复正常后,也将到达他人生的巅峰时期了
四百七十四节、北部边防
四百七十四节、北部边防
天刚微明,运河南端码头却已十分热闹数十条大小不一的货船停靠在码头旁,上千名劳工来来往往,忙着将各式各样的货物搬运到各条船上
劳工们都很卖力,并没有人偷懒懈怠,可装货的度终究快不起来;因为每条船前,都有数百顶盔贯甲、执矛挎剑的军兵严密把守,任何一件货物登船,都必须经过这些军兵的仔细检查才行;袋装的货物必须拆袋、箱装的货物必须开箱,十分麻烦这检查货物所耽搁的时间,实比搬运货物的时间还要用的多些
唯有一条船例外这是一条足能装得下十余万斤货物的大货船,船头所绘标记,与其它船只不同,不是一个“商”字,却是一个斗大的“暗”字;船沿与码头之间所搭跳板,足有两丈多宽往这条船上搬运货物的,是数百军兵,却非劳工船旁码头上,一名穿着金色盔甲的中年人静静伫立,眼望往来忙碌的军兵,眉头微锁,略显出几分忧色
装往这条船上的货物,有箱有笼、有袋有筐,形色不一,但并没有军兵拦截检查;因为负责把守码头的军兵全都知道:这条船,是位高权重的梅特洛侯爵调用的官船,所运的货物,是梅特洛侯爵送给居于暗族北部的几位贵族好友的礼物侯爵大人的东西,只能由他自己手下军兵搬运,外人若去乱翻乱碰,那分明便是冒犯侯爵大人威严,却与老虎头上拍苍蝇有何差异?
没有人敢怀疑侯爵大人所运货物有何不妥,没有人傻到不顾生死,去触怒堂堂侯爵大人是以,把守码头的军兵都离这条船远远的,绝不敢来窥看打扰
随着时间推移,官船要运载的货物逐一登船,眼看就要装载完毕,那金甲人眉头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是难看
忽然,西南方向响起杂乱蹄声,中间还夹杂着辘辘车轮声金甲人听闻声响,霍地吐出长气,脸上忧色霎时消去无踪,嘴角微挑,绽露笑容;定定望着西南方向,眼中满是期待与兴奋
西南方向,一支百余人的骑兵队伍,簇拥着一辆平板马车匆匆行来马车上,载着一个五尺见方的巨大木箱
骑兵队伍行到码头,在金甲人身前停住众骑兵纷纷下马,领头一个青年军官向金甲人鞠躬施礼,轻轻说道:“回禀大人:事情非常顺利,没有任何差池”
金甲人精神一振,笑道:“好顺利就好”微一寻思,又沉声问道:“你做事机灵,对我又非常忠心,我一向很看重你这次运送的礼物,非常珍贵,沿途绝不能出任何差错;我想派你带领二百军兵随船保护,去办这件事,你愿意么?”
那青年军官微微一愣,随即喜动颜色,单膝跪地,激动说道:“大人如此信任,小的感激莫名小的一定竭尽全力替大人办事,如果出了差错,不用大人责罚,小的自己便割了自己的脑袋……”
金甲人含笑上前将他扶起,温声说道:“我信得过你等你办完这件事回来,便别再做小队长了,给我做个贴身亲随”
那青年官愕道:“贴身亲随?”随即眼眶泛红,哽咽道:“大人如此厚爱,小的……小的粉身难报……”话尚未完,两滴泪水已夺眶而出,正是喜极而泣
金甲人轻轻一拍他肩膀,以示鼓励,随即从怀里摸出张纸,说道:“这是礼单,哪些物品送给哪位爵爷,都写的清清楚楚”接着又从怀里摸出只黑色铁牌,道:“这是我的令符;令符到处,如我亲临你收好了,途中遇到关卡盘查,便拿出来应付”
那青年军官接过礼单、铁牌,珍而重之的收入怀内,郑重应道:“大人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办,绝不会让大人失望”
金甲人缓缓点头,命道:“带队登船别忘了,带两匹马”那青年军官答应一声,匆匆奔去,挑选军兵、马匹,引领登船
金甲人踱到马车旁,慢慢爬上车,将大木箱的箱盖略微掀起一些,向内一张,轻轻说道:“二位,善自珍重;但愿日后能有再见之时”言毕,匆匆将箱盖合上,跳下马车,挥手命道:“装船,装船,动作快些”
附近几名军士听得命令,赶忙奔来,一齐动手,将木箱搬起,运往船上
等木箱搬入船舱、二百军兵及两匹健马登船完毕,金甲人扬声大叫:“解缆、出”随他命令出口,几名军兵忙去将拴在码头上的缆绳解开;码头旁边上百名纤夫匆忙起身,背起纤绳
大船在纤夫整齐口号声中,缓缓移动,沿运河往西北方向驶去,渐行渐远……
十四天后,午夜时分
运河北端码头下游三十余里处,一只大官船飘停河中,缆绳系在岸边树上上百纤夫在岸边围绕着几个大火堆分散躺卧,都已睡熟
忽然,几声轻微水响划破夜的寂静,却是大船上放下三只小舢板来,顺河水流势,飘向下游
待飘出里许,离那些纤夫远了,三只小舢板上各有几人扳桨,将舢板划向岸边
第一只舢板靠岸,几名暗族军兵跃出舢板,迅分散,留意周围动静,凝神戒备随后一名暗族青年军官搀扶着两名轩辕族将领跨出舢板,踏上岸边
这两名轩辕族将领,自是陈敬龙与吴旬无疑他二人躲在船里这十四天,安安稳稳,无惊无险,安静将养下,身上轻伤都已愈合;唯有吴旬大腿上被佣兵暗弩贯穿的那一处重伤,仍未复原,但也已结痂,行走无碍
那暗族青年军官将二人扶上岸,轻声说道:“二位将军,我们能做的事情,只有这些了明天船到了码头,人多眼杂,二位不易脱身,倒不如就此离船的好至于以后的路程,只能靠二位自己了,我们着实再帮不上什么”
陈敬龙叹道:“能帮到这里,我二人已感激不尽请你回去时,替我向你们侯爵大人道谢”
说话的工夫,后面两只舢板也接连靠岸;几名暗族军兵将两匹健马牵上岸来
那青年军官轻声说道:“这两匹马,是给二位将军代步的;马背上的包裹里,有干粮、水囊,以备路上之需由此地直往北行,不出三百里,便是暗族边界防线,那里有重兵防守,切须小心”
陈敬龙沉吟问道:“这些天,我听你们谈话说起,暗族北面便是矮人族领地,是么?”
那青年军官应道:“不错;这边界处之所以布有重兵,便是为了提防矮人族入侵”
陈敬龙好奇问道:“矮人族人,究竟什么样子、性情如何?对轩辕族人,是否友善?”
那青年军官应道:“这个……我也没见过矮人族人,可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了我只听人说,他们都身材极矮,如若孩童,但个个力大无穷,十分厉害;至于性情么……据说是极暴躁野蛮的,向来不讲道理,与野兽没什么分别;依我想来,这种野人是不会懂得交朋友的,对轩辕族人,怕也不会有什么友善之意不过二位不用担心,我听说那矮人族人身小腿短,奔跑十分缓慢;二位有马匹代步,就算碰上那些野人,也能迅逃走,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陈敬龙听他这一说,心中稍觉安稳,见他对矮人族所知甚少,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当即点头作别,道:“多谢一路照顾我们这便走了”
那青年微一点头,不再多说,自顾引领众军兵登上舢板,往大船划去
陈吴二人望着舢板远去,隐于夜色中,再看不见,方才各自上马,并骑向北驰去
这暗族北部地区,远比东部地区荒凉;虽有城池、城堡错落分布,但相距都不很近,且各城之间,绝无村镇,人烟颇为稀疏
二人趁夜色打马疾驰,从各城远处绕行,一路并未遇到丝毫阻碍;显然,这里离东部战场太远,当地军民万没想过陈敬龙会流窜到这里,所以没有丝毫防范布置
等奔到天明时,地势越荒凉,连城池、池堡都再见不到;唯有苍茫原野,一望无际二人这一日走的是平平静静,没有丝毫风险可言
待夜幕再次降临,二人计算路程,情知已离边境不远;不敢再打马狂奔,只得放慢度,小心行走
到二时分,二人进入一片矮树林树林极小,仅顿饭时间便已穿过就在穿出树林的时候,霍地眼前一亮,只见前方里许处,灯火点点,一片通明
二人骤见灯光,且离的如此之近,不禁都吓了一跳,忙各自下马,蹲身凝目探看
只见那灯光横布开去,密密麻麻,两边望不到头;借灯火之光,隐约能看出帐立如丘,错落分布,不知多少
二人观望清楚后,不自禁都倒吸口凉气吴旬喃喃自语道:“重兵把守,当真够重看这架式,少说也得有十几万人马驻扎”
陈敬龙沉吟道:“如此重兵防守之地,硬闯是行不通了;想过去,可着实不易……”吴旬道:“咱们往西走,看能不能绕过去”陈敬龙摇头叹道:“不用试了在此地横布军营阻拦,必与地势有关;东西两面不是高山,便是深涧,总之,必定不能过人;不然,这一处防线布置便毫无意义……”
他话尚未完,吴旬所牵之马忽地微一仰头,一声长嘶冲口而出却是这马匹奔走太久,已十分疲劳,见了灯火之光,只当到了可供休息的地方;兴奋之下,便扬声一叫
随着马嘶响起,陈吴二人愕然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恐慌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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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七十五节、强冲防线
四百七十五节、强冲防线
马嘶骤然响起;陈吴二人面面相顾,骇然失色吴旬脱口惊呼:“不好,必要惊动敌军”陈敬龙微一定神,匆忙起身跃上马背,叫道:“事到如今,别无它路,只能硬冲趁敌军未及整队,杀过去”
吴旬急道:“先避一避,以后再想办法”陈敬龙急道:“不能再有拖延敌军受了惊动,定会加强戒备;今夜过不去,以后别想过去;唯今之计,只有竭力一搏、死中求活”
吴旬知他说的不错,便也不再迟疑,跃上马背,抽刀出鞘,叫道:“拼了”
二人一齐打马,直往敌营撞去
二人说话的工夫,敌营中已然有了动静;许多军兵钻出帐篷,乱纷纷嚷道:“南面有马叫声,我听的清清楚楚”“这附近并无野马,这马叫声来的蹊跷”“这事情有些古怪,可不能轻忽不理”“应该派些人去打探一下,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这些军兵乍闻马嘶,虽觉怪异,但还不曾生起警惧之心,一时都只顾叫嚷猜测,却没人想到要结队备战
里许路程,在健马蹄下自是转眼便过在众暗军猜疑未定之时,陈吴两骑已然冲至
这处边境防线,防的是北面矮人族,对南面自家领地并无丝毫防御准备南面护营围栏稀疏腐朽,不知多长时间没有维修换;被马匹一冲即垮,全无丝毫阻拦之力,形同虚设
陈吴二人顺顺当当撞入敌营之中,放手狠杀,竭力向北冲突直到二人入营,近处暗军方才反应过来,纷纷大叫:“敌袭,敌袭有敌人冲营,赶紧迎战”叫声迅漫延传开,片刻工夫,敌营中处处叫嚷,一片沸腾;各处军兵纷纷整理集结,奔往混乱源头处赴战迎敌
陈吴二人初时所遇之敌,都是未做厮杀准备的,大多衣甲不整、手无兵器,撞上二人,只有退避逃命的份儿罢了,逃不及的,便被送往奈何桥去;根本无力将二人行进之势略阻一阻;因此二人冲突甚是轻松、行进颇为迅
陈敬龙连杀数人之后,眼见鲜血飞溅,又是杀意大盛;但他如今已知自己有这毛病,一觉情绪有异,立时心中惊警,暗中只是大叫:“突围要紧,万万不能失了理智,只顾杀人不能只顾杀人,不能失了理智……”而努力克制之下,杀意虽越来越盛,涨的胸中难过,头脑却居然一直清醒,并不糊涂
吴旬于厮杀间偷眼看他,见他神情虽变,凶相毕露,但始终知道向北直进,并不胡乱冲突,不禁暗暗松了口气;虽不知他何以竟不失控,但终究不再担忧,将提在半空的心慢慢收回肚里
他二人当然不会知道:“心魔”产生,初期能乱人神智,让人头脑糊涂,陷入疯狂,看似厉害,但作只是短时间的,待神智恢复,人便又如往常一般,并无二样,其实算不得真正厉害;而等到“心魔”产生时日稍久,逐渐充盈壮大,便不会再猛然作,乱人神智,却是渐渐变人心性,使人戾气渐重,自本心的贪血嗜杀,到这改变人心的地步时,才是真正的厉害
这道理,其实与寻常疾病一样人得了病,病在皮肉之间时,或痛或痒,或红热肿胀、或溃烂生疮,表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使人一见便知其有病,以为厉害,然而,只不过表面情形吓人而已,其实无伤脏腑,不至送人性命,算不得真正厉害;但等到病情加重,渐入膏肓时,表现症状却往往不再明显,让人看不出有何异状,却不知,患者脏腑在悄悄变化,危及性命,再难挽救,这才是真正的厉害
今夜厮杀,陈敬龙不再陷入疯狂,令他自己以及吴旬都幸庆不己,他们却不并不知道,这是魔性渐重所至,从此后,陈敬龙不再是因狂而暂时性的残暴嗜杀,却是内心逐渐改变,凶恶狠厉之气日有所增,嗜血贪杀之念时刻充盈心头,后果实比他偶尔狂要严重万倍
且说二人在敌营中冲突顿饭工夫,已直穿了大半个营地,隐约已能望见北面营地边缘,但此时准备妥当的敌军队伍陆续奔来迎战,包围越来越紧;二人压力不断加重,冲突艰难,行进度已是越来越慢
陈敬龙挥舞一支从敌军手里夺来的长矛,拨撅挑打,奋力杀敌,只想尽快透出重围,无奈敌军无数,杀死一个,又来两个,打死两个,又来四个;如海浪一般层层压来,无止无息,却哪里能冲得开去?
又杀了一个多时辰,二人才勉强行进百丈左右,离敌营边缘已不过四十余丈距离,而此时敌军聚集如山,捱捱挤挤,围的直如铁桶一般,二人再每前进一尺,都得耗费极大力气才行
二人都是血气亏虚,体力不足;冲杀这许多时候,已都是汗流遍体,喘息如雷,着实疲累难当
吴旬一边砍杀敌军,一边拨马凑往陈敬龙身边,喘息笑道:“陈少侠,想冲出去,是没指望了;咱们干脆打消杂念,只专心杀敌便了;能多杀得一个,便赚得一个,别的什么都不用再想”
陈敬龙眼望敌营边缘如此之近,却偏偏冲不出去,早急七窍生烟;再听得吴旬这几句绝望言语,是焦躁,怒道:“我不甘心你我透出相安城之围,在暗族辗转千里,走到今天;如果到了这最后关头却过不去,前面那许多努力岂不白废了么?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我万万不能甘心无论如何,要冲出去,至少……至少要冲出去一个,不然我死不瞑目”
吴旬苦笑叹道:“十几万甚至几十万暗军,心无旁鹜、专心致志只对付你我两个,如此情形,如何能冲得出去?如今情况,不比相安城之围,没有部下军兵牵敌注意,便是我想冒名引敌,保你突围,也行不通了”
陈敬龙咬牙喝道:“我说要冲出去的一个,不是我,而是你”吴旬愕道:“凭你的本领都冲不出去,我还有什么指望?这不是开玩笑么?”
陈敬龙瞠目大吼,长矛疾舞,接连撅翻十余名暗军,使周围敌军生起惧意,攻势略缓;喘息说道:“我身体虚弱,武勇难得施展,所以冲突不出;不过不要紧,我还有最后一手准备;一会儿我体力暴涨、武勇倍增,定能冲开敌军;你跟紧我,莫要落下;等出了重围,你只管逃命便是,千万别再顾我”
吴旬听了他这一番话,诧异不己,奇道:“体力暴涨、武勇倍增?那……那如何能够做到?”
陈敬龙狰狞一笑,恶狠狠说道:“我还有一粒狂兽丹哼,这些来围攻你我的暗军,当真运气不好”话刚出口,手上猛然加紧,长矛疾舞,将近身几名暗军扫翻,随即丢落长矛,探手入怀,掏出一粒药丸,丢入口中,略一咀嚼,便即咽下
吴旬骇然惊呼:“你吃了狂兽丹?……药性一过,你动弹不得,必死……”陈敬龙哈哈大笑,昂然道:“已然必死,复有何虑?”话未毕,旁边一名暗族骑兵挺矛刺来;陈敬龙眼中精光暴闪,大吼一声,从马上跃起,闪过长矛,凌空扑向那骑兵,右肘压落,正中其顶,登时将那骑兵打的盔裂头碎,一颗脑袋变成烂西瓜模样
陈敬龙击毙骑兵,身形下落,在其马前站稳,微一躬身,左手抓住那战马的右前腿,挥臂猛地一抡;那战马四足离地,如一颗被掷石机投出的大石,平飞出去,将近处并排站立的五六骑撞的人仰马翻
近处暗军见陈敬龙如此勇力,无不骇然,个个心生惧意,畏缩不前,攻势登时松缓
陈敬龙却不肯松缓,刚掷出一马,脚步随即前跃,又抓起一名暗军步卒,横扫直砸,将其身体当成铁锤来使;口中嗬嗬怪笑,犹如兽嚎待砸死五六名敌军之后,被他所抓暗军已被抡的支离破碎,不堪再用;陈敬龙毫不迟疑,丢落手中的零皮碎骨,又双臂搂住一匹战马脖颈,将其抡起,左右挥扫、横冲直撞;无论是人是马,但被他这巨大“兵器”扫中,无不被撞的筋断骨折、翻跌开去……
众暗军眼见敌人忽然间威猛无俦,出手虽全无章法,但悍勇几若非人,势不可挡,无不惊惧,均生退避之意;况且在其巨大“兵器”打击之下,纵有拦截之心,苦无相抗之力,除了退避一途,确也再无别法好想一时间,暗军重围如波开浪裂,被陈敬龙生生冲出一条路来
到此时节,吴旬亦只有跟随陈敬龙而进,再无其它选择
不一刻,二人冲至营北辕门前陈敬龙扫翻紧守门前的几名骑兵,丢下马尸,去将闩门横木取下,拉开大门,嘶吼道:“快走”随即将那粗如人腰、长约丈半的闩门横木搂在怀中,当作兵器,狂砸乱打,阻截追兵
吴旬见他“大兵器”来去如风,不容打马冲过的空隙,只得跃下马背,贴地翻滚,从他“兵器”下滚过,抢出辕门,起身叫道:“咱们一齐走……”
不等他说完,陈敬龙厉声吼道:“少说废话,快走我现在半兽化,还有理智,一会狂兽化,理智全失,见人就杀;你在我身边,有死无生我不想误杀自己兄弟,你快走,快走……”
吴旬知道吃过狂兽丹将是何种情形,情知陈敬龙说的不错,自己再停留下去,一会儿非给他杀了不可;无奈何,只得叹息一声,转身向北疾奔而去
这防线北面的护营围栏,均为粗木钉成,坚实无比;众暗军眼见一敌逃走,却一时撞不开自家围拦,不得开进兵之路;欲要从辕门正路冲出,却又被那勇力强到不可思忆的一敌阻住,冲不出去;一时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逃敌越去越远,渐渐隐于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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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七十六节、吴旬义气
暗军被陈敬龙阻住辕门,一时不得进兵之路;正彷徨无措之际,一员将领在军兵丛中大叫:“骑兵退后,弓箭手上前;乱箭射杀阻门之敌”众暗军听闻命令,纷纷行动;前沿骑兵一齐勒马后退,离辕门远些
陈敬龙回头观望,见吴旬已逃去无踪,暗暗松了口气;又见敌军前沿骑兵后退、后部弓箭手未及上前,正处于攻势稍断、无力紧逼之时,仗着心头一丝清明,暗自掂忖:“只需能暂脱追袭,借夜色掩蔽而逃,未必便全无生望;如此良机,不走待何时?”当下强抑烦躁亢奋,将大木一扔,转身便走
他此时受狂兽丹刺激,力量暴涨,行动轻松如意,虽只凭左腿纵跃而行,但一跃便有两三丈远,当真去势如风、迅疾无伦
众暗军眼见敌人要逃,纷纷叫嚷呼喝,欲要追击,但前沿骑兵正呈退势,想立即前冲,却如何能够做到?便在众暗军约止退势、稍整队伍这短短时间内,陈敬龙早隐于夜色之中,再看不见
黑夜之中,一人孤身而遁,途中会不会改变方向、究竟会逃往哪个方向,殊难猜测暗族数万军兵连续出营,分成多支队伍,往不同方向追去……
只说陈敬龙,向北疾逃,走了约有一柱香的工夫,狂兽丹效力发作越来越猛,神智慢慢糊涂;耳闻身后蹄声如雷,有兵马追来,终究再压不住打斗**,仰天“哈”的一声疯狂大笑,转身往追兵迎去
双方相对而进,转眼碰在一处;陈敬龙此时已理智全失,与发疯恶兽全无两样;见许多人来到身前,全然不知思索,悍然直撞上去只凭天性反应狂打乱杀;杀了不知多久,忽地全身轻飘飘如被掏空,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待陈敬龙再次醒转过来时,身上已无丝毫力气再动弹不得;却觉自己是倚在一人怀里,而身形崎岖颠簸不停仿佛是在马上,不由大觉诧异;竭尽全力,方张开口来,虚弱问道:“你是谁?”
被他所倚之人低声应道:“陈少侠,是我”
陈敬龙听得是吴旬声音愈加摸不着头脑,恍惚如在梦中;惊讶良久,方怔怔问道:“你不是逃走了么?怎么会跟我在一起?我……我隐约记得,好像与追兵打起来了……”
吴旬听他声音细若蚊蚋,知他太过虚弱,便也不容他多说;沉声注释道:“咱们兄弟一场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我怎么能扔下你不管,独自逃命?我不想被你误杀迷群2只能暂离一会儿,但我并不曾远走,只寻了个土坑藏身,留意你的动静你退逃经过时,我看见了,便不断远远傍着你奔逃;后来你得到理智,撞向追兵,我便赶去帮忙那支追兵只有千把人被你一通狠杀,搅的乱成一团我趁乱杀了进去,在你附近跟随;不久你脱力昏倒我便将你抢起,夺了一匹马,趁敌军乱势未止突围而逃”
陈敬龙听他讲述完毕,微一凝神,听得身后有隆隆声传来,焦急问道:“仍未甩脱追兵?”
吴旬苦笑道:“甩脱?嘿,谈何容易被你冲乱的那支敌军要整理队伍,所以被咱们落下一些距离,但他们整队之后,自然要继续追赶,况且咱们与追兵厮杀顷刻,后续追兵及其它方向的追兵都已听闻声响,都知道了咱们身在何处,如今自是全都追赶过来;现在咱们身后少说也有三五万人紧追不舍,想要将其甩脱,希望可实在苍茫之极”
陈敬龙听得身后隆隆蹄声不断接近,沉思一下,叹道:“吴大哥,两人一骑,绝跑不快,过不多久便会被敌军追上;你把我推下马去,自己走”
吴旬怒道:“这是什么话?如果是我动弹不得,你会舍我不理,独自逃命么?”陈敬龙微一迟疑,悄然叹息一声,不再多说
吴旬拼命打马,催它快跑,但这马负了两人重量,却如何能跑得过只负一人重量的马匹?耳听身后隆隆蹄声慢慢响亮,分明是越离越近了
又跑出十余里后,身后蹄声如雷、震人耳鼓,追兵已是离的极近,就快进入目力可及的范畴
吴旬急躁不堪,情知马已尽力,再催也无用处,只得另想别策;展目观望时,见左侧十余丈外一片漆黑,看不见地面,不知是浅坑还是深渊,情急下也顾不得仔细考虑,一咬牙,将陈敬龙打横抱起,跃下马背,跌跌撞撞奔往那不见地面处,踊身扑落
当真幸运的紧,这地势下落之处,不是无用浅坑,不是无底深渊,却是一溜百余丈长短的陡坡二人落在坡上,身不由己,随坡势翻腾而下,过了老半天,方才到达坡底,停住滚势
吴旬被坡上崎岖不平的石块磕的鼻青脸肿、身上无处不痛,但双手兀自紧紧抓着陈敬龙衣甲不放;滚势方停,顾不得理会自身伤痛,急急询问:“陈少侠,你怎么样?”陈敬龙虚弱应道:“有盔甲保护,未受重伤,死不了”
吴旬心中稍安,侧耳倾听,听得坡顶蹄声隆隆,如春雷滚过,知追兵被蹄声吸引,只去追赶空马,未曾顾及这陡坡之下,不由长吁口气;稍一沉思,忙挣扎起身,低声说道:“追兵发觉追的是匹空马时,定会回过头来仔细搜索;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才行”说着,将陈敬龙扯到背上驮住,略一分辨方向,迈步便行
刚走出两步,吴旬忽地往前一抢,重重扑跌在地,被背上跟随落下的陈敬龙一压,“吭”地一声闷哼,明显十分痛楚
陈敬龙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吴旬喘息笑道:“没怎么,刚才翻腾的有些头晕,一时没能站稳罢了”言毕,驮着陈敬龙挣扎爬起,又再迈步;这一步迈出去,刚刚落地,第二步还不曾抬起,猛地又是往前一抢重重扑跌在地
陈敬龙轻声叹道:“你腿上那处重伤已经绽放了,是不是?你腿上吃不住力,已经无法驮着我行走了;我心里清清楚楚,你不用瞒我”
吴旬闷不应声,左手前伸抠入泥土努力收臂,拖动身体前移陈敬龙愕道:“你做什么?”吴旬闷声应道:“走不动只好用爬了”陈敬龙急道:“敌人很快便会回头搜索,哪还容得你慢慢爬走?你不驮着我,想必还能支持行走;趁早把我放下,自己逃命去……”
吴旬沉声打断道:“不用说了要活一起活,要起一起死”陈敬龙急道:“你不用这样过去我对你区区恩情你随我出生入死,早就报过了”吴旬双臂交替前伸,努力向前爬行,喘息说道:“我这样做,与恩情无关……患难与共、生死相扶;我虽不是江湖人,却也懂得什么叫做义气我不是无义小人让我舍弃兄弟,独自逃命,我做不到”
陈敬龙听他语气坚定,情知再劝也没用处只能无奈轻叹一声,不再多言;自顾催动所剩无几的内力游走运转,争取尽快恢复些力气,以备最后一拼
爬行将近一柱香的工夫,吴旬已磨的十根手指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却只爬出了二十余丈距离;而这时,北面隆隆蹄声响起,迅接近
吴旬长叹口气悲声笑道:“敌人回头搜来了,逃不掉了”陈敬龙转目观望见左前方有个三四丈高、乱石堆叠的小丘,便道:“到那小丘上去;临死前好歹推落石块,再砸死几个敌人”吴旬答应一声,努力爬动,驮着陈敬龙往那小丘顶上攀去
等二人终究到达小丘顶部,回头搜索的敌军也已赶到近处有几名军兵发觉乱石丘上的二人,当即大喊大叫:“在这里找到了,找到了”“果然是在这里落马的,还不曾逃远呢”“敌人在这里;快围起来,别让他们逃了”……
随着这几名军兵呼嚷,分散搜索的暗军队伍迅收拢移来;顷刻工夫,小丘周围已聚了至少两万多人马;黑漆漆挤成一片,围的如铁桶一般
离小丘较近的一些军兵急于立功,不等将领命令便张弓搭箭,往小丘顶上射去不料那小丘顶上石块纷杂林立,足够遮掩陈吴二人,箭支射他二人不着,反有许多射空的箭支越过小丘,误伤了对面的自家军兵一拔乱射之后周军兵纷纷叫嚷:“不能放箭;小心自家人”于是再没人敢以弓箭对付陈吴二人
又有几名军兵耐不住性子,弃马徒步往小丘上爬去,但爬到一半时,便被吴旬推落石块,砸的脑浆迸裂、骨断筋折,又引起近处军兵一阵小小骚乱
待骚乱稍停,有暗军将领叫道:“不要擅自行动敌人已经无路可走,不用冒险轻进,徒增伤亡”众军听闻命令,当即全都驻马不动,不再胡乱进攻
那暗军将领又扬声叫道:“被包围的两个轩辕族人,我们大军一动,就算推平这小丘,也是轻而易举,你们躲在上面,也没用处;趁早投降,自己乖乖下来……”
不等他说完,吴旬已忍耐不住,厉声喝道:“不必废话了轩辕好汉,宁死不降今夜有死而已,你们只管动手,不用啰嗦”
先前说话那将领稍一沉静,又扬声问道:“你们两个人,杀了我们好多人,本领高强,值得敬佩从你们的本领来看,绝不是无名小卒,我想知道,我们今夜所杀的,究竟是什么厉害人物”
陈敬龙听得询问,低声笑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你我今夜身死,不能死的无声无息,须留下名头才行吴大哥,扶我起来”吴旬忙挣扎起身,又将陈敬龙半扶半抱,搀他立起
二人努力挺直脊背,睨视丘下暗军;陈敬龙将刚刚恢复一点点的内力尽量运往咽喉处,努力扬声,大笑道:“陈敬龙保族卫民,杀敌无数,不负大丈夫之志;今夜力竭战死,无愧无悔有胆子来取陈敬龙首级者,只管动手便是”他话刚出口,吴旬扬声叫道:“陈敬龙麾下副将吴旬,已为保族抗敌尽力,今夜随主将战死,不负轩辕儿女身份,虽死不悔要立功的,这便来取你吴大爷性命”
丘下暗军听得“陈敬龙”名头,都是一愣;便在这万军静默,未及反应之时,却听北面里许之外,霍地一声尖锐长啸响起,直往小丘所在位置移来
四百七十七节、兄弟重逢
正北方向,霍地响起刺耳尖啸声,迅移来;啸声起时,离围困小丘的兵马外围尚有里许距离,不过数次呼吸的工夫,却已到达军兵外围,当真来势如风、迅逾奔马
陈吴二人听这尖啸声来的如此之快,不由相顾惊讶,心中均想:“这偏荒之地,怎会有如此高手?来的究竟是什么厉害人物?”一时猜疑不定
围困小丘的众暗军听得尖啸声,却是齐齐变色、个个惊慌;许多军兵失声惊叫:“鬼火巫妖”“是鬼火巫妖来了,大事不好”……
尖啸声到达军兵外围处,戛然而止,跟着便听一人尖声大叫:“是谁喊出陈敬龙的名字?陈敬龙在哪里?刚才是谁呼喝叫嚷,喊出陈敬龙的名字?……”随着这尖声喝问,只见北面暗军外围处忽地火光大亮,数以百计的火球凭空产生,乱纷纷射入军兵丛中;无论是人是马,但被火球击中,立时身上起火,扑之不灭,倒地翻腾、挣扎嘶号,状极痛苦北部暗军队伍受此突袭惊扰,霎时大乱起来
陈敬龙耳听那呼叫询问的尖锐声音、眼望上百火球突生飞射的威势,猛地心中一动,狂喜之情情不自禁;竭力扬声,应道:“陈敬龙在这里陈敬龙……就在这里”
他此时内力所剩无几,但尽量运到咽喉处,叫喊声仍比寻常人响亮不少那所来之人显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不再出声喝问,只是努力冲突;但见火球、火蛇、火刃层出不穷,乱纷纷往四面八方飞射出去,声势骇人
暗军队伍乱,军兵纷纷惊呼逃窜,竟无人敢去阻拦冲阵之人,显是对这来人都异常畏惧那人所到之处暗军如波开浪裂一般退往两旁,让出道路
转眼之间,那人已冲到小丘下,连跃两跃,登上丘顶立于陈吴二人身前;向二人略扫一视,微一皱眉随即焦急问道:“你们是轩辕族人,怎会到了这里?……你们认得陈敬龙?他究竟在哪里?快说,快说……”
这人也是个轩辕族人;身型高瘦,六十多岁容貌,皮肤焦黑眉目间笼着一团戾气;身上一袭黑色长袍,手中一支血红魔杖;不是别人,正是与陈敬龙结为兄弟,相处仅止半日便即分离的轩辕江湖第一大恶人,纣老怪纣欲清
陈敬龙看清来者容貌,不由心潮激荡难以自持;努力抬手,欲去抓他手掌,啜泣叫道:“大哥……你还活着?这……这可不是做梦?”
纣老怪听他称呼自己为“大哥”,不由身心俱震怔怔望着陈敬龙面容,呆了半晌,忽地大叫一声,扑上前,将他紧紧抱住,欢声笑道:“我的兄弟,我的好兄弟……真的是你,哈哈……真的是你……”口中欢笑不绝眼中却已泪如雨下
便在二人兄弟重逢,激动难抑之际小丘周围的暗军却已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有将领在军兵丛中扬声命令道:“一举格杀陈敬龙与鬼火巫妖两大强敌,这机会万分难得全体将士听令:立即冲锋不惜一切代价……”不等这名将领说完,军兵丛中又有将领抢着叫道:“鬼火巫妖现身,后面定有矮人族战士跟随此地万万不能停留,全都听我命令:立即撤离,快,快……”
陈敬龙听得暗军将领呼喊,从喜悦激动中回过神来,急道:“大哥,暗军太多,不可力敌;你快走”纣老怪松臂放脱陈敬龙,傲然笑道:“你大哥敢来,便没把这些暗军放在眼里强援转眼便到,不用担心”他话音未落,猛听正北方向有隆隆巨响传来,声音沉闷厚重,不像是马队奔腾之声,倒像是许多犀牛、巨象之类的沉严峻兽一齐奔跑一般
众暗军被自家两名将领全然不同的命令闹的无可适从,不知是该冲击小丘,还是应该立即撤离;正彷徨茫然之际,猛听得北面巨响,霎时个个惊恐慌乱,纷纷大叫:“矮人族战士来了,快跑,快跑”人人打马,争相往南退逃,两万余人自相冲撞拥堵,乱的如一锅沸粥一般,再没人顾得理会小丘上所立三人
纣老怪眼望暗军溃乱,尖声大笑,魔杖连抖,连发四个“暴炎千裂”;四个西瓜大小的火球分射小丘四周,落入军兵丛后,同时暴开,化为千百小火球,分散飞溅、纵横交错,织成火网,立将二三百人马裹入其中暗族军兵所穿甲胄,触上这九劫阴火时,直如纸糊的一般,霎时便被熔穿,起不到丝毫防护作用;转眼工夫,小丘周围近处,满地皆是身上带火、翻腾挣扎、呼号惨叫的人马,情形当真凄厉可怖之极
其余暗军见此情状,无不惊惧,退逃时都离这小丘远远的绕行而过,再没一个敢稍靠近些的吴旬见纣老怪一出手便如此能力,直惊的咬指乍舌,疑在梦中
两万多暗军聚集密布,哪能迅退逃干净?位于北部的暗军被自家军兵遮挡去路,无法打马疾驰,移动甚是缓慢;那隆隆巨响不断南来,不一会儿,已到了暗军队伍近处
陈吴二人向北凝目望去,只见巨响出处,是数千个直径四尺左右的大铁球滚来,来势虽不很快,但度平稳,绝无丝毫停顿;可异者,是这些大铁球上竟都连着柄四尺多长、锤头大如脸盆的巨型铁锤,而铁球“滚动”时,那铁锤却并不移位,一直是斜仰向上的
便在二人凝目观望、惊疑不定之际,那些大铁球已撞上暗军队伍的尾巴;霍地只听那些铁球一齐发出“呜哇”怪叫,巨型铁锤纷纷摆动,横扫竖砸,狂捶乱打;未及退离的暗族人马,但被巨型铁锤击中,立时血肉模糊、骨断筋折,以至有的干脆被砸成肉泥,尸骨无存
陈吴二人眼见铁球竟然会吼叫、会杀人,不由都惊的挢舌不下,茫然若痴,只觉天下匪夷所思之奇事莫过于此
那数千铁球,便如一只巨大石碾,顷刻不停,直往南边碾来;所过之处,只留下满地残尸碎肉再无一个活物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碾碎”了足有两三千人马之后这巨大“石碾”已滚到了小丘之下
陈吴二人眼望众铁球靠近,仿佛有一往无前、碾碎一切阻碍物的势头,不由心中惊骇,齐齐变色纣老怪却从容不迫,随便一摆魔杖尖声笑道:“罢了;能逃的敌军都已逃走,再追不上,不必浪费力气了”众铁球听他说话,竟当真一齐止住去势,停滞不动,跟着又乱纷纷发出“呜哇”“呜哇”的怪叫声喧闹不堪
陈吴二人见众铁球不来攻击,不约而同松了口气陈敬龙诧异问道:“大哥,你怎会在这里出现?这些……这些大铁球,又是什么怪物?”纣老怪愕道:“大铁球?”随既恍然笑道:“啊你是说这些矮人族战士;他们是人,可不是什么怪物”
陈吴二人听说这些“大铁球”竟然是人,是惊疑莫名;忙凝目仔细打量此时离的既近,那些“铁球”又不再移动,二人仔细观看,总算能看得清楚,原来那些铁球有头有脚,竟当真是人
这些矮人族战士个个身高不足四尺,但身体极粗如水桶一般外形,臂腿均短极易被人忽略;而其身上又都穿着足有一寸多厚的精铁铠甲,头颅也都隐在异实厚实的覆面铁盔之中,全身上下包裹的结结实实,显臃肿,所以看起来通体浑圆、处处泛着金属光泽,仿佛便如一只只大铁球一般
陈敬龙认出他们是人,诧异之心消去,却觉惊讶,暗自掂掇:“好家伙他们所穿这身盔甲,如此厚实,份量少说也得在二百斤以上;手中铁锤,是沉重,只怕不下三四百斤这些人身负如此重量奔行,难怪脚步声沉闷异常,如巨兽行走;而他们能负如此重量行动厮杀,力气可当真大的吓人那暗族军官说矮人族人力大无穷,果然不错”随即又想到:“难怪暗军防线北面围栏都建造的那样结实,连他们自己都冲撞不开,原来是为了抵挡这些巨大铁锤的猛击……”
便在他打量矮人族战士,暗自考虑的工夫,位于最前的一个短人族战士挥舞铁锤,大叫:“住口,全都住口;不要再喝彩,我要跟纣老怪说话;不要再喝彩……”
在他喝阻之下,众矮人族战士纷纷住口,纷乱的“呜哇”怪叫声慢慢止息最前那名短人族战士仰头看向小丘顶上,大声问道:“纣老怪,你身边的两个,是什么人?是你们轩辕族人么?是好人还是坏人?”
纣老怪含笑应道:“这两个人,身材容貌与我类似,当然是轩辕族人,这还用问么?至于好人坏人……嘿,他们在与暗族军队打架,你说是好是坏?”
那矮人族战士沉思一下,连连点头,大笑道:“暗族人的敌人,一定是好人哈哈,我们又有的轩辕族朋友了”其他矮人族战士听他这一说,哄然大笑,又一齐喝彩起来,“呜哇”之声此起彼伏,喧嚣不堪
陈敬龙从乍见矮人族人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忙向纣老怪引见道:“大哥,我身边这人,叫做吴旬,随我出生入死,不离不弃,与我有着过命的交情”又向吴旬引见道:“吴大哥,你眼前之人,便是我的结义大哥”
吴旬做过义营副将,与江湖人物多有接触,早知“纣老怪”在江湖上是何等的名头威风,方才又亲眼见到纣老怪出手是何等厉害,心中早对他充满敬畏之意听陈敬龙引见,忙躬背垂头,恭声说道:“久闻前辈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前辈,吴旬有幸”他扶着陈敬龙,无法施礼,所以只能躬背垂头略一表示
纣老怪向他略一打量,见他血污遍体,许多伤损之处,十指皮开肉绽,兀自努力搀着陈敬龙站稳,立时心生好感;点头笑道:“你肯与我兄弟同生共死,便也是我的兄弟;以后再莫论什么‘前辈’‘晚辈’,只叫我纣大哥便了”
吴旬慌道:“这……这怎么敢……”陈敬龙抢道:“大哥怎样吩咐,你便怎样叫,不用客气”随即急切问道:“大哥,你不是去海上了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你……你怎么又会跟矮人族人魂在一起?”.
四百七十八节、别后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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