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子身死
雪终于小了一些,纷纷扬扬的雪片飘飞得如同散落的鹅毛。
使整个卫戎东线大本营占据的玉龙山显得美伦美幻,漫山遍野,银装素裹。
本来就呈一条卧龙形状的蜿蜒山冈敷上了这么一层厚厚的雪粉,高贵得如同一条沉眠的白龙,充满了一种无法语喻的静谧之美。
说起来,六年前东线大营并非是建在玉龙山上,后来大营被丘远山率大军践踏了一次,原来的东线大营也被完全摧毁了。左青子横空出世,将丘远山赶回老家,在左青子的主张下,东线大营才搬到了离边界更远的玉龙山上。
玉龙主峰是东线附近的最高峰,这里又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只要在峰顶长年设置哨塔,就可以轻易的掌握远在五十里开外的边界动静。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玉龙山早已经形成了一道坚实的屏障,其中的陷坑暗道更是无数。
左青子就曾经说过,即使哪一天自己不在,丘远山想再次拿下东线大营,长驱直入,也并非易事。
站在哨塔上,极目远眺,妖娆江山尽收眼底。左青子的眼中却有着淡淡的忧郁,雪粉落在他的发梢,眉梢,左青子觉得自己体内的寒气越来越重了,不禁紧了紧身上狐裘大衣。
想及自己的过往,若没有组织的培养,自己也不能接触到那么多神奇的知识,可是组织却有着如此可怕的野心,哎……
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他慢慢走下哨塔,沿途的卫兵全都笔直的站立行礼,每一个人望着左青子的目光都发自心底的崇敬。
在东线士兵的心里,左青子已经是一个神话,一个足以媲美三十年前大陆战神“飞将军”的存在。
左青子并没有着急回军帐,反而在营地里四处走动起来。
走到大营西的辎重存放处,大片的积雪已经被清除了,一些后勤的士兵正在那里搬运着新到的辎重。而那些马匹后面的拉着却是没有车轮的拖斗,下面用两块长条的大木板替代了车轮。
一条长长的轨迹一直在雪地里延伸出去。
这就是数天前左青子亲自设计制作的新型雪地运输工具“雪里飞”!
远远的看到左青子走来,所有士兵马上停下手中的活,肃然敬礼:“军师!”
左青子现在气色似乎好了许多,朝士兵们点点头,指指马车:“这些造的“雪里飞”用得可好?”
一名小队长小跑到两人面前,行了一礼后道:“报告大人,我们用了您设计的“雪里飞”后,将行程时间缩减了一半,而且每辆马车的载重量增加了一倍。
左青子欣然点头。
这时候几个士兵突然吵闹着从辎重营里走出来。
追追打打之间,他们几个并没有注意到军中巨头在此,差点冲撞到两人。
“大胆!”
几声暴喝,守护在左青子身后的近身护卫将几人迅速拿下。
当几个士兵发现自己的处境时,吓得脸都白了。
白晃晃的长刀贴在他们的脖子,让他们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跪伏在地上。
护卫正要将他们拖下去军法处置,左青子却道:“你们几个抬起头来。”
士兵抬头,其中一个手里还抓着一把黑红黑红的东西,沾了点雪,而他嘴巴还鼓囊着,好象塞着什么东西。
“你嘴里什么东西?”
那士兵呜……呜的用力咽了几下,才将嘴巴里的东西吞下去,接着他将手里黑红的东西举起来,恭声道:“大人,是这个,我们从格布拉买来的羊肉串。”
“羊肉串?”左青子有了些兴趣,他一直都挺好食的。
一名护卫抓过士兵手里的那把肉串,送到左青子面前。
“这个就是格布拉的羊肉串?”
“是的,军师大人。”
左青子哦了一声,翻看手中其貌不扬的羊肉串,正想送进嘴里,护卫焦急的喊了声:“大人!”
“无防!”左青子咬了一口,眉头顿时皱起。
为首的那名士兵连忙硬着头皮道:“大人,羊肉串外面涂了辣酱,初食可能会不适应,但再多吃几口,就不会觉得难以忍受了,反而会越吃越香,而且浑身都会发热,比烈酒更能驱除寒意。”
左青子将信将疑,可他更确信手下士兵绝不敢欺骗于他,于是再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顿觉一股浓烈香气直冲眉心,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已不再觉得难以忍受,虽然舌苔上感觉似火灼,却仿佛有别样的快感滋生,顿时又再咬了一口……不知不觉间,一根羊肉串已经下肚,左青子额头冒起微汗,嘴巴更是微微张开,咝咝的吸气。
一根吃完,左青子已觉天气不再寒得难以忍受,忍不住再尝了一根,一来二去,大把羊肉串竟被他全部消灭了。左青子嘴唇虽辣得通红,却大笑道:“这羊肉做得有些门道,若再来碗烧酒,真乃人生一大快事!”
为首士兵献媚道:“将军,这些羊肉串是冷了些,若是刚烤出来的,更加美味,格布拉小镇上的牛杂汤配羊肉串才是真正的地道。”
左青子依然一副恬淡的表情,不过眼睛里多了分神采,熟悉他的护卫们知道军师必是心动了。
几人收回长刀,请示了军师后,向那士兵道:“你去格布拉将那群美食者请来。”
※※※
杨政切着手中的辣椒,目光却落在街道的远处。
已经两个星期了,现在自己卖的食物早已声名鹊起,情报上说左青子酷爱美食,东线大营每天往来这里的士兵不少,没可能不将这个消息带到大营里去呀。何况……自己已用一袋金币收买了那名士兵。
思索间,一骑黑马从街口远远飞奔而来。
杨政眼中爆起一点精光:来了!
果然那马到了食摊前,一个士兵飞身下马。
杨政放下手中的刀,士兵未走近就哈哈大笑起来:“安达(杨政的化名),这次看你怎么谢我,快准备准备,随我入营吧。”
四周蒙寻几个一听,全都停下手中的活,目光深处掠过精芒。
“收摊拉,收摊拉!”几个人大吼了几声,将所有客人全部赶出了摊子。
“安达,这次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呀,差点让军师护卫把脑袋砍了。”士兵正是军营里冲撞了军师的为首那名。
杨政用一袋金币收买他,将特制的几串羊肉交给他,如此这般,果然不负所望,士兵带来了好消息。
“多谢朴哥了。”杨政从怀中又摸出一小袋金币塞进士兵手里:“将来要是获得军师赏识,必忘不了朴哥的好处。”
朴哥笑眯眯的将那袋金币塞进怀中。此刻的他恐怕怎也想不到,两袋金币换来的是什么。
杨政初见到左青子时,他正在作画。
在玉龙山飘飞的白雪中,一袭白衣的左青子右手拿着一枝狼毫笔,左手一坛上等的“青火”酒,酒入喉,笔疾走,那一刻,杨政仿佛看到了一个落单的白鹤,在纷飞的雨雪中,高傲而忧伤的扇动着翅膀……
远离这尘嚣,远离这世俗。
时间不知过了几许,风夹杂着雪花,扑簌簌将左青子的白衣卷飞起来。
“哈哈哈哈哈……”忽一阵狂笑。
左青子一仰首,将那“青火”酒全部入喉,猛的甩出,酒坛落入崖下深涧。
“畅快!畅快!!”高昂的声音卷入风中,左青子执笔龙蛇,落下最后一划,风猛然强烈起来,被木板夹住的那张纸颤了颤,忽的卷入空中。
羊皮纸在空中腾挪飞舞了片刻,被风带着向山下飘去,快要飞出营门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了那张纸。
画纸摊开,杨政的目光落在纸上。
他愣住了……卷纸上是一个沉静而素洁的女人,淡淡的,犹如这冬日飘飞的白雪,然而在那女人的眼赭深处,却似潜藏着无尽的春愁,那种愁也是淡淡的,就好象原野里一阵微风吹来,波荡出的一点点凋零芬芳。
杨政从来没有见过一副画可以表达出如此无穷的意境。
这时候,杨政胸口的芭比突然剧烈颤动了起来,一股暖流冲遍了杨政的全身。
他仰起头。
“你就是流云国来的美食者?”左青子的嘴唇冻得发紫,他的目光落在杨政身上,似乎也没有任何聚焦。
杨政看着他,就好象看到了画中的那个女人,因为这两个人身上都若有若无的流露出一种逸出尘世的感觉。
有时候,杨政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就像每一个月色明亮的夜晚,杨政在蒙蒙的月光下,吹奏着笛子,熟悉的旋律飘飞出来,那一刻,杨政就会陷入短暂的迷梦之中,好象自己依然在地球上,好象身边依然陪伴着小颜。
所以杨政觉得,左青子和那时候的自己就好象同一类人,画上的这个女子,也是同一类人。
有了这个发现的杨政,目光中除了永远的冷漠外还夹杂上了一点其他感情,怜悯,亦或遇到同类的喜悦。
他施了个礼,淡淡的道:“我就是。”
左青子并没有注意到杨政的眼神,此刻他依然沉浸在自我意境中,这种时候,任何人和事都是不可能进入他的内心的。所以他只是瞥了一眼杨政手中的画,就郁郁的向军营深处走去,保护军师的护卫足有上百人,被簇拥着的左青子却似一个人漫步云端,离奇的飘忽。
杨政默默的看着他消失在军营深处。
跟随朴哥去见了归藏。
和杨政想象中的一样,归藏这个人大方豪爽,粗中有细,但论才能论气度,却比丘远山要差了一个档次,所以杨政已可想象,如果左青子被自己刺杀,对东线大营是怎样残酷的现实。
他当然不会无谓的考虑这些超出他范畴的问题。
就像他对左青子有淡淡的好奇和好感,找到机会还是会毫不犹豫给他一剑一样,杨政是个“自私”的人。
他深信
命从来都是该由自己掌握的,而不是别人施舍的。
跟随杨政上山的是红石和蒙寻,刘若飞和宇雷留在了格布拉小镇做外围策应。
在品尝了杨政制作的牛杂汤后,归藏对杨政几个人相当礼遇,他们没有和军营里的后勤营挤在一起,而是有了单独的帐篷,甚至可以特许自由出营。
朴哥因此升了一级,当上了后勤小分队长。
因为杨政带给他的好运,他倒是很尽心尽力的帮忙。
一个星期飞快的过去,杨政的牛杂汤和羊肉串早已经成了军中招牌食物,很多士兵品尝过之后,都大呼过瘾,而左青子几乎一日三餐都要吃上一些,杨政等人的人气水涨船高。
只是,自那天见到左青子作画之后,杨政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杨政只能等待机会。
只是他想不到机会会来得这么快。
夜,银月索林瑞那在夜空中散射着幽冷的光。
玉龙山的白雪反射着银月的光芒,整个世界一片寂冷的白,杨政走在雪地上,丛林间,冰亮透冷的冰晶垂挂杂树桂间。
每到月色浓亮的时候,杨政就会一个人寻找心灵的寂静。
就算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无法改变。
杨政在大营里待了一个星期,所有人都认得他,所以并没有什么阻拦,他就走出了大营侧门,穿梭在林间,他一步步的踏上那块悬崖,当初看到左青子作画的悬崖。等他走上去后,才发现悬崖上的美丽,四周澄澈的星空仿佛就在周围。
一呼一息,一静一动,都如此纯粹。
杨政从踏上悬崖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弦就是一动,随即他也沉入了他的世界。缓缓将玉笛放到嘴边,一阵悠淡的音乐在夜空里随风而去。
孤月,萧索。
杨政似乎忘记了所有,全身心放松的投入到自己追索的意境当中。
笛曲纷纷扬扬,与天空中一片一片散落的雪花交杂在一起,杨政的身上,头发上很快敷上了一层淡淡的雪粉。
此刻的他,绝想不到这一曲,带给崖下的军营怎样的震动。
笛声在风中飘散到军营时,正在聊天的停下了说话的声音,正在搬东西的停下了手中的活,正在打盹的睁开了惺忪的眼睛。
本来漆黑的帐篷一张张的亮起来,军营里所有人仿佛成了一副静态的画面,默默的矗立在风中,门边,床前……
在梦幻般的笛声中,有的人想起了家中年迈的父母,有的人想起翘首等待自己回家的爱妻,有的人想起自己不满幼岁的小儿……他们心中所幻所想,无不是自己最真实的爱的体现,繁华落尽,忧伤落尽,剩下的只是一种淡淡的哀愁,如同雪片一般不可触摸。
杨政当然没有发现这一切,每当他吹奏笛曲的时候,就好象与这个世界切断了联系,外界的一切都感觉不到了。
曲终有尽时,当最后一个音节从笛子里飘出。
杨政略显迷茫的眼睛突然聚合起来,原本松弛的身体也在刹那绷直。
他手一撑地,旋风般转过身来,瞳孔刹那缩小如针眼,精光从他眼里一掠而过,他低喝一声:“谁?”
他宽大的衣袖处动了动,一个黑匣子般的东西已经落入他的手心,拇指覆盖上机括。
眼前是稀疏的松林,崖上望去,方圆数十米内都是空寂的,枝桠上偶尔承受不住积雪的重压,扑簌蔌的雪粉掉落下来。
野兽般的直觉使杨政不敢放松警惕,他撑在那里片刻,眼耳鼻,所有的感官都被调动起来,只为察觉空气中一丝诡异的成分。
可是,除了冷幽的静,杨政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
在坚持了几分钟后,杨政缓缓支起身体,他试着迈动一下脚步,“咯吱”,雪深深的陷了下去,发出一点微响。
他连续走了几步,跨下悬崖,步入松林的那一刻,突的环目一扫,暴喝一声:“还不出来,我早看到你了。”
这回倒真是有东西动了,一道白影快速的在松林缝隙间掠过,不过杨政手一动,刚想按动机括,就硬生生收了回来,因为那是一只白狸,很常见的一种小动物而已。
杨政觉得自己太敏感了,所以不再做停留,快速的走下悬崖。
然而当他离去后不久,松林却真的出现了一个人。
左青子提着一壶酒,摇摇晃晃的从松林里踏出来,他的脚步虚浮,头发披散在肩膀上,只略微瞥了一眼杨政消失的方向,就走上了悬崖突石。
走上去后,他一ρi股坐倒在地,仰首便将壶中酒凑到嘴边,咕嘟咕嘟的喝下了小半坛,酒液从他的嘴角漏下,浸湿了胸前的白衣,地面上的雪也被酒化成一点点的浅坑。
放下酒坛,他抬起衣袖抹了抹嘴角的酒渍,缓缓的吁出一口气,叹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松林里忽传来一声低笑:“往日的“圣殿骑士”,今日的落魄军师,亦冷大人,好久不见啊……”
那声音忽高忽低,充满了一种玄异莫测的魔力,偏偏听入耳的时候又好象情人在侧喁喁似语,让人心神为之一荡。
“亦冷是谁?我早已忘记了,今日只有左青子,以后也只有左青子……”左青子的声音充满疲惫,那是一种精神上完全失去依靠的感觉,仿佛没有了生命力的支撑。
莲足轻踏,松林的阴影里,慢慢的浮现出一个风华绝代的身影来。
女人一头银色长发犹如拉贝尔山的瀑布,垂直的落在她纤纤一握的腰肢上,月亮仿佛能从她缎子般光滑的头发上印出影子来。
她细弯的眼睛,也仿佛天上银勾似的月,带着勾魂摄骨的魅力。
而她洁白无暇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烟蕴,看不真切,却更让人生出渴望见到她真面目的欲望。
这种美已非人间所可拥有,而是带着一种沉沦地狱,要人不可自拔,甘心葬送的邪恶之美。
女子的足尖在积雪上一踏,整个人已经挪过了十多米,站在了左青子的身侧。
如同青烟溢过,毫无痕迹。
然而就是这种无法形容的美,左青子亦是恍若未见,他自顾着又将酒坛凑到嘴边,灌下一口黄汤。
“我和圣殿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左青子喝下了最后一口酒,将酒坛扔下悬崖。
许久后,一丝淡到听不清的破裂声传了上来。
“入我圣殿,终生不悔,身为四大“圣剑骑士”之首的亦冷大人,不会不清楚圣殿的规矩吧。”白发女子便是当日红磨坊楼上的白星使。
左青子冷笑道:“圣殿的“地狱之路”我已经走了过来,圣殿的武学我也已经还给圣殿,身上更是被植入了暗血魔咒,所有该做的我都做了,如今圣殿和我再无任何瓜葛……斯嘉丽,你还有来的必要吗?亦或圣殿依然不肯放我离开,想把我这个悖逆之徒的命也收回去……呵呵呵呵……”
左青子长笑起来,仿佛在说着什么有趣的笑话,然而在笑声之下,潜藏着太多的无奈与苦涩。
斯嘉丽俏然站立在风中,轻纱衣服随风舞动,银月的光芒更是让其美得如同黑暗中的精灵。
她只淡淡的说了一句:“亦冷大人,你还是忘不了她吧。”
便令左青子的笑声戛然而止。
“不要再说她,你们不配,不配!”左青子突然大声的吼道,腾的从地上站起来,须发皆张,完全不像平日里恣意潇洒的模样。
斯嘉丽的目光终于落在左青子的身上,紫色的瞳仁里发出淡淡的银光。
嘴角微弯,谓然道:“亦冷大人,你失态了。”
左青子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可怕无比,嘴唇紫得如同黑色。无法压抑的的疼痛从骨髓深处弥漫上来,仿佛浑身的血肉都在抽搐,狂暴的疼痛瞬间肆虐过左青子,他一下子跌倒在雪地上,整个人蜷缩着一团,喉咙里发出一阵一阵压抑的嘶吼。
那种痛是如此的清晰的传递到他的神经末梢,比烈火更狂热,偏偏左青子的精神却保持着极度的清醒,即使想昏厥过去也不行。
汗如同水流一样淌下,瞬间浸透他的衣服,在寒冷的夜风里,又马上结成薄冰。
斯嘉丽望着倒在脚下的男子,嘴角的讥诮意味更浓了。
直到左青子已经没有任何体力喊出声音,她才缓缓的蹲下,将手贴在左青子的额头,渐渐的,左青子不断抽搐的身体平静下来。
“亦冷大人,暗血魔咒发作的滋味不好受吧。”
斯嘉丽声音柔柔的,如同春风一样,任何一个拥有正常欲望的男人都会被其吸引,然而落在左青子的耳朵里却仿佛最恶毒的诅咒。
左青子仰躺在雪地上,刚才巨大的疼痛已经耗光了他所有体力,他连动一手指头的气力都没有,无论是肉体上和精神上全都遭受了一轮地狱般的洗礼。
等他有了一丝气力,左青子嘴巴动了动,虚弱的说出一句:“暗血魔咒再强,又怎么能战胜人的精神,斯嘉丽,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依然没有领悟出领域的奥义,而“她”,七年前就已经进入领域了,咳咳……圣殿,终究还是比不上云……云中城的呀,就像三十年前池云大将一样,咳咳……哈哈。”
忍受完巨大痛苦的左青子竟然笑了起来。
而斯嘉丽的脸上却终于出现了微愠的表情。
她的手猛然高抬,手掌表层顿时浮现一层紫火般的斗气光芒,瞬间落下,想一掌了结这个家伙。
就在她的手掌即将印上左青子的胸膛时,她生生的停住了。斯嘉丽的的嘴角微微一弯:“亦冷大人,看来你是真心寻死了,可惜呀,圣殿有令,任何叛徒都应该在暗血魔咒无尽的痛苦当中死去……作为圣殿白星使的我,自然不会做违背圣殿的事情。不过……你也活不了多久了,自然会有人来收取你的性命,而我这次,不过是为了将他引入圣殿而已。”
“你说的是刚才在这里吹奏乐声的那名青年吧。”左青子脸上并没有惊讶的表情。
“原来你早就知道。”斯嘉丽微微错愕。
左青子此刻的脸上才出现一点傲然的光彩:“别忘了我也曾是“圣殿骑士”,虽然我的武力修为全都还给了圣殿,但是眼力还在,斯嘉丽……”
斯嘉丽却脚尖一点,迅速后退,隐没入林中……
与此同时
杨政吹奏完笛子,走下山崖漫步在山林中的时候,胸前突然一股大力的涌入,温热的感觉流淌过他的全身。
有些惊异的他赶快解开胸前衣服,只见挂在胸口的“芭比”正散发着夺目的红光,而在晶体的中央,却是一团绿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这是“芭比”头一次出现异状,杨政赶紧从脖子上摘下它。
一入手,杨政的脑海中就仿佛被什么东西针扎了一下,本来有些暗淡的夜色也明亮起来。
杨政没有发觉,自己的眼睛上也浮现出一点淡绿的光芒,就好象一只黑夜里的恶狼。
脑海中不断的有一个清晰的意识出现,就是转过身,回到山上。
杨政心中惊疑,所以当这个怪异的意识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抵抗起来,虽然这意识看起来没有恶意,可杨政已经习惯了只相信自己,意识越来越强烈,杨政在原地徘徊了许久。
终于被芭比牵拉着向刚刚吹笛的山崖走去。
在接近崖顶的时候,他朦胧间,发现了崖上的人影。
杨政望着倒在自己脚下的左青子,心中充满了太多的问号。他警惕的望着四周,全身的神经都绷到了极点。
“别看了……已经没有人了。”左青子的声音传来。
杨政缓缓蹲下身子,他看出来,此刻的左青子早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手心中的“芭比”不断的颤动着,那股侵入他体内的意识却退却了,只不过“芭比”仿佛成了一个有生命的意识体,在静静的观察着周围的景象,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当初杨政落入这个异世界,曾经开玩笑似的将这块石头取名“芭比”,只不过是一个精神的寄托,没想到这块石头却像是真的活了。
现在却不是追究这个秘密的时候,杨政的目光落在左青子的身上,骤然间眼神凌厉起来。
他想起来,自己混入东线大营的目的就是杀死左青子。
而现下,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左青子毫无反抗的倒在他的脚下。
只要杀了他,再不用费心寻找机会,也不用承受更大的危险,四周并没有人,左青子死了至少要明天才会被人发现,而那时候,杨政早已带着红石他们远远逃遁。
看到杨政的目光,左青子的眼神流露出淡淡的解脱。
他已知道,任何话语都无法改变面前这个青年的决定,这种眼神亦是那种心性锤炼到无比坚韧的人才能拥有的。
杨政从腰带里掏出了M9,纤细的锋刃在月光的照射下却仿佛恶魔的獠牙。
青蒙蒙带着摄人的寒光。
“你处心积虑的用美食诱惑士兵,混入军营,便是要杀我?”左青子叹然。
杨政点点头,对一个将死之人,没什么可以保留的。
“难怪斯嘉丽说已经不用她动手,我早就知道,“圣殿”从来都不会轻易放手的……”左青子喃喃的说着,他的目光落在杨政身上,带上了一丝怜悯:“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年轻人,我还是要劝戒你一句,杀了我之后,你能逃多远逃多远,未来对于你,将变得异常残酷。”
杨政对于这样的威胁从来不放在心上,他不认为东线大营能耐他何。
“你以为我是担心卫戎国会对你不利吗?”左青子轻笑起来:“年轻人,你要面对的远比这个残酷得多,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你无法想象的存在,他们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
杨政嘴角牵动了一下,毫不犹豫的将M9刺入了左青子的心脏。
血瞬间染红了左青子胸前的白衣。
左青子的身体猛的僵在那里,他的瞳孔也剧烈收缩了一下,嘴巴微微张开,喷出一口白气。
“我从不认为有谁能主宰我。”杨政望着气若游丝的左青子,冷冷的说出一句话。
这时候“芭比”也骤然亮了起来,将杨政的手照得透明了一般。
当左青子看到“芭比”散发的光芒。
他整个人如同回光返照,原本毫无血色的脸现出红晕,咳嗽着吐出一口血,眼睛死死的盯着杨政手中的发出强烈光芒的红色晶体。
“快……把你手中东西给我看看……快……”左青子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力,急促的说着。
他胸口的血渗得更急了,已经染红了身下的雪地。
杨政并不喜欢和一个死在自己手下的人说话,但他看到左青子那渴望的目光,就想起那天他作画时落寞孤高的眼神……所以他把手掌微微摊开,让“芭比”显现在左青子的面前。
“哈哈……哈哈……咳咳……”左青子竟然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咳着血。
杨政觉得他是否疯了,就算不怕死,也没必要在死的时候笑吧。
难道他知道“芭比”的秘密,杨政是个充满好奇心的人,芭比是他能否回到地球的关键,这种念头是如此强烈,连杨政这么冷漠的人也微微激动起来,他把M9拔出来的念头缓了缓,试探着问道:“你笑什么,你认识这块石头?”
左青子望着杨政的眼神却似充满了深意,不过“怜悯”的意味却没了。
他没有回答杨政的话,反而深深的注视了“芭比”一眼,解脱似的笑道:“斯嘉丽呀斯嘉丽……人算终不如天算,这次你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杨政觉得左青子恐怕是在胡言乱语了。
他想拔出M9,却不料左青子的手拉住了他:“等等!”
这个人的命怎么跟小强一样,杨政哭笑不得:“你还要怎样?”
“年轻人,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你说!”
“那天我作的画是被你捡走了……你还记得画中那名女子吗?如果你有一天见到她,请你告诉她,亦冷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见到杨政点头,左青子才缓缓阂上了眼睛,身体也开始急速冷却下来。
杨政拔出M9,将上面的血迹用雪抹干净。
他目光复杂的望了一眼山腰的军营,左青子死在了自己的手里,明天这里就将大乱了,整个沧月,卫戎,流云三国的局势也将再次震荡。
第二集
第一章 兔死狗烹
丘远山拿下聆鸟上的纸,摊开一看,脸色顿变: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他狂笑起来,想不到,左青子真的被斩落马下。
原本他并不对刺杀抱有希望,毕竟“滴血十字”虽然强大,左青子却是个更难缠的人物。然而索巴丁飞回的聆鸟却带来了入冬以来最大的好消息,沧月国入冬前遭受的惨败犹在眼前,丘远山对这个左青子是恨不得扒皮剥骨。
想不到,他终于死了,杨政啊杨政,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丘远山忽觉全身气力一下子都空了,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六年了,左青子带给他多少麻烦,他又派了多少人去刺杀,每一次交锋他都落在下风,这种感觉让这个沧月三大元帅之一的丘远山几欲崩溃。
特别是入冬前的一场大战,又被左青子狠狠羞辱了一回,若没有蔷薇骑士的帮忙,恐怕主力军都要被歼灭了。
就是这个宿命中的敌人,一下子死了。
除了初闻时一瞬间的狂喜,丘远山的脸慢慢的沉凝下来,或许谁都有这种感觉,最大的敌人突然死去,而杀死他的只不过是一个意外,那种随之而来的空虚让丘远山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他终究是帝国的大将,很快从起伏的情绪中恢复冷静。
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左青子的死,足以破坏现在流云,卫戎,沧月三国之间微妙的平衡。有曼奇在,丘远山相信流云国和卫戎国的一场大战是免不了了。因为曼奇的真正身份是流云国天炙族的小王子,而不是一个普通商人。天炙族是流云的第二大氏族,拥有仅次于羌人族的人口和财富,他们觊觎“首氏”宝座已经很久了,为此他们不惜将整个流云国陷入战乱之中。
战火连连的大陆,原本就是成王败寇,只有流云和卫戎打起来,天炙族才有可能将羌人族的力量削弱,从而自己上台。这一招,三十年前就使过了,当年翼人族就是因为在合纵联军与沧月大战中损失了太多的男丁,才被羌人族赶下台。
所以丘远山和曼奇才能一拍即合。
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有许多因为利益而勾结在一起的组合,曼奇需要是流云国的王位,丘远山则要的是卫戎国的土地,等将来他们各自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后,也许这个脆弱的联盟很快就会反目。
丘远山和曼奇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左青子死了,丘远山现在要做的除了等待卫戎国和流云国打起来外,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想及那份帝国密令,丘远山心头也掠过一丝阴霾。
若杨政死在刺杀任务中,那一切都烟消云散,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可没想到他还能活着回来。天下间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何况公主看来对那小子已经有了意思,身为皇戚的丘远山,是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平民与贵族之间,永远有无法逾越的鸿沟。
纵使杨政此人实在才华绝世,也只有牺牲掉他了。
丘远山瞬间就作下了决定,他快速的写下一封密函,叫来一名亲兵,将信交给他:“将信急送皇城,一刻不许停留。”
※※※
沧月都城,伊奇兰
“报……西线丘统领快信。”门外传来小吏的声音。
正在和王后下棋,被食杀了大龙,陷入僵局的沧月皇莫练玉闻声抬起头来,连忙将棋子扫乱:“不下了,不下了,处理公务要紧。”
王后嗔道:“陛下,你每次下棋都耍赖,现在正值冬伏期,边界战事早已停下,丘统领能有什么大事。”
自知理亏的莫练玉尴尬的一笑:“王后,这军国大事可不能耽误,信使,快进来。”
莫练玉撕开封了三层火漆的快信。
抖开信纸一看,脸色就遽变了一下。而越看下去,他的脸色变化愈丰富,有惊讶,有喜悦,看到最后,却是有些恼怒的神情,重重哼了一声。。
“怎么了?陛下!”见莫练玉发怒,王后在侧小心翼翼的问道。
莫练玉将羊皮信纸拍在桌上:“你自己看。”
王后拿起那信纸,扫了一眼,咦道:“左青子被杀了,这是好事呀……”
“你往下看。”莫练玉没好气道。
再看下去,她脸色也变了:“冰儿喜欢上一个奴隶士兵,怎么会?”
“丘远山还不敢骗我。”莫练玉冷哼道。
王后也有些生气了:“这孩子,怎么会这样。”
“还不是你宠着她,让她去什么照剑斋学了这么多年的剑术,回来连礼数都忘光了,堂堂沧月公主喜欢一个奴隶,传出去我沧月国脸往哪儿搁!”莫练玉越想越恼火,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吓了王后一大跳,王后也有些委屈,心道,没你同意,我就是想送她去学剑术去得了吗?现在全怪我头上了。
莫练玉还在气头上,这些话她是不敢说了,只能随口问了句:“那怎么办?”
“马上招冰儿回宫来,把她的什么蔷薇骑士团给我解散了,什么时候懂规矩了,再让她出宫。”
王后点头:“那奴隶呢?”
“杀!”莫练玉眼中掠过一道寒芒。
※※※
“父王要招我回都城,为什么?”莫冰云眉毛轻皱,望着丘远山。
“殿下,这是陛下的命令,你看。”
公主接过那张黄|色的羊皮卷,神色变幻,这确实是父王的密令无疑。
可是……
她的眼前又出现那个桀骜不驯的身影,那双黑色的眼睛,忍不住问道:“杨政他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丘远山不动声色的说着。
莫冰云的脸上失落神色一闪而逝,已经三个月了,杨政呀杨政,你到底是生是死。
久别多日,莫冰云才痛苦的发现,自己不但无法随着时间流逝忘记那个人,反而他的音容笑貌更加深刻清晰。
再看了一眼手中的密令。
莫冰云缓缓的闭起眼睛,片刻后她说道:“我知道了,丘叔叔,明天一早我就动身回伊奇兰。”
丘远山点点头,向外走去。
“等等!”
“还有什么吩咐,殿下。”
“杨政如果回来,请第一时间飞书通知我。”
丘远山的眼角抽动了一下,沉声道:“我知道了。”
※※※
“以后我就是伯爵大人了!哈哈哈……”踏足在沧月国的领土上,宇雷双手叉腰,仰天大笑。
“滴血十字”小队的成员,站在边界线上,用力呼吸着冰凉的空气,回首马其顿大裂谷和远处的悲伤荒原,脸上露出又激动又满足的神色:终于回来了!”
想不到会如此顺利,顺利得叫人难以置信。
出发前,所有都以为自己会身死他乡,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直到进入沧月国的领土,红石等人才真正相信自己完成任务回来了。想及出发前丘远山令人激动的话语:只要你们完成任务回来,全部晋升伯爵,册封帝国一等骑士!”
美好的前景唾手可得,怎能不令人激动兴奋。
“队长!”众人笑过之后,却发现此次刺杀最大的功臣杨政默然站在一边,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激动的神色。
“小政哥,你不高兴吗?”
杨政看了他们一眼,缓缓道:“你们不觉得事情太顺利了吗?”
见红石等人疑惑不已,他顿了顿,平静的笑了笑:“没什么,也许是我多心了。走吧。”
在马其顿边界行营短暂修整后。
他们坐在马车上跟随着一支百人小队向着西线大营前进。
杨政心头依然隐隐不安。
百人小队将他们夹在中间,名曰保护,可是从士兵们全副武装的行头和谨慎的眼神里,杨政嗅到一丝不安分的气息。
“喂,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宇雷探出头拉住坐在车前的一名士兵。
那士兵双手一颤,甚至下意识的将剑拔出了半截。
虽然他很快掩饰住了,但这些细小的动作全部落在了杨政眼里。
他心中疑云更重。
行程已经过半,杨政望着外面灰沉沉的天,他装作不在意的朝护送他们荷斯小队长说道:“我们休息一下吧。”
“很快就到了。”荷斯并没有下令停下马车。
“可是我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杨政语气淡淡的,神情却很肯定。
“滴血十字”小队都以杨政为尊,其他四人听到杨政说自己不太舒服,都站了起来,宇雷用力砸了砸车厢,吼道:“我们老大不舒服,停下,妈的。”
宇雷的话让四周士兵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杨政使了个眼色,红石马上拉住宇雷:“都是同军兄弟,别伤了和气,是吧,荷斯队长……”
红石语气虽低,但话语中明显包含着隐射威胁的意思。
荷斯来到车边,望着车里的杨政,面露难色:“男爵大人,上面说让我们尽快护送你们回去,已经准备了宴会给各位大人接风,你看……”
杨政想了想,截口道:“那帮我们准备马匹吧,我们都是粗人,车子坐不惯。”
宇雷在旁奚落:“是呀,是啊,坐了这么点路,ρi股都要颠散了,喂,我们把车子让给你们,马让我们骑,这总不过分吧。”
杨政一言不发,盯着荷斯。
他的眼神让荷斯感觉寒毛倒竖,想起军中的传闻,荷斯的手心冒出汗来,心中大骂自己的长官,八五八书房把这个倒霉任务交给自己。
“好……好吧!”
咬咬牙,他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滴血十字”小队五名成员骑上马,杨政在下车的间隙,悄悄在每个成员腰上拍了一下。
红石等人心头一跳,望向杨政,只是现在,连杨政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一路上,百人小队依然将他们包得紧紧的。
在离西线大营十里路左右时,大地微微震颤起来。
杨政单手握着“猎血”刀柄,目光沉冷的望着远处滚滚浓尘。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支上千人的荷装重甲骑士。
“这是怎么回事?”杨政猛的拉住荷斯,厉喝道。
荷斯差点被拽下马,他被杨政漆黑的眸子瞪着,感觉身体竟然不受控制,脱口道:“不管我的……”
“事”字还没说出口,荷斯就脸色惨白起来,他……他说了什么?
不等他明白过来,荷斯肚子上传来剧痛,杨政把猎血刀捅进了他的肚子。
同时回首大喝:“快跑,这些人是来杀我们的。”
红石等人又惊又怒,他们并不知道了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杨政的话肯定是对了。猝然间,“滴血十字”小队被杨政千锤百炼的战斗素质终于发挥了出来,在喊话的刹那,四把猎血刀相继出鞘,接着是四颗人头冲天而起。
杨政猛的将荷斯的尸体拽甩出去,撞翻了数人。
他用力在马股上击了一拳,吃痛的马长嘶一声,暴冲出去,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百人小队严密的夹守变得混乱不堪。
杨政左劈右砍,像一只暴怒的猛虎,许多士兵还未拔出武器,就被猎血刀切割成两段。
鲜血一路飙洒。
“滴血十字”小队奋力向外冲撞。
远处的千人重甲大队发现了异状,号角惊响,重甲骑士轰隆隆策马追来。
率领重甲骑士的一名军官惊骂起来:“***,那里是谁带的头,不是说稳住他们吗?”
另一名军官沉声道:“杨政奸猾似鬼,恐怕是被他看出点什么来了,还不快追,杀不了他们,统领会把我们脑袋拧下来!”
如果杨政能听到这两个人说话,他一定知道这两人是谁?
那声音,很熟悉,很熟悉……
第二集
第二章 猫捉老鼠
杨政拼命奔跑,直至奔进一小片灌木林中,再也支持不住,脚踩进一个小坑,整个重重的摔在地上,向前滚动。
听不到追兵的声音,暂时是安全的,可不代表已经脱离险境。
浑身上下犹如火灼,无数的伤口在向外冒着鲜血,半日前惨烈的撕杀犹在眼前。蒙寻为他挡住了流矢,却失去了生命,而刘若飞,红石,宇雷也四散奔逃,他们只有五个人,面对的却是近千的重甲骑兵。
除了逃命,根本没有更多的选择。
蒙寻已经死去,其他三人也下落不明,杨政遭到了最沉重的打击,千名狼牙军分出了大半来捕杀他,领头的就是德昆和威尔逊。
实在讽刺得要命。
他没有想到,自己刚刚为沧月国除掉最大的敌人,丘远山已经这么迫不及待要杀死他们。
杨政本来并不在乎那些奖赏,可是沧月国却做绝了,兔死狗烹,他杨政被彻底的出卖。
蒙寻临死前绝望的嘶吼:“小政哥,你快逃,将来为我报仇。”
犹在耳边响动,杨政看着中了数十箭的蒙寻冲向了重甲骑军,瞬间被黑色的洪流淹没……
那一刻,除了火山般爆发出来的仇恨,杨政已经没有别的情绪。
残存的理智让他拼尽了所有力气逃跑,他不能死,总有一天,他要为沧月国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倒在地上的杨政,口鼻里全是泥土和血腥气,天空中还下着小雨,这至少让杨政多了一分逃跑的希望,因为狼牙军派来的不但有骑兵,还有鼻子特别灵敏的猎犬。
急促的呼吸使肺中的空气似被抽空.一阵阵晕眩袭击着杨政的神经,已经杀了太多人,跑了太远的路,身上所有的暗器都用完了,猎血刀也断成了两截,没想到准备用来刺杀左青子的武器到头来却用在了杀“自己人”身上,这实在是极大的讽刺。
呼吸,深呼吸,杨政抵抗着汹涌而来的疲倦,以无比的毅力和意志支撑着。他不想被人像捉只猪那样子手到擒来,然后砍去头颅作为别人加官晋爵的猎物。
轻微的脚步声随着吹来的风送进耳里,还有恶犬的吠声,心中一震,杨政一撑身体,滚进路边的草丛。
伤口牵动,让他呲了呲牙。
太快了,杨政已经尽可能的用上了所有办法来迷惑敌人,可是他身上流着的血,还有他的气息,都给猎犬带去了线索。
两条腿是不可能跑得过四条腿的,偏偏,这里方圆百里,连大片点的树林都没有。
用力咬破舌尖,靠着疼痛激发的血气用力爬起来,踉跄着朝路边冲去,四周的草木愈来愈密,杨政用手中的断剑拼命的砍杀出一条道路。很快疲倦像巨兽蚕食着他仅剩的体力,支持的只是他强烈求生的意志,若非受过无比残酷的锻炼,早已躺了下来。当他从一堆密集的茅草堆钻出来时,忽地一脚踏空,原来是个斜坡的边缘,疲惫欲死的他哪还能留得住脚,人球般从坡顶直向下滚去,也不知压断了多少植物横枝,“噗咚”一声,最后掉进一个阴沟里。
好像是猎人捕捉猎物荒废的陷阱。
杨政摔得几乎失去意识。
胸口挂着的“芭比”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以前杨政陷入绝境的时候“芭比”总会给他一线希望,可是自从杀死左青子那一晚,“芭比”出现了异状,此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杨政咬住了断剑,拼命的爬出那个深坑。
猎犬的声音越来越响,仿佛索魂的恶鬼,不断的纠缠在杨政的身后。
望着眼前昏暗的天空下,渺无目的的前路,杨政突然觉得自己仿佛丧家之犬。
与生俱来的高傲,让这个念头一下子刺激了他的神经。
“既然逃跑已经成了一种奢望,那不如就轰轰烈烈的玩一场吧,我再也不愿做那不断逃跑的兔子,我也可以露出自己的獠牙,追杀者与被追杀者之间,原本就是一场勇敢者的游戏。”
将那逃跑的念头撇下后,杨政惊喜的发现,力气随的信心恢复到了体内。
他的身体内燃烧着强烈的斗志。
所有敢小看他杨政的人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杨政停下脚步,将身上沾满血的衣服脱下来,藏在一个灌木丛中,而他将路边一种拥有强烈刺激气味的野草根拔出来,挤出汁液在身上抹了个遍,压低身体向相反的方向潜伏过去。
当他藏身在一颗大树的枝桠上,等待片刻后,果然不远处的草丛被拨开了。
数名士兵手中牵着猎犬向他刚才藏衣服的灌木从大声的狂吠。
士兵们警惕的望着灌木丛,从身上摘下长弓,一起瞄准了那灌木丛。
杨政仔细的观察了四周,他已经逃出了很远,所以追过来的只有五个士兵,不由得信心大增。
德昆和威尔逊还是小看了他,尽避自己已浑身是伤,但是这种五人小分队,杨政有足够的信心拿下,只要他们再跨前几步。
“杨政,你逃不掉了,赶快出来。”几名士兵大喝,脚下的恶犬也毛发皆张,喉咙里发出凶残的呜呜声。
没有人应声,几名士兵互看一眼,同时射出手中利箭。
“嗖——嗖——”
五支利箭从不同角度钻进那堆灌木丛,足见狼牙军精锐平日的训练有素,只是普通士兵就拥有不错的实力和围剿敌人的经验。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杨政,拥有野兽般的直觉和现代特种兵的潜匿之道。
灌木丛没有任何动静,恶犬依然在咆哮,士兵们惊疑不已。
若那里真的有人,根本不可能躲过刚才的劲箭。
士兵们收回长弓,拔出铁剑,分三个方向绕向那堆灌木丛。杨政也在那一刻绷紧了神经,他的目中射出的光芒如同毒蛇窥伺着猎物,而那把杀死左青子的M9军刀已经紧紧的握在了手中。
五步,四步,三步……
“啊——”
一声惨叫,走在最前面的那名士兵首先摔下了陷坑。
那个猎人荒废的陷阱在杨政巧妙的布置下,果然骗倒了他们,其他几名士兵一下混乱起来,另两人赶快停下脚步,警惕的看着周围,还有两个则想去拉坑中的士兵。摔下去的士兵惨叫不断。
“该死的,下面有倒桩,他受伤了。”拉人的士兵大喊。
一个士兵已经冲到灌木丛里,用铁剑劈砍起来,很快的,杨政扔在那里做伪装的血衣也被发现了,士兵气得大叫:“妈的,被骗了,看来他早就逃掉了,故意做了个陷阱在这里。”
“别废话了,快把兰德拉上来,他流了很多血,快来帮忙。”其他几名士兵以为杨政已经离开,都放松了警惕。
杨政泥鳅一样的滑下树。从地上俭起一颗小石头,弹向那只恶犬。
“汪……汪……汪……”恶犬狂吠。
“叫你妈啊叫!”还在气头上的一名士兵用力一脚将恶犬踢到一边。
“呜……”恶犬灰溜溜的跑出了灌木丛。
好机会,杨政轻巧的弯腰潜伏过去,陷坑又湿又滑,又有一名士兵跳了下去,准备从下面将受伤的兰德推上来,上面留着的三名士兵,显然没有料到杨政还在这里,而且已经如同鬼魅般的靠近。
当靠近到五米的时候,杨政后腿一蹬,猛的发力,手中的M9军刀划过一道青光。掠过一名士兵后他迅速起脚踢在另一名士兵的ρi股上,那士兵惨叫一下,一个倒栽葱摔进陷坑,而此刻第一名士兵捂着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睛翻白,血从他指缝中涌出,整个人软倒在地上。
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陷坑上已只剩下一名士兵。
杨政微顿了顿,刚才这一猛的发力,又让他全身痛得要死,血齐齐涌出。
剩下那名士兵虽乱不慌,举起铁剑,而远处的恶犬也开始狂吠着跑来。
一人一狗扑向杨政。
铁剑从杨政鼻前划过,杨政急退,M9用力一抛,钉进了恶犬的眼睛。他向后翻滚,随手就拾起被杀士兵遗落的铁剑。士兵已经冲了过来,挥剑急斩,“叮”的一声,沉猛的大力让杨政的手颤了颤。
连日的厮杀已经耗光了杨政的体力,若在平时,杨政早就一剑砍翻了他。
那士兵似看出杨政已是强弩之末,眼中掠过一丝惊喜,杨政的头颅至少值一个伯爵勋位。杀了他就发了!
他大喝一声,连砍数刀。
杨政愈感吃力,被他逼得连连向后退。
“妈了个巴的!”虎落平阳,被一个小兵杀得毫无还手之力,杨政郁卒。
他随手就放开了铁剑,肩上顿时被划了一剑,可这时候他起脚踢了出去,正中士兵下阴,“嗷”的一声,士兵痛得跪倒在地,杨政捡起铁剑一刀砍掉了他的脑袋,温热的鲜血溅了杨政一脸。
“FCUK!”杨政狠狠骂了一句。
远处传来一声低呼,杨政望去,一名士兵已经快爬出陷坑,刚好看到杨政砍飞同伴头颅的一幕。
杨政杀气腾腾的走过去。
那士兵见杨政提着铁剑走过来,吓得心胆俱寒,又想及杨政在军营魔鬼训练时的一幕,手一松就摔回了陷坑,连连后退。
陷坑下有一名士兵已经被倒桩刺死了,只剩两名惊恐的望着杨政。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向光明之神格威鲁发誓,绝不说出你的下落。”一名士兵哆嗦着求饶。
杨政抛下铁剑,两士兵以为小命得留,脸上都是一松。
杨政却弯腰拾起士兵遗落的长弓,弯弓搭箭,快速的射出两箭。
一切归于沉寂。
在确信四周再没有追兵时,杨政从一具尸体的怀里掏出一瓶金创药,在身上抹了一遍,又扒下尸体的衣服皮甲穿在身上,背起长弓,将三桶羽箭都搭在身上,捡回M9军刀。然后清除掉血迹,将所有尸体都扔进那个陷坑里,用茅草覆盖住。
做完这一切,杨政拨开灌木丛,快速的闪了进去。
……
天空中的雨夹雪,下得更急了。
原本泥泞的路变成寸步难行,六骑从远方沿着道路飞快的跑来,他们全身都穿着黑铁盔甲,手里是重长枪,背上负着劲弓,腰上挽着铁剑,全副武装。
“的的的”的马蹄声在这个空寂的荒野里显得更加急促。
路过一片一人多高的灌木林时,突的一支劲箭划过长空,如同流星般瞬间跨越了百米距离,为首的一名骑士还来不及挥挡,整个人已经倒飞马下,在他仅仅两寸宽的全覆盖头盔眼眶处,已经Сhā入了一支羽箭,血从头盔缝隙里渗出,很快流了一地。
马惊长嘶,几名骑士同时拉住马僵,刚才那诡异绝伦的一箭震撼了他们的人心。
尽避他们是西线大营最高级别的重装骑士,也有些心胆俱裂的感觉。
“嗖——”又是一声,又一名骑士连哼都没哼一声倒下。
“在那里!”这次总算有人看清了箭支飞来的方向,剩下四名骑士,拔出铁剑,抛下长枪策马朝路边的一个小丘狂冲。
小丘上是一片灌木,中间是一颗水桶粗细的大树,利箭一支接着一支从灌木丛里飞出,几名骑士用铁剑挥档,然而弓箭的角度和速度都实在太诡异和迅速了。而且越骑得近,弓箭射来的力道就越强劲。
他们这才发现,为了提高行动力,没有带盾牌出来是多么愚蠢的选择。
“啊”的一声惨叫,又有一名骑士被射翻。
这时候距离已经只有数十米,剩下三名骑士军衔最高的大喊:“下马,射箭!”
三人赶紧跳下马,从背上解下长弓,朝那片灌木林射箭。
他们一开始射箭,灌木林里就没了一点生息,弓箭也没有再射出来。
射了有半壶箭,还是那名骑士举起手:“停!”
三个人躲在马匹背后观察了片刻,领头骑士挥一挥手。三个人小心翼翼的朝小丘上摸去,对于近战,再没有谁比重装战士更有强大的信心,不要说战斗的技巧,只是他们身上数十斤重的铠甲已经可以抵挡大部分攻击。
灌木被劈开,三名骑士的行动虽然笨拙,却步步坚实,向三个小堡垒般向小丘顶端推近。
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那棵原本最坚实高大的树木竟然翻倒下来。
三人哇哇叫着向侧闪避,但已经来不及,那树木的枝干繁茂,压下来就如同一座小山,一瞬间,三人尽被大树压倒。
断裂的树桩背后现出一个人影来,赫然正是杨政。
他手中拿着长弓,脚下还扔着几把已经砍卷了花的铁剑,为了把这棵树砍得将断未断,他用了一个小时。
树干下传来惨叫,几名骑士身上穿着重盔甲,虽然被压惨,却没有死绝。杨政沿着树干找下去,一刀一个,将骑士的脑袋砍下来。
拎着六个脑袋的他走下小丘,他将每个脑袋都挂在一匹马上,每挂一个,就用鲜血在马上标出一个数字。
“64”“65”……“69”
杨政划下最后一个“9”字,在马ρi股上刺了一剑,马长嘶一声,向着远方绝尘而去……
※※※
丘远山面目阴翳的望着面前的几个脑袋。
在他身前不远处,德昆低着头,冷汗矜矜。
“69个,才两天,69个人死了,还有14个重装骑士,呵呵……”丘远山气极反笑。
“大人,我已布下天罗地网……”
“闭嘴!”丘远山拿剑用力横扫,几个头颅四散滚到地上,暴喝:“你少给我扯那么多没用的废话,老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给你三天时间,你要再抓不住他,就给这些死去的士兵陪葬,滚,快滚。”
德昆骇得连滚带爬赶紧跑出大军帐。
丘远山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久才平静下来。他不是为了士兵的死亡而气恼,而是杨政,这几日夜里,丘远山经常从噩梦中惊醒,他感觉得到,黑夜里,总有一双眼睛在冷冷的窥伺着他。
不断的有马匹带着主人的头颅回到军营,一个一个增加的死亡数字压得丘远山有些透不过气来。
想到左青子也死在杨政手上,他就感觉到一丝颤栗。
杨政一天不死,他就一日不得心安。
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应该再等两天,等杨政回到军营,再设计杀了他。
自己心还是太心急了些呀,明知道他很难缠,却在半路狙杀他,白白丧失了杀掉他最好的机会。丘远山缓缓闭上眼睛,双拳却攥得更紧了。
德昆一脸阴沉的走回自己的军帐。
“大人,怎么样?”威尔逊迎上来。
“什么怎么样?你他妈怎么办事的,给你这么多兵还杀不死一个杨政。”德昆破口大骂,刚才在丘远山那里受的气全发泄在威尔逊身上。
威尔逊暗暗忍受,心中虽怒极,却只能装出笑脸。
德昆骂了一通,看到威尔逊默然的样子更是恼怒,一脚踢到他腿上:“你倒是说句话呀,统领大人下了死命令,三天之内抓不到杨政,我和你都得死。”
威尔逊惊颤道:“这事岂有那么容易,杨政此人太狡猾了。”
“我X你妈,给你1000个人,却被他杀了69个人,你连根毛都没碰到,你还有脸在这里说他狡猾,***养个饭桶都比你有用。”德昆简直要被气笑了。
“你给我亲自带队去追,抓不到他老子先砍了你。”
“别,别,德昆大人,我有办法的,我有办法的,”威尔逊听到要让他亲自去抓杨政,顿时比见了鬼还紧张,他的独眼闪烁了几下,突然阴阴一笑:“德昆大人,有办法了!”
第二集
第三章 一线希望
在大裂谷附近的一条小河边,杨政烤着一只野兔。
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的自愈能力本身就超强,还有药物的辅助,看起来很严重的伤口没到两天就愈合了。
兔子肉变得金黄酥脆。
杨政撕下一条兔腿,放到嘴巴里大嚼起来,每天和丘远山派来的追捕者斗智斗力,其实是很消耗精力的,可是杨政却吃得好,睡得好,一点都没有处在危险中的自觉。甚至半个星期下来,连蒙寻的仇恨也淡了。
他每天这么拼命的杀死那些追捕者,与其说是想要给蒙寻报仇,还不如说是自己在寻求刺激。
杨政天生就是这么个爱冒险的人,他体内的血液充满了沸腾的欲望,以至于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何喜欢游走在死亡与生存之间的刺激。
或许,他这种不安分的性格才注定了现在这种局面吧。
细细想来,其实在死亡营里也并非完全没有逃脱的机会,而杀死左青子以后,更是大可一走了之。
可是他却在冥冥之中选择了更难走的路,甚至他现在也在怀疑自己若还在地球,会否真的和小颜结婚后就老实下来,也许并不像自己口头上一直说的那么确定。
杨政这样想着,还真的觉得自己有点变态了。
不应该呀,他看看自己的手,又凑到河边,凿开一块冰面,看看自己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不可否认,杨政安静下来的样子还是很有男人味的,他的容貌算不上英俊,但是高挺笔直的鼻梁、浑圆的颧骨、国字形的脸庞,棱角分明的嘴巴,还有时刻都熠熠有神的眼睛,确实拥有吸引女人的特质。
也许是杀的人太多了,他的眼睛里总是会出现一种泛入骨髓的冷。
他扔下兔肉,用手掬起些冰冷的河水往脸上泼,冷冽的河水刺激着他的脸颊神经,刚刚那些奇怪的念头一扫而空。
看来丘远山是学聪明了,再不派那种十人以下的小分队搜索自己,这几天明显没有那种落单的敌人。杨政并不知道,实施搜索计划的是他的老仇人德昆和威尔逊。而他们也发觉,要和杨政打游击,简直愚蠢之极。
唯一的办法,就是封锁住所有路口,让杨政自己撞上门来,西线附近地广人稀,为了防止别国大军突袭,都是采取坚壁清野的策略。
此正值寒东,雪封千里,德昆不信,杨政能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熬下去,他一定会突围的。
而且他确信,杨政不敢往沧月国内走,那无异于肉上毡板。
事实上,他猜对了。
杨政准备逃出沧月国,而唯一的一条路,就是他曾经走过的刺杀之路,他只有穿过大裂谷先去流云国。
杨政向西北方走了数十里地,终于到达了靠近马其顿大裂谷的边界,马其顿大裂谷是三不管地带,那里靠近悲伤荒原的一面,马贼横行,靠近沧月国这边,则常年有沧月国的军队驻扎,不过人数并不多,约莫就一个中队500人左右。
然而杨政今日一摸到此处,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伏在草丛,细察敌人的营帐。
他发现一条长长的栅栏条沿着路向两边曼延,封锁了所有能逃跑的路线,而粗略的扫了一下军帐数目,杨政就确信驻扎在此的军队至少有一个偏营两千人,天,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要摸摸自己的脸颊,确信自己是否看错。
这么多人,为了抓自己?
丘远山还真是下了大手笔呀。
最头痛是士兵们把附近一带能提供遮掩的灌木全砍棹了,又沿着栅栏在向着沧月的方向挖了数尺长的陷坑,通道处均有人把守。
他杨政若想逃离升天,除非躲避过那些摔下去可能就没命的陷坑,还要穿过栅栏,在这期间,可能有两千名磨刀霍霍的士兵要把他剁了下酒。一想到这里,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杨政都觉得事情真是大条了。
杨政虽然不惧死亡,可并不代表他喜欢死。
他可没有死亡的觉悟,特别是一想到自己被利用,他的心里就腾然冒出一股屈辱的火焰。狡兔死,走狗烹,他不是没有想到,只是当初看见公主的眼睛时,他觉得这女人应该对自己下不了手。别忘了杨政对付女人的手段,他在地球时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想不到这次失策了。
***,女人这善变的东西,果然不能玩过火,杨政决定以后面对这世界的女人要小心些。
没有人可以这样对待他,敢这样对他的人自己就先要有死亡的觉悟。
杨政正准备离开再想办法。
远处军营一阵骚动,几声长嘶之后,杨政看到军营里冲出来几匹马。
而在马的背后拖着几个模糊的物体,几匹马在雪泥夹杂的路上飞驰着,后面那些物体被几匹马拉着在雪地里拖动。
杨政只看了几看,嘴唇差点咬出血来。
那些黑糊糊的东西明显是几个人。
虽然看不清楚拖着的是谁,可是头一个骑士手里提着的东西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蒙寻的脑袋。
一股血气直冲杨政的脑袋。
杨政猛的闭上眼睛,冷静,冷静。他拿出M9在手臂上划了一刀。
鲜血的味道让他精神一凛。
杨政你不是神,他们是故意的,你若还看不出来,你也不配活在这世上了。
那一瞬间,杨政觉得自己微微失神,他知道自己也许要让蒙寻失望了,可是心中还是无法压抑的产生了一种哀伤的情绪。
杨政就那么漠然的看着一群士兵来回的拖动那些人,为首的一个士兵用一根重长枪刺起蒙寻的脑袋,高高的举着,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时而哈哈狂笑着。
在最初一刹那的怒火后,杨政彻底的冷了下来。
他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事实上每一次他看起来冲动的举止,都是做过了精细的计算的,在没有很大把握的情况下,他通常不会轻举妄动。
但这也并不代表他一定要在事情完全掌握的情况下才会动手,人算不如天算,任何看起来毫无纰漏的算计实际上都有失败的可能。何况杨政身体里本来就流着冒险者的血液,有时候为了某些事情成功,他是必须做出一些危险的抉择的。
他退了回去,正如他现在心里计算的一样,想闯过这道防线的概率太小了,这种险除非万不得已,他不能冒。
杨政奔跑在空旷的荒野里,他的脚步坚实稳定,身姿轻灵,如同青烟一样掠过无数的小河,山丘。
西线的地域宽广,丘远山也只能派人在一些交通要道驻守,而无法派出更多的人手做大规模的搜寻,因为前几天的近百名士兵的死亡已经告诫了他们,杨政是多么狡猾凶残的一只野狼,地毯似的搜索只会让士兵们白白丧命。
看着被敲开冰面的冰湖,杨政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这已是最后一条离开沧月国势力的路,想不到湖面厚达一尺的冰面也被沧月军敲碎了,而要在这冰天雪地里泅过千米距离的湖面,杨政自问承受不住那刻骨的寒冷。
所有道路都有大军把守,除非向沧月国内地走,可那无异送死,杨政曾偷偷潜到乱云间附近,城门上早就贴满了他的画像。
杨政的黑发黑睛是如此的明显,要想瞒过大军简直难比登天。
算来算去,只有从大裂谷那边逃走。
两千人的偏营,怎么办?
杨政已走投无路,上天逼他要冒这个险。
黄昏时分,天色黑沉沉的,雨雪夹杂的天气,今日的风特别的大。营地内的活动亦静寂了下来,躲在大裂谷附近一堆草丛中的杨政窥视着军营。
远处高塔上的风灯在摇摇晃晃,在如此昏黑的天气下,风灯的光线暗淡到了极点。
就在风灯那尺许方圆的光芒下,笼罩着蒙寻的头颅。
高高的挂在那里,风雪早已经将脑袋风化得一塌糊涂。
杨政时而注视着营地内的情况,时而抬头看一下那颗脑袋,他的眼神内看不出任何的波动,没有悲伤,没有惶急,只有当有些困了的时候,他会抓起身边的一把雪塞进嘴巴里,其他时间他都如同一块石头般,纹丝不动。
天越来越黑了,夜晚终会来临,那亦是杨政准备行动的时刻。
面对如此艰难的危险,甚至只有十分之一活命的机会。
却有一股说不清的快意滋生在杨政的心里。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普通人面临这九死一生的境地会恐慌,会绝望,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刻该干什么。
然而杨政却不同,此刻的他头脑清晰,将任何的可能性都在自己的脑海里过滤一遍。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微微兴奋,那是做任何事情最完美的状态,所以杨政觉得如果自己在这种状况下依然逃不出这层层罗网,那死亡亦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候,远方的官道上突然出现了一些人马声。
杨政抬眼望去,他的目力极好,即使在如此昏暗的情况下依然看清了,那是粮草输送队伍。
天助我也。
杨政暗叫一声,实在没有比这时候来得更及时的了。
他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活动一下手脚,开始沿着路边的灌木丛向那支后勤队伍匍匐前行。
粮草辎重队约莫有三,四百人,加上车马,延伸了上百米的队伍,由于此刻的天已经相当黑了,而且如此风雪弥漫的夜晚,所有负责押送的粮草的后勤士兵都耷拉着脑袋,缩着身体,一点精神都没有,对他们来说,到达目的地能休息上片刻已是最幸福的事情。
高远走在队伍的后半段,寒风迎面扑来,钻进他漏风的衣领里,让其使劲缩了缩脖子,咒骂了一句:“该死的天气。”然后掏出腰带上的一个小酒壶,使劲的往嘴里灌了一口,劣质烧酒呛人的辣味使他咳嗽了两下,不过胃里翻腾起的一股暖意还是让他幸福的打了个酒嗝。
看来自己还真是英明,知道这天气送粮草是多么该死的活计。
高远自鸣得意的哼了两下。
可惜没走出几步,高远就觉得自己下腹一阵坠胀,妈的,酒喝多了,尿急。
他和身边一名士兵说了一句,那士兵嘿嘿大笑:“高远,你小心等会冷风一吹,小鸟变冰雕。”
“去你妈的。”高远呸的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捂着档部走向路边的灌木丛。
他已经处在队伍的后半段,所以等他找到一处相对风小点的灌木丛中,解开裤带时,队伍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高远掏了半天,小鸟露出裤裆时,他打了个哆嗦,还真***冷啊,高远觉得如果自己再多露一会,小鸟真要变成冰雕了。
他越这么想,尿就越出不来。
正当他低头想看看时,忽觉脖子上一凉,紧接着他感觉下面也缩了缩,一股激流喷涌而出。
高远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昏沉。
就在他一头栽倒在地上前,他似乎听到了一个男人的低骂声:“去你妈的,死了还会尿失禁,什么玩意!”
第二集
第四章 生死约
杨政换上高远的衣服,用皮盔将自己的脑袋严严实实包裹起来。一头扎进风中,雪雨迎面拍来,凛冽的寒风可以让别人感觉到刺骨,但在杨政,他体内熊熊燃烧着战斗的火焰,即便这恶劣的天气,亦不能让他有丝毫的退却。
追赶上前面的辎重队,杨政落在最后,寒冷的天气让任何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欲望,这让杨政省去了一个大麻烦。
跟着这支沉默的队伍一直到了马其顿大裂谷的驻军军营。
门开,在驻军士兵的吆喝下,杨政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混进了军营。
“这鬼天气,真***冷啊!”几个从帐篷里冲出来士兵咒骂着,又冲这群后勤士兵大喊:“快点,妈的,老子还要回去睡觉。”
驻守这里的都是精锐狼牙军,比后勤士兵高了几个军阶,所以喝骂起来毫不留情面。
后勤士兵虽忿,却也不敢出言反驳,只能默默忍受着屈辱,加快手脚的动作,因为他们也想快些将粮草搬运完然后去休息。在这种忙乱的情绪下,高远的失踪并没有引起士兵们的注意,亦不会有人怀疑杨政的身份。
一路上,杨政用眼角打量着军营,记住每一个可以躲避的地点还有可能出逃的路线。
这种观察能力早就在他长年的考古生涯里锻炼了出来,所以很快的,他就掌握了营地的大致分布情况,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机会。
粮草搬运到了辎重营,让杨政有些欣喜的是,在辎重营内存放着七,八桶燃油。在如此寒冷的季节,火料显然是少不了的,但杨政没想到这么多燃油会摆放在如此明显的地方,这里的营官绝对是个蠢材。
燃油的出现,让杨政成功逃脱的机会多了几分。
在帮运粮草的时候,他已经在默默的盘算,等粮草全部卸入辎重营后,天已经全黑,风雪使营地内的灯光都微弱到了极点,天时地利,杨政都已具备。
放下粮草后,一群后勤士兵就被赶出了辎重营,在这里把守的是四个普通狼军。他们将营门锁上,便吆喝着让后勤士兵去马厩旁的一些破落帐篷将就一夜,明早赶回西线大本营去。
虽对这样的安排极不满意,但后勤兵们知道抗议可能遭来更多的棱辱,只能一边小声咒骂着一边走向辎重营附近的马厩。
等后勤兵全部入帐篷后,杨政借口上茅厕向辎重营那边摸去。
杨政选择这样一个恶劣的天气是有道理的,在风雪夹杂天色又暗的环境下,既使不时的有巡逻兵在营地内走动,他也有七分把握不被人发现。
靠近马厩后,他竟发现只有两名士兵在那里,而一名士兵还在打盹。
快速的潜伏过去,杨政从后面捂住那名懒洋洋站着的士兵嘴巴,M9以闪电般的速度在士兵的脖子上滑过,士兵抖了抖,很快就断了气。
论到暗杀,杨政绝对是把好手,睡着的士兵亦在睡梦中见了冥王。
这一切都毫无声息的发生,没有人会注意马厩营的护卫已经死绝。
杨政换上马厩护卫的衣服后,走进马栏里,将一个个马栏都卸出,然后偷偷将那些马的缰绳全部割断,做完这一切,他才闪出马厩,向附近的辎重营走去。
辎重营的四名士兵分两两一组,一组在外,一组在内,隔几个小时换班。
所以杨政走到辎重营前面时,守在外面的只有两士兵。不过他们可比马厩护卫敬业多了,两人都站得笔挺。
杨政走上前去,恰好站于门口灯光照不到阴影处,喊了一声:“口令!”
因为光线实在不好,杨政又身穿着狼军军服,而狼军军服和精锐狼牙军军服在黑夜里根本难辩区别。
两名士兵以为来了长官,连忙道:“蓝梦之海。”
杨政鼻子里冷哼出一声,本来应该他接口令的下半句,然而他却道:“你们两个下来帮我搬下东西。”
狼牙军是丘远山的近卫军,在西线大营地位尊崇,平日里就傲慢得很,两狼军士兵不虞有诈,一起放下手中长枪走了下来,杨政略侧过头向黑暗里走了两步。等两名士兵走到他身边,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并不是狼牙军军服,准备张口叱骂时。
杨政已抓住两人脑袋,用力一磕,两士兵哼都没哼一声,晕倒在地上。
迅速在他们脖子上补了两刀,杨政将两具尸体拖到角落处,用雪将血迹覆盖,又从一名士兵的腰上解下钥匙。
一脸沉稳的走向辎重营门口,听力灵敏的他侧在门板上倾听片刻,便听到里面传来若有似无的鼾声。
他打开门,轻轻推了进去。
两名士兵还在睡梦中,杨政将靠近门的一名士兵杀死后,走向另一名士兵,厉喝一声:“蓝梦之海。”
那士兵在睡梦中一个激灵,人还没清醒,就腾的站起来:“沧月天下!”
终于把口令搞到手了,杨政手中的M9一刻不停,血光乍起,那名士兵也软倒在地上。
在辎重营里,左边摆放着火油,中间摆放着盔甲,右侧则是兵器,还有粮草则是放在后仓。
杨政在盔甲里面找到了一套狼牙军的上等皮甲,迅速将身上的狼军皮甲换下后,他又挑了把趁手的武器,然后将那些火油全部摆放到门口,顺手合上门,大摇大摆的向外面走去。
出了辎重营,杨政向来路走去,刚才他从大营门进来,已经大致掌握了大营内的情形,但仍有许多不明之处。
所以趁着这个时候他要再仔细的观察一遍,因为任何可能的失误都可能带来惨败身亡的结局,以杨政大胆而又充满谨慎的个性,不可能盲目的向外闯去。
夜色给了杨政最好的掩护,他不断的在营地内走动着。
不多时,杨政走到了营地中央,发觉这里的营帐大了许多,巡逻的士兵也多了起来,而且都是精锐的狼牙军。
杨政一走近,就有一队狼牙巡逻兵走了过来,他们一看到杨政身上的狼牙军服,脸色缓了缓,目光依然落在杨政身上,一个小队长级别的士兵沉声道:“蓝梦之海!”
“沧月天下!”杨政迅速的接上。
口令吻合,巡逻兵们完全放心下来。巡逻队长随口道:“这么冷的天还跑出来做什么,还不快回营睡觉,等会换班有你好受。”
杨政恩了一声,就往里面走去。
“你往那边去做什么,那是主军帐。”
杨政心下一惊,急迫之下随口胡诌道:“哦,是长官让我过来一下。”
“长官?妈的,就那货?”那个队长鄙夷的朝主军帐看了一眼,小声的啐骂了一句,不过他好像并不在意杨政说什么,而是随意的挥挥手:“你去吧。”
杨政有些疑惑,狼牙军治军严谨,绝没有士兵敢在私下议论长官的是非,更何况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在手下面前奚落上级。若是让长官听到,说不定当下就砍了。
心中虽疑,杨政脚步不停,快速的向大军帐走去。
靠近大军帐,巡逻兵反而少了,何况现在的天气,目力极好的杨政能见度也只在五米开外,大军帐门口倒是守着两个士兵,远处应该还有巡逻的,可不知怎么的,杨政一路上发现不少兵器,人却没有一个。
大军帐的防守简直差到了极点。
杨政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里的长官到底是谁,如此不得人心,而且士兵竟敢擅离职守,简直不把长官放在眼里,这***也忒奇特了。
杨政绕到大军帐后面,掏出M9,小心翼翼的在军帐的一个小角里切割起来,大军帐用的皮料十分坚韧,尽避杨政的M9军刀锋利无比,也费了好大的劲才切出一条缝,他将左眼凑进那小缝,往里一瞧,整个人就猛的僵住了。
“是这货!”杨政暗自咬了咬牙。
原来这所谓的长官便是威尔逊,难怪刚才那些狼牙军对“长官”如此不屑一顾,狼牙军是什么人,是丘远山的亲卫军那,里面有不少人甚至有微薄的贵族血统,而威尔逊不过是个死亡营出来的囚犯,在蓝风这块十分注重阶级观念的大陆,难怪那些狼牙军士兵愤愤不平了。
威尔逊睡得很安稳,这厮大约也总料不到杨政能闯进大营深处里来。
在他的概念里,杨政再强,也不过是条四处逃窜的丧家之犬,自己不派兵去追已是他的万幸,他还能翻天不成。
一旦人自我感觉良好起来,警惕心也就大大降低了。
杨政本来是不想多生是非,只是……他看到了威尔逊。
人有时候是必须要做出一些抉择的。杨政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相反,他一直认为自己够冷血,能人所不能。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感情,在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蒙寻憨厚的笑容和义无返顾冲向狼牙军的身影。
他想起来了士兵用铁枪刺起蒙寻脑袋哈哈狂笑的场景。
杨政觉得自己眼眶微微湿润了。
在略微权衡了一下后,他决定行动,那条小缝在M9的锋刃下越割越大,每加长一段距离,杨政就会谨慎的看一眼帐篷内的情形。威尔逊显然料不到一把死神之剑已经向他靠近,他依然在酣睡。
威尔逊此刻正在做梦,他梦到了杨政像死狗一样躺在他的脚下……
他还梦到了漂亮的莫冰云公主,被他抱在怀里,看着他将杨政踩在脚下,用剑一点点将他身上的肉割下来。
威尔逊得意的狂笑起来,人生得意,不过如此。
笑着笑着他就觉得自己仿佛喘不过气来了,眼前的画面变得越来越模糊……眼睛一花,他看到了一张在梦中才能见到的脸,但那绝不是三公主的,而是杨政狞笑的脸。
这种巨大的反差查点让威尔逊昏厥过去,可是强烈的恐惧感紧紧攫住了他的心。
而且喉咙上憋闷的感觉让他整张脸变成了紫色,杨政举起M9,冷冷的说了一句:“我放开手,如果你敢喊一句,我会把刀从你这里送进你的脑袋里。”
威尔逊眼前一晃,M9的剑尖已经到了他仅剩的左眼球0.01公分处。
锋刃上的血腥味呛鼻如浆。
随即杨政放开了手,威尔逊的胸膛剧烈起伏起来,气管里发出类似破伤风病人的急促呼吸声。
他不敢喊,杨政的凶残他早已领教。
而他也发现自己的处境,全身都被捆了起来。
刚才在梦中他还将杨政踩在脚下,然而残酷的现实的告诉他,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你……怎么进来的?”威尔逊喘息着发出嘶哑的声音。
这里是营地主军帐,他确信无疑,只是……杨政怎会出现在这里,若不是那把匕首的锋锐散发出的冷气让他不寒而栗,他绝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杨政狞声道:“你们将蒙寻的脑袋挂起来,不就是想引我来吗?现在我来了!”
说完这句话,杨政突然捂住威尔逊的嘴巴,鱼肠一划,威尔逊整个人身体猛抖,他的右耳已经斜飞了出去。
“任何得罪我的人,我都会让他生不如死!我会将你的肉一点点割下来,流尽每一滴鲜血……”杨政的声音变得毫无感情,他望着威尔逊的目光仿佛他已是一堆死物,鱼肠又一削,威尔逊的左耳已经飞落到地面。
“呜……呜……”威尔逊拼命的挣扎着,他的眼睛使劲的眨着。
“看来你有话要和我说。”杨政淡淡道,他一点都不惊讶。
威尔逊死命的点头。
杨政放开了手,他不怕威尔逊喊,因为他太了解这个人了。
“杨政,这一切都是德昆让我干的呀,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都是被逼的。”威尔逊痛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喊出来。
“你只是要和我说这些吗……”杨政将鱼肠放在威尔逊的脖子上,很缓慢很缓慢的摩娑着,那种离死亡如此之近的感觉绝对会叫一个人崩溃。
果然威尔逊随着鱼肠每一次摩擦,目光越来越恐慌,他连忙道:“我有更重要的事,红石和刘若飞被我们抓住关了起来。”
杨政手一沉,眼中陡然射出精光。
“关在哪?”
“就在这个营地里。”威尔逊再不敢说半句谎言,他已经受够了这种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感觉。
“那么你知道如何找到他们了?”
威尔逊连忙点头。
“很好,很好。”杨政拍拍威尔逊的脸颊:“你很聪明,聪明的人一般都活得够久,现在你一切都听我的吩咐,明白吗?”
杨政淡笑着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威尔逊觉得一股麻意从脊椎股尾弥漫上来。
…………
杨政站在帐篷门边,朝威尔逊挥了挥手。
威尔逊连忙喊了一声:“伦特,伦特你进来一下。”
外面一阵骚动,门帘被掀开,一名士兵懒洋洋的道:“长官,什么事啊。”
他看到威尔逊躺在床上,就向里面走了两步,门帘刚被放下,伦特就发觉自己的嘴巴被一只手捂住了,紧接着脖子上一下刺痛,眼前就涌来无尽的黑暗……
杨政将伦特的尸体拖到一边,重新走回帐篷门边,朝威尔逊再次挥了下手。
…………
望着倒在脚下的两具守卫尸体,威尔逊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杨政拔出铁剑,用力一挥,削断了威尔逊身上的绳索,然后将挂在一边的大队长盔甲扔给他,寒声道:“快穿上盔甲,当然你也可以试着喊人,或者反抗。”
威尔逊不敢多说,他的耳朵上刚敷上了些金创药,穿上盔甲,带上头盔后。
他苦着脸向杨政道:“他们就关在地窖里,这一切都是德昆的主意,若非要阻止他们逃跑,我们也不会这么做……”
杨政却听出了话语中潜藏的一些更深层次的意味,心不由得一沉。
威尔逊带着他向外面走去,杨政落后威尔逊半个身位,M9顶在他的腰部,只要威尔逊稍有异动,杨政有把握在第一时间秒杀他。
一路上在营地里走过,威尔逊终于发现自己的主军帐附近的站岗士兵已全部擅离职守,他这才明白杨政为何轻易就闯入了戒备森严的主军帐,不由得暗骂阳奉阴违的狼牙军,若自己能够活着,绝不放过这些士兵。
地窖竟就在马厩附近,从主军帐到马厩数百米的距离,杨政只碰到了一支巡逻队。
在威尔逊的“掩护”下,当然轻易通过。
地窖的路口在一间木房内,外面守着两名士兵。
“长官!”守在这里的狼牙军士兵看到威尔逊,懒洋洋的叫了声。
威尔逊的眼睛滚动了一下,杨政阴暗的声音却在这时候森森响起:“你耍下花样试试。”
感觉到腰部的尖锐又深入了几分,威尔逊连忙道:“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长官,这不好吧,上头交代我们要严加看守的。”
“X你妈的,老子让你们休息,还那么多废话,这么喜欢站岗,明天开始接下来一个月都你们站好了,也别换班了。”威尔逊本来心头恼火狼牙军的擅离职守,又见他们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顿时破口大骂。
两士兵面面相觑,毕竟威尔逊是这里名义上的最高长官,两人也不再多说了,收起兵器向外走去。
打开木门,杨政注意到周围已经没人,一把将威尔逊推了进去,迅速合上门,又从后面将门扛住。
在木房里堆满了柴草,蛛网遍结,威尔逊将一堆柴草移开,露出一块石板,石板上是一把铁制大锁。
打开锁,掀开石板,露出一个米许方圆的大洞,一排石阶延伸下去,杨政抽出铁剑指着威尔逊,朝那个洞努努嘴:“你先下去。”
…………
望着眼前凄惨景象,杨政潸然泪下。
他指着面前两个不成|人形的男人,握剑的手都颤抖起来,眼睛里布满血丝,低低咆哮起来:“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人,啊?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人……”
威尔逊突然发觉自己做错了一件事,他已经把自己逼到绝境。
“这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都是德昆,是他!”威尔逊不断的后退,他被杨政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惊人杀气震慑。
惊恐的转身向台阶上跑去。
杨政猛的上前,手中铁剑用力削去,血“噗嗤”喷涌,威尔逊只觉自己身下一轻,整个人已经倒在地上,同时,剧烈的疼痛从下身传来,他低头一看,顿时惊骇欲绝,他的两条大腿已经被杨政生生斩断。
惨叫还未发出,杨政已经上前,两手一抓他的下颚,用力一拧,将他下巴卸下。
顿时,威尔逊只能发出“嗬嗬”的惨嘶声,痛得不住在地上打滚。
杨政一脚将他踢到一边,虎目含泪走到两个用铁链穿过锁骨挂在刑架上的男人面前。如果这还可称得上“人”的话,杨政抚开他们身上破烂的衣服,一条条深可见骨的伤口,红石的胸口完全烂了,甚至透过烂到流脓的伤口,可以看得见心脏在微微颤动,手掌脚掌已经被切断。刘若飞的身上钉着无数拇指粗的铁钉,关节全部扭曲着,不知忍受了多少残酷的折磨。
“红石……刘若飞……红石……刘若飞……”杨政一声声的呼唤着。
两“人”已经失去了意识,若不是他们口鼻里尚喷出一丝薄弱的气息,杨政几乎以为他们已经死去。
“起来啊……你们两个,快起来。”杨政猛的一拳砸在墙上,想摇醒他们,却又不敢下手。
自出生以来,杨政从未试过如此沮丧和悲伤,即便他一个人被抛落在这异世界,他也仅有片刻的彷徨,却没有深切的悲伤。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有这种感情,他以为悲伤是一个男人的弱点。
一个真正的猛男,可以直面惨淡的人生,可以正视淋漓的鲜血。但知道归知道,想不到今天竟然以这样凄惨的方式去深刻的体会。
杨政想放声大吼,想毁灭这个世界一切令人憎恶的事物。
可是,不能。
君不见,狮虎猎物获威名,可怜麋鹿有谁怜?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
这世界原来就要这样血淋淋的剖析在自己面前吗?
杨政双目血纹弥漫,胸口发出夺目的红光,“芭比”如同滚烫的火球。
在杨政没有注意的时候,那石头颤动着,似乎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小政哥……”就在杨政被痛苦的情绪撕扯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杨政猛的抬起头,是红石,他竟然微微睁开了他肿得像核桃的眼睛,昔日英俊的脸庞今日已是一片斑驳,他看到了杨政,奇-_-書--*--网-QISuu.cOm已经毫无神采的眼睛便在那时亮了一下。
“你来了……”
“红石!我来了,兄弟!”杨政双手扶上他的肩膀。
红石疼得一个呲牙,杨政这才发现他肩膀已经被铁链穿透,连忙放开。
“对不起……小政哥,让你失望了……”红石很艰难的说着,他胸口起伏得更厉害,那个烂开的大洞流出血水。
“没有,兄弟,你没让我失望,”杨政的泪头一次落下:“你是好样的。”
“是吗……咳咳……小政哥,这是你第一次夸我……”红石边笑边咳,他眼中的神光骤亮,杨政却知道这已是他生命中最后的光华。
“若飞,若飞老哥,小政哥来看我们了,你醒醒,醒醒!”
红石转头用尽气力侧头喊起来。
本来还毫无生机的刘若飞听到红石的呼唤,却颤动了一下,他猛的抬起头:“在哪?”
那是机械似的反应,因为杨政看到刘若飞的瞳孔完全的扩散着,人根本没有清醒,杨政闭上眼睛,让眼眶内的泪尽数流下,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目中已经扫尽悲伤和沮丧,坚毅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杨政走到刘若飞面前,刷的站定,沉声道:“滴血十字小队属下三等骑士,刘若飞听令。”
刹那,刘若飞眼里迷茫尽扫,瞳孔剧烈收缩,重新泛出神光。
“在!”
刘若飞醒了,他的目光落在杨政身上,艰难的露出一个笑容:“小政哥,终于……等到你了。”
“若飞,落到今日地步,你可曾怨我杨政无能。”
刘若飞笑起来,嘶哑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摇摇头:“跟着小政哥的日子,是我刘若飞一生最扬眉吐气的时刻。死有何惧,被抓前我已经杀了八个狼牙军垫背,够本了……”
“我杀了十一个!”红石在边上竭力道。
“好,好,”杨政沉笑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男儿事在杀斗场,胆似熊罴目如狼。生若为男即杀人,不教男躯裹女心。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
杨政念出了以前在地球上看到的《男儿行》。
他猛然转身,走到墙边一把将失去双腿奄奄一息的威尔逊拖过来。
然后走到一边墙角,拣起一个破碗。
“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就让这敌人之血,让我为两位兄弟送行!”杨政铁剑一斩,威尔逊的胳膊横飞出去。
他将破碗凑到那断臂处,接出满满一碗鲜血。
杨政将碗凑到红石嘴边:“喝!”
红石咕嘟喝下小半碗,目光射出炽烈的光芒,舌头卷卷唇边之血。杨政又将碗送到刘若飞嘴边,刘若飞同样喝下一大口。
杨政目光狂热的望了两人一眼,将碗双手举止唇边,一仰脖,喝光剩下鲜血,将碗摔飞出去,哈哈一笑。
“痛快,好兄弟,你们放心的走,杨政在此立誓,有朝一日,必将以狼军千万头颅来祭奠兄弟在天英灵!”
杨政说完这句话,铁剑一挥,脚下威尔逊好大一颗头颅就扑簌簌滚飞了出去……
第二集
第五章 惊世一枪
打开木门,风雪扑簌簌拍打在脸上,杨政石雕般的脸如同奎安斯大雪峰千年不化的积雪,冰冷,无情,再没有任何软弱的情情绪。
红石和刘若飞熄灭了他们生命中最后的火焰,杨政将他们的尸体搬出地窖,放在木房内的柴禾上,又取来一罐火油倒在木柴上,火石一擦,火苗腾的窜起。自始至终,杨政的神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当火焰渐渐吞没两具身体后,杨政出了门。
夜色依然阴暗,风雪愈急了。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杨政知道他该走了。
但是,总有一天,他还会回来。
杨政快速的跑到木房附近的马厩,将那匹他早就挑选好,并且已经用棉花塞住耳朵,黑布蒙住眼睛的健马牵了出来,木房的火焰越燃越旺,火焰终于腾的窜上半空。
巡逻兵发现了异状,大喊着跑过来。
数百米的距离,足够杨政做很多事了。
他拉开一张劲弓,将已经点燃的火箭刷的射向洞开的辎重营大门。
早被摆放在门口的十多桶火油瞬间燃烧起来……不消一会,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巨大的气浪喷涌出来,整个马其顿防线大营在那一刻……沸腾了。
而就在第一声爆炸开始,离辎重营不足二十米的马厩也爆炸开,数百匹被杨政切断了缰绳的马全部受惊,马嘶声彻空响起,马栏早已被杨政卸下,马厩在刹那之间就被惊马冲垮了,数百匹马在一个小小的营地里横冲直撞是非常恐怖的。
杨政骑上健马,挑掉它眼睛上的黑布,朝着自己选定的路线向大营的后门冲去。
数百匹惊马早已经将整个大营弄得一片混乱,很多帐篷被马匹生生冲垮,更多在睡梦中的士兵不明不白就被践踏而死。
因为此刻已是深夜。
两千人守护的大营,真正穿戴整齐行动的士兵不足五百人。
就这么点士兵想要控制住早已乱成一锅粥的大营,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杨政一路随着马群冲杀,一支接一支的劲箭从他手中射出,黑夜里,很多人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被他射翻在地。
一匹冲锋起来的马在营地里杀伤力无疑是强大无比,更何况马上的骑士是杨政这个愤怒的强者。
论武技,杨政并不算高超,但论到杀人能力和战场作战能力,杨政无疑是最顶尖士兵的代表。昔日的苦练,此刻终于完全发挥出来,熊熊烈火映照在杨政沉冷的脸上,他如同黑夜里的死神,不断收割着狼牙士兵的生命。
两壶箭射完了,几十名士兵倒在他的箭下。
而这时候,惊马已经开始逐渐冷静下来,杨政知道,他必须离开了。若让狼牙军缓过气来,杨政绝无法突破层层防守。
他抽出铁剑,将马侧的盾牌提上,一夹马腹,健马如同离弦之箭穿梭在大营里。
后营大门越来越近,这时候他身后已经跟着上百名士兵。
守护在后营大门边的士兵刚才都跑去救火了,前方的阻力小到极点,偶有几名士兵斜次里冲上来,被杨政一剑就砍飞。无论是谁,只要他胸怀着强烈的信念,只要他拥有绝不屈服的斗志,那么他就是强者。
在仇恨之火的燃烧下。
杨政发挥出了超越他本身实力的战斗力。
他整个人已经和马合二为一,成为了一支最尖锐的矛,世间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挡。
唯有死亡可以将杨政留下,但是,这里有谁能留下杨政吗?答案是不能,他们未够格。
杨政就有一种会当临绝顶的气势,他的眼中充满了蔑视和狂妄,那种强大的信念构成的精神力量,远比肉体上的强横更霸道。
强者无敌!!
健马冲刺过的路上,留下一具具四分五裂的身体,鲜血是这夜晚盛开最绚烂的恶魔之花。
狼牙军士兵凄惨的厉嚎在这夜晚成了最动人的死亡狂想曲。
血花在死亡狂想曲的催化下绽放。
终于没有人敢在出现在杨政这一人一骑之前嚣张,他们剩下的只有紧揪住其心的恐惧,死亡从未如此逼近。
即使是在千万人作战的大战场上,士兵们感受到的强烈恐惧也没有此刻强烈,那一骑如同火山怒焰般,席卷而过狂暴气势,压倒了任何想挑战死神的情绪。
拥有人多一方的狼牙士兵竟被赶得四散逃窜。
当然,他们也并不想就此放弃抵抗,因为杨政只有一人,而他们至少有上千人,大营门已经被缓缓合上,在他们眼里,杨政已经成了困兽,终有力竭的时候。
那时候,没有气力的死神同样是毡板上的肉。
士兵们“哗”的散开,所有人都用粗如婴臂的重长枪直指前方,后方的士兵则全部解下了长弓,弯弦搭箭。
然而一轮箭雨过后,惨叫的却全是狼牙士兵。
一名中队长顿时破口大骂起来:“你妈个X啊,天这么黑,射你鸟射,全都给我放下弓箭,用长枪,老子不信他能冲到天亮。”
营地的混乱并没有结束,还有多少士兵在黑暗中瞎子一样乱转。
结果这一轮箭雨把自己人干掉不少,而稀疏的几支射到杨政身上的尽数被他盾牌挡开。
杨政也注意到了闭合的营门。
一条粗如成年男子大腿的木杠将大门死死的吻合住了。
望着后方越逼越近的大军。
他的眼里掠过了一往无前的光芒,铁剑一抛,将马斜侧四米长的重铁枪抽出来,拉着马僵来回走动了几步。
突然狂吼一声,在马股上狠扎了一下,受痛的马疯狂的朝大门冲去。
狼牙军士兵狂呼:“他疯了!”
杨政的眼死死的盯住那条横木,天地万物似乎都从他眼中消失了,他所有的精神,所有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在了横木中间的那个点上。
那是一个凝聚所有力量的点。
一个可以破开整个世界的点。
所有的狼牙军都呆呆的望着那一骑如黑色龙卷风般划过夜空,那条长枪的矛尖是黑夜里唯一的闪亮,就如同破开黑暗的闪电。
蹄声隆隆,仿佛战鼓一样在所有狼牙兵的耳朵响动着。
雨点一样擂在他们的心里。
空气是滞凝的,风与雪在那一刹都仿佛静止了,甚至,整个大营,整个世界都成了一副静态的画面,而在这副画面上,一颗黑点正在高速的移动着,如同彗星碰撞般,冲向那扇上千公斤重的大门。
终于,终于那一个点撞上了那一扇门。
或者说,那尖锐的矛正好刺在了杨政一直死死盯住的那个点上,那条横木最中央,与整个门缝对应的点。
猛的一撞上,杨政口中就喷出一口鲜血。
那种冲撞引起的狂暴反弹力绝不下与被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撞上。杨政的整个臂膀发出一声脆响,他半个身体都麻了。
然而他的眼中,却是一片空灵。
所有狼牙兵嘴巴都张得大大的,他们知道,此生休想忘掉刚才那惊世绝艳的一枪,因为接下来,他们发现大腿粗的横木竟然发出爆裂声,轰然倒地。
胸口的“芭比”像火球燃烧,一团红光笼罩着杨政,连他身下那匹马似也如同黑夜里的精灵,矫健得异乎寻常。
健马一声长嘶,高举两条前腿,突然猛的蹬在那千斤重的大门上。
整个大门就摇晃着弹开,刚露出一条紧窄只容单骑的缝隙,马匹已经载着杨政飞一般的隐没在营门外的黑暗中……
剩下的狼牙军还无法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这太诡异了,这是人能办到事情吗?那么粗一大木条呀,用攻城器都要撞几下。
领头的中队长已是这个营地最大的军官,看到杨政消失在营门外,他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连忙暴吼起来:“都***傻了,快追呀,快上马,你们这些猪,让他跑了,我们都等着军法处置吧。”
这时候,回过神来的众狼牙军才连忙四处找马,数名狼牙军走到营门边,看到那两截倒在地上的大木桩,还有营门上两个深深的马蹄凹坑,全都流露出恐惧的神色,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办到。
营门被推得更大,无数骑兵冲出了大门,他们要去追击杨政。
只是眼前无尽的黑暗,却哪里还有杨政的影子,几乎所有狼牙军在看到杨政一枪破门的豪壮之举后,心中都产生了杨政是不可战胜的感觉。
他们所做的追击,无非是例行公事罢了,他们都明白,当那一人一骑破开营门的那一刹,已没有人能阻挡他离开的脚步。
丘远山在接到马其顿防线失守消息的那一刻,就率领五千狼牙军火速赶到了马其顿军营。
当他看到满地沧荑,几乎已经被破坏殆尽的营地,仍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因为通报上来的死亡人数是六百三十八人,包括那个白痴的威尔逊,他被人从地窖里捡出来时,已经是一堆破烂一样的东西。
而造成这一切的,竟然只是一个人。
一个人!
若他在别的地方听到这样一件事,他绝对会以为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哈哈大笑几声。偏偏发生这件事的是他的地盘,而死的人,却有大半是他倚仗为王牌的狼牙军。他笑不出来,他想哭。
所以当那个中队长颤颤巍巍走到丘远山面前时,丘远山二话没说,拔出剑就砍掉了他的脑袋。
威尔逊虽然是这里名义的指挥官,但丘远山私下却是亲自交代过这个中队长的,因为威尔逊也不过是个诱饵而已,中队长才是他的亲信,却想不到,自己的手下像个饭桶一样,让一个人在驻军两千人的营地里来回横行,不但火烧连营,还杀死了六百三十八人。
丘远山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自己这些手下都在半夜不站岗,集体嫖妓嫖到虚脱了。
他甚至无法想像,这样的一支队伍,也许某一天,别国的军队夜袭防线,也许杀到自己的大本营,自己还在做梦都未可知。
但是,当他看到士兵们抬上来那断成两截的横木杠,他再次震惊了。
丘远山跳下马,仔细的看了看那个横断面,在断裂面的中段是一个鸡蛋大的弧洞,整个截面仿佛是玻璃的切面一样光滑平直,而两截木杠合在一起,丘远山更惊讶的发现,这个弧洞正是处在横杠最易断裂处。
丘远山已可想像那惊世绝艳的一枪有多么震撼。他的脑海中正出现一副画面,一人一骑如同旋风一样卷过。
瞬间找到最易突破的一点,然后在高速运动中,用强大的力量一枪断木。
等丘远山再抬起头,望着马其顿大裂谷的方向时,脸上似乎苍老了十多岁。
他知道,自己已经为沧月国竖立了一个无法想像强大的敌人。
“快,给我备纸备笔,用火鸟羽加急!”
丘远山向护卫下达命令,现在只有请出帝宫内的高手,才有可能半路截杀杨政了,他再不能有丝毫犹豫。
沧月都城,伊奇兰
莫练玉望着丘远山送上来的火羽信,脸上阴晴不定。
他的身边站的正是大陆闻名的沧月“魔宰”修斯。“魔宰”之名不但在于他超卓的智慧,还因为修斯更是大陆少有的大炼金术士。
修斯穿着代表他大术士身份的白袍,手上拿着一根碧玉法杖。他脸上的肌肤嫩若婴孩,但头发和垂到腰部的胡子却全都白了,一双眼睛闪亮得如同星辰,充满了无穷的睿智。
修家从沧月开国伊始就一直是皇室莫家最得力的臂助,当年莫家祖上能顺利的占领崩溃的大炎帝国皇都伊奇兰,靠的就是修家祖上炼制的药物,扫除了一切障碍,使得沧月霸占大炎帝国数百年的财富,一直是大陆武力和财富最雄厚的国家。而修家每一代人的寿命都达到惊人的300岁。
比如修斯,他今年已是220岁的高龄,比当年沧月的开国皇帝莫伦特年纪还大上几岁,而莫伦特早就见了冥王。
如此漫长的生命,加上人类追索知识方面的天赋,使得修家每一个人都是恐怖的存在。
一个大炼金术士,强大的不是他的法力,而是他渊博的知识。
在修斯面前,连莫练玉都要小心翼翼,执晚辈之礼。
“修斯大人,您怎么看这件事?”信是先给修斯看的。
修斯并没有答话,他往袖袍里一探,掏出了一个纯透明的水晶球。伸出纤长幼嫩的手掌,将水晶球托于掌上。
修斯闭上眼睛,默默的喃叨起来,莫练玉知道这是一种术法,他早已见识过修斯强大无匹的法力,连忙束手退到一侧,静静观望。
猝然间,整个大殿里变得时暗时明,大殿的梁柱屋顶都开始剧烈颤动起来,而空气中更是弥漫起无数阴冷的寒气。水晶球缓缓升向天空,在修斯手掌上一尺距离处停下,晃出一片耀眼的白光。
等那片白光散去,莫练玉发现水晶球里出现了一副画面。
一人一骑旋风般卷过地面,身影是那么的迅速,以至于空中留下了一片残影,黑夜里,那枪尖如同闪电一样,是整个画面的聚焦,仿佛天地万物已全都融汇于那一点,其他的一切再不重要。
只是看着那画面,莫练玉就感觉一股狂暴的气势压迫而来,空气如同凝固住。
等那一骑猛烈的撞向那扇巨大的木门时,莫练玉感觉自己的心脏都狂抖了一下……那闪亮的一点终于像整个火山喷发,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横木断裂,大门被整个震松。
而在这时候,莫练玉发觉一个奇怪的现象,一人一马身上仿佛有一层淡淡的红光包围,再接下来,那马竟然能一脚蹬开那扇千斤大门,虽只是小小的单骑缝隙,可也着实太恐怖了些。
直到画面消失,莫练玉还久久无法从刚才那惊世绝艳的一枪震撼中恢复过来。
和那些士兵不同,莫练玉是个真正的武技高手,他是八品大剑士,仅次于九品剑圣的存在,而他今年刚刚40岁,要知大陆最年轻的九品剑圣已有50岁,莫练玉是个武技天才毋庸置疑。所以他更能从那震撼的一枪中看出什么,也更加惊心。
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办不到这点。
他拼尽全力也许能刺断横木,但是那种狂暴的力量反弹绝对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而画面上的这个人竟然办到了。
所以莫练玉刚刚看丘远山送来的火羽信时,还是半信半疑,一人火烧连营,杀死六百三十八名士兵,然后一枪破门,丘远山在开国际玩笑吗?
修斯的声音这时候响起来,温润醇和,像一瓶陈了百年的酒:“这是我从死亡士兵的记忆里提取出来,你看的画面就是昨夜马其顿防线失守的那一幕。”
原来是真的,莫练玉感觉自己浑身的气力仿佛一下抽空了。
“这是什么力量,他是谁?拥有这么强大力量的怎么会是一个奴隶,不可能……不可能啊。”
莫练玉喃喃着,眼中还是充满不可置信的神色:“我听冰儿说过,此人在死亡营里虽强,但是连斗气都修炼不了,只是体术比普通人更出众而已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使出刚才那一枪。”
修斯已经将那颗水晶球收回修袍中。
他淡淡道:“那不是斗气力量,你看到他使出这一枪后,他周身都有一层红色的淡光没,那是一种精神力实质化的表象,是真正的巅峰之力,虽然这个青年并没有真正领悟到精神力的应用,但只是刹那芳华,已足以使出刚才那绝世一枪。”
“精神力量实质化?”莫练玉眼中满是疑问。
修斯点点头,转身走向窗边,窗外花园白雪莹莹,风呼啸吹进大殿,使修斯浑身白袍飞舞,如同神界使者。
“这种力量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了。或者说,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纯粹的精神力出现了……也许只有那个地方,才有可能。”
“那个地方?”莫练玉走到修斯身后。
修斯淡淡一笑:“云中城!”
莫练玉脸色骇然大变:“你说他是云中君?”
修斯叹了口气,似有些寂寥:“他肯定不是那个地方的人,若真是云中君,你就是再多派几千人去也没用。”
“不是就好!“莫练玉神色转狞:“你应该可以看出他临走前那双仇恨的眼睛,此人不除,他日必将是我沧月大害。”
我已说过,这青年并没有真正领悟到精神力的应用,只是刹那芳华而已,现在大概已是强弩之末,你只需派一队狮鹫骑士去,应该就可追上将其杀死了!”
修斯说这句话的时候,右手朝窗外一挥,白色的大袖袍拂过……一只水晶色的小鸟出现在空中,扑棱棱朝着远方飞去……
杨政确实不行了,若不是强大的信念支持着他。
现在他已经成了悲伤荒原里常见的一具尸体,马匹在破门而出后,狂奔上百公里,一直到悲伤荒原深处,就惨嘶一声,竭力而亡。
那破门的一脚已经耗尽了这匹健马的所有生命力。
它能跑进悲伤荒原深处,却似有什么东西再指引着它,直至它的使命完成。
杨政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他的半边身体已经无法动弹,右手从那一枪破门后,便像从身体脱离出去了一样,没有痛,而是空虚,头疼欲裂,杨政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脑中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着,深入骨髓的疼。
杨政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一个极大的危机之中。
一个人的精神是有限的,当他的大脑使用频率超出自己的精神负荷时,就会产生一些可怕的后遗症。
精神负荷过大,大脑频率紊乱,很容易使人精神分裂,后果通常是那个人变成白痴或者植物人。
杨政破门的那一枪,不但超出他现在肉体的承受能力,更使他精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所以他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力,只能无助的倒在悲伤荒原中心的旷野里。
天空中雪纷纷扬扬。
杨政侧卧在荒野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大脑里的疼痛,紊乱,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他很想就此睡去,却连这么个小小愿望也难以达成。
一直到漫天雪花将杨政覆盖住,杨政的视野里已经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雪将他整个人都包容了起来。
就仿佛一个硕大的蛹。
第二集
第六章 潜龙出渊
在蓝风大陆极北处,终年是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
这里的极寒比之地球上的南北极还要冷上十倍,几乎可以冰冻世上任何的事物,所以除了一片白茫茫的冰川外,绝没有生物可以生存在这片天地中,寂静,冰冷,干净,是组成这片冰世界的元素。
万里的冰川一直曼延到无穷无尽的天边处,在大地的尽头,耸立着一座接天的云峰。
通体晶莹的山体,是由极寒之地形成的万载寒冰,山峰极高,Сhā耸云霄。
这并不是让人怪异的地方,最奇特的这冰峰上大下小,倒更像是倒Сhā的山峰,或者说是一株巨大的冰蘑菇。
山峰的上半部分完全的隐没在一团洁白如雪的大云团中。
这云团也像这座冰雪世界的唯一冰川一样突兀。
因为在极寒之地的上空,天空平澈得如同镜子一般,便这在这冰峰顶上,怪异的弥漫着这样一团白云,将蘑菇冰峰的菇体包裹得严严实实。
山峰顶,云层内
却有着一个巨大的温泉湖。
巨大的湖面平整如镜,盘踞在峰顶,袅袅的烟气弥漫着整个山顶,和四周云层的雾气交融在一起。
原来这个大温泉湖才是云层形成的原因。
当一只水晶色的小鸟越过云层,钻入湖面后不久。那湖面竟然波动起来,剧烈的震颤使得整个山体都在隆隆作响。
水面中心突然出现一个极小的旋涡,那旋涡随即被破开了,不可思议的,如果有人在这里,肯定要被眼前超自然的景象震惊了。
因为,一座宛如水晶雕琢的城池竟然从水面下渐渐向上升起。
冰晶城池的宏伟玄奇超过了人类可以想像的界限,那是不可能产生的瑰丽,却又活生生出现在面前。城池的造型完全违反了力学结构,如同一个艺术品般精美,透明冰晶形成的纵横交错的亭台楼阁,屋房横梁,掩映的林木、长廊连结在一起,自成一体。腾腾的热气弥漫在宫殿四周,真叫如瑶琳仙境一般。
这座奇特的宫殿精美则精美,同样也大到难以想像。
从上至下一层层建筑流动着温和迷人的光泽。
最底层的面积几乎占据了半个湖面。
整座城池的外圈有一层无形波荡的光罩,阻止了湖水侵入城内。
云中城。
蓝风大陆最神秘最顶层的存在。
人们所知的,只是云中城几乎与每一次大陆的历史巨变联系在一起。
在年代不确定的石器时代,云中城的使者教会了古人类使用火种!
在奴隶制成型的时候,云中城使者创造了最古老的文字。
第一个人类部落变成城市,第一颗玉米的种子是云中城使者带来的礼物。
人们不再需要为了食物和凶猛的野兽斗争,他们通过云中城使者教会的耕植技术开始生产粮食。
青铜冶炼术在两千年前出现,同样是云中城的功劳。
一千四百多年前波比亚王朝的建立,波比亚大帝海米德尔曾经只是一个小小的铁匠儿子,因为云中城的使者的帮助,他成为了大陆第一个龙骑士,引领着海米德尔推翻了奴隶制的修夜王朝。
八百三十年前,日见衰微的波比亚王朝被推翻,真正使得王朝毁灭的据说就是铁剑铸造术的诞生。
这个铸造术也来自云中城,当然云中城使者最先将这门技术交给的是费米尔山脉灰矮人族长。
其后七百六十四年前,费瑟德王朝出现的第一部完备的法典,也是在云中城使者的帮助下修订完成。
这之后,巨龙都开始退出历史舞台。
骑兵的出现,大陆渐渐进入真正繁荣的骑士时代,云中城也在很长时间内没有出现。
大炎帝国的开国皇帝率领五万铁骑覆灭费瑟德王朝。
大炎帝国国势强盛,雄霸大陆三百年时间,使得整个大陆的经济科技教育等各方面都腾飞,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圣殿,而大炎帝国的末代皇帝历王突然废掉原先的皇后,纳了圣殿女子思妲为新后。
整个大陆的形势急转而下,历王变得性情残暴,贪图享乐,沉迷于女色之中,常常彻夜嗜酒寻欢。他尤其宠爱思妲,只听从思妲的话,对大臣们的话置若罔闻。每年都有无数童男童女被选入圣殿。然后从此在大陆消失,历王几乎被思妲完全控制了。此不过十年,大炎帝国完全分崩离析,云中城终于再次出现,与圣殿的交手隐秘而暗晦,因为云中君的出现,思妲也消失了。
接着就是当时的最强大诸侯国沧月国攻入了伊奇兰,毁灭了这个强盛了三百年的王朝。
各诸侯国纷纷拥兵自立,形成了现在蓝风大陆的混乱战国局面。
云中城的神话一代传了一代!
如此多的传说,将蓝风大陆发展史与云中城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这个传说中最接近天堂的地方,来自云中城的使者,被每一个知道云中城传说的蓝风大陆人尊称为“云中君”!
代表洁白与祥和,是真正主神的宠儿!
一百五十年过去了。
“云中君”并没有再次出现。
但是所有知道云中城传说的人都明白,云中城并没有消失。
云中君之所以不出现,是因为大陆还没有到改变的时候。
镜头转到云中城。
这个匪夷所思的建筑出现在极寒之地的唯一冰川上。
在云中城里,飞翔着洁白的荆棘鸟。
和平鸟在城内环绕,缓和而悠扬的福音飘荡在城池内。云中城洁白整洁的街道上,是无数穿着白衣,肌肤雪白的人类。令人惊奇的是他们背后雪白的翅膀,一层层光晕辐散在他们身体周围,完美得不可思议,就像这座白城一样的不真实,除了洁白的袍子,他们身上再没有任何事物,连鞋子都没有,赤着脚踩在透明的街道上。
在云中城最顶端是足有数千坪的巨大圆形平台。
平台如海面般,散发幽幽的蓝光,了望上去,一个奇异无伦、美丽无比的天地呈现眼前。
宛若无边无际的苍穹宇宙与平台相接,无数彩芒,光晕,充满奇幻的色彩游荡在空中。
一个雪白的身影半跪在平台。
水晶鸟落在白色身影的肩膀上。
光影突然波荡开,水晶鸟飞至天空,渐渐化做虚空的幕布,而幕布上,一人一骑如同旋风一样卷过,接着一枪刺破了大门。
是杨政的影像。
宽广的天地间骤然颤动起来,灼热的白光太阳般亮起。
将幽闭的空间刺破,光芒中,任何人,物都看不情!
“父神!”白色身影发出尊崇的声音。
嗡嗡而沉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紫心的力量,她终于又出现了吗?她在哪里?”
白色身影回应:“消息来自沧月国的修家。”
“去把她找回来!青莲!”
“是……”
白色踏出金色光华,渐渐浮现的身形纤美修长,腰肢挺直,盈盈巧步,风姿优雅至无懈可击的地步,而出现的脸庞更是令人无法呼吸,连刚才在云中城内踏步的那些“完美的人类”都无法比拟的美,吸引人并不是其完美的轮廓,而是清逸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恬淡气质,她的头上也非那些普通云中人类般没有头发,相反,她的青色长头若镜子般光滑,缎子般稠密。
可惜的是那双眸子,并没有一分感情,像平静无波的湖水。
女人轻启樱唇,缓缓吐出一句梦幻般的声音:“人类感情设定!”
眸子上如同被最高明的画师在上面点了一笔,顿时生出千万种使人一眼难忘的奇特的神采,最后化做清澈无尽的幽潭。
那瞬即的变化将她从画中人物拉近为活生生的人。
“武器选定,冰莹!”
一道流光骤然出现在女人的身周,像一条灵活的光蛇不断的流窜,女人缓缓伸出手,那条光蛇流窜到她手上,白光骤然一亮后消散,一把浑身晶洁透明的短剑出现在了女人的手上,剑的样式朴实无华,但是在女人手里,却显得最常和称。
“目标锁定,沧月国!”
女人吐出这句话后,就从原地消失了!
※※※
杨政可以感觉得到外界,可是他无力思考,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不用呼吸,他只是混混沌沌躺在那里,倾听风云变化,甚至有很多天,他都能听到许多路过的人,商队,荒原巨盗,没有人注意他,荒原里这样的死尸太多了。
不会有人在意一个全身被雪覆盖着的“人形生物”。
头疼逐渐的减缓了,只要杨政不去想一些事情,不动脑子,静静的躺在那里,像静卧子宮的胎儿,或者等待破蛹而出的蝶。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躺多少天。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休眠。
而他更不知道,因为这漫长的冬季,终日纷飞的大雪,让他躲过了一场死劫。
天空中偶尔会有一种很奇怪的啸声,尖锐,狂暴,随即剧烈的扇风声,在荒原里掠过,杨政很多次听到这样的声音,但他在“蛹”里,根本看到外面的世界。
直到有一天,有一支商队路过这里,在这里休息。
他又一次听到天空中响起那狂暴的声音,商队里有人在喊:“天那,那是什么?”
一个年老些的连忙捂住那人的嘴,轻声道:“别喊那么大声,那是狮鹫,你不想活了吗?”
这时候又有一道声音响起来:“看那,狮鹫上面好像还有人。”
“是……传说中的狮鹫骑士吗?”老些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过得片刻,忽听天空中的狂啸声越来越近,下面的商队开始骚动起来,更有一些人开始四散奔逃,无数的声音夹杂其中:“快跑,他们下来了。”
巨大的扇风声,杨政听清楚了,那是翅膀挥动才有的声音。
狮鹫的叫啸声离得近了,就变得异常刺耳。
只凭感觉,杨政就便能猜测那狮鹫必是一种庞大无比的飞行生物。
一个粗壮的男人声音响彻空中,压下了燥乱的场面:“别跑,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否则格杀无赦。”
那声音震得杨政耳鼓一阵发疼。
恐怖的力量。
人群马上安静下来,没有谁敢反抗。
“你们这里谁是头?”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他轻了许多。
刚才老者的声音颤巍巍的响起来:“是……老朽。”
“别怕,我就问你们一个问题,看到过这个人吗?黑发黑眼,很容易就认出来。”男人掏出了一副画像。
老者看了一眼,摇摇头。
“真的没看到?”男人的声音有些冷厉起来。
“老朽不敢欺骗大人……”老者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这时候空中响起另一只狮鹫的叫声,扑簌扑簌的翅膀扇动到起始的那名狮鹫骑士身边,一道尖细的男声响起:“队长,我都看了,这个商队里没有黑发黑眼的人,我们已经在这附近飞了这么多天,我想那人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是逃到流云国去了。”
大嗓门狮鹫骑士沉吟片刻,挥了挥手:“我们走!”
又是一连串狂啸声,风沙急走,狮鹫的声音逐渐向高空远去。
杨政躺在那里,却听出点端倪来了,黑发黑眼,岂不说的就是自己。杨政在这里世界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岂会不知这个世界黑发黑眼的人根本没有,至少杨政从没碰到过。狮鹫骑士,只是听声音就是如此恐怖。
如果正面对上,以杨政现在的实力,恐怕会被撕成粉碎吧。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天。
风雪趋小了,悲伤荒原上也开始渐渐热闹起来,终于要进入初春季节了,被冻结在冰雪里整整一个冬季的杨政早已经恢复了体力和精神力。
甚至他发觉自己的感官比以前敏锐了许多,有很多时候他在雪堆里,只是靠意识,就好像有一副模糊的画面出现在他脑海里,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时间长了,杨政会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因子,高高在上,俯视在尘世中打滚的人与兽。
比如最近,悲伤荒原商道上,来来往往的商队爆增。
杨政从商队们的只字片语中了解到,流云国和卫戎国之间的大战终于爆发了。
而这一切,正是因为大陆闻名的智将军左青子在数月前被人刺杀在玉龙山上。据说刺杀的是一群假冒成美食者的流云国人,而流云国方面当然出面否认此事。卫戎国总算还不苯,没有贸然行动。
入春后,本来就一触即发的局势,却因为卫戎国二皇子在王都索罗顿附近的艾月山上被一群流云刺客刺杀,而引爆了。
左青子的死也许还不能让帝都那些老牌贵族们动容。
因为开始他们一直是反战的,为了一个平民贵族和流云国那群野蛮人大战,贵族们可不愿意因为战事而起导致国库大肆增税,那时候,恐怕除了税务大臣,没一个人笑得出来。
但二皇子一被杀,看到国王那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所有贵族们马上口径一致,统一表示了对流云国的愤慨,而且一个个表现得大义凛然,痛斥流云狗贼阴险狡鄙,和先前左青子被刺的表现叛若两人。
归藏很快就接到了一入春就攻打流云的命令。
战争无可避免的爆发。
……
若你问蓝风大陆的成功商人一个问题,世界上什么财最好发?
百分之八十的人会告诉你,死人财。
无疑,这场入春刚刚打响的战争凝聚了大陆上无数商人的炯炯目光。悲伤荒原商道仿佛成了黄金路。
初春的寒气依然是令人无法忍受的,虽然雪不下了,但是化雪的寒冷却比下雪天更渗人几分,要在往年,这条商道至少要到春末才会真正进入他的黄金季节。但是战争的爆发,使得这条商道提前热闹起来。
同样骚动的还有蛰伏了一个冬季的荒原巨盗,他们像是冬眠了一个冬季的毒蛇。肚子已经饿得扁扁,急需新鲜的“食物”来填充他们饿了一季的肚皮。
来来往往热闹的商队。
使杨政有种重会回人世的感觉。
雪并不是那么快就能化的,杨政发觉自己仿佛成了琥珀里的小昆虫。
他身上的积雪内层已经结成了一块寒冰,这令他很无奈。
他实在无法想像自己是怎样在一块冰里熬过一个冬季的,因为他可以百分百确信,自己没有死亡,更没有昏迷,他的所有器官,包括心脏都运作得好好的,只不过是处在一种很微弱的半睡眠状态。
这一天中午,积雪已经化得很薄了,卫戎国和流云国的战事也进入了胶着状态。
又一支商队从马其顿大裂谷那边赶来,中途休息的时候刚好停在了杨政不远处的一个小丘上,杨政的耳朵已经变得异常敏锐,他听到这支商队并非是沧月国而来,而是来自智慧与美丽之乡青思国。
商队在小丘上开始生火做饭。
一阵阵银铃般的小孩笑声在旷野里飘荡。
带着小孩的商队,杨政尚是首次听到,因为长途跋涉的困苦,有时候连大人都无法忍受,更何况悲伤荒原里的巨盗是如此恐怖,一不小心就会丧命,没有人敢带孩子出现在这里。
几个小孩在乱跑着打雪仗,一个个雪球在空中飞舞。
杨政还在无聊的胡思乱想着,却有一个小孩的笑声离他越来越近了。
小孩发现了杨政,或者说,她以为这里有一堆雪特别厚。
于是她兴高采烈的跑过来,去掬杨政身上的雪,才捞起一层薄薄的雪粉,小孩就发现下面硬邦邦的。
他抚开上面那层积雪,看到了一层冰,再接着他还看到了冰下的一双黑色的眼睛……那眼睛目光落在小孩身上,突然眨了两下。
旷野里,骤然响起小孩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
杨政当然没有做什么,小孩之所以惨叫,不过是因为他被吓到了。
一边叫,小孩一边朝后面跑去。
“人!人!那里有人!”
商队里的跑出一个人,是小孩的父亲。
“艾薇儿,你怎么了?”那个身材高大,如同铁塔一样的男人很快就掠到了小孩身边,抱起她,原来这个穿着男装,像个野小子的孩童却是个小女孩。
“人,人!那里,爸爸!”艾薇尔满脸恐惧。
男人望过去,看到那堆积雪,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拍拍艾薇儿的背,男人安慰道:“只是个冻死的人而已,小鬼,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
“不,不,他的眼睛会动!”艾薇儿不等父亲说完,已经叫了起来。
…………
杨政被这群青思国人救了出来。
他们把他身上的冰敲碎,然后给了他一套崭新的衣服换上,又给他熬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杨政在喝汤的时候,很多人都在看着他,这让杨政有些警惕,他可是记得,沧月国贴满了他的辑赏画像。现实的残忍已经教会他别再轻易相信人。
他也绝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
一双碧绿色的眸子正滴溜溜的转着,看着杨政。
这是一个像猫一样的小女孩,杨政已经知道她的名字:艾薇儿!
艾薇儿就蹲在杨政身前不到两米处,好奇的打量着杨政,一个从冰里蹦出来的男人。可惜她不知道杨政心里的想法,否则定会离杨政有多远跑多远。因为杨政时刻在警惕着,若是这些青思国人认出他,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抓住小女孩做人质。
艾薇儿的爸爸就是这个商队的护卫团长,韦斯。
杨政一眼就看出这个铁塔般的男人绝不好惹,他浑身肌肉绷紧,双目灼灼,看起来就是充满力量的男人,放在一侧长达一米八,宽三十多厘米的斩马大刀,刃锋青森薄锐,漆黑如墨的刀把镶嵌弯月形状的护手,令人可以想像这把斩马挥舞起来的狂暴力量。
同样男人手掌边缘的厚茧,告诫着周围的人,他是一名出众的刀客。
杨政不知道如果面对这样的刀客,自己能挡几刀,所以他很小心,也很低调,一直默默的坐在那里。
韦斯也在注意杨政。
他很惊奇,什么人竟然能被冻结成冰块依然活着,而且从冰块里出来,杨政恢复得也太快了些,他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脚,就仿佛没事人一样。
更奇怪的是,韦斯从杨政身上感应不到一点斗气的存在,虽然直觉上,他认为此人并不简单。
那双黑色的眸子,只有他这种层次的人,才能感觉到里面潜藏着的无穷杀意,一条受伤的狼的眼睛。
这是个极度危险的男人。
“如果你感觉身体没什么问题,我会送你一些金币和食物,你可以到你想去的地方。我们商队快要上路了。”韦斯决定让这个危险的神秘男人离开。
“爸爸,你看他受伤了,右手都不能动,让他跟着我们商队吧。”艾薇儿听到父亲的话,连忙站起来。
杨政的手确实受伤了,他的右臂膀处脱臼,又在冰雪里卧了一个冬天,所以右手一直不能动。
韦斯起先并不知道,他也是听艾薇儿叫起来,才发觉杨政的右手有些问题。
“你受伤了?”韦斯走到杨政面前。
杨政点点头。
“让我看看。”韦斯伸出手想去抓杨政右臂。
杨政却左右脚一个互换,像狸猫一样滑到了一边,他摇摇头。
处在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里,杨政不再相信任何一个人,他唯一信任的只有自己了。
韦斯摊开手,目光望着杨政,平静道:“我除了是名剑手,还是一名随队医生,艾薇儿的妈妈是青思国有名的神医,而我恰好也懂得一点医术,你可以问问商队里其他人。”
杨政盯着韦斯的眼睛。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像个哑巴,是我们救了你诶!还有,我爸爸可是很厉害的医生,你一直摇头做什么,太可恶了。”艾薇儿咚咚咚跑到杨政面前,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望着他。
碧绿色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像极了一只发怒的小猫.
杨政的眼里寒芒一闪。
而韦斯也在刹那掠到了艾薇儿面前,将她护到身后。
杨政眼中掠过的冷意可以瞒得了别人,却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可不想艾薇儿受到伤害。
“既然你不愿意,我可以送你些金币和食物,你可以离开了。”韦斯终于有些生气,自己怎么说也救了这人一命,这人也太不识进退了。
杨政本就不想和一群陌生人在一起。
破冰后他头一次开口说话了:“谢谢。”
同时接受了韦斯他们馈赠的金币和食物,他知道自己很需要这些东西,因为自他从冰里出来以后,他就发觉自己重新变得和普通人一样,需要食物,当然也需要空气。
M9军刀和玉笛两样最重要的东西都还在。
那些制作的暗器匣子也大部分都留着,杨政将它们放进随身的腰包,再将食物金币都放进一个大包里背在身上。
韦斯还送了他一把铁剑护身。
杨政也不客气,生逢乱世,杨政也不在拘泥于小节。
对于韦斯的大方,杨政虽心下感激,口头上却没有表露更多,因为他现在依然处于危机重重之中。独自上路,除了不引起商队里一些有心人的注意,同时遇到追兵也省得连累商队。
拱了拱手,杨政一个人朝荒野内走去。
他走得义无返顾,自他破冰而出的刹那,杨政就明白,谁也无法阻挡他前进的脚步。他定要让沧月国付出无比惨重的代价,这是杨政落入异世界头一次有了如此确定的目标,他再不愿浑浑噩噩的活着。
蒙寻,红石,刘若飞……你们等着,杨政说过,终有一日,会以狼军之血告慰你们在天英灵。
这一日必不会遥远。
韦斯望着杨政离开的背影,他觉得这个人就像一匹高傲的孤狼,没有人可以走进他的内心世界。
叹了口气,他转过身,却发现艾薇儿也呆呆的望着杨政离去的方向。
“艾薇儿,你怎么了?”
“爸爸……他一个人走会没事吗?听说荒原里有很多强盗,还有四处出没的野狼。”
韦斯摸摸艾薇儿的小脑袋:“小家伙,野狼和强盗并不是最危险的,你知道吗?”
“那什么才最危险?”
韦斯窒了窒,摇摇头,再不说话。
第二集
第七章 芭比出现
杨政离开青思国商队后不久,找到了一棵树。
他扶着自己的胳膊,用力的撞到树上,关节处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杨政痛得跪倒在地,抱住胳膊,冷汗从额头渗出。
片刻后,他站了起来,微微抬了右臂,刺痛,不过骨头已经归位。
一日一夜后。
杨政发现自己遇到了很严重的问题。
他迷路了。悲伤荒原的路非常难走,所谓的商道,其实就是没有“道”!
每一条道路都是熟悉荒原地形的向导带出来的,大商队里肯定不会缺这样的向导。
但杨政只有一个人,而上次他穿过悲伤荒原是加塔带的路,在这种荒野里,一点点的路线偏差就可能导致南辕北辙,所以杨政傻眼了。
看来一个冬季的蛰伏让脑袋都生锈了,竟然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早知刚才至少该问那个商队要张路线图。
夜色还是很快来临了,杨政紧紧身上的衣服,望着和地球完全不一样的天候,微叹了口气。
惟今之计,也只有碰运气了,能否碰上再一支商队。
也许……碰上荒原巨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杨政明显闻到了空气中一丝血腥味。
他的双目棱光一闪,现在他的五官灵敏远超常人,杨政在确定附近并没有人后,开始小心翼翼的顺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摸去。铁剑被他握在左手,杨政的脚步轻如狸猫。
在这样一个月色清冷的夜晚,荒野内的冷风如同鬼哭狼嚎,呜呜的渗入人的骨髓中去……
在翻过一座小沙丘后,杨政终于看到了一副凄惨的画面,地面上横七竖八倒着几十具尸体,尸体残缺不全,一直蔓延出去,空气中有一股恶臭。
有几匹皮包骨头的野狼在那里啃噬着尸体。
马匹财物已经全被抢光了,独留下一些运货的车破破烂烂的倒在四周,地上有篝火的痕迹,但是打斗的痕迹却并不多。
杨政再看了一眼,瞳孔猛然收缩。
是……青思国的商队。
他们遭遇到巨盗了吗?杨政脑海里浮现那个猫一样的小女孩和大个子韦斯。
他不再犹豫,快速掠下沙丘.
几条野狼呜呜叫着向外跑了几步,不过待它们看清杨政只有一个人时,这几条看起来风一吹就要倒的恶狼都露出了欺软怕硬的本性,死人肉虽好,却不如活人肉新鲜,几匹野狼呲起牙齿,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嘶嘶声。
杨政挥了挥剑,迎面冲上,剑光一耀,一只扑来的野狼被腰斩,两截身体当空落下,鲜血喷出。
杨政脚尖一蹬,又将剑捅入另一只狼的嘴巴。
眨眼间,两只狼横尸当场。
其他野狼被他吓得呜呜倒退,就在这时候,杨政左手侧的野狼猛的扑了过来,这狼倒也聪明,看准杨政左手没剑。杨政冷笑一声,略一侧身,一脚斜蹬在狼面上。
野狼的脑袋竟然碎裂开,那感觉就好像一个铁锤砸在了西瓜上。
连杨政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而这一脚也把其它几条狼的凶念彻底打没了,瞬间跑得没影。
杨政有些恍惚,他看着自己的脚,感觉不可思议,从冰里出来后,他虽觉得自己身体有一点不对劲,却也说不上哪不对劲。更没想到自己一脚之威,如此之猛。野狼尸体倒在那里,脑壳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脑浆鲜血齐齐涌出。
杨政分了分神,很快就将念头压下。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检查了地上的尸体后,并没有小女孩和韦斯,他内心稍松。
陡然间
杨政眉毛一跳,紧张的环视了一下四周:谁?
一股灼热从他的胸口钻上来。
杨政连忙扒开胸口的衣服,大吃一惊,原本挂在脖子上的“芭比”不见了。胸口处多了一个烈火形的印记,这块印记在黑夜里发出蒙蒙的光,如同一个活着的生命体。
杨政的手摸上那块印记。
脑中一震,在玉龙山上出现过的那个意识又侵入他的脑袋。
“是芭比?”
一把很机械化的声音在杨政脑海里震响:“杨!”
杨政如同被火烧着了,跳了起来,他见到了离奇事已经够多了,却还是无法理解眼前的事实:“你……你是人是鬼?”
“按你们人类的说法,我是虚拟智能。”芭比平静的说道。
“虚拟智能?”
这算什么?杨政脑袋彻底混乱了,他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等脑袋稍微清晰后,微微颤声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必须回答我,一,你到底来自哪里?二,是不是你把我从地球带到这个鬼地方?三,你怎么会进入我的身体?四,你能不能离开我的身体?”
芭比依然用那没有感情的语调道:“我拒绝回答。”
杨政一窒,一股怒火冒出来,他举起M9伸到烈火印记面前,发狠道:“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挖出我的身体。”
“不,你挖不出来的,除非我主动离开,否则你即使死亡也无法摆脱我。”芭比一点不受威胁。
杨政握着M9的手抖动了片刻,神情阴晴不定,半晌,他微微沮丧的放下匕首,他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而芭比给他的感觉像机器大过人。
“你到底想怎样?”
静默,片刻后,芭比的声音才传来:“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还有,你的朋友快死了!”
“朋友?”
“韦斯和艾薇儿,他们正被一个强大的能量体追赶。”
杨政心中一惊,他甚至没有细想芭比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他们在哪里?”
“一直向西走,我会告诉你他们的位置!”
芭比的话还没说完,杨政已经发足向西奔跑。
杨政全力奔跑了有半个小时,而且速度绝对能与一般快马持平。
但他并不感觉自己有多累,这个疑惑刚刚冒头,芭比已经帮他解答了:我加速了你身体的代谢,强化了你的肌肉力量。
杨政想了解更多,但不是时候,因为他听到风声里隐隐夹杂的马蹄声。
前方是一道小丘。
等他攀上小丘顶的时候,一股恐惧感攫住了杨政的内心,他大吃一惊,这尚是他头一次产生如此感觉。
每当面对一些未知的危险时,杨政的心就会微微发热起来,他压下了立即撤走的念头。
借着月色的光芒,他很轻易的就看清了六只冒着蓝光的三头恶犬正追赶一个全身冒赤色光焰的人,他们的速度极快,在黑夜里,掠出几条长长光焰尾巴,再后面,则是一团黑色的烟云覆盖了五米方圆的区域。
黑暗,阴森。
一股死亡的气息悄无声息的靠近杨政。
杨政直觉就对那团黑云产生畏惧感,对死亡的恐惧是生物的天性。
全身冒赤色光焰的人明显就是韦斯,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从他的身形看,已经受伤了。
一只三头恶犬发出一声嘶吼,加快的速度,眼看就要咬到韦斯,火光乍先,韦斯暴喝一声,三道火色刀光分上中下直冲三头犬,“呜~~”惨鸣声中,三头犬身体分割成整齐的四块,血像浓雾一样爆散开。
“爸爸――”是艾薇儿的惊呼。
只见韦斯的大腿被另一只三头犬死死咬住,红光闪耀得更剧烈。
杨政忍不住了,他站起身。
“你去的话送命的几率超过九成。”芭比不咸不淡的说道。
杨政轻轻哼了一声,抓着铁剑冲下斜坡。
他的出现让韦斯又惊又喜,求生的渴望让他爆发出潜力。
几只三头恶犬被逼得无法进身。
杨政谨慎的看着黑色烟云飘来。
一灰影破雾而出,他全身都包裹在巨大的灰色法袍里,斗篷深处两颗闪烁绿光的眼睛。
高级召唤术士!!
杨政尚是首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人物,这可不是曼奇那种末流术士可比。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是站在力量顶层的,比如狮鹫骑士,高级术士,剑圣,暗行者……他们的数量极其稀少,很少会在人世间走动,但并不代表没有。
灰袍术士手中握着一根黝黑的法杖,他胯下的一匹健马通体漆黑,一丝杂毛也没有,眼睛和四蹄上燃烧着六团火焰。
梦魇!
来自深渊地狱的魔兽,高级召唤术的产物。
这绝对是一名大陆少见的高等术士,而且还是恐怖的召唤系术士。
梦魇如同黑夜里的幽灵,四蹄火焰熊熊,整个大地似都在颤抖,眨眼即到了杨政面前,一声长嘶,如同晴空之雷,两前蹄已经高高举起,朝杨政的头颅蹬踏而来。
一瞬间,杨政的全身神经都提升到了极点。
他所有的精神全部集中在梦魇蹬来的两个硕大如钵的马蹄。
脑中一片空灵,左手缓慢的递送出去……
似缓实急,眼看双蹄已经离杨政的脑袋不足一尺,蹄上猛烈燃烧的地狱火焰映照着杨政的脸庞,一道白光已经后发先至撞上了梦魇的右前蹄。
刺耳的金戈交击声,甫一接触,杨政只感觉眼前一股浩浩荡荡充塞天地的魔气朝自己席卷而来,浑身更是如同火灼,难受得几乎要放声大吼。
然而就在此时,胸口一股凉意却漫上来,杨政头脑一凛。
似有什么冲进了杨政的脑海,他的眼睛骤然亮起来,红光浮现在杨政的身周。
万物皆空,眼中只剩下银亮的一点。
铁剑又向前一分,梦魇发出惊天惨嘶,它的右前蹄竟然被削断了。然而左蹄还是狠狠的踏在了杨政胸口,发出擂鼓般的咚声。
杨政胸口衣服瞬间被焚毁,整个人倒飞出十多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韦斯发出凄厉的怒吼,他用剑划出一个半圆,咆哮的剑气排山倒海般冲出。
几只三头恶犬被汹涌的剑气撕裂得粉碎。
梦魇失去一蹄,落地后也重心不稳,扑跌在地,马背上的术士根本没料到此景,同样摔得很难看。
灰袍术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发出嘶哑的咆哮:
“啊!该死的蝼蚁!”
梦魇的一脚有多少力量,他非常清楚,足可以将上吨重的青刚石踢裂,而青刚石是号称世界上最硬的石料。
所以他确信这只可恶的蝼蚁已经被踢碎了胸骨,或许早就见了冥王。
见到发疯般冲来的韦斯,灰袍术士法杖直指,一颗紫色光球冲向韦斯,“啪”的一声,韦斯发出一声惨叫,横跌在地。
解决了韦斯,术士一瘸一拐的走向杨政,口中喃喃着:“蝼蚁,你这只可恶的蝼蚁,我要将你的灵魂囚禁起来,每天承受地狱火的煎熬,我要将你的身体作成标本,放进最恶毒的黑泥沼炼化成毒僵尸,该死的蝼蚁,该死的蝼蚁……”
灰袍术士到了杨政身前两米处,停住了。
“嗬――”他的口中发出轻喝。
法杖用力一点,杨政整个人就被一股无形之力翻转了过来,在他的胸口,一个火焰形的标记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
灰袍术士脸色遽变。
杨政陡然睁开了他一直紧闭的双眸,黑色的瞳仁里是无穷无尽的杀意。
他一个翻滚,整个人已豹子似的从地面跃起,左手里青蒙蒙的一团光,那是M9散射出的冷厉杀气。
噗嗤一声,灰袍术士不可置信的望着胸口深深没入的匕首,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惊恐,那是对死亡的恐惧。
法杖上的黑宝石剧烈颤动着,砰的碎裂。
黑色的怨气从宝石炸裂的瞬间就冲霄而出,杨政被那浸入骨头的阴森寒气逼迫,松开匕首,连连倒退数步。
术士软倒在地上。
“爸爸!”
一声惊呼震醒了还沉浸在杀意中的杨政,他忍着胸口的剧痛站起来,只见艾薇儿扑在韦斯的身体上,边哭边摇。
杨政跌跌撞撞的走到韦斯身边,这个壮实的汉子此刻浑身发紫,嘴角溢出一些黑色的血沫,景况悲惨。
“韦斯!”杨政半跪下去,扶起韦斯的半边身体。
“你……你……”韦斯抓住杨政的衣服,试图说着什么,一张口,嘴巴里就涌出血沫,使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坚持住,韦斯,”杨政不断的激励他:“你是中毒了,等我去找解药。”
杨政轻轻放下他,又来到术士尸体边,拉开术士的衣服,从他怀中掏出七,八个瓶瓶罐罐。杨政一骨碌全部拿到韦斯身边,一一拔开塞子,闻了闻,每个瓶子里气味都不同。
“该死的,哪个是解药,芭比,芭比你知道吗?”杨政按住胸口的印记,想感受芭比的力量。
韦斯身上紫色越来越浓,皮肤几乎成了黑色,他的脉搏也渐渐弱下去。
“没有用的,这些都不是解药,你握住他的手。”就在杨政几乎绝望的时候,芭比的声音传来,有些模糊。
杨政连忙抓住韦斯的手,一股热流沿着他手臂冲下,韦斯身体猛的一震,他脸上的黑气淡了许多,眼神也重新明亮起来。
“我……不行了。”韦斯顿了一下,面色突然发红,话语也流利起来:“帮我照顾下艾薇儿,送她去索巴丁的月鸟旅馆,求你!”
“爸爸。”听到韦斯的话,艾薇儿哭得更加厉害。
“别哭,艾薇儿,你是个好孩子,”韦斯的手伸进怀中,摸出一个小黑匣子,递到杨政面前:“这东西……拿着,别动……”
韦斯还想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发出一声噎,杨政感觉到手上的热量在急速消退……
“韦斯!!”
杨政有些悲沧,这个热心的刀客就这样在闭上了他的眼睛。
※※※
云泥沼泽深处。
黑云弥漫在一块骷髅形状的燥地。
地面用鲜血淋漓着一个巨大的阵图,无数呈三角锥的枯骨头颅堆布在每个阵脚,每堆骷髅堆的顶上,则是一个墨绿色的骷髅头,不断的有青烟从骷髅头的眼耳口鼻七窍中钻出。燥地内阴云密布,森森的阴寒之气弥漫在空中,黑色的沼泽水咕噜咕噜向上冒着泡,数不清的尸体浸在水中,惨白的死人脸上充满了绝望,悲伤,残暴,所有的负面因素集中在这里,使燥地附近如同鬼蜮。
这里就是恶魔术士夏拉非的老窝。
募然间,阵图大亮,四周的黑云如同暴雨前夜,滚滚翻动。
骷髅头发出墨绿色的强光。
霹拉
一声巨响,黑光从阵图中冒出来。
逐渐形成一个骷髅形状。
“噢――”
愤怒的声音穿越过沼泽迷雾,惊起乌鸦在天空中呱呱飞过。
“无耻的蝼蚁,卑鄙的蝼蚁,你亵渎了恶魔术士夏拉非的尊严,竟然偷袭我……嗷……”
黑光里发出嗡嗡的声响,与杨政杀死的恶魔术士声音如出一辙。
自成为术士以来,夏拉非是头一次受如此严重的伤。
从来没有任何近战职业可以靠近夏拉非身周五米之内,所有靠近他的人都被他炼制成了标本,所以恶魔术士才是整个大陆的噩梦。
可是,今天,夏拉非却差点被人偷袭致死。
连肉身都被销毁了。
传出去,他夏拉非不要在魔法世界混了,肯定会被人戳脊梁骨,唾弃到死。
一想到贾费斯和休比特肯定会指着自己身上的伤口阴阳怪气的大叫:“噢,我们可爱的夏拉非大人受伤了,这真是整个魔法世界的耻辱。来吧,让我们用两只猡痧兽(最低等的地狱生物)拱死敌人!”夏拉非就觉得自己羞愧欲死。
该死的,那只傀儡呢。
怎么还不出来迎接他的主人,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受了重伤吗?这个该死的世界,该死的人,该死的傀儡,全都该死。
夏拉非狠狠的诅咒着,朝燥地不远处一座巨大鸟笼般的房子大吼:“杰费尔德,我真该给你装上狗的脑袋,一条狗都比你聪明忠诚,快给我滚出来……”
连吼几声,房子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夏拉非彻底愤怒了,肉体已毁,他的魂灵只能聚集在阵图处,对于自己傀儡的麻木,他大声咒骂:“杰费尔德,你这只劣等的猡痧兽,难道连你也敢蔑视恶魔术士夏拉非了吗?你等着,我会将你变成最丑陋恶心的缝合怪,成为这世界上最肮脏垃圾的存在。”
门开了,一道悠然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夏拉非,我等你好久了,你可终于回来了。”
“谁?”夏拉非警惕的后退一步。
门内的阴影里渐渐的浮现出一个风华绝代的身影来。女人一头银色长发犹如拉贝尔山的瀑布,垂直的落在她纤纤一握的腰肢上,她细弯的眼睛,如同天上银勾似的月,带着勾魂摄骨的魅力,而她洁白无暇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烟蕴,看不真切,斯嘉丽,除了她谁还能拥有如此震撼人心的邪恶之美。
连夏拉非这种将人体器官作为材料的恶魔术士也不禁窒了一窒。
有的美,确实是令人无法抗衡的。
不过夏拉非依然很警觉,他碧绿色的眼珠一转:“你到底是谁?”
斯嘉丽的目光落在那团黑雾上,有些讶然:“恶魔术士竟然肉体毁灭,谁人能办到这一点。”
夏拉非愤怒的吼道:“女人,夏拉非是不容蔑视的,难道你以为我没有肉体就不能再运用强大的法力了吗?”
斯嘉丽却恍若未闻,轻施玉足,如同一抹紫烟掠出房子。
“夏拉非,听说你找到了金翅蝉的下落!”
一听到“金翅蝉”三个字,恶魔术士更加警惕面前的女人。
“什么金翅蝉,我没有听说过。”
斯嘉丽轻笑一声:“夏拉非,你似乎忘了自己的处境……”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眸深处却似被一团紫色的火焰包容起来。
“天,你是圣殿的人。你说的是金翅蝉吗?”夏拉非连连后退几步:“我没有,你看我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夏拉非,你说我该相信一个臭名昭著的术士说的话吗?”斯嘉丽脸上挂着笑容,步步紧逼。
“我真的没有!”夏拉非简直气疯了,他难得的说一次真话竟然还不被人相信。
斯嘉丽终于不再笑了,她眼中紫焰越来越旺,四周的空气都仿佛被点燃了,夏拉非难受得几乎要吐血,如今他只剩下魂灵,而他引以为傲的法力被压迫得无法动弹。
“金翅蝉被一个黑发男人抢走了,我也是被他刺了一刀。”夏拉非终于抵挡不住那强大的精神威压,使出吃奶的劲憋出一句。
“黑发男人?”斯嘉丽眼神一动,紫焰散去,四周空气又恢复如常。
“什么样的黑发男人,还有他的眼睛是否黑色。”一直从容淡定的斯嘉丽此刻话语中却多了几分急迫的味道。
在绝对的压迫下,夏拉非不敢再耍花招,他将杨政的特征描述了一下。
“竟然是他。”
斯嘉丽终于确定,夏拉非说的就是杨政,她一直要找的人。
这个自己挑选好的“圣剑骑士”候选者,原本早就应该接引他进入圣殿,没想到中途出了点状况,斯嘉丽再次回来找杨政时,他却凭空消失了,以圣殿如此庞大的力量都找不到他。
她怎也想不到杨政一整个冬季都会潜伏在一块冰中。后来连斯嘉丽都以为杨政已经被杀,还为此懊恼了一阵。只能重新挑选了一个候选者,新的候选者虽然天赋也很好,才三十岁就已经是八品剑士,距离九品剑圣也不过一线之差。但斯嘉丽却觉得他还欠缺一点什么,一想到黑月使挑中的候选者是具有黑精灵血统的暗行者,斯嘉丽就犹如心头压了一块大石。
如果这次圣剑骑士之争又失败,那四大圣剑骑士里面将有三个是依附黑月使的,斯嘉丽在组织里的地位将受到空前挑战。
她绝不愿意此事发生。
现在听夏拉非如此一说,杨政不但还活着,而且实力大进,要知道恶魔术士如果没受伤,连自己也轻易拿之不下,杨政能刺他一刀,实力已不容小觑。
“你最后见他是在什么地方?”
“悲伤荒原!”
斯嘉丽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喜悦,她的声音也转柔了,动听得仿佛情人的耳语:“夏拉非,你真是一位可爱的术士,咯咯……”
“你要干什么?”听到如此柔媚的声音,夏拉非却内心震恐。
斯嘉丽诡异的一笑,猛然间右手紫炎大涨,纤指在阵图上轻轻一点。
蓬的一声。
“不!”
夏拉非发出绝望的惨呼。
只见一团剧烈的紫色火焰从阵图中间引爆,瞬间将夏拉非的魂灵吞没。
第二集
第八章 斯嘉丽
三日后,流云国大草原,一匹黑马载着一人一孩纵跃飞奔。
马背上的男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皮肤粗糙,头发呈现褐黄|色,背上却是一把异常宽大的斩马大刀,墨黑的刀把,弯月的护手。男人怀中蜷缩着一名小女孩,幽幽的绿色眼睛,像猫一样。
如果不是眼中如万载寒冰般化不开的寒冷,谁又能知道这个男人就是杨政。
他的相貌完全变了,这完全得益于恐怖术士留下的那些瓶瓶罐罐,在芭比的指点下,杨政轻易的改变了容貌。
他现在正带着艾薇儿赶往索巴丁,韦斯的遗愿,他定会完成。
极目远眺,延展着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右边缘处耸起一列长长的黑线,那就是大陆著名的费米尔山脉,矮人王国所在地。如果是以前的杨政,身上没有背负那么多沉重的责任,他定会毫不犹豫的深入费米尔山脉深处,去踏寻传说中的地底世界,或者扬帆出海,寻找到美伦美幻的魔幻群岛,据说那里居住着世界上最美丽的精灵族。
一个又一个美丽的传说,都深深吸引着杨政。
如果能有那么一天,所有的仇恨了结,他定要做一名自由自在的游侠。
远离这个肮脏的世界,去寻找梦中的伊甸园。
心内涌起热血。
杨政收拾情怀,一夹马腹,健马在大草原上狂奔起来,终日在死亡与仇恨之间游走的闷气,终于随着迎面的强风而消散不少。
草木在两旁流水般倒退。
杨政仰天长啸,声音裂空,穿越云霄。
回应他的却是阵阵闷雷。
前方地平的极处,一横黑压压的乌云,正向这方张牙舞爪,迅速吞噬晴朗的天空,电光闪现。
雷暴既至!
杨政快速的策马向左翼跑去,他听到了流水的声音。
冲下土丘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条小河,这是背风面。杨政很快的拿出了马袋里的野营帐篷,在一小块燥地上搭建好一个暂时的避雨小窝。黑马被他缚在了一边灌木丛中。雨在一刻后,哗的下起来。
天地瞬间变成了一片银白色,远近的雨雾纠结杂了一起,不远处的小溪传来劈劈啪啪的水滴溅落声,这是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来得凶猛迅急。
钻进小帐篷的杨政抖落头发上几滴水珠,抬眼发现艾薇儿抱着膝盖缩在一角。
这几天里小女孩一句话都没说过,原本灵动水亮的眼睛失去了光泽,充满悲伤和迷茫。
杨政理解失去亲人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艾薇儿的表现已经远超她这个年纪的成熟,因为无论杨政吩咐什么,艾薇儿都会做,她只是不说话。
这让杨政更加心疼。
“薇儿,吃点东西吧。”他拿出包里一片干肉,送到小女孩面前。
艾薇儿缓缓的看了杨政一眼,接过干肉,轻轻咬了一口,片刻后,她又对着外面的雨雾发起呆来。
杨政叹了口气,他只期望时间能抹平伤痛。
这时候他的手碰到包里一根硬硬的东西,拿出来,却是小颜送给他的玉笛。
悠扬的笛曲从笛管里纷纷扬扬的飘荡出去,与河水里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组成了天地间最动人的声音。
这一次不是为了回忆小颜而吹奏,只是因为他想给小女孩些许安慰,一曲毕,杨政又连着一曲.从梅花三弄到雪花神剑,从姑苏行到寒江残雪,从梁祝到女儿情,杨政想不到自己这么久没有吹奏,那些笛曲却仿佛自己从心底里冒出来,甚至好些久远模糊的笛曲,如今吹奏起来也分外清晰。
在独特的音乐国度里,艾薇儿一直迷茫失色的眼睛终于有了些许光彩,晶亮的泪珠滚出她的眼窝。
哭出来会好些。
直到一声模模糊糊的“救命”传到他耳朵里。
杨政才霍然停下吹奏。
整个世界似乎只有水的声音,杨政放下笛子,侧耳倾听片刻。
“救命……”
他终于听清,猛的站起来,拔出铁剑。
“救……咳……救……命……”声音好像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的感觉,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杨政快步冲到河边,他的耳朵超乎常人的灵敏,在一片纷杂的雨声中听出声音来自河里。河道并不算宽,但是大量的雨水明显使水流喘急了起来。杨政将左手搭在眉毛处,往河心里望去。
“救……”第三声只发出了一个字,杨政的目光已经霍然转向,他看到了左下方一个载沉载浮的身影,好像已经失去了气力,随着河流向下漂去……眨眼就失去了踪迹。
杨政连忙向下游跑去,虽然他足够的冷,但还没有漠视到看一个大活人活活淹死。何况喊救命的是一个女人,一个现代世界的男人,至少对一个女人肯定会保持一定的风度,同样也相对更容易产生同情。
杨政迅捷得像一个猎豹,河水虽然喘急,他还是很快速的就赶到了女子沉下去的那个河段。
他将腰带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扔下铁剑,一个猛子扎进河里。
昏黄的河水使视线大大受阻,他在河道里梭巡着,尽人事,听天命,如果女人足够命大,杨政顺着水流向下漂去,期冀奇迹发生,然而摸出去大约五百米,他依然没有看到女人的踪迹。
杨政钻出水面,大口的呼吸着,心下有些恻然,也许早就淹死了吧。
他看了看蔓延至无限远的河流,再一次感觉到生命的变幻莫测,微叹了口气。
然而就在此刻,他的脚带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杨政心下一动,又钻入水底,赫然发现一个白衣女人沉在河底,她的衣服刚好被一蓬水草拌住了。
杨政拉断水草,将女人托到水面,搂着她的脖子游到岸边。
将女人摊在河滩上时,看清她面目的杨政不由得愣了一下,好美的女人!此女一头银色长发,五官巧夺天工,即便现在脸色白得可怕,嘴唇冻得发紫,也丝毫不能消减她的美丽,何况她白衣湿水,紧贴在峰峦起伏,曼妙无限的身材,相信任何正常男人都会忍不住产生冲动。
论容貌,沧月的三公主和此女也在伯仲之间,可是论风情,莫冰云简直拍马赶不上此女万一。
此女连昏迷的样子,就足以让正常男人失去理智。
幸好杨政并非一个普通男人,他的心志早就被残酷的世界锻炼得堪比磐石。
绮念刚刚冒出,杨政就一懔,他绝不可被欲望操纵自己的内心,何况这是一个即将失去生命的弱质女子。
用手试了试女子的呼吸,极微弱,而且腹部微凸,明显呛下了不少河水。
杨政将手掌压在女人的胃腹部,用力的挤压。
每三下,他就扣开女人的嘴巴,给她做一次人工呼吸。
女人开始咳嗽呛水,有些黄浊的水从她嘴角溢出,如此大约持续了十分钟,女人终于整个身体痉挛似的缩起来,整个人侧弓,大口大口的呕吐,大量的河水从她嘴巴里涌出。
“哎呃……”她发出长长的一声幽叹,眼睛缓缓的睁开。
“来,吃点东西吧。”杨政随手从包里取出块肉干扔给女人,同时将一套自己的干衣拿过来:“你的衣服都湿透了,需要换下。”
本来女人还因为杨政的话有些惊疑和害怕,不过她看到一直坐在一边的艾薇儿脸色就松了下来,等杨政走出帐篷外,她迅速的脱光衣服,穿上杨政的衣服。
女人的身材很高挑,只比杨政略矮,不过骨架就纤细许多,换上杨政的衣服,胸口露出一大片雪肌,见杨政进来朝他妩媚的一笑。
杨政觉得隐隐的不妥,平时的他绝不会对女人产生无法控制的感觉,只是这女人一举手,一投足都让他心脏跳得有些加速。
而这几天一直沉默的艾薇儿竟然主动和女人说话。
即使这对艾薇儿来说是个好现象,杨政却不得不警惕。
这女子来路不明,处在危险四伏的大草原,她怎么会孤身一人。
实在有太多疑点。
“大哥,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斯嘉丽见杨政一直在旁默然不语,突然开口道。
杨政回过神来,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斯嘉丽。”
斯嘉丽?
杨政脑袋里头一个冒出来的就是《乱世佳人》里那位女主人公,这部奥斯卡电影史上一座丰碑似的电影,杨政自然是看过的。说起来,眼前的斯嘉丽和费雯丽之间还真有某种奇特的神似。
这当然是错觉,杨政也被自己冒出来的古怪念头弄得有点想笑了。
看到他脸上难得一见的人性表情。连斯嘉丽也不由微微一呆,她柔声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想到一点有趣的事情罢了。”杨政看看外面的天色:“天快黑了,今晚看来只能在这里休息了,我看你也累了,休息一晚,明天再说吧。”
夜里的风有点冷。
雨虽然小了,却淅淅沥沥的仍旧不停。
艾薇儿整个身体都蜷在杨政怀中,她似乎将杨政当成了自己的父亲,睡梦里依然抱着杨政脖子,低低呓语着“爸爸”。
杨政小心的将艾薇儿的手放进毯子里,又将她背部的毯子拉好,裹住她娇小的身体。
在小女孩的的另一侧,斯嘉丽发出均匀的呼吸,已经睡熟了。杨政瞥了她一眼,顿时一窒,因为睡觉的姿势加上衣服特别宽大,斯嘉丽一半香肩从衣服下滑了出来,小半个浑圆饱满的酥胸在衣服下若隐若现,肌肤上隐隐的光泽使夜晚的诱惑更加浓烈。
杨政落在毯子上的手几乎不受控制的朝女人胸前高傲的丰耸滑去。
女人完全没有察觉。
她睡得很香。
杨政的手微微颤抖着,就在触碰到一点滑腻时,“啪嗒”,帐篷顶滴下一点冰凉,落在他的鼻翼上。
杨政猛然震醒,迅速收回手。
这可怕的欲望到底是怎么产生的,杨政不敢再看女人一眼,仰身卧倒。女人却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深处抹过了一丝惊奇,但随即是更娇柔,更诱惑的神色。
夜更深,熟睡中的杨政恍若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小颜温暖的身体,像灼热的火石。
急促的喘气,蛇般扭动。
一股奇特的幽香钻进他的鼻子,清新得仿佛空谷的里的幽兰百合。
谁?
杨政猛的睁开眼睛,这时候,眼前只有两颗钻石般明亮的光点。
杨政心脏猛烈跳动起来,他绝没见过一个女人的眼睛可以那么勾魂摄魄。
那美仿若已不再是人间所可拥有,眸子深处像星空一样广阔,充满了无尽的玄奇,几乎要将杨政的灵魂吸取……女人似乎还没完全清醒,星眸迷离,而她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丝血色,略紫的嘴唇微微张着,未发出任何声音,未作出任何淫亵的动作,但杨政却感到了那无声的野性呼唤。
那是消失掉很久的感觉,似乎生命里只有小颜才能让杨政如此彻底的点燃欲望之火。
若隐若现的羊脂膏体,更加动人。
杨政的目光像野兽一样,狂热,躁动。
鼻息在加重,双手颤抖着,缓缓伸向女人。
整个荒野,整个天地,似乎都已只剩下眼前一个微微喘息的女人。
雨声渐渐听不清……
就在杨政的手即将触碰到女人的身体时,他的胸口一阵火灼般的疼痛。
刻下,杨政的眼神深处骤然掠过一丝狠厉,双手如同钳子似掐住了女人的脖子,冷森道:“说,你到底是谁?”
女人被杨政掐得透不过气来。
杨政眼里一片杀气,清醒过来的他顿感事情不妙,杨政绝不信自己会如此没有自制力,连续几次失控。他不是没见过美女的下半身动物,亦不可能对一个初见的美女产生如此强烈的冲动。胸前的芭比正提醒他,此女来历不明,而且非常危险。
女人的脸憋得通红,身体还非常虚弱的她被杨政一掐,还没怎么用力,就很干脆的又晕了过去。
杨政松开手,女人的头发贴在脸颊上,看起来异常柔弱。杨政头一次产生两难的情绪,若他能冷酷到底,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死这个女人。但还有一个可能,此女根本就是一个普通女子,杨政将亲手扼杀一条无辜生命。
天人交战,杨政是否该从此走上绝情绝性之路,内疚和痛苦的情绪撕扯着他。
“叔叔!”
艾薇儿的声音震醒了杨政,小女孩猫一样的眼睛有些惶恐的盯着杨政,因为她看到斯嘉丽倒在杨政的身上,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杨政微微一叹,放下杀念,他掐住女子的人中,过了片刻,女人悠悠醒转,她一睁开眼睛看到杨政,就流露出受惊的神色,身体向后缩了缩。杨政却暗叫一声要命,在自己大腿上用力掐了一下,让头脑清醒,这女人的媚惑力实在太强了。特别是那双独特的眼睛,轻易就能让一个男人变成野兽。
他别转过头,沉声道:“都睡吧。”
杨政说完这句话,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出帐篷。
站在雨中,杨政狂躁的欲火才被强制压下。
他将手按在胸口,希望听听“芭比”的意见。
依然是一片空荡荡的,芭比从悲伤荒原里出来就在沉寂,按她的说法是在积蓄力量。
杨政隐隐觉得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次日,雨停了。
杨政大清早就策马出去寻找物资,他运气不错,在费了小半天后,终于找到一处废弃的游牧营地。
流云国大部分氏族逐草而肥,杨政从赫里塔一路行来,路上就碰到不少因天灾人祸荒弃的游牧营地,虽然肯定没什么好东西,不过要找几根干燥的柴禾却不难的,这次他甚至挖到了一瓮青籽酒。
回到了河边的小帐篷,因为有斯嘉丽在,杨政的警惕心未绝,并不愿意多话。
取下柴禾在帐篷前就点燃了一堆篝火,杨政就拿着铁剑来到了不远处的河里。
河水虽然有些浑浊喘急,却还不至于看不清颜色,杨政提着铁剑走到河中央,微抬铁剑,剑尖向下,凝神静气。
自芭比苏醒过来,杨政发觉自己感官比以前更加灵敏,几乎到了非人的地步。
此刻他站在河里,静静感受……片刻后,微闭的眼睛猛的睁开,右手一抖,铁剑在水里一探即出,一条活奔乱跳的青尾大鱼就被杨政刺在了剑尖上。
如法炮制,不过短短数分钟,杨政已捉到五条肥鱼。
去鱼鳞,掏内脏。
等杨政用铁剑串着一排肥鱼走回帐篷前时,甜美如梦的歌声响起。
斯嘉丽将自己的衣服烤干重新换上,迎风俏丽在帐篷门口。
她的银色长发随风舞动,冰雪般的容颜上,那双幽如旋涡,可勾起世间任何梦幻的眸子正茫然望向远处,而她鬓处,却是一双比常人略尖略长的耳朵,晶嫩如玉,更添一种诡异绝伦的精灵之美。
小女孩的手被斯嘉丽牵住,女人的歌声似乎有魔力,让艾薇儿走出了前几天的阴霾。
小脸上挂着动人的微笑。
杨政知道自己应该警惕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却无法硬下心肠破坏如此美丽的景致。
“小鬼,来吃鱼。”
等小女孩接过后,杨政又将另一串烤得金黄酥脆的肥鱼递给斯嘉丽面前:
“这条给你。”
斯嘉丽接过后,咬了一口,脸上浮现一个动人笑容:“很好吃。”
杨政淡笑了笑,没有应话,自顾自在那里烤鱼。
吃鱼的时候,杨政沉声问道:“吃完东西,我送你离开,你家在哪里?”
斯嘉丽眼眶一红,泣声道:“我已经没有家了,父母在战乱中死亡。我是被奴隶商人准备送到曼齐塔的贵族家里做汝奴的,路上被我偷跑出来,他们在追我的时候,我走投无路,只好跳入河中,然后……然后……”
斯嘉丽的泪扑簌簌落下,声音中更是充满莫名凄惶的哀恻,配上她绝世的容颜,足以让任何正常男人赴刀山火海。
可惜,杨政何许人。
听了这么个凄惨的故事,杨政脸上没任何怜悯的情绪,因为他所经历的,已绝不在此女故事的凄惨之下,而他所目见的,更是有比这凄惨百倍的。
他只冷冷说了一句:“我不认为你偷跑出来会有什么好下场,既然你已经没有家了。以你的容貌,即使送入贵族家庭也会受宠,若你在外面流浪,只怕要比送入贵族家庭做汝奴凄惨百倍,妓寨,马贼窝,任何地方都可能是你最终归宿。”
“大哥……”斯嘉丽惶惶的叫了一句,她已听出杨政话中意思。
“这已不是我所能管的范畴,早知你是这样的原因跳河,我绝不会救你,也许死亡亦比你活着更有趣,谁让你投胎在这样一个世界。”杨政冷笑着奚落道。
斯嘉丽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了,她绝不相信这世界上竟有如此冷酷的男人,连她如此一个绝世美女也可以这样对待。
“大哥……我……我可以跟着你……我……”斯嘉丽双目蕴泪,像只受惊的羔羊,在冷风中凄惶抖动。
“跟着我?”杨政哈哈大笑起来。
“我从没见过世界上有你这么苯的女人,你知道我是谁吗?就因为我救了你?你了解我吗?你又怎知我不会在玩够你后,将你卖给任何一个可能看上你的男人。若你够聪明,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那名贵族家,乞求他的原谅。”
杨政残忍的将现实中的丑陋一点点剥离在女人面前,像恶魔一样把女人心中最后一点希望摧残。
笑声中却带着点悲沧的意味。
这已是杨政最后的怜悯,在这样残酷的世界,若你不能拯救一个人,至少要让她学会面对现实,再残酷的现实也可以忍受,但是一个人如果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那这个人没救了。
哇~~
艾薇儿的哭声让杨政的大笑戛然而止。
他那些硬心的话语吓到了小女孩。
自己这是怎么了?
杨政痛恨这样的自己,他走过去,将艾薇儿抱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小鬼,叔叔不是说你,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
斯嘉丽望着远去的一骑,脸上露出莫名的笑容。
还真是有够残忍的男人啊,不愧是我挑中的候选者,竟然在自己这么强大的诱惑下,也没有动心,反而就像抛弃物件一样把自己扔给了一个商队。
“这位小姐,我们可以走了。”
商队的护卫团长两眼放光的走到斯嘉丽面前,他从没见过一个这么美丽的女人。而这个美丽女人却孤身一人在商队里,那么自己不是有机会……嘿嘿……
想到妙处,护卫团长望着斯嘉丽身上的凹凸充满了直接而狂热的眼神。
斯嘉丽目光落在护卫团长身上,幽幽一叹:“好的,是可以上路了……”
她如同青烟似的拂过护卫团长,在他肩头点了一下,然后又幻影般在商队中穿梭来回,所有人都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僵在那里。斯嘉丽确定没有一个人遗漏,这才咯咯笑着朝杨政远去的方向追去……
…………
“叔叔,斯嘉丽姐姐会没事吗?”
艾薇儿仰起头,脸上写满担忧。
“她会没事的,”杨政有种直觉,那女人绝对不是善茬,他不想艾薇儿再去想这个问题,岔开话题:“你看,索巴丁要到了,薇儿很快可以见到小姨了。”
艾薇儿甜甜一笑:“恩,小姨是个有趣的人哦。”
索巴丁的城外。
杨政停下健马。
官道上,来来往往汹涌的人流,除了商队,更多的是军队,索巴丁靠近卫戎东线,是边境的第一大城,现在流云国和卫戎国开战,这里也成了军事重地,流云国的前线大本营就设立在这里。
城墙上密密麻麻都是梭巡的士兵。
浓浓的战争气氛笼罩着整个索巴丁,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这座号称大陆三大坚城的之一的石城,如今就像满身尖刺的刺猬,让人无从着手。
杨政的眉毛微微拧在一起。
他来到这里,除了护送艾薇儿,自然也有其目的。既然丘远山这么处心积虑的要算计卫戎国,甚至不惜杀了自己灭口,那么还有什么比破坏沧月国的阴谋更好的复仇方式呢。
他不是想让卫戎流云打起来,来个渔翁得利吗?
还有那个曼奇,他不是处心积虑想赶羌人族下台,让他们天炙族上台吗?
杨政望着石城的方向,嘴角弯起一个冷厉的笑容。
杀了曼奇,这个局就破了。
第二集
第九章 保罗少爷
月鸟旅店是离商贸区最近的一家平民旅店,规模也相当的大。
老板娘绾雪是索巴丁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同时又精明无比,靠近商贸区的旅馆有很多,但却乎所有都是贵族开设的大旅店,豪华气派,价格不菲。月鸟旅馆是这附近唯一的一家平民旅店,能在这种黄金地段开设旅店,同时又越做越大,早已证明了绾雪不凡的手段。
绾雪最厉害的本事就是酿制出索巴丁最顶尖的葡萄酒,同时她本身又是最出色的调酒师。
月鸟旅店几乎聚集了索巴丁最出名的酒鬼。
但绾雪有个古怪的习惯,她的酒一天只售三桶,而想得到她亲自调酒的机会,更是几乎没有可能。
连索巴丁城主想亲自品尝绾雪调制的鸡尾酒都需要看绾雪的心情。
没有人敢强迫她。
草原人爱酒,爱马是出了名的。
月鸟旅店里的一群酒鬼里,有多少有身份的贵族。
只要他们还在一天,就会罩这个索巴丁最出色的酿酒师一天,何况绾雪又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这些整天赖在旅店里的贵族们,多少也是想赢得美人心。
一想到将大美人纳入房内,不但可以享受她丰美的肉体,还可以独享她酿制的美酒,任何充满大男子欲望的草原贵族就会心潮澎湃吧。
保罗少爷就是其中势力最大的一位。
他是羌人族族长的侄子,又是现在索巴丁城防军长官的儿子。
在索巴丁,他可以横着走。
可是,今天他却在月鸟旅店前吃了个闭门羹。
事实上,吃闭门羹的,也不止他一位,吃完早餐,他又逛了圈商贸市场,买了一支翡翠明珠镯,本想到月鸟旅店送给美人儿,没想到月鸟旅馆大门紧闭,像他这样的贵族少爷至少有六,七位站在门口,还有其他一些商人富贾就多不胜数了。
素日里,这个时辰月鸟旅店早就开门了。
有些察觉异样的保罗少爷飞快的走了过去。
来旅店喝酒的贵族少爷大多相熟,保罗的来到很快引起了其他贵族的注意。
“吉达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保罗拉住了一名身材瘦削,眼神有力的年轻人,吉达是草原另一大族巴伦特族的族长儿子。
论身份比起保罗也不遑多让。
吉达微微一撇嘴,眼里有一丝怒气:“不太清楚,今日我来得早,酒馆本来是开了,哪知突然来了个男人,进了旅店后没多久,老板娘就出来把我们都赶了出来。”
保罗圆圆的脸蛋抖动了两下,眼中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精光,沉声道:“男人?”
“是呀,就是那个男人,竟然被老板娘招呼到后院去了,该死的,老板娘不是说不准任何男人进她的后院吗?”肤色白皙,却长了对三角眼的瑞德添油加醋道。
保罗依然脸色不动,和吉达等人打了个招呼,便转进街角的一间茶铺去了。
望着他胖墩墩的身躯离去,吉达眼中闪过惊异,神色也变得冷峻起来。
茶铺包厢内,一个压着帽檐的人低着头,匆匆走到保罗面前坐下恭声道:“保罗少爷。”
憨态可掬的保罗少爷眯缝着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史考特,我让你看着月鸟旅馆的,你怎么办的事?怎么绾雪带着男人进后院的事都不通报给我!”。
史考特抬起头,赫然是刚才贵族少爷里的一位。
他抹了把冷汗,微喘道:“保罗少爷,只是一刻钟前的事,我还没来不及搞清状况。”
保罗轻轻哼了一声,粗短手指有韵律的扣动着桌面。
“我按你的吩咐躲在酒店里监视他们,吉达,安可,瑞德,马氐尼,他们还是坐在老位置,其间,吉达和马氐尼打了个招呼,不过很快,就来了一个男人,”说到这里,史考特眼里流露些微惊惧:“还有那男人抱着个小女孩,他们和侍者打了个招呼,老板娘就出来了,我听到小女孩喊老板娘小姨,后来我们就被赶出来了。”
保罗摸了摸自己厚厚的下巴,原来还有个小女孩,这个吉达蠢货,一定是想引我发怒吧。
绾雪一定会是我的。
保罗眯缝的眼睛里露出冷笑。
月鸟旅店的后院。
听到噩耗。
绾雪抱着艾薇儿的小身体,眼睛都哭肿了。
这个平日里风情万种的月鸟旅店老板娘,卸下了伪装,哭得泣不成声:“我的乖薇儿,都是小姨害了你,如果不是我让姐夫帮我送酒料……他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这让我怎么和姐姐说呀。”
“小姨……小姨……”艾薇儿哭得愈加厉害。
杨政倚在门边,眼前一大一小两个哭成泪人的女人他不知道怎么安慰。
这真是让人头痛的问题,他宁可去面对千军万马。
站了好一会,他忍不住咳嗽了一下。
绾雪从悲痛中惊醒过来,看到门口站着的高大男人,抹了抹眼泪,缓缓站起来。
“这位先生,谢谢你帮忙照顾了艾薇儿这么多时间。”
杨政摇了摇头:“韦斯曾经帮助过我,受他临终嘱托,这是我的责任。恩……现在小鬼已经到了这里,若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等等!”
绾雪抱起艾薇儿走到杨政面前:“请问先生有什么急事吗?”
杨政要杀曼奇,不过这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需要踩点,布置计划,准备武器,甚至出逃路线等等,他想了想,摇摇头。
“那就好,既然先生没什么急事,请多留一会,我要好好谢谢你。”
“叔叔,你别走……”艾薇儿拉住杨政的胳膊摇了摇。
杨政的目光落在艾薇儿身上,浮现一丝温柔,几天的相处,已使他对小女孩产生特殊的感情,就像自己的孩子。
“请尝尝这个。”绾雪的眼圈依然红着,不过她已经镇定了心神,握着一个小小的非常精致的绿玉酒坛,倒了一小盅酒在杨政面前。
杨政举起酒杯倒进嘴里,冰凉的酒液像奶昔一样,入胃后却是一道火热之气漫上来,毓腹浓香,他赞叹了一句:“好酒。”
“小姨是很厉害的酿酒师哦。”艾薇儿睁着那双绿色的漂亮眼睛。
“如果喜欢请多喝一些。对了,我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绾雪注视着眼前的男人,虽然他的相貌普通,甚至看起来显老,但是那双眼睛,却令人印象深刻,黑色的,充满故事。
“叫我丹东就可以了。”杨政随口报了个名字。
“你的眼睛很奇特,我很少见到黑色眼睛的人。丹东先生是哪里人?”
“浪迹天涯,浮萍无根。”
杨政的语气不冷不热,绾雪识趣的没有再问下去。
午夜的索巴丁已经寂静下来,广场上的喧嚣不在,街道上清冷冷的,偶尔有一两支巡逻队驾着马骑过。
春寒料峭,除了依红偎翠之地,深夜并不是适合出门的时段。
在绾雪的热情招待下,杨政暂时在月鸟旅店住了下来。
一来旅店人流量大,容易打探消息,二来杨政听到一个很有用的消息,绾雪的旅店每个月都要送一批酒进去库里克商行。
深夜,旅店下面的大堂只有几个醉汉依然抱着大酒坛子,在墙角呼呼大睡。旅店的大门半阂着,风灯在门柱上摇摇晃晃。杨政轻手轻脚的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换上一身紧身武士装,带着头罩,步下旅店的楼梯,走入大堂。
大堂内除了几个醉鬼呼噜呼噜的鼾睡声,再无其他的声音。杨政悄无声息的走在大堂的秘道里,全身略微放松。
穿过大堂中央时,一只黑猫突然瞄的一声叫起来,打翻了一只小罐。
“这么晚还出门呀?”慵慵懒懒的声音响起,杨政警觉的回头,大柜台后面抬起一张如画的俏脸来,是绾雪。
此刻,她正用那双弯月般的眼睛疑惑的打量着杨政。
“老板娘不是这么晚还不睡吗?”杨政不答反问。
“哎……还不是这只该死的猫,把我吵醒了。”绾雪单手捂嘴,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那慵懒风情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一呆。
杨政当然不会色迷心窍,他只是用一种淡淡欣赏的目光看了眼绾雪姣美的身躯。
平静道:“老板娘看来是真的困了,你继续睡,如果那只猫再不听话,你可以饿它两顿。”
“这猫儿一饿更叫得紧了。”绾雪皱了皱眉。
“如果他再叫,你就再饿,饿到他没力气叫了,你再给他吃点,往复几次,它就不敢乱叫了……老板娘你睡吧,这夜也深了……”
杨政抬头看看门外的黑沉沉的天,脚步不停留,很快的走出大堂。
绾雪看着他消失在门外,这才低下头,伸指轻轻弹了一下黑猫的脑袋:“小黑儿,听到没,再乱叫你可没东西吃了……”
黑猫儿抖抖脑袋,不满的喵叫了一声。
…………
杨政在黑夜里像幽灵一样游走,他没有武侠小说里的轻功,亦没有魔法师的羽落,盗贼的潜踪,却有芭比带给他超乎常人百倍的灵觉,使他能随意的感知方圆数十米内的风吹草动。在任何异变到来之前做好最有利的选择。
当库里克商行再次出现在面前时,杨政的心微微颤抖。
仇恨之火顷刻点燃,但他却要将它深埋在心底。他绝不能让仇恨蒙蔽了双眼,做出任何错误的决断,那将以生命作为代价。
深呼吸几口气,杨政在墙角的阴影下走动着,路边每隔几米就有一颗参天大树。
杨政躲在一棵大树的背后,鹰聿般的眼睛注视着库里克商行的大门。
夜已很深,商行的灯却还亮了,门口一排巨大的风灯好似小太阳的光芒,照得门前数十米方圆亮晃晃如同白昼。全副武装的守卫很多,刀剑在风灯光芒下亮晃晃的,甚是骇人。
偶尔还有马车队载着货物从街道远驶来,库里克商行作为流云国最大的私人商行之一,在边境战事吃紧的情况下,货物吞吐量是很大,所以商行昼夜营业。杨政看了片刻,就开始朝树上攀去。
来到二十多米高的树顶端,扒开茂密的枝桠,他已可看清商行内部的景象。
一看之下,杨政大吃一惊。
商行内部竟然改造过了。
原本是一个空旷的车马场,可是现今被改造了得如同迷宫,新建了许多房子,且房子与房子之间缝隙紧密,不少仆人护卫在里面穿梭着。
仔细观察了许久后,心细的他更发现了多处暗哨,有屋顶的,井边的,马厩的,从前庭进入内部,至少会有几十双眼睛注意到你。
杨政的心一沉,这还只是前庭的景象,中厅,后院,还不知道被改造成什么样子。
商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小型堡垒。
只靠杨政一个人,攻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攀下树木,在夜色的掩护下溜回旅馆。
大堂里老板娘已经不见了踪影,杨政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还久久无法睡去。
若无法杀死曼奇,等羌人族的军队一溃千里,那到时再杀死他亦不可能对丘远山造成什么影响了,杨政绝不愿这种情况发生。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他双手枕头,目光落在天花板上……一时间陷入踌躇。
到了清晨的时候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杨政醒过来时,日头已经老高,接近中午,暖暖的春日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可惜杨政怀着心思,无心领略这春日媚力。
略微清洗了一下,他揉揉有些昏沉的脑袋走出房间。
楼下大厅嘈乱无比,闹烘烘的,杨政因为用药水易了容,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引不起任何人的兴趣,这自然也是杨政最乐意看到的。他要了份餐点,随意找了张桌子,埋头吃起来。
“叔叔。”艾薇儿从柜台后面钻出来,跑向杨政。
杨政抱起她,这时候他平静的脸上才会浮现笑容:“小鬼,吃过早餐没?”
“吃了,”艾薇儿嘴巴是这样说的,不过眼睛却盯着杨政碗里一个鸡蛋。
杨政笑着刮了一下艾薇儿的鼻子,拿起那个鸡蛋送到她嘴边。
“怎么不叫你小姨多准备点吃的。”
“她忙得很呢。”艾薇儿咽下鸡蛋,又拿起杨政那碗羊奶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绾雪的人气确实是旺得不得了。
一拨一拨的贵族少爷跑去向她献殷情,即管杨政这个不热爱八卦的人有时候也会多看两眼。
与私下和杨政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绾雪在招待客人上表现出精明的一面。
她那双弯弯如月的眼睛巧笑嫣然,使每一个和她对话的人都感觉到她心中有你,而不可思议的是,她却可以同时周旋在四五个男人之间,没有刻意的冷落谁,偶尔只用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让几个男人都以为绾雪最关心的其实是他。
这绝对是一种本事,若放在二十一实际的地球,她定是个最厉害的公关小姐。
这时候一个胖胖的身躯突然在杨政对面坐下,右手轻轻的以独特的韵律扣动着桌面。
杨政抬起头,警惕着望着眼前这位看起来笑容可鞠的胖少爷,这人他依稀有些印象,也是追求绾雪的贵族少爷其中之一,只是杨政对这些事并不热衷。
“你好!”
保罗开口,他同样在打量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人,虽然通过几天观察,可以发觉此人和绾雪并没有亲密关系,但保罗总觉得这个男人不简单,即使他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你好。”杨政淡淡的回应。
“这位小姑娘是绾雪的外甥女吧?果然生得聪明可爱。”保罗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一条红色的额链,递到艾薇儿面前:“我和你小姨是朋友,这个东西送给你。”
艾薇儿看了看那串晶莹剔透的额链,把目光转向杨政,小姑娘显然在征求听杨政的意见。
这些细节落在保罗眼里,令他神情微微一动。
“既然是这位大叔送你的,就收下吧。”杨政大约也能猜到这不过是追求绾雪的手段,人家送殷情,他一个外人没有回绝的理由。
艾薇儿接过额链:“谢谢大叔。”
保罗笑得眼睛几乎都陷进肉里了,连连扼首。
杨政和这位保罗少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时候,门口进来数名武士。
即管以杨政的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神经,也不禁浑身僵了一僵,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蓄劲如同一只准备发动攻击的豹子。
这一切,只因走在最前面的武士便是加塔。
当初引领他走上刺杀之路的狮虎勇士。
杨政的杀气一掠而过,加塔顿觉背上寒毛倒竖,猛的一侧头,目光棱利的扫过来,手已经握在了刀把上。
他开始朝杨政走来。
杨政神情虽然不动,心下却是大震,将艾薇儿放到身后,肌肉也缓缓绷紧起来,他想不到短短瞬间爆发的杀气竟然就引起了加塔的注意,注意到越走越近的加塔,他将左手轻轻的按在了腰间剑把上。
“保罗少爷。”隔了五米,加塔就朝胖少爷轻佻的行了个礼。
杨政心下一松,原来加塔找的不是他。
保罗眯缝的眼睛睁了睁,瞥了一眼加塔:“是你。”
绾雪这时候终于摆脱了四,五个男人,朝着这边走过来。
“唷,什么风把加塔大人吹来了……”
加塔回转身,眼睛顿时大亮,那双沙鹰似锐利的目光侵略性的落在绾雪惹火诱人的凸浮处,狠狠的盯了几眼,才依依不舍的向上,定格在女人的脸上。
“绾老板风采迷人,全索巴丁的男人都恨不得每天守候在绾老板香闺门外,我加塔岂能例外。”
几句话即捧了绾雪,又赤祼祼表达自己的欲望。
这正是流云国人的风采。
跟在加塔身后的几个武士都嗷傲叫着起哄起来。
不过他这一举动却让大堂里百分之八十的男人都有些反感,这里迷恋绾雪的岂在少数,大贵族也不少。可这么大胆调戏的倒还真没有,绾雪美艳之名虽在外,但真正做她入幕之宾的除了她挂掉两年的丈夫却还没有。
对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目光,加塔熟视无睹,足可见曼家在索巴丁地位,即管他一个护卫,也可以在这里横着走。
保罗的神情依然笑呵呵的,不过杨政注意到他扣动桌面手指的频率急促了几分。
绾雪淡淡一笑:“加塔大人是草原闻名的勇士,倾慕的女人多了,小女子又算得上什么。”
“那些女人又怎比不上绾老板的一坛酒。”
草原人说话都是粗着嗓门大吼,杨政没兴趣呆在这里,抱起艾薇儿,朝保罗和加塔微微欠身:“保罗少爷,你们聊。”
绾雪朝杨政说道:“让你费心了。”
加塔本来不会在意杨政,不过见到绾雪和他熟悉,而杨政走的方向又是后院,谁都知道索巴丁的“酿酒美人”从不会让男人进她的后院。
他的瞳孔顿时收缩了一下,跨前两步,挡住了杨政:“等等,这位是谁?眼生得很。”
“丹东,只是位普通客人。”杨政毫不惊慌,淡然应对。
“普通客人?”加塔暗暗恼火杨政平静得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神态,存心刁难:“现在前线战事吃紧,要小心间谍混入城内,洛德,搜身!”
加塔身后的一名护卫应声出列。
绾雪神色一变,语气微冷道:“加塔大人,丹东是我家乡的亲戚,可不是什么间谍。”
保罗爷这时候也站起来,呵呵笑道:“加塔,索巴丁的防务什么时候交给城主府的“下人”了。”
“下人”两个字保罗特意加重了语气。
加塔的脸色黑了下来:“身为流云国的狮虎勇士,战时自动部属军统,对可疑人物进行搜查乃是份内之事。”
“好,好,好,”
保罗连道了几个“好”字,哈哈一笑:“加塔勇士果然赤胆忠心,改明日,我为加塔勇士上报军部,马上就让你去前线做一员先锋将,如何?”
加塔神色一窒,竟无法将话说下去。
他不是怕死,但现在上战场,还是在羌人族大将杜蓬的手下,不如自杀来得利索。
保罗冷笑连连,绾雪见气氛僵持,连忙打圆场:“今天大家都是来喝酒的,公事免谈,我酒水管够。”
若在平日,这些酒鬼定要欢呼,可前面一闹,加塔实在没脸呆下去,狠狠瞪了杨政一眼,匆匆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杨政向保罗道谢,离开的时候他发现保罗望着他的眼神饱含深意。
望着手头的情报,杨政陷入深思。
以前他尚没有将所有事情理顺。
按照流云国的法律,任何大城的防务都要交给首氏(第一氏族)管理,以索巴丁重要的地位城防军归羌人族确实没错,没想到城主却是曼家,也就是天炙族的。
因为上次来杨政把心都放在刺杀上,对这些情况都不了解。
而观今天保罗和加塔的冲突,可见低调的天炙族已经逐渐浮出水面,准备和羌人族一争高下了。
杨政的目标是杀死曼奇,破坏天炙族和丘远山的联盟。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杨政看人的目光相当准确。
那个保罗,绝对不会像外表那么平凡。
如果他够聪明,倒是可以互相利用的对象……
内城高耸的城防军指挥部。
保罗匆匆走进去,一路上,各将军纷纷朝他行礼。
径直来到最里层的一个房间,保罗笑眯眯的神色马上换成严峻冷肃的样子,细眼里泛着冰冷的光芒。
房间十分宽大,却很静幽,一名约四,五十岁,光着头,颚下一绺辫子胡须的强壮男人站在一面墙前,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地图,他高大的背影对着门口。
保罗躬了躬身:“父亲。”
赞达.黑虎是索巴丁的城守,流云国大可汗的亲弟弟。
他回转身,羊皮袄完全紧紧绷在身上,显示他肌肉虬结的强壮上身,从外表上看,保罗和他差距很大。
“保罗,你过来。”
“是。”保罗移到黑虎的面前,他比黑虎矮了半头,需要抬起头才能对上父亲的眼睛。
“现在各大氏族蠢蠢欲动,外敌卫戎国又大举进犯,保罗还记得三十年前我族是怎么赶翼人族下台,获得“首氏”位置的吗?”
“当然记得,”保罗细小的眼睛充满睿智冷静光芒,只有在最亲密的人面前,他才会露出他本来面目:“当年翼人族就是派出了大部分男丁参加“飞将军”的合纵联军,与沧月国一战损耗巨大,才让我们羌人族势力壮大,一举将他们赶下台。”
黑虎满意的点点头,声音忽又转冷:“现在的局势你怎么看?”
保罗沉思了一下,语气凝重的说:“我们现在的局面与当年的翼人族类似,外面战局不稳,内部又有各大氏族虎视眈眈,这场战一不小心,便会使我羌人族重蹈翼人族覆辙,陷入万劫不复。”
保罗看了一眼黑虎,见父亲颌首不语,并为有让他停下的意思,便接着分析道:“五个月前卫戎国智将军左青子被杀,一个多月前他们的五皇子又在索罗顿附近的艾月山被杀,两起刺杀看似没有任何联系,可矛头全对准我流云国,亦是战端引发的导火索。父亲,现在我们羌人族是“首氏”,执掌流云国,战争对我们影响最大,我敢肯定这两起刺杀定是其他氏族搞的鬼,而且必定是有能力爬上“首氏”地位的氏族。”
“你说的没错,”黑虎双手负背,昂首望着地图,双目射出灼热的光芒:“保罗,你看到没,流云国东起帕兰山脉,西至云泥沼泽,这大片土地都是我们羌人族的,我们才是草原真正的狼王,狼王还没有老,那些杂狼就开始按奈不住了。”
“父亲大人请放心,保罗定会用性命保全羌人族千秋万载的将草原统治下去。”
“哈哈哈,果然是我黑虎王的好儿子,”赞达.黑虎用力拍了拍保罗的肩膀,赞赏道:“保罗,你虽然是侍妾所生,但我大草原的儿子,只论实力,不讲地位,你体内流着我黑虎的血,而且你的脑袋比你那几个堂兄弟伶俐得多。我那哥哥已经老了,只要在这次危机中展现出足够的实力,大可汗的位置未必不会落到你身上。”
保罗虽然表情没动,但眼里流露的强烈光芒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大可汗!
这可是自己毕生追求的目标呀!
第二集
第十章 死亡嚎叫
保罗并没想到那个相貌平凡的丹东会突然求见。
“保罗爷!”杨政背负那把巨大斩马,静静的站在日光下,给人一种不动如山的感觉。
“丹东先生,”保罗放下手中的石臼,接过旁边侍女送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迎上来:“里面请。”
杨政目光掠过庭院巨大的训练场,只见不少穿着皮铠的青年正在训练,或执剑对砍,或举着石臼,这些人身材强健,眼神锐利,杨政目光掠过时,他们都警觉的回望过来,足见他们的实力不凡。
杨政跟着保罗进入内厅,将那把大斩马放在一侧。
保罗的目光落在刀上,暗暗一惊,这种刀虽然不常见,却是所有军队里的骑士都渴望着的兵器,它锋锐巨大,能够毫不费力地将敌人连同座骑一截为二。然而,却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有足够的腕力将它挥转如意。与占尽优势的长度成正比的,是沉重到可怕的分量,与其说是刀,不如说是另一种版本的双手斧。够实力的杀戮者,都喜欢扬起这种长刀时的狂暴直接,凛冽干脆。
这位丹东,果然不是普通人呀。
侍女送上茶后,杨政略微品尝了一小口,却并未说话,而是目光扫了一眼身边的侍女。
保罗马上会意,他挥退了所有下人。
杨政的耳朵却动了不动,不动声色的盯着保罗背后巨大的屏风。
“保罗爷似乎很小心呀,这里可是你的地盘。”杨政淡淡的语气令保罗有些被牵制的感觉。
他眉毛皱了皱,轻轻喝道:“飞鹰,摩擎,你们先走开。”
两道人影从屏风和立柱后闪出来。
这两人面目都很平凡,但杨政注意到他们的肌肉非常精炼,而且走动的姿势保持着奇特的韵律,像猫一样落地无声,连呼吸都控制在非常缓慢的程度,毫无存在感的两个人,就像阴影。
他们警惕的瞪了杨政一眼,在得到保罗的肯定后,缓缓退出门外。
“丹东先生,现在你满意了吧,那么说说你的来意吧?”保罗的右手放在酸枝木桌上,一下一下的扣动着。
杨政沉默着,他在等,保罗起先仍饶有兴致看着他,渐渐的,沉默使保罗有些不耐烦了,他右手扣动的频率稍微变了一下,就在这时,杨政冷不丁冒出一句:“保罗爷,我来是帮你杀一个人。”
“什么?”
他恰好把握住保罗内心变化的一瞬,使保罗城府很深的心境出现了破绽。
马上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保罗“啪”的拍了下桌面,冷声道:“帮我杀人,杀谁?”
“曼奇!”
保罗愣了愣,脸色骤然转狞:“胡说八道,你到底是谁?我乃城防军长官,保护流云国子民是我的责任,你竟然在索巴丁图谋杀人。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休想活着踏出这里。”
见到保罗狰狞的面目,杨政丝毫不慌,反而心中暗喜,保罗果然是明白人,否则刻下已经叫人进来抓他了。
“保罗少爷不会不知道曼奇是天炙族的三王子吧。”
“哼,那又怎样?”
“如果保罗少爷知道目前羌人族的处境都是天炙族造成的,就不会这么说了,杀死左青子正是天炙族和丘远山的阴谋,至于卫戎国那个五王子,多半也和天炙族脱不了干系。”
杨政这些话不啻于重磅炸弹。
连保罗都未敢确信的事竟然被杨政以肯定的语气说出,他锐目中爆起惊人光芒,盯着杨政一字一顿道:“你有什么证据,肯定这些事都是天炙族做的。”
杨政突然笑了一下,很冷,他的声音若刀锋般刺人,说出的话更加令人惊心动魄:
“就凭……我是杀死左青子的人。”
望着那双黑色的瞳仁,保罗有种堕入冰窖的感觉。
不知不觉,他发现自己已经把桌角捏碎了。
“你是谁?”
保罗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话语涩涩的,像沙漠中极度缺水的人。
“曾经的沧月西线士兵……如果你有印象,应该知道一个叫杨政的人。”
“杨政……杨政……”保罗突然想起来:“前几个月丘远山曾通缉过这么个人,说是沧月国叛逆,难道你就是杨政?不对,你和他长得不像。”
“保罗爷不会以为我会用原来的样子大摇大摆的走进索巴丁吧。”
保罗的目光很锋利,可以直刺人的内心,但他这次发觉自己竟无法看透眼前此人,这种感觉令一向喜欢将事情掌握在手中的保罗很不爽,却又无可奈何,他几乎用有些赌气的成分喝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杨政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保罗爷,不要降低你的智慧,你很清楚,无论事情真假,天炙族确实是你们的强敌。而我假冒杀死左青子的刺客,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我甘心把这么个天大的秘密说给你,换的就是一个诚意,保罗爷,你站在有利的一方,而我不过是用我的实力来证明这一切。”
保罗神色渐渐平静下来,的确如杨政所说,他并没有损失什么。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杀死曼奇?”
杨政点点头。
“你为什么要杀他,我为什么又要帮你。”
“杀他,是因为他该死,”杨政漆黑如墨的瞳仁爆起疯狂的杀意,想到死去的兄弟,仇恨从骨髓深处蔓延出来,他冰冷冷的说道:“谁也不能把我像棋子一样随意玩弄。你知道,我帮丘远山杀了左青子后,他最先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吗?他竟然要杀我灭口,若不是我命大,今日的我早就成了一坯黄土。从沧月国逃出来,我就发誓要让沧月国自食其果,我绝对会让狼军好看,既然丘远山和曼奇联合,有什么比杀了曼奇,破坏他们之间的密谋更让我感兴趣的,至于你帮我的原因,保罗爷,我杀了曼奇已经是对你最好的报答,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杨政眼神里的恨意像北风一样赤祼祼,保罗感觉得到那滔天的恨,无法抹杀,也无法冒充。
如果一切确如杨政所说,曼奇才是这一切的主谋,那杀了他,羌人族的危机也解了。
自己在族中的地位一定会如日中天。
大可汗的位置,不会遥远。
他望着杨政的眼神,渐渐炽热……
“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得证明自己的能力,否则杀死曼奇只是一个笑话。”保罗慢悠悠的说着。
站在杨政面前的是刚才屏风后的两个人之一。
疾风剑摩擎。
围看的人不少,全都是保罗手下的高手,他们望着杨政的眼睛不怀好意。
摩擎是索巴丁有数的高手。
他的剑像风一样快。
虽然杨政的斩马大刀很悍,可谁都知道那是骑士的武器,作用在沙场上,在决斗中反而影响速度。
杨政神色平静,两脚略分。
他观摩擎此人双目精光乱闪,定是一个脑袋活络,喜欢走蹊径的剑手。
心中已然有了注意,站定当场,他肩扛斩马,姿态松懈,讥诮道:“我即管站这里不动,二十剑内,你若能让我动下脚步,这比试算我输了。”
摩擎顿被杨政狂妄之语气得马脸通红。
他拔出剑。
剑身修长笔直,类似于专门的突刺用西洋剑,挥砍的作用力不大,当剑一拔出来,马上有一团灰蒙蒙的气流旋转在剑体周围,空气中流动的风与剑体共鸣而欢畅雀跃起来。
“希望你的剑和你的嘴巴一样犀利。”摩擎阴阴一笑。
左右脚踩了个花步,剑直刺!
让人眼花缭乱的步伐,和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细剑,绝对有傲人的资本。
而杨政竟说站在原地不动,摩擎誓要将其残忍的扎成马蜂窝,让他明白蔑视疾风剑的下场。
杨政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将眼睛闭合起来。
摩擎简直快被这狂妄的家伙气疯了。
他根本不知道杨政只有闭眼,才能集中芭比赐予他的神奇力量感受周围的一举一动,对敌人来说,闭上眼睛的杨政绝对比睁开眼睛的杨政更可怕,因为那将使你无所遁形。任何的花招,虚招在杨政面前将不复存在。
他们认为杨政的“自大”其实正是杨政拿出全力时的样子。
疾风剑幻化出千万光点,在阳光的照射下,那零星的一点就像烟花一样,蓬的爆开,无数光点洒向杨政。
观者无不轰然叫好。
连保罗也忍不住猜测杨政是否只会说大话,因为他还牢牢站在原地不动。
风急卷,风属性斗气让四周的草木全都摇摆起来,空中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龙卷,虽然范围不大,但在这一小片天地里已甚是骇人,杨政成了风暴中的一点。
当无数光点笼罩住杨政的那一刻,空中炸起闷雷似的一声响。
当~~
接着就是一个人影倒飞出五六米,狠狠砸在地上。
烟尘消散,杨政斩马大刀斜举,脚步未动一分。
而摩擎则直接昏迷了过去。
被杨政霸道的力量直接命中那把细剑,可以想像重量差距如此大的两把武器对撞会造成什么后果,细剑已经扭曲得像块废铁。
可是要在摩擎那覆雨般洒下的剑光中寻到那“致命”一点,又需要何等可怕的眼力。
即使真的看到“那一点”,要用这么大的斩马砍中无异于拿斧头砍发丝一样困难。
所有人都被杨政震慑,再不敢露出讥诮神色。
保罗哈哈大笑起来:“丹东先生果然了得,看明白没,你们几个一群井底之蛙,一点都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人的道理。”
杨政缓缓收回斩马,他知道,自己和保罗因为共同的利益形成联盟了。
三日后是一个机会,索巴丁的祭神会在大广场上举行。
边境的战火如火如荼,流云国暂时还处在上风,羌人族的大将杜蓬扫荡了卫戎东线大营的前锋军,将卫戎前锋军大将韩震斩杀。整个索巴丁陷入欢乐的海洋,祭神会是草原残暴之神墨什塔尔的隆重节日,感谢天神赐予流云国力量与风调雨顺的丰年。
去年可怕的蝗灾没有发生,虽然战争的爆发一度让民众恐慌,但是随之而来的大捷使人们耽于安乐。
在祭神会的前夕,一批又一批特制的魔法礼花被运进了索巴丁。
附近狂热的信徒会从各地涌来,毕竟今年大典是第一次没有在都城曼齐塔举行,而是放在了索巴丁。
大广场被重新布置,残暴与力量之神墨什塔尔的汉白玉大雕像耸立在广场中央,鲜花从世界各地运来,将广场布置成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
虚假的梦幻,是最能麻痹人心的良剂,在笙歌缭绕的美景面前,人们又一次陶醉在神的恩宠之下,那信仰自是坚定上了几分。
春雨绵绵,春日的天也是善变的天。
祭神会前一天的夜里,春雨就延绵起来,淅淅沥沥的小雨使前几天高度的热情稍稍降了点温。
杨政的心砰砰跳起来,他看似平静的脸下潜藏着的是无穷无尽的杀戮之意。
多日的等待终于使机会慢慢靠近。
“叔叔,晚上你会和我们一起观看祭神大会吗?”艾薇儿眨巴着眼睛望着杨政,这几天杨政很少回旅店,小女孩显得闷闷不乐。
杨政抱起小女孩,今晚也许是他在索巴丁最后的日子,无论是成是败,他都不可能再呆在这里。
艾薇儿是他唯一的眷恋,这个小女孩给了他太多温暖,使他依然能对这个冰冷的世界保留一丝热情。
“小鬼,叔叔要是走了,你会想我吗?”
艾薇儿眨巴了一下眼睛,抱住杨政的脖子:“叔叔,你要走吗?”
“我不想骗你,叔叔真的要离开了,因为还有些事没办。”
艾薇儿的眼圈渐渐红了。
“别哭,小鬼一向很听话的。”
“可是……可是……”艾薇儿的眼泪还是滚落了下来:“薇儿不想叔叔走。”
“我会回来的。叔叔保证,将来会到青思国看望薇儿,还会带着薇儿去最美丽的海岛玩,我们拉勾怎么样。”杨政爱怜的亲了亲艾薇儿的额头,伸出一只小指。
“好,拉勾。”艾薇儿也伸出小指勾住杨政的手:“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就是小狗……”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脆生生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杨政耳边回想。
小颜,也是这么和自己拉过勾的。
杨政不知道能否再见最亲密的爱人。
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会回去……
“嘭”“嘭”“嘭”
天空中炸响的魔法礼花震醒了杨政。
祭神节开始了。
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他避开了所有人。
靠在广场的角落里,黑色眸子隐藏在帽檐下。
小雨淅淅沥沥。
满场沸腾的人们,欢呼雀跃。
残暴与力量之神墨什塔尔的大雕像在礼花的闪耀下若明若暗,这只三头的大神是半人半狼的综合体,他有三个头颅,代表残暴的恶狼头和代表力量的熊头分别倚在人头的两边,浑身虬满肌肉的庞大身躯却拥有三手四脚,人们纷纷膜拜着巨神的雕像。
杨政计算着时间,检查自己身上的武器。
袖子,绑腿,胸口。
全部是杨政的独门暗器。
祭神节类似地球的万圣节日。
满场带着面具的人,一直等礼花结束。
一个身穿墨黑衣服,带着狼头面具的人挤过人群来到杨政所在的角落,他打了个手势,杨政知道他是保罗的人,跟随他走出广场。
两人走进附近临街的一间二层民房。
黑衣人揭下面具,是飞鹰。
“丹东先生,按照计划,等会魔法礼花会出问题,到时候整个广场将一片混乱。外面的守军都是我们的人,我会带人给你创造杀死曼奇的机会,不管成败,你一定要退到这间房,房内有密道,你可以安全离开索巴丁。”
杨政点点头,他注视着远方混乱的人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绾雪小姐还有艾薇儿,保罗有没有安排好?”
“放心,她们两个现在都在城守府。”
杨政不再说话。
祭祀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其中Gao潮处就是点燃由魔法王国的大术士亲自制作的一只礼炮,据说礼炮升天后,能产生墨什塔尔的影像。
万众期待的一幕即将到来。
祭祀会在一阵草原美女的辣舞之后,由祭师点燃了那只足有两人高的大礼炮。
火信逐渐燃烧殆尽。
猛然间。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索巴丁都颤抖起来,那两人高的大礼炮竟然直接爆炸开,剧烈的火光烟云冲霄直上,离礼炮不远处的神祗大雕像在火光中轰然倒塌。
整个广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尖叫,呐喊,人们纷纷向外逃窜。
而在人群里,一条黑影却不断逆流向中心挤去。
库里克商行一行人离爆炸地点相当近,曼奇在众护卫护驾下挤开人群向外跑。
可是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有很多人挡在曼奇这行人前面,大大降低了他们的速度。
突然,斜次里飞来一只劲箭。
曼奇身边的护卫连忙挥剑格挡。
弩箭劈飞,护卫高喝:“有人行刺,大家小心。”
回应他们的是四面八方射来的箭。
四周人影绰绰,全是人,全是尖叫,根本辩不清到底是谁射的箭。
这些护卫将曼奇包围在中间,用剑挥舞成一道剑墙。
他们的实力虽然高强,可是人实在太多了,拥挤在一起,大大影响了实力,不断的有护卫中箭倒下。
募的,一条黑影幽魂一样漂移过来。
冲到这群护卫面前,募的发出一声怒吼,一把巨大的足有一人长的斩马大刀狰狞扑下。
狂猛绝伦的气势携着风雷滚滚的刀气涌向护卫中间的曼奇。
几名护卫斜冲过来,拼死抵挡。
蓬
血爆射,挡在最前面的一人从额头到胯下活活劈成两片。
刀未收。
那黑影右手一抖。
十多个光点飞散在空中。
扑簌簌。
又有两名护卫成了马蜂窝,脸上身上扎满铁针。
“这个流氓!太无耻了!”后面的护卫看到黑影再次扬起手,以为又是那些了无踪迹的暗器,一个个就地十八滚。
等了半天,什么也没等到,黑影已经飞快的越过他们,冲向曼奇。
曼奇惊恐的向后退去。
“受死吧!”
黑影发出曼奇无比熟悉的声音,举起巨大的斩马刀。
“你是谁?”
“下地狱你就知道了!”
斩马匹练般冲下,四周发出护卫们的惊呼大叫。
银月辉光带起的是冲天血泉,曼奇从肩膀到腰被斜劈成两截,白花花的肠子滚了一地。
护卫们傻眼了。
杨政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解决了曼奇。
顷刻后,“少主”的悲呼震醒了所有人。
护卫们目光充满绝望的愤怒。
他们像疯长的野草拥向黑影。
刀光像闪电一样劈开夜空,死亡的刀气如同恶魔在狞笑!旋风般一个回旋,一圈护卫连人带武器被劈成两截,鲜血与内脏喷涌而出。杨政伸出舌头,在嘴角边滴落的温血舔舐了一下。
双目中发出灼灼光芒,视野内弥漫起一片血红,所有人,所有物,全被被一层红色的薄膜包容了。
斩马一收一放,捅入另一名护卫的腹部,用力咆哮一声,将那护卫冲撞出去,杨政一抬脚,将那名护卫蹬飞出数米。
或许这些护卫在单对单的情况下都能与杨政打得别开生面。
但是在混乱,黑暗,恐惧,血腥弥漫的夜晚,有太多的因素制约着他们,他们的刀气无法有效的命中目标,甚至可能误伤到自己人。而杨政又是那么的狡诈,那么的精确,每一次站位都让这些护卫的刀砍得难受无比,只一不小心,就可能砍伤的是自己人。
杨政并不需要计算,他靠的是直觉。
没有人比他在战斗中更懂得把握时机,这就是血火中走出来的战士和一个只懂用花哨的斗气做摘手套决斗勾女的剑士的区别。
死亡从没有像这一刻那么临近。
人多的一方反而被杀得哭爹喊娘。
他们从没有见过如此惨烈的战斗,眼睁睁看着身周的人凄惨的死去,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斩马的狂猛和杨政霸道的力量使护卫的身体就像一捅就破的白纸,撕裂得不成样子。
当你前一刻还在谈笑的同伴,突然被砍断了头颅,断颅处白色气管和红色软组织是如此清晰,你甚至可以看清在刀光一闪而过,头颅暴飞的一刻,那粗如大碗的断颈猛然收缩如核桃,不断膨胀,如同一个气球充入过量的气体,“蓬”的爆裂开,一团浓丑腥黑的血雨漫天飞洒。
而接下来你看得一个恶魔狞笑着从身边划过,刺骨的凉气灌入胸腔,为什么感觉下身如此空虚,你竭尽全力的低下头去,凄惨的厉嚎不由自主的从你喉腔里发出,下半身已经倒在地上,腰部断裂的截面里,无数热气腾腾的白花肠子在重力作用下喷涌而出,落地的时候还在微微蠕动。
断肢,头颅浸泡在满地流淌的鲜血中。
许多没有经历太多血腥的护卫被恐惧攫得放声尖叫。
一副副活生生肢解的影象对感官的刺激太强烈,血腥味灌入胸腔中,憋得他们偷不过气来,胃部不断的翻涌,酸水不由自主的就涌出喉咙,吐得一塌糊涂。
去***金币,去***只有一个人。
护主的信念战胜不了人的恐惧,这家伙根本不是人,终于有人怯战了,向后退去。
杨政撞开人群,
死命的向前狂奔,就像一只黑夜里的猎豹,刚才短短的战斗,却消耗了杨政太多的心力。
厚重的呼吸声,追赶声,压迫着杨政的神经。
杨政终于冲出了广场。
朝着保罗给他安排的那幢房子跑去。
然而渐渐的,他感觉不妥起来。
后面跟随的人好似越来越多。
这些人远远的吊在后面,并不靠近。
他看到了那幢房子,只要跑进去,保罗已经答应给他安排好后路。
可这时候,他想起了丘远山,想起了刻骨铭心的出卖。
不安的感觉弥漫了他的身心。
在还剩几十米的时候。
杨政突然掉头朝着反方向跑去。
他的举动显然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后面紧跟着他的那些人首先拦了上来。
“丹东先生,快点进房子,保罗少爷已经为你安排了出逃的路。”为首的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挡住杨政。
“哼,哈哈!”杨政突然冷笑起来,他举刀朝那人劈去,大吼一声:“我去你妈的,现在还想骗我。”
那刀来得汹涌凌厉,面具人身手很快,却依然被刀锋刮掉了面具,是摩擎。
这时候,后面房子里也冲出一大批人,将杨政的前后路都堵死了。
既然已经掰了,保罗的手下也全都拔出了武器,他们大喝起来:“丹东,你涉嫌杀死流云国贵族,放下武器。”
杨政这回连冷笑都不想笑了,他挥舞着斩马向前猛冲。
剧烈的刀气凝结成锋利的尖啸,摩擎带着所有人向后退去,却依然挡着杨政的去路。
这些人似乎打定注意要耗死杨政,不断的游走纠缠着杨政,虽然被杨政杀了不少人,但杨政的体力也在剧烈消耗着,拿着斩马的手重若含铅。远处已经传来马蹄声,轰隆隆的声音宣告着骑兵队快来,只要被他们堵上,杨政休想活着离开。
肺部越来越疼,杨政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他反手驻地,目光落在二十米开外的高墙,眼睛亮了亮。这街上房子外墙都很高,所以保罗的人并没有占领高墙。
杨政猛的将斩马向前扔去,让挡路的人慌忙后退。
身体一个侧移。
飞快的朝路边狂奔。
望着那越奔越近的高墙。
杨政有种逃出升天的喜悦。
还有十多米的时候,他已经取出机弩,用力一扣,飞索刷的越过高墙,倒勾死死的卡在了高墙处。
这是他的秘密武器,幸好没叫保罗他们知道。
在离高墙只有三米的地方,他用力深蹲,全身所有力量瞬间积蓄在绷紧的小腿处,膝盖关节一收一放,整个人在巨大的弹性下,如同炮弹一样射到了五米高处,杨政一把揪住那飞索,在墙上连续蹬踏。
就在几乎越出高墙的一瞬间,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死亡恐惧感揪住了他的内心。
他的头皮爆炸般发麻,胸口印记烈火般燃烧起来。
芭比在警告他,可是来不及了。
空气中一道黑光像真正来自地狱的魔枪。
百米距离不过是短暂一瞬。
枪体上附着着一层灵蛇般游走的青色火焰!
杨政刚刚翻身回望。
瞳孔就骤然收缩!
黑枪闪电般破开杨政腹部,深深的钉入墙面。
剧烈的疼痛让杨政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妖莲!”
一骑破开人流,冲了进来,马背上的人健硕高大,一绺胡子在下巴系成辫子。赞达.黑虎幽冷的眼中一片肃杀,刚刚掷枪的手上一层青色火焰正疯狂舞动。
剑手们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被钉在墙上的人。
他们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鲜血,滴滴答答落下,杨政垂着头,整个人无力的挂在那里,仿若死去。
过了片刻,下面的人才有点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死了吗?”“好像死了!”“黑虎大人来了……”
窃窃私语不断。
黑虎策马慢慢的踱到墙根下,杨政必死无疑,那一枪,已经凝聚了他毕生的精华,足可以将一只巨型猛犸活活钉杀。
杨政能逼出他这一招,已足可自傲,但他已死。
黑虎望着杨政一动不动钉在墙上的“尸体”,心下微叹,此青年表现出来的能力已可让所有斗气剑士汗颜,从刺杀伊始,他就一直关注着杨政,没有一丝斗气却像野兽般剽悍精准的战斗让人折服,自己手下这么多斗气剑士仍被他耍得团团战。
若不是自己用“妖莲”偷袭,杨政这次定能逃脱。
这使他首次对斗气是否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产生怀疑。
没有人发现杨政被钉穿的腹部,有一个小盒子破裂了。
那只韦斯送他的黑匣子,被黑枪钉碎了一个角,在破碎的边缘,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杨政的鲜血沿着血槽狂涌而出,很快浸透了那个黑匣子。鲜血一涌到黑匣子的缺口处,就好像长鲸吸水般,全部被吸收殆尽,黑匣子的蠕动越来越剧烈,整个匣子的表面现出一片片血红色的斑纹。
而同样,杨政胸口的芭比印记时明时暗,印记上似乎有无数条丝线蔓延出来,开始向铁枪洞穿处溢去。
因为斗气的灼烧,伤口附近已是青紫一片,斗气的残余力量在那里疯狂破坏杨政的身体组织。
当印记上的丝线蔓延到伤口附近时,无数黑血被挤压出伤口,疯狂灼烧的青色斗气竟然被逼出体外,丝线继续缠绕上那根黑枪,本来还浮现一层青火的铁枪顿时晃动了两下,火焰骤灭。
这一异状让下面的黑虎心生警觉。
妖莲火枪是魔法圣器,需要不断补充斗气,三个月才能使用一次。
只要使用一次,妖莲焰便能燃烧一天一夜,突然的熄灭使黑虎生出蹊跷之感。
下面众剑手还站在黑虎身后,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此刻,噩梦发生了!
杨政腹部的颤动得非常剧烈,一片红光在那里闪耀,即管是黑夜中,也是那么灼目。
超卓剑手天生的灵敏使黑虎嗅到了一股极端可怕的能量。
他脸色大变,连忙暴喝:“后退,全都后退!快!”
人群哗然向后退去。
就在此刻!
“砰”的一声,杨政的上衣爆碎了,同时破碎的还有他怀中的那只黑匣子。
一声仿佛来自深渊地狱的魔音爆发出来。凄厉的音波已经超出了人们的想像,仿佛成了实质的刀刃,轰然波荡开,一轮一轮的音波潮水般向外排荡,附近庭院里所有花草就好像被十二级大风席卷过,花草树叶劈里啪啦翻飞开。
除了黑虎,所有后撤的剑手还来不及惨叫,耳朵里就爆起一团血雾,他们的鼓膜在第一轮音波赶到的时候就爆裂了!
第二轮音波扫荡过来,除了摩擎少数几名剑士还在苦苦用斗气支撑,其他剑手的衣服在一瞬间撕成粉碎,五官极度扭曲,嘴巴张得大大的,眼耳口鼻里,鲜血刚刚溢出,就被声波击成粉碎的血沫。
任何声音都被强大的声波压制住了。
护卫们就像被扔进了密集的风刃卷过,所有的内脏全部揉成粉碎。
当第三阵音波赶到时,摩擎等人也步入了后尘,同样被无形音波轰杀至渣。
只有黑虎一人,拔出铁剑,遥指杨政,全身上下青色斗气如火焰一样燃烧着,一张脸凝得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山。
音波一轮一轮的排荡,附近庭院里除了几株参天大树,所有花草都被削成碎末,连大树也仅剩下光秃秃的躯干,细枝,碎叶在空中狂舞。
黑虎苦苦支撑着,体内的斗气容量急遽的下降。
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但他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音波的能量已经超出了他的想像,以他八品大剑师的斗气能量竟然只是堪堪抵御,甚至不能撤退,因为只要一退,那口气松下来,他绝对是和倒在地上的人同一下场。
一团紫影突然从远处飘来,缓缓落在高墙上。
那是一个绝美的女人,一头银色的长发,全身上下浮现着一层紫色火焰,只是和曼奇的青色斗气不同,女人身上紫色如同妖莲般的火焰,更加凝练,同样燃烧的范围也更大。
她站在院墙上,似乎一点都不受那恐怖声音的干扰。
略带怜悯的看了黑虎一眼,就在这时候,杨政的腹部飞出一粒血红色的光点,急遽得像是裂空的惊电,飞向曼奇。
恐怖的“死亡嚎叫”竟然是这个小东西发出的。
在它飞出来的时候,声音骤然停止,黑虎的心神一松,可是随即那血红光点就划进了他的头颅。黑虎的眼睛暴睁,在他的视野内,那浑身紫火的女人正飘下高墙,下降的时候,一手搭在刺穿杨政的铁枪上,轻轻一拉,杨政在倒下的瞬间,被女人接住了。她抱起杨政,在地上一个点落,如同一团紫烟飘出高墙。在黑虎的视野内消失,随即无尽的黑暗涌来……
血从黑虎的嘴角流出,他凸瞪的眼睛越来越黯淡,整个身体软软瘫倒在地上,片刻后,他的天灵盖砰的爆碎开,一只血红色的小虫子爬出来,浑身上下有若透明,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那小虫子晃动了两下脑袋上的触须,猛的又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朝着刚才女人离开的方向飞去,很快隐没在空中。
索巴丁祭神节的一夜,狂欢成了噩梦!
先是礼花大爆炸,神像坍塌。
一条街上的人全部被强大的声波震毙,其中甚至包括城守黑虎大人。
谣言纷纷,人们以为天神降怒,责怪他们祭祀的不虔诚,第二日就有一百个纯洁的Chu女被选出来活活烧死在主神雕像面前。整个索巴丁被一片愁云惨舞笼罩。
然而即便这样,仿佛真的印证了人们的恐慌,三日后,刚刚带领流云国大军立下赫赫战功,羌人族的“战神”,大军统领杜蓬被人暗杀了!接下来失去主将的流云国大军彻底混乱,被同仇敌忾的卫戎国大军杀得节节败退。
很块的战线被推进到流云国的内部,离原本歌舞升平的索巴丁只剩五十里的距离。
战争的阴影头一次笼罩在这群盲目乐观的索巴丁居民上……
当杨政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张妩媚的俏脸。
一把甜软得仿佛最深沉梦幻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是你?”杨政摸了摸头痛欲裂的脑袋,想撑起身体,但紧接着腹部的剧痛让他呻吟一声,倒回榻上。
脑中无数念头电闪,最后定格在那如同地狱来的黑色长枪影像上,长枪泛着青色鬼火,刺入身体的一幕又仿佛出现在眼前。
绝望,疼痛,死亡是如此接近,杨政想自己应该是死了才对!可是眼前的一切却如此真实!
他的目光落在绣着大朵大朵百合的粉色帘帐上,身下是软软的白虎皮,在他身上盖着的则是粉色的被褥,一股甜甜的女人香味钻进他的鼻子里,即管对眼前女人保持着强烈的戒惧,杨政还是感觉这里实在是美丽的温柔乡,当然,更有可能是温柔冢才对。
不过片刻后,杨政又自嘲起来。
管它温柔乡还是温柔冢,自己能活下来都已经是奇迹了,多活一天赚一天。
他索性放下戒备,安心的享受起这舒适的环境起来。
安逸之下,他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饿了!
女人掩嘴一笑,端过一边桌上的莲子红枣羹,柔声道:“我知你要醒过来,早就准备好吃的了,来,我帮你垫个枕头。”
她温柔的将杨政的头抬起来,在他后背垫上一个大羽绒枕。
然后又去桌上端起那碗羹,舀起一小勺子羹粥,送到杨政面前。
谁知道杨政也不张嘴,一直盯着她。
“你怎么了?看着我做甚,吃呀,你不是饿了?”
杨政看了半晌,叹道:“斯嘉丽,你到底要做什么?”
第三集
第一章 交易
“你说我杀死的并不是真正的曼奇?”杨政豁的站起,震惊万分。
斯嘉丽点点头,她慵懒的躺在虎皮软椅上,不紧不慢的说道:“真正的曼奇早已到首都曼齐塔去了。留在那里的不过是他的一个替身!而你这个笨蛋竟然和毒如蛇蝎的羌人族合作,真是嫌命太长!”
听到“笨蛋”两字,杨政唯有苦笑。
自己也确实够苯的,以为算无遗策,结果却是送货上门。
谁料到曼奇精明如斯,会留个替身在库里克商行。
至于和羌人族合作,那确实是没办法中的最好办法,他并不后悔这样做。
想通的杨政眉毛一拧,暗叫不好,曼奇不死,那流云国岂不是危险了,自己的一系列计划完全落空。
他匆匆转身朝里屋走去,将武器和飞梭等工具都拿出来。
正要出门,斯嘉丽的声音幽幽的响起:“你这就要走了?”
杨政窒了一窒,这个神秘又漂亮得离谱的女人,即管这几天对自己照顾有加,做得甚至比真正的妻子还好。可杨政却隐隐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那是与生俱来的直觉。
“你现在走好像也来不及了!”斯嘉丽继续说了一句。
杨政凝视着她:“你什么意思?”
“杜蓬已经被杀了,现在卫戎国已经打到了索巴丁城门外!”
“什么!”
一句话打击得杨政僵立当场,养伤的这几日他等若和外界隔离,想不到风云变化,局势都到了这个地步,现在即管去杀了曼奇还有什么用,羌人族的下台已只是时间问题,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杨政呆呆的站在那里,半晌,默默靠着门边滑坐在地。
目光落在远处的群山,眼神深处弥漫出莫可名状的哀伤,棋差一着,不但自己差点丧命,甚至让丘远山和曼奇的阴谋得逞。
杨政从没试过如此沮丧,哪怕自己曾经半只脚踏入鬼门关。
蒙寻的绝望嘶吼:“小政哥,你快逃,将来为我报仇。”犹在耳边来回激荡,红石,刘若飞死前的凄惨之状,他那一声豪言壮语:“痛快,好兄弟,你们放心的走,杨政在此立誓,有朝一日,必将以狼军千万头颅来祭奠兄弟在天英灵!”
有朝一日,必将以狼军千万头颅来祭奠兄弟在天英灵……
原来竟是这样吗?
砰!
整块门板被他狂暴的一拳轰成片片碎裂,鲜血一下涌出他的指缝。
杨政却失声大笑起来,笑得悲沧。
眼泪夺目而出,混合他苍凉的笑声,闻之心酸。
他不想流泪,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他终究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呀……
一开始,他以为强悍的是自己,到最后,却发现强悍的是命运。
手指的疼痛让杨政头脑清醒了许多,他就这样站在那里,任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时间悄然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啪!”
很突然的。
杨政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半边脸颊很快高高肿起,血从他嘴角溢出。
“啪!”
又一记耳光。
两记耳光之后,杨政抬起了头,挺直了腰。
有多久没掉泪了,他不晓得。
在地球时,他接受特训曾经被指导员骂得狗血淋头。
记忆最深的就是一句话。
老爷们一个有事扛着有苦受着,有哭的那功夫干点什么不好?
从那以后,他就发誓不再流泪。
这一次,他忍不住,他哭了,但重要的是哭过之后还能找回自己。
淡淡的幽香钻进他的鼻子。
一直没有说话的斯嘉丽像烟云一样飘落在杨政眼前。
淡紫色的眸子像水,幽潭的水,寂静而寥落。
“我可以给你指出一条路,不过这条路也并不好走。”
杨政浑身一震,眼神掠过一抹寒光,冷声道:“什么路?”
“入主卫戎东线大军,取代死去的左青子的位置!”
取代左青子的位置,等若掌控了整个卫戎的东线大营,等若有千军万马,可以在战场上亲自将丘远山和他的狼军覆灭,挫败沧月的阴谋,给他们一个最惨重的教训。
没有什么比这条路更有诱惑性。
杨政的呼吸刹那粗重,眼中神光直泛,他盯着面前这个神秘又美丽的女人,从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既然她能提出这条路,那么也应该知道走这条路的办法。
“你能帮我入主卫戎东线军?”
斯嘉丽平静的望着他,悠然道:“我当然能!”
淡紫色的眼眸永远叫人看不透,杨政从激动中缓过神来,不动声色的问:“什么条件?”
“和你说话真不费事,”斯嘉丽展颜,伸出一支纤细如笋的玉指轻轻点在杨政的胸口,游移到他心脏处,扣了两下,慢声细语:“加入我们圣殿,站在我的身边……”
“圣殿?”杨政向后退了一步,闪开斯嘉丽放在他身上的手:“那是什么东西?”
斯嘉丽的眼神骤然泛起狂热的神采,语气忽缓忽急,充满了蛊惑的味道:“圣殿是你无法想像的存在,圣殿的人才是这个世界真正巅峰的存在,你所见识的,不过是这块大陆最底层的事物罢了。”
杨政并不是这么好蒙的人,冷笑道:“说得动听,既然圣殿这么厉害,难道我加入圣殿,想毁灭沧月的话,你们也帮我做。”
斯嘉丽默然片刻:“这不行。”
杨政笑得更大声了。
斯嘉丽却并不生气,平静说道:“你会明白的,圣殿虽然是顶级的存在,却并不是没有同级别的存在。特别是来自云中城的人,那才是我们命中的夙敌!大陆之争我们是不能Сhā手的,否则整个秩序就乱了,这是游戏规则,谁也不能破坏。”
“那你让我入主卫戎东线军岂不是破坏了规则。”
“咯咯,”斯嘉丽娇笑起来:“所以说,你现在还不是我们圣殿的人嘛……”
人这一生会面临许多诱惑,有的是可以轻易拒绝的,有的是要经过天人交战才能拒绝的,而最后一些是你无法拒绝的。
杨政同样面临着他无法拒绝的诱惑,近在咫尺的复仇机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是无力者的宣言,谁知道十年会发生什么事,任何东西都没有实实在在到手的机会更具诱惑性。
他不知道圣殿是什么东西,但是既然已决定在复仇之路上走下去,那么所要承担的风险便和获得成正比。
对他来说,复仇已成了他此刻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既然你答应了……”斯嘉丽轻缓的说着:“那么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礼物?”
斯嘉丽折返进屋里,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银瓶。她打开瓶塞,瓶口对着掌心,似乎有什么东西落进了她手中,她将握紧的手伸到杨政面前。
“这是什么……呃……”
杨政还没问完,右手便被斯嘉丽抓住,斯嘉丽将握着的拳头松开,对准杨政的掌心。
顿时,针扎般的疼痛传来,杨政哼了一声。
斯嘉丽如同幽灵般掠到了杨政身后,将他的身体缠绕住了。杨政这才看清自己的手掌,一只浑身透明如红水晶的小虫子在他的掌心嗡嗡扇动着翅膀,翅膀如太阳般的金子颜色,绚丽的色彩,使这个小虫子看起来无比珍贵独特。
然而让杨政恼怒的是,这虫子正在吸他的血。
他当然要甩掉虫子,却他发现自己被斯嘉丽缠绕住了手脚,连动一下都办不到。
“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
“别紧张,很快就好了……”
斯嘉丽幽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着,杨政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在飞速流失,掌心的那只虫子变得愈加晶亮,简直像要发出光来,他无法知道这只小虫子怎么能吸食这么多血液,只觉得头越来越昏,最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
归藏站在巨大的辇车上,遥望着索巴丁高耸的城墙,数十万计的军队正排列成五个方阵,将索巴丁城牢牢围困。
这已是卫戎大军冲破流云国最后一道防线的第三天,流云的羌人大军在三日前大败在落耳山,顶替杜蓬大将的哥特战将同样被归藏斩杀,余下不足万人的残兵败将退守回索巴丁。
大陆三大坚城之一并非虚言,围困的三天,归藏发动了两次试探性进攻,在面对高达三十米,厚达五米的巨大青刚石城墙面前,投石器和攻城车显得那样无力,而城墙上射下的密密麻麻的利箭,滚石却给己方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索巴丁城充足的辎重储备使得围困成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存在。
卫戎东线大军却已是倾巢出动。
轻装步兵团五万人,攻城兵团二万人,重步兵团二万人,两侧各是一个骑兵团,每团一万人,总共五个军团共计十一万人。如此庞大的军力使归藏有一战的信心。
更何况他还有更狠辣的招数。
归藏目中射出残忍的光芒,右手猛的一挥:中军,赶他们上去。
潮水般的中军分开,足有上万各氏族平民被驱赶着向城门走去,在边境到索巴丁二百里的广袤土地上,居住着十三个流云国氏族的部落,从卫戎大军横扫这一片土地的时候,归藏就将来不及逃跑的氏族成员和士兵俘虏全部集中在一起。
今天终于发挥出作用。
战者。
一将功成万骨枯,归藏虽然不是什么名将,但是左青子在身边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学得许多战争心得,左青子的死,爆发了他心底最深刻的仇恨,他誓要让流云国付出惨重代价。
上万流云国平民,无论男女老幼,还是士兵俘虏,被重步兵团用长枪桶着向前驱赶,二万人弓箭兵团在两侧排列成半弧状虎视眈眈,满弓达弦,锋利的箭头在日光照耀下泛着摄人的光芒。
募然间,行伍中数十名俘虏突然发狂,哇哇叫着冲出人流,数百支劲箭瞬间射出,噗噗噗噗……连串血花爆起,几十名俘虏被弓箭扎成了马蜂窝,鲜血瞬间染红大地,被驱赶的人流发出恐惧的尖叫,哭声,喊声连成一片。
一些走得慢的老弱病残踉跄跌倒在地,后面的长枪兵马上冲上前,将刺枪桶进他们的身体,鲜血噗孳孳涌出来……
血腥的屠戮,卫戎军狰狞的脸庞,构成了这个正午最惨烈浓厚的画笔。
上万的俘虏就这么被驱赶到索巴丁的城门前。
“快让他们开门,不然你们都得死!”一名卫戎军官来回策骑奔跑在这群俘虏的后翼,扯声大喊。
死亡的压迫下,俘虏中妇孺小孩在下面放声大哭,青壮年的则朝城墙上大喊:“快开门,我们是碧耳族人”“我们是赫特族人……”“我们是安其拉族人……快开门呀!不开门我们全都要被杀死了!快开门让我们进去!”
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响彻了索巴丁上空。
城墙上已是一片哗然。
索巴丁这种大城,等若战略要地,驻守军全部都是羌人族的军队。
此刻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无数的氏族百姓,还有军队俘虏在那里,高喊开门,原本严阵以待的他们也一下失去了注意。
上万人的声音足可用惊天动地来形容。
连内城的百姓也一个个走出门外,向城门的方向张望。
战时严峻的气氛下,本来就被压得透不过气的索巴丁百姓们纷纷猜测,恐慌的流言在人群中飞速传播。
城墙上保罗少爷满目通红,
咬牙切齿的大骂:“这些卫戎国人太无耻了,连这么恶毒的办法都使用。”
自从父亲突然死亡,杜蓬又被杀,羌人族陷入了信任危机中,保罗痛苦的发现,自己已经四面楚歌。
如果当初不去招惹杨政……父亲就不会死,保罗很后悔。
可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后悔的机会。
归藏望着五里开外的索巴丁城门,浓尘滚滚,混乱不堪。已经一漏时间了,还没反应,他的眼角划过寒光,猛的用手向下一斩。
站他身侧的副官马上策马朝前狂冲,紧接着,一个大队的弓箭兵脱阵而出,大队长高声喝令:“弓箭兵听令,起弓,斜上四十五度角!
刷的一下,所有士兵都将弓拉满,举高!
“发射!”
空气中响起一阵急促密集的尖啸裂空声,上千支利箭划破长空,呈一片弧线落入那群俘虏平民中,乌黑的箭头狞笑着扎进人肉,一朵朵血花绽放,惨叫声响彻天空。
保罗的眼球睁如铜铃,目呲欲裂的望着城下血淋淋的屠杀。
“发射!”
又一声暴吼!更密集的血花绽放开……
“快开门呀,你们羌人族只管自己死活,难道我们其他氏族的人就可以随便牺牲吗?这里还有很多小孩呀!快开门……”两轮箭雨的洗礼下,下面的氏族平民们都发疯了,一个个冲撞向城门,恐惧的漫延是如此迅速。
下面已经完全乱套了。
保罗狠狠一拳砸在城墙上,鲜血在的指缝间爆开,他拔出指挥刀,咆哮道:“***,老子和他们拼了!”
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他。
是他最信任的副官,脸上一片阴寒:“不能开门!”
保罗用力甩开他的手,用刀一指城下的平民,嘶声狂吼:“那你让我怎么办,杀死这些人吗!!”
“将军英名,不杀不足以定军心!不杀我们就等着被杀,城一破,所有人都得死!”副官眼中是一片杀机,恶狠狠的道。
保罗猛的僵在那里,他的斩马刀在空中抖了半天,渐渐垂下,脸色阵青阵白。
所有城墙上的士兵都默立在那里。
副官的话同样传到了他们的耳朵。
城墙的垛口上,无数的刀剑森然,石灰,巨石,沸水,滚油,一样样的守城机械架起。
保罗沧然环视,城墙下,俘虏们的呼喊声依然急促躁烈。
那一声声惨叫,一声声怒喊,一声声哭泣,如同尖锥一样刺在他的心间。
可是索巴丁的数十万百姓,却像一块更沉重的大石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不杀不足以定军心,不杀不足以定军心。
他喃喃独语。
仰天一叹,猛的将手中长刀抛飞出城墙,悲声大叫:“杀,杀,全都给杀光!”
满垛的弓箭飞下,无数滚石,热油倾洒,城墙下的俘虏平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已经尽数被湮灭在真正的地狱之中。
保罗热泪纵横望着城墙下地狱般的一幕,一支利箭将母亲和她的孩子一起穿透,一块巨石将老人压成肉酱,还有无数人被沸油直接煎成了人干!所有的悲嘶惨叫都仿佛听不见了,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将再也无法得到救赎,只有永恒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为今日所做的一切罪孽忏悔。
副官一直如磐石般纹丝不动,细眼里映照着城墙下的悲惨画卷,嘴角牵动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保罗的这声命令,已将羌人族最后一丝希望覆灭。
明天,首都曼齐塔该换主人了吧。
自己也不用再隐藏身份给这条猪做手下了,曼奇少爷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呀。
归藏望着索巴丁城门前屠杀平民的一幕,眉毛深深拧起。
他没想到在军民中深受爱戴的保罗真敢这么干,在制定这个计划之前,他已经将对方主将的性格考虑进去,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保罗肯定会出城与自己决一死战,可他竟然宁杀上万百姓,也不愿出城。
这大大出乎了归藏的意料。只不过这样一来,流云国恐怕要换主人了,背上“屠杀他族”烙印的羌人族将真正成为其他氏族的众矢之的!
杜蓬的突然死亡,还有羌人族的衰败,好像是一只无形的魔手在掌控着这些。
归藏隐约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起来!
第三集
第二章 横空出世
就像杨政预料的一样,羌人族在平民屠杀发生的第二天就被赶下台了,而上台做代理摄政王的便是天炙族现任族长曼海,也就是曼奇的父亲。
曼奇的目的既已达到,丘远山的狼军没有不动的道理。
第三天,狼军就不宣而战,直接冲入了卫戎东线,幸好归藏不是笨蛋,在东线附近派遣了足够多的斥候。斥候在狼军刚刚出动的刹那,就将讯息飞报给了尚在围困索巴丁的卫戎大军。
归藏二话没说,掉转头就率领大军往回赶。
他这几日吃喝不宁,老感觉事情透着点古怪的味道。
斥候的飞报终于使这种担心转化成了现实,狼军来了,这个命中的夙敌。
归藏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狼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羌人族下台的这个节骨眼上发动进攻,使他隐约中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可是以他的智商,还不能将这一切串连起来,若是军师在,肯定能迅速将事情来龙去脉理清。
一想起左青子,归藏又是沮丧,又是悲痛,左青子的死不仅仅是去掉他左臂右膀这么简单,而是几乎将整个东线大营的主心骨抽去了。归藏心中没有任何的安全感,他想起狼军的凶恶,那来去如风,又狡诈无比的行军攻击,就真的像一只狼一样。
拥有左青子的卫戎东线军是一名完美的猎手,而失去的左青子的东线军马上成了狼爪下的绵羊。
现在归藏只希望留守玉龙山大营的一万士兵能挡住狼军的进攻,拖到自己大军回营支援,否则玉龙山主营一破,整个东线的屏障就打开了,卫戎帝国东部广袤的土地将成为狼军口中的肥肉,随意切割。
十一万大军在落风草原上加急行军。
攻城兵团拖到了最后,重步兵团次之,轻步兵团在中间,而归藏带着两个骑兵团冲在了最前面,各大兵团像一条短节的长蛇,蛇头和蛇身的距离越拉越大,如果左青子还活着的话,定会大骂归藏笨蛋。
在空旷的草原上,即使着急行军,也应该稳中有进,各军团组成阵势,两侧翼用骑兵团护送,岂能如此鲁莽大意,将动作最缓,游击战中攻击力最弱的攻城兵放在最后,而且各军团之间结构松散。
归藏确是不够格当东线统领,在左青子的护翼下太久,占优势的时候还能出些奇谋,一旦落入颓势,他很多弱点都暴露了出来,心思不够缜密,大局观不足等等。
大军正行进到落耳山,即前几日归藏在此大败羌人军,斩杀哥特之地。
此地原为流云国在索巴丁外的第一道防线,山林浓密,易守难攻,只在山体中央人工凿出一条道来,数日前大战的狼籍遍地,甚至满地的尸体都没人清理,一股人肉发腐的恶臭传来,几只草原秃鹫在地上啄着腐烂的尸体。
“大人,是否要停下大军,先派几个斥候进去探探!”一幕僚钻上前来,策马略落后与归藏。
归藏此刻心急玉龙山的安危,策马在山体前来回奔跑几步,望见满地尸体,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猛一挥手,喝道:“急行军前进,全军速速通过此山,一定要在明日日出之前赶回玉龙山!”
骑兵当先冲入山道,紧接着是轻步兵,接着是重步兵,当攻城兵也进入山体时。
山林里静得可怕,满地腐烂的尸体使整个山林阴气大盛,似有无数孤魂野鬼在你看不见的眼皮底下凄嚎,归藏的眼皮陡然跳动两下,感觉有些不妥。地面上尸体也太多了些,而且许多是全副武装。
战后尸体肯定会被清理,完好的武器盔甲也会收缴起来。
凭的这里还有这么多武器,归藏还在思索之际。
忽的山林里扑拉拉飞起一群惊鸟,原本被摧毁的防御工事里突然冒出无数人头,林道上万马长嘶,草原骑兵独有的冲锋号响声在山顶响起。
“杀,杀啊!”漫山遍野的骑兵如同野草般钻出来,齐声大吼,马蹄声一下震天响起,草原骑兵们的冲锋吓了归藏一大跳,而他此刻尚在行伍的最前头。
漫天的箭矢纷飞而下,完全没有防备的卫戎军一片片倒下。
几轮箭雨让阵型松散的卫戎军更是混乱不堪。
冲锋号越来越急。
骑兵们放下手中弓箭,如洪流一样涌下。
归藏强忍住内心的惶恐,放声大喝:“放箭,放箭!”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许多原本伏在地上的“尸体”,突然跳了起来,一下子拿起长枪扎入卫戎军中。
许多卫戎士兵还没来得及射出手中弓箭,就被捅落马下,片刻后,山体上洪流一样冲下的草原骑兵就冲垮着整个卫戎军,原本就像断裂长蛇一样的卫戎大军瞬间四分五裂。
草原弯刀折射着日头的光芒,在卫戎军中掀起一片一片的血雨。
头颅,断肢,在弯刀的咆哮中飞舞。
归藏一拉马头率领重骑兵就要冲回。
一幕僚冒死拉住他:“统领大人,不行了,敌人数量远超我们想像,肯定早有埋伏,若我们再折冲回去,这么多人挤一块,若从山上推下滚石檑木,我们必死无疑呀,大人速速带领大军离开这山体,到前方空旷之地再做打算。”
惨烈厮杀犹在耳边,看着落于最后近身战力差的攻城兵被草原骑兵围起来屠戮。
归藏只觉一股一股热血往脑袋上冲,他只想到狼军凶猛,却忘了流云骑兵也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
“统领大人千万不可冲动啊!”那幕僚见归藏不为所动,死命拽住他马的缰绳。
此幕僚当年在左青子帐下做副手,左青子死后,很多事情都由他出谋划策。
归藏犹豫再三,终觉事不可违,目中射出沧然之色,狠狠吊转马头,大吼一声:全军突围,不可恋战!”
在他的带领下,骑兵首先冲出了落耳山,紧接着轻步兵也冲出不少,而接下来两万人重步兵却只稀稀拉拉冲出来五,六千人,而攻城兵却是全军覆灭,一个都不剩。
归藏集结好阵势后。
落耳山口涌出了黑压压一片骑兵。
与此同时。
玉龙山上,狼军终于突破层层封锁,一路扫荡着来到了玉龙山脚下。
守侯在山上的副统领牧飞云站在山顶哨塔上,望着山脚黑压压一片蓄势待发的狼军,只感觉苦水不断在嘴中翻涌。
留守玉龙山大营的只有一万士兵,而山脚狼军略一估就至少达五万之众,况且这还只是第一波,此后必将源源不断涌来,也不知自己能否挡得几刻,撑不撑得到统领率大军回援。
幸好还有左军师留下的军策,心中总算拾回一点信心。
玉龙山经左青子六年经营,早已不是一座山这么简单。
山体被打通了无数通道,其中机关陷坑无数,丘远山即管拥有五倍于卫戎军的士兵,也不敢随意冲锋。
一支二千人的炮灰军从狼军中分出,朝玉龙山上冲来。
刚沿着山道冲上数十米,土地突然塌陷,上百士兵惨叫着摔下陷坑。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箭矢不知从什么地方射来,又有几百个人变成了刺猬,剩下那些士兵想后退也不能,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没冲出几步,山体上滚下了巨大的山石,士兵们被压得哭爹喊娘,四散逃开的时候,全部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暗箭射杀了。
二千人,在短短十分钟内被尽数消灭。
牧飞云的信心再度膨胀起来。军师留下的军策和机关暗道比想像中更有杀伤力。
更何况还有王牌没有启用呢。
他却不知有两个人正站在军营不远处一棵大树梢上,遥望着这边。一名脸色冷酷,全身黑衣,背上挂一把特制长刀,身上散发着阴寒气息的男人,站在他身边的则是一头银发的绝色美女。
两人都将目光投射在战场上。
“现在的战局你怎么看?”银发美女斯嘉丽的声音任何时候都是那么动听,你永远无法在这迷人的声音下听出她的真实情感,即使眼前正是残酷的沙场,也无法让她有丝毫波动。
杨政冷冰冰的说了一句:“左青子是个人才!”
斯嘉丽点点头:“当然……不过,我相信你不会比他差。”
“论计谋,策略,我的确不如他。”杨政对自己的认知很清醒。
“可他却死在你的手上!”
杨政身上的气息一下子更冷了,他侧过头,森然的目光罩定了斯嘉丽:“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咯咯,因为你杀死他的时候我就在场嘛……”斯嘉丽略略翘起嘴巴,好像很得意。
这种小女孩家的娇憨之态在她身上出现,连杨政都有些不自然起来,轻哼一声,转过头去。这时候,山脚下又被驱赶出来几千炮灰兵,他们的身形十分臃肿,慢腾腾的朝山上爬来。杨政的眼神闪动着,过了一会,淡淡道:“这样下去,玉龙山撑不了多久了。”
“哦?怎么说!”
“这些炮灰兵全部做着探路卒,不但大大消耗了山体上的机关,连一些陷坑暗道也被地毯式的试探给发现了,我敢担保,狼军中肯定有一位眼力高明的画师,正将山上出现机关的地方全都一一标出。”
三波冲锋结束后,漫山遍野的尸体,凸显战争的残酷。
但事实上卫戎军没死一个人,狼军也没死一个人,死的全是死亡营的炮灰兵。
牧云能做上副统领位置并非偶然,他也隐隐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的地方,丘远山绝非笨蛋,这狼军一拨一拨的把炮灰兵赶上来送死,肯定另有深意。
正猜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狼军终于动了。
无数弓箭兵出列,点燃用火油浸过的箭头,扑簌簌划过天空,一时间,漫天火雨,浓烟滚滚。
牧飞云眉毛一跳,狼军此举何意,左军师生前早就吩咐将玉龙山前侧大部分树木都砍伐殆尽,留下的多是山体峭壁,虽还有些树木,却绝构不成对东线主营地威胁。
满地的尸体被火箭一射,蓬的燃烧起来。
火箭如蝗群一样遮盖半空,几乎所有可能的地点都被射到,满山数千具尸体跟着燃烧起来,恶臭一下子弥漫上空。
杨政目光大盛:“好个丘远山,竟然用尸体做燃料,那些死亡营士兵身上穿的衣服肯定浸过火油,难怪那群士兵看起来特别臃肿。有机体燃烧的恶臭可不是人能抵挡的,除非陷坑的通风设备够好,否则陷坑中那些士兵除了跑出来或者憋死,别无他途,果然够狠!”
“要变天了!”斯嘉丽望向西侧天空。
杨政将手伸到半空,风向改变了,只见那些尸体身上发出的恶臭随着风向改变朝山上急卷。
只不过片刻光景,恶臭漫山,浓烟将整个玉龙山一侧全都覆盖住,连在千米高的玉龙主营里也已经弥漫起臭味。
杨政依然面无表情,斯嘉丽却有些不自然了,用手袖挥挥鼻前的空气,好似要赶走那股尸体燃烧的恶臭。
牧飞云捂着鼻子,匆匆爬下哨塔,恶臭弄得他恶心干呕。
这还是通风流畅的山顶,可见那些在陷坑中埋伏的士兵有多么凄惨,已经有好些开始呕吐。
“走吧,卫戎军要撑不住了!”
杨政从怀中掏出一张骷髅面具贴到脸上,跳下树梢,飞快的朝玉龙营地掠去。
斯嘉丽也飞掠而下,只不过她浑身紫火狂冒,看来是被那些臭气熏得不清,直接用斗气将臭味排斥在外。
“谁?”玉龙主营门口的卫兵见一黑影如闪电般冲上来,即使在青天白日之下,杨政的骷髅笑脸依然令人胆寒。
他们纷纷拔出刀剑,杨政在冲到离他们三米处的时候,用力一蹬,整个人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落下时单手驻地,已是跃入门内。后面士兵还在哗然,一道紫云已经飘了过来,也不见什么动作,数名护卫就纷纷被一股无形之力排荡出去。
杨政和斯嘉丽在营地里穿梭,如入无人之境。
极快的掠过主军帐,牧飞云正在那里用一块布死死的捂住鼻子。
骤然见到出现在面前的一男一女,骇了一跳,他身后的亲兵刚拔刀冲上,就觉一股大力弹来,纷纷倒飞出去。
斯嘉丽漂浮在空中,美绝人寰的脸蛋上一片冰冷。而另一个面罩骷髅的挺拔男人,身上泛着慑人的杀气,他往怀中一掏,一点金光飞出,牧飞云伸手抓住,脸色顿变:“金蛇符!”
此乃卫戎国皇室的象征,任何统领之下的军官可用此符随意遣换。
而此地统领归藏恰恰不在,即管牧飞云一个副统领,依然要受金蛇符的辖制。
“现在整个东线大营由我管制,牧飞云副统领,下令吧。”面具脸男人冷冰冰的说着话。
“这……”战前易将,牧飞云张口结舌。
“这什么这,速速备马,传令下去,让全营将士撕下一块布来,用尿液浸湿,蒙住口鼻!”
牧飞云听到这个命令,瞠目结舌,还僵在那里,杨政上前两步,猛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喝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想抗令吗,是否要我现在就将你按军律斩杀!”
拥有“金蛇符”的杨政的确有此权利。
牧飞云冷汗狂冒而出,顾不得脸颊疼痛,马上叫来传令兵吩咐下去。
数十骑冲出玉龙大营,分别朝各个密道跑去,将这个奇怪的命令传达给山体内潜伏的众士兵。
“什么?用尿浸湿,有没有搞错……咳咳……咳……”一名中队长接到这样的命令,呛得连连咳嗽,不知道是被恶臭熏的还是被这命令吓的。
传令兵已经人手一块尿湿布,闻言大喝:“这是飞云将军命令,速速执行,否则一律按军法处置!”
陷坑内士兵也是被熏得急了,一个个从身上撕下一块布,脱下裤子就往上面淋尿,不一会,每个人脸上都包起一片尿湿布,尿的味道虽然不好闻,但确实比尸体燃烧的恶臭好多了。
真也奇怪,包上尿湿布后,恶心的程度大大降低,至少再非刚才般难以忍受。
杨政爬上哨塔,遥望着山脚下的狼军。
“再传令下去,让半数士兵们跑出来活动,然后装死!”
牧飞云这次不再犹豫,因为刚才传令兵回报,那个看起来异想天开的尿湿布竟然真的有效。
传令兵将命令下达后,陷坑内的士兵纷纷冲出了坑道口,在山上乱跑起来,浓烟滚滚中,山脚狼军只见无数人影晃动,紧接着人影摇摇欲坠,纷纷倒地。
丘远山站在巨大的指挥辇车上,了望山上情形,嘴角带起残酷的笑意。
这招奏效了,只花了几千名炮灰兵就能逼出躲藏在陷坑暗道内的卫戎军,归藏的大军此刻肯定被曼奇的军队死死拖住,左青子一死,卫戎军果然再无人才,我看这次还有谁能抵挡我狼军铁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尸体已经燃烧得差不多,大风将恶臭浓雾吹散,山体上的景象渐渐清晰,山坡上倒着很多蠕动的卫戎军,应该是被恶臭熏得不清。是时候发动总攻了。
丘远山右手高举,白鳍团,火翼团,冲锋。
两个军团计二万重步兵哗啦啦潮水般向玉龙山涌去,刀枪林立,饿狼千军,气势煞人!
杨政冷冷观望,一点不为所动,倒是一边牧飞云看得冷汗直流,双手直搓。
“飞云将军,将整个山体的通道结构图拿给我看看。”
“哦,哦!”牧飞云连忙跑下哨塔。
此刻千万狼军已经遍布山脚,冲上了十多米,虽然还有不少人跌入暗坑,但和整支大军比起来,并不伤筋骨。死亡营那些士兵尸体做了最好的垫脚石,黑压压的士兵如涨潮的海水。
山道被左青子这个天才设计得易守难攻,狼军的推进依然只能用缓慢来形容。
牧飞云用最快速度将地图拿来,杨政将其在哨塔上的横台上摊开,细细的观察起来。
只见图上纵横交错的暗道,设计足可当得上鬼斧神工。哪里是出风口,哪里是暗坑,哪里是机关塔,每一处都标得清清楚楚,将整个玉龙大营围得铁桶一般。杨政的面具脸上浮现狰狞笑容。
若没见过地图,他还不知道怎么打,可是一见此地图的精妙,他却直想狂笑。
丘远山,看来你还是低估的左青子的智慧,有这张地图在手,这次看你狼军还怎么狂妄。
山体上林林总总的火焰还在燃烧,只不过大不如前。
狼军逐渐爬上了半山腰,身在局中的他们也许还没发觉,但杨政置高临下,却看得清清楚楚,原本密集呈锥形冲锋的阵势正被巧妙的山道设计分割成一块一块,四分五裂的狼军在各自向上攀爬。
杨政大声下令:“让暗坑内的士兵全力攻击,滚石,飞箭全部启用,快点!”
狼军还在幻想一群被尸气恶臭熏得浑身无力的卫戎羔羊等待自己屠刀的降临。
忽听空中响起无数急促的破空声,锋利的箭矢,巨大的滚石从陷坑暗道中飞出,一下子落在阵型分裂的狼军头上,利箭穿透狼军的身体,带起一蓬蓬血花,巨石滚下,直接撞开了一条条血肉模糊的通道,碎裂的身躯,骨骼,鲜血溅满山道。
狼军们一下子被迎头打击得发蒙。
山脚下响起急促的冲锋号。
“给我顶住!往上冲,卫戎小儿是临死反扑,他们撑不了多久拉!第一个冲上山顶的官加三级,赏金一百!”白鳍,火翼军团将军竭力狂吼。
狼军顶着飞矢巨石朝山顶冲锋,人数占优,又在巨大奖赏的诱惑下,没道理不拼命。
就在冲锋势头刚形成之际,倒在地上的卫戎军突然一个个都跳起来,面上蒙着块布,手中的大刀却恶狠狠的劈开了狼军们的身躯。
刚被熏得头昏脑胀,只能被迫用尿布捂鼻子的卫戎士兵们实在是心中憋足了恨。
一刀砍飞一个脑袋,还在恶狠狠的嘀咕着:“逼我捂尿布,王八蛋,老子砍死你们!”
“把火油倒出去,不是想烧火吗?那就烧死他们!”杨政平静的下令。
上百桶火油从坑道里推出,噗咚噗咚的滚下山,落入狼牙群人堆中,留守玉龙山军营的全都是专门训练过埋伏作战的守城兵,几乎个个都是神射手,那些火油桶一落下,紧接着就被火箭穿透,轰然引爆。
四溅的热油点燃了无数狼军,一时间满山凄嚎,爆炸声,惨叫声连成一片。
丘远山双目爆出骇人光芒,似不敢相信眼前景象,只见漫山遍野狼军狼狈逃窜,白鳍,火翼军团的重装步兵的人数在急剧减少。
这不可能,卫戎军如何抵挡刚才满山遍野的恶臭。
难道他们已强悍到可以不呼吸空气了吗。
丘远山攥紧拳头,这***太诡异了。
然而眼前的情形却容不得他多想,卫戎军占据有利地形,而且各机关陷坑比自己想像的要隐蔽厉害得多。
他叹了口气,颓然摆摆手。
收兵号“呜呜呜――”在天空中响起,惨遭痛击的白鳍,火翼两军团潮水退却,留下数千具尸体,山体上烈火熊熊,残肢败体,尸横遍野,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体现到了极至。作为刚才这一切导演者的杨政,漠然站立在哨塔顶,黑洞洞的眼窝深处燃烧着燎原之火,风呼啸而过,愈显得他魔王降世般的身形,卓然挺拔。
经此一战,牧飞云对突然出现的面具男佩服不已,杨政所表现出的冷静沉着,指挥若定的风范绝非自己可比,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每每料敌先机,将凶狠的狼军杀得丢盔弃甲。
自己国家何时出了这么个超卓的人物,刚才他举重若轻的指挥景象差点让自己以为左军师又活过来了。
“大人,现在该怎么做?”他恭敬的陪立在侧。
杨政目光投射在远处后退的狼军,沉声道:“刚才这一战肯定大大出乎了丘远山的预料,以他沉稳的性格,在摸清我们山上虚实之前,定不会再贸然进攻。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绝不能让他发现玉龙山具体的人员数量,否则他来个全军总攻,即管我们有再多的机关暗道,也要被踏平了,毕竟人数上的差距摆在那里。现在你去把全军都召集上来。还有……你在这些地方派些士兵埋伏……我猜丘远山很快会派一些斥候来查探了!”
杨政将地图上几个隐蔽地一一标出,指给牧飞云看。
命令下达后,他走下哨塔,向主军帐走去。
从进入卫戎大营开始,杨政就像换了一个人,以前的他只是独行客,孤僻冷淡,现在却成了高傲的将军,一举一动都充满强烈霸道的气势,说出去的每一句话掷地有声。杨政是政治专业出身,同样在特种军营里生活训练过一段时间,深深明白军队中令行禁止的特点,长官说的话就是金石律令,即便是错,手下也要不折不扣的去执行。所以他现在要的是所有士兵都敬他,畏他,他不需要什么官兵一家,其乐融融的假像,他要的是胜利,胜利,还有无数狼军的鲜血!
他今日所做一切,都只为了昔日诺言。
杨政仰天遥望:蒙寻,红石,刘若飞,你们在看着我吗?
我定不会叫你们失望!
斯嘉丽坐在帐篷前高高的木架子上,摇晃着一双白生生的玉足。
美眸若水流转在杨政的身上。
“喂,你在想什么?”
杨政收回遥望天际的目光,空洞的眼窝转向斯嘉丽,摇了摇头。这个神秘美丽的女人,总是那么捉摸不定。杨政每次面对她都有种挫败感,因为他根本看不清斯嘉丽的一点内在。
还有……
想起被这女人搞得面目全非的右手,他就暗暗恼火。
杨政下意识的捏紧套着密银手套的右手。
瞪了笑意盈盈的斯嘉丽一眼,转身离去。
他踏上军营高台,那是卫戎军平日操练士兵,长官所站的位置。
全军已被牧飞云招集在高台前的操练场上,而在此之前,战前易帅的传言早已使每个士兵都知道,牧飞云再非他们现在的最高统领。
除掉牺牲,受重伤的士兵,约莫九千士兵集中在这里。
刚才的一场胜利使卫戎军的士气空前高涨。
所有士兵都狂热而好奇的望着站在高台上形似魔王的男人。
面具上的骷髅,即管在强烈的阳光下,依然显得阴气森森。
杨政低哑浑厚的声音在广场上飘荡:“今次沧月十万狼军来袭,归藏大统领又被牵制在流云国内,战争的严峻形势已经摆在眼前。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同样,不要小看在场的九千名士兵,因为你们现在正掌控着卫戎国的生死存亡。东线大营一破,卫戎国东部千里土地都将置身于狼军利爪之下,我听说东线士兵大多是卫戎国东部城市募集而来,在场大多数想必都是卫戎国东部人。想想看……”杨政的声音激昂起来:“你们若倒下,卫戎东部城市数万万百姓,你们的兄弟姐妹,父呣子女,都将成为狼军爪牙下的猎物,你们的母亲,妻子,姐妹更是将沦为狼军发泄兽欲的工具,这样凄惨的一幕,你们愿意看见吗?回答我?!”
杨政嘶声一吼,下面的狼军士兵全都面目通红,疯狂桀喊起来:“不愿意,杀光狼军,我们要杀光他们!”
场面沸腾得几乎失去控制。
杨政冷目中射出狂热暴躁的光芒,这才是他要看见的,一支真正的猛兽之军。
这时候,营门内拖进来三名狼军斥候。
“报!长官,我们按你方法,在几处隐秘地埋伏了士兵,果然抓到这几名斥候。”亲兵将三个狼军斥候推上高台。
斥候似乎已知必死,桀骜的高昂着头。
杨政突然高举双手,大喝一声,放开他们。
卫戎军们面面相觑。
亲兵们却是见过杨政刚才指挥时的英姿,对这位新任将军佩服无比,当下不说什么,放开三名斥候。
斥候们警惕着盯着面具男,那种野兽般狂躁的气息令他们感觉恐惧。
“给你们一个机会,”杨政突然摘下猎血刀,抛到一边,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寒声道:“你们三个,若是能打败我,我就放你们离开。”
能有机会活命,谁人不想,斥候们眼睛骤亮,互相对望了一眼,齐吼一声,朝杨政猛扑过去。
骷髅面具浮现小丑般的怪异笑容,三人扑到的时候,杨政一拳挥出,悄无声袭,密银右手击打在中间那名斥候的拳头上。
“啪!”
骨裂声全场清晰可闻,那斥候整个拳头都扭曲了,惨嘶着倒摔出去。
而另两人的拳头已经狠狠砸在杨政身上,触碰到钢铁一样的肌肤。杨政稳稳站立,击中他的拳头犹如隔靴搔痒,杨政豁然收手,握住右边那人的胳膊用力一柠同时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一个转折,将那士兵整只手臂扭成一团麻花。
凄厉的惨叫,让下面观战的卫戎士兵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杨政暴喝:“都给我仔细看着!”
他抬脚扫在胳膊被拧断的斥候小肮处,那士兵口吐白沫整个人被踢得腾飞,却又被杨政拉住断手往下一拽,士兵就面朝下狠狠砸在坚硬的磐石地面上,烟尘飞舞,口中血沫四溢,浑身抽搐着挺动几下,死!
“看清没有,没看清再接着看!”杨政向下面九千名士兵大吼一声,大踏步朝另一名砸了他一拳的斥候走去。
他斥候却已是吓得连连后退,尖叫一声,向外逃跑。
杨政飞身上前,腾空,双脚缠上他的脖颈,一夹,一拧,斥候被他拉扯摔倒。杨政一个倒翻,双手抓住他的脚踝,将他整个人提起来。
“杀!”
他的眼眸里一片死气,仰天狂啸。
全身肌肉贲张,将斥候在空中抡了个半圆,双手猛的向两边一扯,“哗啦”,鲜血内脏狂喷而出,扑簌簌掉落下来,溅得杨政一头一脸,浑身如同血池里走出来的魔神,惊天杀气弥漫在整个大营。
所有看到此幕的卫戎士兵们脸色发青,不少人难受得大呕起来。
杨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将手上被生生撕裂成两片的斥候身体扔在地上,一步步踏出血溅之地,每走一步,地上就多出一个血脚印。
最后一名斥候看到这一幕,心胆俱裂,整个人倒在地上,白沫乱吐,眼球翻白,过了一会,整个人挺动几下,竟是被活活吓死了!
牧飞云也快吐了,他根本不敢再看杨政,那已不是人能办到的事。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恐怖凶残的魔王,即管被杀的这几个是敌人,他也觉得有些不忍。
从这一刻开始,“魔神”恶名就一直挂在杨政头上……
第三集
第三章 复仇之枪
赶走了所有人。
杨政提起木桶,将水哗的泼在自己身上,身上黏稠的腥血随着水流冲向地面。
他祼着身体静静站在那里,片刻后,突然脸色发白,低下身干呕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杨政发出驯鹿般受伤的低吟。
他刚刚将一个人活活撕成了两半。
他不是没杀过人,可这种疯狂的举动还是第一次。
那时候,他脑袋里空空如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清醒过来后杨政很害怕。
他害怕自己失去人类的感情,他害怕自己再也不能爱,杀戮有时候真的会像毒瘾一样。
他热爱冒险,正如他热爱生活。
可是当初那个热情的青年如今已是沾满血腥,杨政痛苦不安……
突然间,一把不咸不淡的声音在他脑海中震响:“杨,你的体内寄生了不明生物,是它影响了你的脑激素分泌,让你失去控制。”
“芭比,是你吗?”惊醒过来的杨政连忙看向胸口,果然一团火色印记在发着淡光。
“到底是怎么回事?芭比,什么不明生物?”
“一个相当强大的生物体,被……恩,”芭比考虑了一下,继续说道:“应该是封印在你右手了。”
杨政摘下手套,露出他光泽暗淡的右手,暗红色的纹理覆盖在他的肌肤表层,而他的指甲表层,泛着金属的光泽,看起来像是镀上了一层虹膜。该死的斯嘉丽,到底做了什么?
“芭比,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手恢复原状。”
“为什么要解开,这东西虽然会影响你的脑激素,但它的力量很不错,至少可以提升你十倍能力。”
“别说那么多废话,我问你怎样能让手恢复原状。”
“很简单,解开封印就可以了。”
“怎么解?”
“当然是封印这东西的人,那个女人,去找她吧。”
“废话,她要肯解,我还问你。”杨政咬牙切齿,这芭比是真傻还是假傻。
“不行?”
杨政懒得理它了。
“那就没办法了,也许等我恢复能量可以吸收掉它,现在……那女人来了……”芭比突然消失,杨政胸口恢复一片光洁。
门口响起脚步声,接着帐篷帘子被掀开。
杨政站起身子,毫不在乎自己正全祼的展现在一个女人面前。
而女人似乎也一点不在意。
“你怎么了,刚才我听到你在说话。”
杨政擦干身子,穿回衣服,带上手套,这才冷冰冰的说了句:“没什么?”
斯嘉丽掠进帐篷,绕了杨政一圈,又仔细观察了四周,确实没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杨,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对,我心情是不好,而且,我要睡觉了。”杨政不想和她说话,直接钻进了一边的毛毯里。
过了一会,感觉到后背贴上来的柔软,杨政转过身,皱起眉头:“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睡觉呀。”
斯嘉丽一脸无辜的望着他,扭了扭饱满诱人的身躯,在毯子里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
冷冷的注视着这个女人,可惜娇媚脸蛋上没有一丝尴尬,睁大水汪汪的眼睛和杨政对视着。
片刻后,杨政败下阵来。
需要怎样的天分才能让一个女人变得这么妖精。
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玩弄手段,杨政发现自己在斯嘉丽面前就是个小孩子。
…………
火光中,杨政拿起铁锤用力的敲打着铁毡上的黑铁条。
围在他旁边的是军营里的铁匠。
这些皮肤黝黑的大汉们看着杨政将铁条打成一个古怪的月牙形,虽然杨政的手法还很拙劣,不过他打造的东西很简单,在经过一个上午的磨练后,杨政终于将两个粗糙的月牙铁做出来。
“将马牵过来。”
亲兵们很快将一匹高壮的红马拉到杨政身前,将坚韧的筋绳穿过月牙铁的小孔同时连接到马鞍上,两片月牙铁挂在了马腹两侧。
看着这个古怪的东西,铁匠和士兵们充满疑惑。
杨政一脚踏在那块月牙铁上翻身上马。
用力的蹬踏之下后,杨政露出满意的笑容。
接过仆兵送上的长枪,他策马朝一边的操练场跑去,马匹的速度越来越快,逐渐将操练场上所有士兵的目光吸引。
在操练场的另一侧,是一块巨大的试剑石。
青色的岩石表面布满剑痕,其中最长的一条剑痕几乎将整块大石劈成两半。
它的历史一直要追朔到百年以前,这块试剑石上留下了卫戎东线每一任统领的痕迹,它坚硬无比,同时象征着卫戎东线的荣耀。
没有一名统领可以将试剑石砍碎,三十年前“飞将军”在试剑石上留下最长的一剑道迹,却依然没有将这块试剑石劈开。
渐渐的,它已成了不可摧毁的象征。
杨政一甩马缰,当黑马朝着试剑石冲去时,士兵们呆呆的聚拢起来。
杨政用的是枪,他在做什么,拿枪去捅一块几十吨重的大石。
天哪,他疯了。
单是那可怕的反弹力足以将马和人都震毙。
可是没有一名士兵敢去阻止。
杨政的凶残已经深深的烙印在士兵们的心里。
红马如风,如烈火,杨政举枪横指,他的脑中一片空明,芭比改造了他的身体,还有那古怪的右手,增幅了他的力量。
但精神聚焦到极点的时候。
石块上出现了一颗光点。
隐隐绰绰。
就是那个点。
“破绽嘛!唔,就是一些游移的光点。”
芭比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杨政空洞的眼眸倏忽沸腾起来,红马已经加速到了极点,在杨政马缰的控制下根本不能掉头,它发出剧烈的悲鸣。
四周的空气都好像有了生命,狂澜般在整个操练场内飞舞,渐渐的凝固住每个观看人的神经,扼紧他们的喉咙,使他们一个个呼吸急促,这并非真实的感受,但那疯狂肆意的杀气已经扑面而来,如刀割体,使他们一个个惊颤的闭起双眸。
一声暴喝。
长枪如一条有生命的黑龙,张牙舞爪的从杨政手中冲出。
强烈的震响在操练场内回荡。
无匹的力量倒冲回来,杨政的胳膊死命的夹住鹅卵粗的枪杆,肌肉被扯裂了,他的喉头甜甜的,极力才压抑下涌出的鲜血。
半杆长枪深深没入试剑巨岩中,长枪捅入的正是当年飞将军那道剑痕,碎石飞了一地,片刻后,巨岩突然摇晃起来,轰然向两边倒塌。所有士兵在那一刻心神大震,齐刷刷的跪伏地上。
试剑石竟然被刺裂了。
不可摧毁象征的毁灭。
仿佛一个时代的完结。
左青子死亡带给卫戎东线的阴影终于消散……
狂潮般的高呼淹没了整个玉龙山,无数惊鸟扑棱棱直飞高空。
“魔神将军,威临天下――”
“魔神将军,威临天下――”
杨政立马横枪,回转身,刀锋般的目光俯视着倒伏在前的万千士兵……
“现在,我要选出一千名勇士作为搦战狼军的先锋营,哪一千个英勇的男儿愿意,出列!”
哗啦啦,九千人里涌出一大片人。
杨政的悍勇激发了这群战士的血性。
杨政勉力才压下疯狂叫战的声音,让各大队长跳出战力最强,而且马术最精湛的一千人。被选中的士兵一个个双目赤红,呼吸急促,显得狂躁不安,没有被选中的那些则疯狂嘶喊。
“好了!”杨政冷喝。
“选中的人全部站到前面来,未选中的也不要气馁,狼军无数,有你们杀的。”
一千名野狼般的士兵站到队伍前列,杨政的目光从左至右扫射过去,每落在一名士兵的脸上,那名士兵就浑身绷直,抬头挺胸。一排扫完后,杨政点了点头。全军士气达到鼎沸,现在的卫戎军绝对以一当三没问题。
…………
当玉龙山上的所有马匹都装上那个叫“马镫”的东西时,士兵们这才发觉魔神将军打造出的月牙铁,竟然能让他们提升数倍的冲击力。
重所周知,没有马镫的骑士只能靠牢牢夹住马腹才能在马高速奔跑时保持平衡,甚至连骑士冲刺都很难完成。
即使有远超地球人的体力和力量,还有斗气的帮助,蓝风大陆的骑士们也经常在马匹高速冲刺碰撞的时候失去重心飞下马。
杨政以前并非想不到这个问题,只是偶尔会去想,也不会去实践,笑话,他可没义务改变这个大陆的历史进程,像有些东西,比如火药,造纸术,指南针等等,当历史发展到一定时刻自然就会出现了。
以前他只是死亡营的小兵,根本也没有接触过骑兵战,也不会想要把马镫制造出来。
现在他成了统帅,自然要竭力的将所有超前又容易实现的工具制造出来。
而且,左青子那个家伙甚至发明了更恐怖的东西。
一想到藏在卫戎军营密库里的那十尊铁疙瘩,杨政就忍不住怀疑左青子是否和他一样同样来自异空间。
在杨政的几样发明中。
“马镫”无疑是其中最具划时代意义的产物。熟知历史的杨政知道,马镫由中国传入了欧洲。这个看似不大的历史事件改变了欧洲的命运。美国历史学家林恩.怀特说:“只有极少数的发明像马镫这样简单,对历史却产生如此催化剂的作用。”英国博士李约瑟把马镫对欧洲历史的神奇作用用一句话揭示出来:“就像火药在最后阶段帮助摧毁了欧洲封建制度一样,中国的马镫在最初阶段帮助了欧洲封建制度的建立。”马镫的使用为骑手们在马上找到了一个支点,使得骑兵更具备冲击力和近身肉搏能力。欧洲人踩着中国的马镫进入了骑士时代。
杨政同样不知道,他的借鉴,迅速让蓝风大陆进入了真正的骑士时代。
以前的骑兵虽然强大,却只是战场上的利器,主流的依然是剑师,没有贵族子弟愿意充当骑兵冲锋在第一线。
马镫的引入,骑兵的地位迅速的提高到贵族的层次,骑兵也获得了专业的等级分割,赫赫有名的骑士八大准则:谦卑、怜悯、公正、荣誉、牺牲、英勇、诚实,灵性编入了正规军事教材。
繁荣的骑士文化最终取代了剑师的主流地位,成为一名骑士变成所有热血青年的梦想。
这一切只是后话。
此时此刻。
杨政制造马镫只是想单纯的想提高骑兵的战斗力,他需要一支真正灵活多变的骑兵队执行一项计划。
这计划无疑是他复仇最坚实的一步。
斯嘉丽已经好几天不见杨政回帐篷了,这让她有些无聊。
除了要将那个木头人拉进圣殿,平日里她也只能靠消遣杨政打发时间,这玉龙山上全是男人,在斯嘉丽眼里,简直是一群臭虫,以她的地位,当然不屑与他们为伍,也就只有那个木头人能逗逗。
可是木头人最近好像发疯了。
每天带着那一千人躲到山背的一块平地上操练,一天训练十六小时,剩下八小时,吃饭睡觉,而且全是原地,杨政和那一千人混在一起,已经一个星期,连澡都没洗过。斯嘉丽有一次过去看他,还没靠近,就被那一千个汗臭熏天的男人给熏了出来。
那种味道简直无法忍受,以至于斯嘉丽一个星期没有去见杨政。
在这期间,杨政做了什么她也没有过问。
反正他已不可能逃出掌心。
杨政当然没有逃。
他全身心的投入到代号“焚天”的计划中,这个计划完全依托于左青子遗留下的宝贵“财富”。除了牧飞云,任何人都被蒙在鼓里,士兵们只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计划中属于什么棋子。
由于上次狠狠涮了狼军一道,丘远山不敢再轻敌,他决定等待大部队汇合再一举拿下卫戎东线。
虽然小规模的骚扰不断,大的阵地战却没有一次展开。
在狼军后续部队源源来到的时候。
杨政获得了宝贵的半个月时间。
除了完善“焚天”计划,杨政半个月的刻苦磨练终于使自己的实力有了实质突破。
他凝聚精神的速度更快,破绽的“点”对他来说再不是那么难以寻获,这里面当然有芭比的指导功劳。只是对右手,他依然没有办法,密银手套只能压制封印物的大部分力量,如果摘掉手套,那绝对是场可怕的梦魇。
在最后一次和牧飞云商定后,他决定行动了。
…………
“将军,玉龙山上好像有动静!”
亲兵飞报丘远山:“他们好像冲下来了!”
丘远山刚刚坐下,头也不抬看着桌上地图,用一支鹅毛笔在上面画着什么。
“什么冲下来了?说清楚。”
“骑兵,玉龙山顶的卫戎骑兵!”
“咔嚓”鹅毛笔一下折断,丘远山拍岸而起,匆匆走出大帐,攀上主辇车最高处,遥望玉龙山顶。
只见山上浓尘滚滚,一骑黑色洪流从山顶漫延下来,而龙头还在快速的突进。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丘远山都搞不清状况了,不是据斥候说东线大军已经离开主营去了索巴丁吗,不是说山顶只有一万人吗?区区一万人,难道也敢冲下来和自己十万狼军对阵?
妈的,这绝不可能,丘远山双眉紧皱,牢牢盯着那洪流席卷而下,兵器的点点寒光在白日反射下是如此刺眼。
过了片刻,他的眉毛舒开,这么点人?
只见那洪流首尾已可看清,统领大军这么多年的丘远山目力何等尖锐,一眼望出卫戎骑兵队不过千人。
好个卫戎军,连千人骑兵队都敢下来搦战了吗?
卫戎千骑飞快的冲下山坡,在山脚下一字排开,只见阵列中策马走出一骑最为高挺矫健的黑马,那骑士隔得远远的看不真切,高举长枪,嘶声狂吼,声音却出奇嘹亮:“远山小儿,可敢出来一战!”
“哇哦……哇哦……”卫戎千骑全都怪叫起来,面对数万大军,竟显得嚣张之极。
更有几人狂叫道:“将军,我看那乌龟小儿是不敢出来,只敢缩在他的龟壳里,哇哈哈……”
嚣张的大笑响彻天空。
狼军这边骚动起来,士兵们全都破口大骂,侮辱己方主将,那是何等奇耻大辱。若非军律严明,早就要冲出去灭了那千人骑兵队。
丘远山面目阴沉,脸上表情虽看不出什么,但微微颤抖的双手已经泄露了他内心的狂怒。
这时候,边上数员大将里冲出一人,横刀在丘远山身前:“下官愿意出战,斩下那嚣张小儿的头颅,以平统领之怒。”
丘远山低头看去,正是狼牙军五营偏将德昆。
当初德昆追杀杨政不利,丘远山虽没砍掉他的脑袋,却一直将其冷藏,这一次,德昆是抢着要在丘远山面前好好表现一次,重新获得宠信。
丘远山望着他,眼神动了动,德昆在狼牙军里实力出众是公认的,否则当初丘远山也不会留他脑袋到现在,此刻,由他出战再合适不过。
“好,准你带三千狼牙骑兵出战,若不能将这支卫戎骑兵队剿灭,你也不用回来了!”丘远山冷声下令。
德昆心中大喜,三千狼牙军,这乃是丘远山最精锐的部队,对方不过千人,若还不能剿灭对方,自己真真不要混了。他猛的一抱拳:“下官遵命!”
片刻后,三千狼牙军在阵前集列。全副银铠的德昆提过四米长枪,系紧头盔,带着三千全副武装的狼牙军向前冲去。
数千骑在平原上冲锋,使整个地面都颤动起来,烟尘滚滚,弥漫天空。
冲杀气势如虹,原本躁动的卫戎骑兵队都安静下来,一个个斜举长枪,左侧提着牛皮大盾,猩红的眼睛死死的瞪住越冲越近的狼牙军。
杨政单骑站在最前面,左盾右枪,只不过他天生神力,特制长枪足有五米之长,手腕粗细,另一只手的盾牌却是足有六十斤的大铁盾。胯下黑马选的是卫戎东线最壮最高的一匹神驹。
杨政的目力本就强劲,当看清狼牙军领头狂奔而来的一骑时。
他一直平静至乎漠然的表情变了,杀气暴涨,有若一层红光在他身上浮动,拽拉缰绳,整匹马前蹄猛的抬高,杨政发出凄厉的悲啸,因为他看到了此生除了丘远山外最想杀的人,德昆,当初就是他带着威尔逊前来围剿“滴血十字”小队。
射入蒙寻胸口致命一箭便是此人。
杨政从那一刻起已将此人列入必杀行列,不管他躲到哪儿,即使追杀到天涯海角,也誓要将此人头颅砍下祭奠蒙寻在天英灵!
卫戎千骑似乎都感受到了面前魔神般的将军发自内心的悲郁,那弥漫开来的悲哀杀气,所有骑兵感同身受。
杨政胯下健马长嘶一声,将前蹄猛的蹬下,土地陷出两个凹坑。
黑光乍现,后面一千卫戎骑兵俱向天厉吼:“杀!”
“杀”声嘹亮,直穿云霄。
千骑暴动,以杨政为最尖锐的一点,呈锥形向狼牙军冲锋而去。
玉龙山顶,斯嘉丽遥望下去,山脚平原,一大一小两片黑色波浪正越冲越近,她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也微微动容……
…………
杨政的眼中已只有一个德昆,将其死死罩定,长枪前指,枪尖那一点如同太阳一样夺目闪耀。
德昆浑身冒起寒意,强者的直觉使他感觉到巨大危险在靠近,恐惧紧紧攫住了他的内心,头皮爆炸般发麻,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景象。对方的骑兵高速接近,他终于看清了狂冲在最前面的卫戎主将。
骷髅面具弯起诡异的小丑笑容,尽管阳光是如此热烈,德昆还是遍体泛起阴寒之意。
黑洞洞的两颗眼窝,隔了上千米,依然像死神的双眼,漠然,轻视,同样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杀伐之意,杀意就好像削铁宝刀上的锋刃,轻轻一触,即能摧毁任何防线。德昆虽依旧在狂奔,内心却越来越冷,那种将获大功的喜悦早不知跑到了哪里。
难道自己三千狼牙军还会惧怕对方千人,还会惧怕一个光天化日之下带着面具装神弄鬼的小儿。
不,不!德昆在心里嘶声大叫。
杀了他,杀了他,德昆双眼赤红,被那无穷杀伐之意弄得像逼急的狂犬!
他也猛的将铁枪直指,一下盯住了杨政。
来吧,做个了断吧!
银白色枪体上腾然冒出一片暗红色的斗气之光,枪尖上仿佛燃烧着一团火,割裂得空气嗤嗤直响!
近了。
两边骑士都能看清对方眼中猩红的血丝,还有扭曲的脸庞。
接近到十米的时候。
人狂吼,马怒叫!!
两片黑色波浪轰的撞在一起,让人难以相信的是,狼牙骑兵们发现自己好像撞在了墙上。
卫戎骑兵组成的冲锋线超出他们想像的坚固。
第一阵线的狼牙军不甘的被强大的反弹力冲得飞下马匹,落地的瞬间他们隐约看到卫戎骑兵两脚并不是挂在马侧,而是踩着什么东西。
正是那东西让卫戎骑兵稳住了身体。
在两片黑色波浪的顶尖,德昆,杨政早已完成了战斗。
刹那之间,杨政的眼中再无其他,尽管三千狼牙军在前,无数嘶吼声音在耳,但他已看不见,已听不见,在他的视野里,偌大的战场只剩下迎面而来的德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双目死死盯着德昆胸口亮起那个点,凝聚了他所有精神力量窥视出的“破绽”。
瞳孔收缩成漏斗状。
红光乍现。
如同当初杨政破门一枪的重现,他全身浮现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红光,似比当初更耀眼,若有人现在撕开杨政胸前衣服,定会发现,他胸口的烈火印记已经弥漫全身,如同燃烧的火人。卫戎军中发出一阵惊呼。
只见杨政胯下黑马似也全身浮现了一层红光,人马合一,健马暴嘶一声,高举前蹄,狠狠的蹬踏在德昆那匹白马的头颅上,顿时那匹马脑壳迸裂,惨嘶着倒飞出去,撞倒数骑!而杨政五米长的铁枪高举,枪尖上,牢牢的钉着一个人,德昆,他的胸前被捅了个透心凉在枪体上,挂在枪上,鲜血喷洒而下,溅得杨政一头一脸,骷髅面具愈显狰狞。
黑马原地蹬踏了两下,杨政的伸出舌头舔了甜嘴角的血迹。
四周的所有一切他都不再听,不再看了,目光沧然遥望天际!
蒙寻!你在看吗?
你在看吗?
杨政为你报仇拉!
你在天英灵,睁开眼好好看看那!
看看这枪上挂的是谁?好兄弟,睁开眼看看吧!
第三集
第四章 焚天
主将被杀了!!
一个照面被杀,对士气的打击是何等巨大。
卫戎军这边猛的爆起巨大欢呼,所有骑士在那一刻士气暴涨,一鼓作气将失神的狼牙军骑士捅飞马下!
三千狼牙骑兵在瞬间竟然落入颓势。被千余人的卫戎骑兵杀得血肉横飞,一时间,马长嘶,人惨叫,很多狼牙骑兵被压得节节后退。
杨政目光从天际收回,空洞的眼窝深处红光闪闪,脚下的烈马也焦躁不安的顿着马蹄。
他将长枪猛的一顿地,右手在腰间一拔一收,白光电闪,德昆的头颅已经落入他的手掌。杨政将他脑袋捆在自己马侧。拔出长枪,甩掉德昆的无头尸体,一夹马腹,早就躁动不安的烈马狂嘶,猛的窜出,撞入狼牙军中。
长枪凶狠的在人群中横扫,直刺,手下无一合之将。
杨政浑身鲜血淋漓,如同血池中走出的魔王,杀气四溢,四周的狼牙军早已被他吓得心胆俱裂。
他那巨大的枪头,似有万斤之力,每一下直桶,即管狼牙军用盾牌抵挡,却依然被他连人带盾刺出一个巨大窟窿,更何况那烈马狂躁,每一下前蹄蹬出,挡在前面的骑士连人带马都倒飞出去,在混乱疯狂的杀戮场上,跌下马几乎已是死路,那将遭受千蹄践踏的厄运。
杀声惨烈。
狼牙军终究在人数上占了巨大优势,而且是丘远山最精锐的亲卫队。
在经过卫戎千骑一轮血洗之后,渐渐站稳脚跟,剩下两千多骑呈半包围状,将卫戎千骑夹在中间,两厢厮杀。
双方互有死伤,打得难解难分。
唯有杨政一人渐渐冲杀进狼牙军内部,挡者披靡。
他的眼中是无数游离的光点。
精神高度聚焦的杨政,轻易的看破每个人的破绽。
长枪如同,破开那些光点,收割着狼牙军的性命。
愈来愈多的狼牙军涌来,想占着人多优势将他活活耗死。
数把长枪捅来,杨政将那巨大铁盾猛的一挥,将所有及身的长枪扫荡开,同时用五米大铁枪狠狠扎进右侧一个狼牙军的腹部,大吼一声,铁枪带着那人扫了个半圆,那名狼牙军被大力甩了出去,身上早已不知重中几枪,横跌出去后,又撞飞数人。
杨政一路狂杀,双目如赤,身上分不清溅满的是敌人之血还是自己之血。他已经陷入一种奇特的杀戮境界之中,生命的去留在这个境界里是如此不堪一顾。
那张骷髅面具已经成了狼牙军眼里的噩梦,死亡的代言人。
血色淋漓的一人一骑,在千军万马的敌军中,来回冲撞,像犁地一样分开一条条沟壑。
丘远山站在车辇顶端,望着那杀声震天的疆场。
无数的浓尘,惨叫,天上强烈的日光都已经被遮蔽了,他看不清楚疆场内的状况,却依然感受得到这场战争是如此惨烈,并非他想像中一面倒的局势,三千狼牙军在和卫戎骑兵队冲撞到一起后,就一直没挪动半步,和卫戎军死死的僵持在疆场中央。
若两军人数相当,丘远山绝对不会对现在的状况不满。
可是己方人数至少是对方的三倍,而且全部是最精锐的狼牙军,无论战士的战力,装备俱是全军之冠。
卫戎军只靠一千人凭何能与狼牙军打得难解难分。
一种隐隐的不安缭绕在他心头。
正有些不满之际,突然前方战阵中一处,猛烈骚动起来。
杨政已经杀到了狼牙军的边缘。
一路上死在他手下的士兵早已超过五十人,而那把粗重的长枪竟也开始弯曲。
看到挡在他前面的已只剩下十多骑,而卫戎军这边面对超过三倍的敌人,无论体力和精神都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边缘。
是时候了。
他仰天一声尖啸!
听到他啸声的卫戎军们突然一个个像吃了兴奋剂一样,本来已经疲软的手臂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措手不及之下,狼牙军的包围圈竟被打得散开。
杨政就在这时候猛的将手中长枪甩出。
长枪上泛着火红的光泽,闪电一样飞出,空气都被撕扯得电光乱闪。
枪体直接贯穿了挡在杨政面前的三骑,破开一条血路,杨政一夹马腹,那匹暴躁的烈马瞬间窜出数米,后腿用力一蹬,整匹马腾空而起,横越过五米距离,撞开狼牙军最后的屏障,一刻不留,再次向三里开外的狼军驻地狂冲。
高速狂奔中,劲风迎面扑来,烈马黑鬃狂舞,一人一骑在广袤的平原上变成了快速的一点。
而在一线黑点之前,伫立着黑压压五万狼军。
斯嘉丽站在玉龙山哨塔上,也被杨政此刻的疯狂之举震骇了,双拳猛的捏紧。
这个家伙,他要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想也不想,斯嘉丽已经腾空飞出,紫云一样快速闪出了玉龙营,向山下飘去,虽然圣殿和云中城有协议,不能介入大陆纷争,可杨政是自己挑选出来的“圣剑骑士”候选者,岂能让他白白死去。
到了现在,斯嘉丽也顾不得破坏一下规则了。
而相反,趁着狼牙军被杨政疯狂举动吓傻的那一刻,所有卫戎骑兵,却疯狂杀出一条路,突围向玉龙山方向撤去。
因为靠近山脚,卫戎骑兵撤得很迅速,而狼牙军却僵在中间,不知道是该去追骑兵队,还是该去围剿已经快冲到本方大本营的杨政。
斯嘉丽飞快的掠下山,她的速度快得惊人,很快就撞上第一个冲回玉龙山脚的卫戎骑兵,猛的将其揪下马来,斯嘉丽面罩寒霜,冷道:“你们将军一个人朝敌军大本营冲去了,身为手下竟敢跑回来,该死!”
对于这个一直徘徊在将军身边的美丽女人,众骑兵却是不敢逆抗。
被斯嘉丽揪下马来的骑兵痛哼道:“不是这样的,是将军下山前就和我们说好的,一会他发出暗号,我们突围,他则前冲,他说他自有办法脱身,将军的命令我们不敢不执行。”
斯嘉丽松开了那士兵的脖颈。目光望着疆场,众狼牙军已经掉转马头朝杨政追去,一时间遮天烟尘,斯嘉丽也看不到杨政的身影了。
杨政,你被仇恨冲昏头脑了吗?
杨政一人一骑早已掠过两里路程,卫戎十万大军就在眼前,笙旗飘扬,战马林立,鼎盛的军容使杨政看起来更像一只扑火的飞蛾。
“天那!”狼军们看清狂冲而来的一骑,齐齐发出惊呼。
这喊声中包含了多少惊讶,不可置信。
谁人能想到有人敢独闯十万大军。
可这不可能出现的一幕偏偏出现在了眼前,杨政的目光倏然罩定了无数大军正中的一辆巨大辇车,辇车附近的旗帜更大更高,在风中猎猎舞动,上面的巨大“丘”字和笙旗上恶狼的标志都宣告那就是狼军统帅所在。
辇车前面巨大的盾阵马上集结起来,因为杨政狂突的方向,正是辇车所在位置无疑。
丘远山盯着那飞速靠近的一骑,目光连连闪动。
射出骇人寒光。
马背上男人的骷髅面具在阳光下狰狞闪烁,丘远山双目怒睁,他倒要看看这个狂妄嚣张的男人到底要做什么?
无数的骑兵从侧翼涌出,准备包夹这个男人,而他背后却是二千骑回追的狼牙骑兵。
无论怎样看,杨政都已陷入四面绝境。
当距离到三百米的时候,他募的发出一声狂笑。
咬掉自己右手的密银手套,一股血气马上冲了进他脑海,血丝在他眼窝里弥漫。
杨政从后背拉出了一把一米多长的巨弓,黑铁的弓身,粗如小指的弓弦,都让这把弓看起来厚重得如同“缩小版”攻城飞矛。只见他从马袋后侧箭壶中拉出了一支粗长的特制精铁箭,箭头无比狰狞,趁螺旋状,黑光闪闪,张弓一搭,募的一声狂吼。
那需千斤之力才能拉开的巨弓,竟然被他生生扯成半圆,右手诡异的亮起血芒,直通箭体,如同刚从熔炼炉中取出。
胯下烈马腿上肌肉也块块隆起,口鼻发出连嘶,像是无法抵御这沛然巨力。
丘远山忽觉一股巨大的危险笼罩住了他,即管他眼前是铁甲巨盾,构成了一道坚实防线,但那危险的感觉却丝毫不减半分。
强大的恐惧笼罩住他,丘远山不顾一切的向后退去,直接从四米高的辇车边拦跃去。
而这时候杨政的手也放开了,巨大的弓弦“嗡”的一声,精铁长箭发出刺耳的啸声,眨眼划约过三百米的距离,撞上巨大的铁盾墙,却丝毫不停留,直接洞穿了中间那块巨盾。
丘远山刚刚从车辇上飞下,那枚精铁箭却是狠狠扎入了车辇底座,贯穿了巨大的车辇,将铁制架构都打散了,摇摇晃晃间,车辇轰的踏碎。丘远山骇的连连后退。去势不止的铁箭蹭着他的头皮飞过,嗡的一声闷响,破入后面狼牙大旗旗杆,这才止住去势。
狼牙大旗咯吱咯吱了几声,哗啦一声从中间折断,倒塌下来……
杨政射完一箭,浑身气力都像抽空了。
他不敢再停留,一拉缰绳,掉转马头,向合围的缝隙冲去。
丘远山脸色发白的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头盔上面直接被利箭犁出了一条深沟,头皮削破了,血流下来,满脸狰狞,又无比狼狈,跳叫起来,大吼:“快追,给我杀死他,全部都给我上!”
全军总攻的号呜呜吹响。
喊杀声震天,铁骑隆隆,从两边像包饺子一样合起来。
后面的狼牙军已是追到了两百米距离,杨政策马向右侧只剩百米距离的包围缝隙冲去。
胯下烈马高速如一团火影。
转瞬间窜出几十米远,杨政咬紧牙关,紧紧的用两腿夹扣住马两侧。再次张弓,又一箭飞向狼军骑兵合拢过来的尖端。
巨大的箭矢力量穿透了跑在最前面的狼军骑兵,带起一蓬灿烂的血雨。
那箭支并不停留,如穿透一张白纸般射向第二个人,直接将那人的脑袋射炸,一时间本来整齐的骑兵队掀起了一些小骚动,合围的速度缓了一缓。
后面追赶的狼牙军受到启发,全部拉出长弓。
“射箭,射死他!”
密密麻麻的箭雨飞向杨政,但杨政的那匹马跑得实在太快了,在杨政人马合一的状态下,一团红影飞速在荒野狂奔,大多数箭雨全都落空,有限的几支也被杨政拿起巨盾扫开,数百米的距离眨眼即至。
“饺子”的两端终于合拢了。
虽然饺子皮还很薄。
此刻杨政距离合拢的缝隙已只剩下数十米。
他双目灼灼望着冲来的狼军,咬破舌间,提聚越来越模糊的意识。往箭筒里一带,三支精铁箭被他抓在手上,用嘴巴咬住一支,右手扣一支,拿一支,用力一搭弓弦,嗡的一声,紧接着又是两声“嗡”响,三支箭竟然不分先后飞出。
那刚刚合拢缝隙处的狼军迎来了杨政这一手连环箭。
“蓬”的一声,当先一匹马的马头直接被贯穿,血浆爆起,那马巨大的身躯扭滚到地上,后面的骑士避之不及,翻倒了一大片,第二支箭已经射到,贯穿数名骑士的胸甲,两支箭下去,合拢处已经一片混乱,等第三支箭到达后,本来就极薄得包围圈竟然被破开了一条缝隙。
杨政铮的拔出猎血刀,大吼一声,朝那只容一骑通过缝隙冲去。
数十把长枪捅来,前面已经是一枪林,森森的枪尖对准杨政,若直冲上去,保管杨政被刺出百十个窟窿。
他却猛的将挂在一侧的巨盾甩出,携着巨大风声,那盾牌旋转呼啸着撞向枪林,扫飞了数人,杨政策马冲撞进人堆中,边上几把铁枪被他用猎血刀横带出去,仍有数枪刮伤他的身体,但此刻他已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用刀猛力挥斩,一颗颗头颅暴飞空中,鲜血狂洒。
烈马像一只蛮牛一样,硬生生的顶开了一条血路,当杨政冲破合拢的狼军包围时,身上已经多处冒血。
猎血刀早已卷刃,和重铁枪抗衡,体轻的长刀吃了大亏,而更主要的是杨政的脑袋针扎般刺痛,从他一枪刺杀德昆开始,整个人就一直保持高度的精神力狂化状态,右手的力量虽短暂提升他十倍力量,副作用却更大。
他的体力与精神力早已透支,一冲出包围圈,杨政就竭力的用卷刃长刀在马股上狠抽了一下,吃痛的烈马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带着杨政向玉龙山方向狂冲。
一人一骑在平原上快愈闪电的移动,后面追赶的却是数万大军。
密密麻麻的箭支像蝗虫般飞来。杨政已经没有隔挡的盾牌,只能将猎血刀挥出片片光影,撞飞及体的箭。可是箭太多了,不一刻,他和胯下的马已身中数箭,一路鲜血狂涌,马匹在箭伤下却是跑得更快,生命力亦是飞速流失。
最后杨政实在没更多气力挥挡,扔掉猎血刀,抱住马脖,缩在马背上,任由那马带着他向前狂奔。
冲到玉龙山脚下,黑马鲜血流尽,前蹄一撅,摔飞出去,杨政揪着德昆的头颅在空中打了几个滚,正要跌落地上时,斜次里飞出一道紫影,将杨政往手上一抄,就向山上掠去。狼军们追到山脚的时候,那紫影已经掠飞到了半山腰,速度快得离谱。
万马千军望着机关重重的玉龙山,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紫影女子将杨政救走。
杨政的鼻子里钻进一股熟悉的体香,昏昏沉沉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发现自己正被一女人挟在腋下,毫无疑问,就是斯嘉丽无疑。
“谢谢!”杨政艰难的吐出一句,他现在头疼得要命,好像有无数根钢针在他脑袋里乱扎乱刺,杨政能说出话来已属难得。
斯嘉丽低头一看他已醒来,随手一抛。
杨政重重摔倒在地,痛得惨叫一声,现在他精神力已是无比虚弱,任何疼痛的感觉都扩大了千百倍,全身骨头像百把锉刀在挫着,让他几乎要痛晕过去。
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子,古人诚不欺我。
这女人翻脸速度怎比翻书还快呀。
杨政倒在那里。
斯嘉丽走过来,蹲在他面前,冷冷道:“很疼是吧,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
她突然噎在那里,因为杨政正竭力翻转身体,像蜗牛一样向山上爬去,伤口被满地的山石拉裂,血一下子又从他身体里涌出,染湿了地面。
莫名的火气冒上来,斯嘉丽上前两步拉住他,用力将他身体扳转过来,整个人半跪在他胸口,揭去他脸上面具。
杨政苍白的脸露了出来,他的眉头紧皱,墨黑的瞳孔里没有任何表情。斯嘉丽的眸中浮现紫火,死死的盯着杨政的眼眸,一只玉掌对准杨政的额头,紫色斗气火焰如灵蛇吞吐。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死你!”
她是第一次这样恶狠狠和杨政说话。
杨政没有任何逃避和怯懦的表情,他平静的道:“你若要杀我,以我现在的状态肯定无法抵抗,不过你真的会杀了我吗?”
顾自又摇摇头:“我虽然从你眼里看见了杀意,可你身上却没杀气。”
“杨政,你不要自视太高了!若没我,你早已死了两回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有那么了不起吗?”斯嘉丽讽刺道。
“呵呵,”杨政突然笑了:“若我没记错,我也曾经救了你一次,即管你是抱着接近我的目的。所以上次你在索巴丁救我的事我们扯平了,这一次……我既然能跑回玉龙山就死不了,不过你突然出现倒是省了我很多气力,我本以为自己要爬上山的,呵呵。”
“你还嘴硬!”斯嘉丽真想狠狠抽这家伙一嘴巴。
却听山脚下传来无数惨叫。
斯嘉丽连忙回头,愕然发现,山下已是一片火海,而追赶杨政数万狼军骑兵却被大片火海包围了。更不知道半山腰从哪里冒出一大片卫戎士兵,点燃了一排黑漆漆的火筒,轰轰的雷鸣声响起,火筒前端冒出剧烈火光,然后一个黑漆漆的圆球就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落在被火海包围的狼军中间,轰隆声炸出一个巨大凹坑,在坑方圆上顿飞起无数残肢断骸。
每一次爆炸都使山体剧烈震颤,足见那火筒射出的黑球有多么大的杀伤力。
“这……这怎么回事?”斯嘉丽嘴巴微张,即管他见识多广,也被眼前景象震得措手不及。
杨政倒在地上,艰难的道:“左青子确实是一个天才,若非我看了地图,发现他在山脚布下这么一个大火阵,埋了数千桶火油,这一次卫戎军再强再能杀,也逃不脱被狼军覆灭的命运。你以为我真的傻了,以千骑去搦战狼军十万大军,即便杀了他们几千人又有什么用,不伤筋不动骨的。我不过是想引他们上钩罢了,能一次将所有骑兵引进火阵,来个火烤千军,哈哈哈……畅快!畅快!咳咳……”
虽然全身上下已经疼得不得了,杨政却仍是兴奋得不行,因为这一切的主导,只是他一个人,他狂笑起来,又因为牵动伤口,呲牙咧嘴。
斯嘉丽望着处在火海中挣扎的狼军,一时间不知是何滋味。
从进入玉龙主营起,她就把自己当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看着杨政智破敌军,激励士气,到后来又见他鲁莽的带着千骑去搦战,斯嘉丽原以为这次会挫一挫这个骄傲男人的锐气,却想不到卫戎军这么大动作自己全被蒙在了鼓里,直到此刻火烧狼军,斯嘉丽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骄傲得不行的男人一手策划。
心中突然莫名生出点怨怼来。
她突然甩了甩头,冷冷的丢下一句:“你这么喜欢爬,就知道爬上山好了。”
她抛下杨政一人,自己腾身向山顶掠去。
杨政看着斯嘉丽飘远,身上伤口疼得要命,心中却生出莫名快意,有时候一直处在弱势的一方,看着强势的一方被自己弄得方寸大乱,实在是很愉快的一件事。
刚刚杀死一个仇敌,又让丘远山吃了个大鳖的杨政心情突然放松了不少,这么多天来,一直努力的寻求机会,终于有了回报,他突然猛的抬高左手死死抓着德昆脑袋,将德昆的脸朝向下面的火场,畅快的高呼一声:“看看吧,看看你们狼军还能得意到几刻!”
火狂舞,人惨嚎,马悲嘶。
“全歼!”丘远山整张脸极度扭曲,猛的揪住那副官的衣领,嘶声狂吼:“你***再说一遍,我狼军三万主力骑兵,被全歼,我去你妈的!”
他用力一脚将那副官踢出数米。
脸色极度苍白,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啊!!卫戎国,我要你付出代价!”他张开双手,仰天大吼!
最后噗的扑出一口鲜血。
“将军!将军!”四周副官亲兵全都扑上来,扶住丘远山。
※※※
整个玉龙山卫戎主营沸腾了。
近九千名士兵在营地里欢歌载舞。谁能想到半月前还岌岌可危的东线大营,先是击溃狼军重装步兵,后全歼三万卫戎骑兵,山脚下烈火熊熊,烤炙得千米高的营地里都热浪滚滚,温度骤升了十几度。但这也抵挡不了卫戎士兵们狂热的兴奋。
精赤着上身,挥舞着衣服的士兵在营地里大呼大叫。
所有人都在高喊:“卫戎国万岁,魔神将军万岁!”
“魔神”是士兵给杨政起的诨号。
他那张骷髅面具带给沧月狼军的是死亡和杀戮,带给卫戎东线军的却是胜利和希望。左青子的死曾一度让东线士兵们失去了依靠,但此刻,又有一面新的旗帜冉冉升起,所有人心里都在欢呼,在雀跃,每当卫戎国面临绝境的时候,总有一些天才横空出世,先有“飞将军”池云,后有“智将军”左青子,现在又出来新的“魔神将军”,他们的信心空前高涨,因为每一位天才的横空出世,都曾让卫戎国走出困境,这已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有时候,信念可以使处于绝境的人焕发盎然生机,就像这群原本已知必死的卫戎军,现在有的却是对生命的狂热爱恋和对沧月狼军的无情蔑视。
他们深信,“魔神将军”是不败的,因为刚才他单枪匹马在十万狼军大营里来回冲杀,甚至将三万骑兵引入火阵。惊天动地的一幕,早已经深深植烙在他们心中。这种视觉上的震撼远比用嘴巴说更有效果。
杨政此刻正躺在暖暖的绿色小帐里,这里本是当初左青子起居的地方。左青子死后,因为对这位超卓军师的崇敬,卫戎军一直没有将这个小帐篷撤去。杨政执意要住进这个帐篷,没有人反对,因为杨政的表现足以取代左青子在卫戎军心中的地位。
身边没有任何人,服侍的亲兵也被杨政赶了出去。
他全身只穿一条内裤,浑身裹满了纱布,身上盖着毛毡,一壶热水在他身边的火盆上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表面的平静,和隐藏在其中狂涛骇浪的痛苦绝对成反比。
是的,杨政快被脑海中的刺痛和幻像折磨死了。
虚弱和梦魇不足以形容他现在所受的痛苦,超支精神力,甚至使用右手封印的不明力量产生的后遗症,让他默默的忍受巨大痛苦。
对于精神力的应用他只能一点一点摸索着来。
后来,他几乎要昏迷过去,只感觉一双冰凉的手抚慰过他的头颅。
淡淡的清香钻进他的鼻子,温柔得像母亲温柔的怀抱,“妈妈……小颜……”他轻轻呢喃着,眼角挂着湿润,渐渐沉睡。
帐篷里,黑影如兰,如菊。
一夜无话。
醒过来的杨政感觉舒服了许多,躺在左青子生前使用的毛毯上,他心下叹然,人生际遇,有时候就是这么变化无常。当初他处心积虑混进卫戎营要杀死左青子,可以说卫戎国现在四面楚歌的局面就是他造成的。然而命运之神是多么公平,现在他又站在了卫戎国一边,不但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还要使卫戎国脱离险境。而刚刚打败狼军的计策却又是左青子生前留下的火阵。世间种种因果轮回,在这一刻体现得是多么鲜明。
以杨政坚韧的心性,亦要多命运的多桀产生无可奈何的感觉。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生命才更为精彩吧。
自己原本就不是合适过那种平平淡淡,一辈子没风没浪的生活的。
还有一点疑惑的是,左青子竟连火器都发明出来了,当杨政第一次见到那些叫做“雷神”的火炮时,差点惊讶得喊出声来。以这个世界的文明发展程度,显然火炮是多么超前的机械,因为火药的制作还仅是炼金术士的工作,左青子究竟有何经天纬地之才,能做出这些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事物。
难道他真和自己一样是异空间的穿越者,可惜他死在自己手里。
皱眉思索间,门外传来牧飞云的声音。
“将军……”
杨政微微睁开眼睛:“进来!”
牧飞云掀开帘门走进来,恭敬的施了个军礼,杨政所做的一切足以让这个至少大上一轮的副统领发自内心的崇敬。
“将军,你身体可好些了?”
杨政平静道:“我没事,现在狼军状况怎样?”
“他们开始后撤了,将军,我们是否从密道出去,在血观谷附近阻截他们。”
“不!”杨政侧过头,他的脸上依然带着面具,使人看不清他真实表情如何:“狼军虽败,但仍有六万多大军,远不是我们山上区区不足万人所能抗衡的,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么场大战,所有士兵的体力都已透支,现在他们最需要做的是好好休息。危险远远没有过去,狼军会卷土重来的,那时,我们将面临更严峻残酷的打击。”
“将军说的是!”牧飞云对杨政的命令已丝毫不敢怀疑。
“对了,归藏统领有没有消息。”
“距斥候飞报,统领十万大军被牵制在落耳山附近。”
“是否曼奇的人!”杨政脱口而出。
“曼奇?”
杨政这才知自己说漏嘴,曼奇的身份是很隐蔽的,他摇摇头:“我是说……是否是流云国天炙族的骑兵。”
“将军怎知是天炙族?据斥候来报,确实是天炙族的骑兵,他们的图腾是一只浑身着火的黄羊,很好认。”
“我就是从索巴丁附近赶过来的,也许你们并不知道,现在羌人族已经下台,流云国已经落入天炙族掌握了。”
牧飞云脸色微变,但杨政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吃惊不已:“你以为狼军为何等到羌人族下台再进攻,那是他和天炙族达成的协议,此次天炙族拖住归将军的十万大军,亦是这协议的一部分。”
“什么!”牧云已无法压抑内心的惊骇,还要再问。
杨政举手示意:“此事非同一般,你千万不能和下面的人说,以免影响士气。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先下去吧,我自有对策。”
牧云心中略定,杨政即敢开口保证,那表示事情并非表面上那么糟糕。
他施了一礼,恭敬退下。
牧飞云才离去不久,一道紫影飘进来。
杨政看也不用看,便知是谁。他用手揉揉眉心,懒洋洋的舒出一口气。
“看来你是胸有成竹了。”斯嘉丽又恢复了原来迷人的模样,被杨政甩了一道时的怨怼此刻早已不知消解到了哪里,她原本就不是普通女人,亦有普通女人无法理解的心性和追求。
杨政默然片刻,开口道:“百分之三十的机会。”
“咯咯……百分之三十的机会你就敢向牧云夸下海口。”斯嘉丽掩嘴轻笑起来。
这么多日的相处,杨政早已对斯嘉丽的讽刺免疫了,何况他心性是如此坚韧,淡然一笑:“若没有我在,他们连百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这凭空多出来的百分之三十已是最大的恩赐,难道卫戎军不该庆幸吗?”
斯嘉丽笑声渐止,双目灼灼的望着杨政:“我承认我原先是低估了你,不知道“魔神将军”可否赐教一下小女子,你有何办法化解这夹击之危,若我所料不错,过不了多久,沧月国就将派兵增援狼军,下一次狼军的侵袭,将远远不是像这次般容易对付的。何况我早已看过左青子留下的密道机关图,连焚天火阵这最后一个绝杀都被你用了,若丘远山不是被你吓得心胆俱裂,连正常的判断也没有了,只剩余这六万狼军就足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杨政静静的看着眼前神秘出色的美女,只凭容貌,她绝对是自己生平仅见,就连才智也属世所罕有,能很快分析出现在卫戎军现在的处境。然而杨政终究比这个世界的人多了千年文化,地球发展到二十一世纪,很多军事政治理论都成熟了。
他的大局观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以比拟的。对他来说,战争更像是一盘棋,你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达到最后目的,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现在流云,卫戎,沧月三国关系错综复杂,但也仍是这棋盘上的棋子,为了争夺最终利益而已。
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就像前一刻,杨政还想杀死曼奇,以破坏沧月国的阴谋,这一刻,曼奇的地位变了,天炙族已经成了“首氏”,杨政不但不想杀他,还要送他份大礼。只要有足够多的利益,谁说沧月流云两国的联盟能够持久。
这是最大的突破口,化解了联盟,沧月国也就输了的大半。
他的目中突然爆起精光,朝斯嘉丽说道:“若你有足够信心,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赌我不但能让流云国撤兵,甚至可以和卫戎军一起夹击狼军,若我赢了,你我之间协议作废,我不要去什么劳什子的圣殿,若你赢了咱们一切照旧。”
斯嘉丽盯着杨政,眼神闪动。
杨政步步紧逼:“你不会是不敢赌吧。”
斯嘉丽突然弯伏下身,玉臂轻环杨政脖子,冰肌玉骨的脸颊一直凑到离杨政的脸不足半尺的地方,温热带着甜香的鼻息喷在杨政脸上,粉|乳凝雪般堆在胸口,薄纱小褂似根本包容不住那饱满沉坠,颤巍巍的显示惊人弹性。
杨政心跳开始加速,斯嘉丽浑身上下充满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即管是铁人,都有可能被她勾起欲火,他连忙向后移了移。
“扑哧――”斯嘉丽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杨政觉得自己喉咙有些涩。
“这赌约怎么看都是无本生意呀,你倒做得好打算,无论输赢,你什么都没拿出来。”斯嘉丽咯咯笑起来。
杨政的脸也微红了一下,他原本想趁斯嘉丽不留心之际钻个语言空子,没想到斯嘉丽精明如斯,很快就反应过来。
“我说你这个大男人,就不能让让小女子吗?君子一诺,你呀,就不要想着反悔拉……”斯嘉丽咯咯笑着在杨政的额头点了一下,笑着转了个身向外走去。
杨政嗅嗅鼻子,小女子……真要是小女子就好了,这么深的心机。
“斯嘉丽!”
“还有什么事,我的魔神大人。”走到门口的斯嘉丽风情万种的转过身。
“呃……昨晚,谢谢你。”
杨政真诚的眼神让斯嘉丽怔愣片刻,淡淡一笑,出门去了……
两日后,杨政身上的伤已痊愈,他钻出帐篷,用力的呼吸了一口玉龙山顶新鲜的空气,战场的狼籍早已被打扫干净,很多没有被大火烧毁的兵器,防具也被士兵们捡了上来,玉龙山顶此刻笙旗飘飘,大战的胜利使得所有官兵的军备气势都达到鼎沸。
“将军,将军!”一路走出,所有官兵都必恭必敬的行礼。
对于这位横空出世的魔神将军,他们发自心底的崇敬,连他脸上狰狞的面具此刻看来亦是那么可爱。
杨政一路离开军营,当有士兵要跟来保护时,都被他制止了。
一路走到附近松林,他朝营地背后的那块山崖攀爬上去,那亦是当初他杀死左青子的地方。
站在悬崖顶,了望远方。
狼军早已不见踪迹,但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杨政内心没有一刻放松。
丘远山不除,他心中的结就一日无法解开。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只有以一方的覆灭作为完结。
冷风呼啸而过,拂过杨政面颊,站在着崖顶望去,天地是如斯广阔,这是否也是当初左青子选择在这个地方作画的原因,或许连死亡的地方都亦是他自己选择的,否则,为何当初自己要杀死他时,他的目光是如此淡然,好像心早已死去一样。
杨政很想掏出笛子吹奏一曲,回味一下当时的心境,可是那等若告知整个卫戎营,左青子是他杀的。
他只有放下这个念头。
倘若不是那变化莫测的生命际遇,也许他会和左青子成为好朋友。
他还清晰记得左青子那孤独离世的背影。
杨政伸入怀中,掏出那副画。
画中宁静而素洁的女人,淡淡的,犹如冬日飘飞的白雪,在那女人的眼赭深处,却似潜藏着无尽的春愁,那种愁也是淡淡的,就好象原野里一阵微风吹来,波荡出的一点点凋零芬芳。
这是怎样的女子呀,连杨政甚至也期盼能与她有一见的机会。
第三集
第五章 夜箭
“将军,你设计的武器我们打造好了!”一名亲兵步入中军大帐,恭声通报。
“这么快,带我去看看!”杨政扔下手中的鹅毛笔,站起来大步走出营帐。
在操练场上,士兵们做着杨政指导的体能训练,有来回折返跑的,有负重长跑的,还有些蛙跳的,嘻嘻哈哈闹成一团。新奇的体能训练让士兵们摸不着头脑,但已敬杨政如天神的他们依然不折不扣的完成训练。
这是个容易出英雄的年代,冷兵器的战争也比现代化的热兵器战争更残酷,更个人英雄主义。自杨政独闯十万狼军安然而归后,在卫戎士兵的心里他早已不是一名将军那么简单,而是胜利的信念,支撑他们精神支柱。
来到操练场边的高台上,亲兵朝下一挥手:“抬上来!”
两名身强体壮的士兵将一杆长三米多,怪模怪样的兵器抬上高台。只见兵器前端装有金属枪尖,一侧有月牙形利刃通过两枚小枝与枪尖相连,可刺可砍。若当年奉先将军再生,定会惊呼一声,因为这武器构造模样与他成名武器方天画戟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戟通体由铁中最重的玄铁制作,打磨得黑光闪闪,沉重的戟身和凶猛狰狞的模样,宛如雌伏凶兽。
杨政初一见到此戟,眼神大亮。
他沉步走出,单手一抓戟身,猛的向上抛扔,方天画戟带着刺耳风声飞向高空,围观士兵都发出一声惊呼,抬戟壮汉更是目瞪口呆,此戟重一百二十斤,竟然被将军随手一抛就飞上十多米,此神力几乎已可用恐怖来形容。
铁戟飞到最高点垂直下落,杨政举头,冷冷目光注视着压下重戟。快要及体的刹那,杨政右手一带,方天画戟落入手中,他猛的一声喝,铁戟如风,或直刺,或扎挑,勾、啄,点,挥,方天画戟在他身周舞出一片黑光,带起的戟风渐渐在杨政身周形成一团模糊的龙卷,杨政隐没在一片戟光中,凌厉的气势迫得台上亲兵和两壮汉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
台下士兵看得冷汗直流,偶尔从戟光中露出的狰狞面具,使这戟舞充满诡异的震撼力。
未知的神秘,超强的能力,蛊惑人心的面具。
在蛮荒不开化的蓝风大陆,就好像真的魔神使者降临,不知不觉,一种精神图腾已经形成。
当戟舞到了巅峰的时候,四周的空气都好像有了生命,狂澜般在整个教场内飞舞,渐渐的凝固住每个观看人的神经,扼紧他们的喉咙,使他们一个个呼吸急促,这并非真实的感受,但那疯狂肆意的杀气已经扑面而来,如刀割体,使他们一个个惊颤的闭起双眸。
最后一声喝。
长戟划了个大圆,随手反驻。
枪后尾金属钻头深深没入砖石。
火烧千军后第四天!
三骑狂奔出玉龙山。
荒野上惊鸟,黄羚,野牛不时从四周掠过,天地无垠,右侧是连绵不断的费米尔山脉,除了峰尖部分,全给绿色植被覆盖,像一片延绵起伏的绿海波浪向远处伸展。为首一骑就是杨政,背上斜缚着一方天画戟,身后则是两名亲兵,此去的方向,落耳山!
半日后,三骑已经奔上一个高丘,落耳山遥遥可望。
“停!”杨政拉住缰绳。
两亲兵随后停下。由高丘望过去,只见前面一片广袤平原,黑压压的两部分军队,靠近高丘这个方向的军队上飘扬着“归”字大旗,确是卫戎东线大军无疑。而在落耳山口,以杨政锋利的锐目,亦只隐约看到一片弯刀的辉光,闪闪夺目。
在双方中间对峙平原上,青草早已经被踏平,露出一大片黑色斑斓的土地,上面尸横遍野,足见数日来双方战争的残酷和艰险。杨政目估了一下,归藏大军最多也只六,七万人,已远远不足当初围困索巴丁的十一万之数,看来损失十分惨重。
卫戎军已经在后方扎起营寨,篝火炊烟弥漫上来,大后方的后勤兵正在生火做饭。
忽的,前方传来咚咚咚的擂鼓声,沉闷急促。
无数的弯刀辉光亮起来。
杨政身后一名亲兵惊道:“要开战了!将军,我们下去吧!”
“等等!看看再说!”杨政举起手示意。
战鼓响起的时候,卫戎军这边也骚动起来,原本就汇集在前方的骑兵全部快速的上马,刀剑的声音传来。不一刻,两个巨大的方阵也行成了,嘹亮的冲锋号“呜呜――”响起,直冲云霄。
战争的气氛一下使空气沉重紧张起来,连远在十多里开外的杨政三人胯下之马,也骄躁不安的踢踏马蹄,口鼻中发出声声马嘶。
冲杀声突然像洪流一样从天地间汇聚,又向四周波荡开。
两方万骑在平原上狂奔对冲。
脚下的土地轰隆震颤,似随时都要开裂。
杨政带着面具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他眼内凝冷的目光却越来越亮。
如此大场面的骑兵对冲,他还没有经历。
三次以千骑搦战三千狼牙军,和眼前万骑对冲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黑色洪流急冲,像幕布一样将双方中间的平原空地渐渐遮盖。最后两片黑布碰撞在一起,刀枪挥砍声,惨嘶声,连成一片。
沙场之残酷,没有亲眼所见,是绝对无法想像的。
杨政只看到双方骑兵在中间对峙,蚂蚁一样的人堆,一片一片割草似的倒下,鲜血渐渐泅红了脚下的土地。
毫无花甲的万人骑兵大战,单人的能力实在是有限得很,即便哪一处泛起小小波澜,也很快被更汹涌更猛烈的波浪吞没。
杨政身后的两亲兵看得浑身颤抖,热血沸腾,狠不得马上冲入疆场。
但魔神大人在侧,两人只能压下狂躁的血液。
冲杀了一刻后,又是一阵急促的鼓点,流云国的骑兵开始向后撤去,卫戎兵刚刚追杀到落耳山口,就有无数利箭飞来,归藏大军之边也响起了收兵号,万骑在留下千余具尸体后,撤回本方。流云骑兵则退守进落耳山,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好像幻觉,一切又恢复到起始状态。
“下去吧!”杨政一抽马股,吃痛的骏马一声长嘶,带起一流烟尘,向卫戎军驻扎地冲去,身后亲兵紧随跟上。
当冲到离大营三里的地方,一队骑兵从卫戎军里斜Сhā出来,向这边策马跑来。
“来者何人!”
杨政停下健马,朝身后一名亲兵挥了挥手,那亲兵马上迎上那群骑兵。
在短暂的交接过后,骑兵队中分出一人朝营地里飞奔。
数日来,玉龙山主营发生的一切早已通过斥候传到落耳山。
即管远在百里开外,魔神将军也已威名赫赫。
骑兵们好奇的望着杨政,时而窃窃几句。
片刻后,营地里一阵骚动,只见归藏当先带着一群亲兵从营地里飞奔而出。
在确认亲兵递上的至高无上的金蛇符后,归藏并不敢怠慢,在杨政身前二十多米出就停下,一众高级军官全部下马。杨政冷然自若的坐在马上,他既然扮演的是一个上位者,当然是越傲慢越好,事实上在军队里,无端降低身份反而让人怀疑。
归藏看上去风尘仆仆,紫脸沧桑,眼角尾纹浓密,眼睛里掩藏不住深深疲倦,不过半年多时间,比上次杨政见到他时像老了十多岁。
直等归藏到了眼前,杨政才抽出后背方天画戟,从马上下来。
“大人解我玉龙山之危,实在是我卫戎之福,”归藏连忙半跪下去,以金蛇符的权位象征,即使不能对统领进行任免,仍然对军队有很大的影响力。
杨政托住他,声音充满金属似的冷酷:“统领不必多礼,现正值战时非常时刻,我们还是速进大营,商量如何破敌最为紧要。”
夜,冷风呜呜的在荒野上吹着,战场上成千上万的尸首,在阴风呼啸下,好似无数的孤魂夜鬼在四周游荡。
今晚的月亮早已经躲进一片阴云之中,黑漆漆的夜,只有两方军队驻扎地里冒出的星点火光。杨政和归藏攀上高四米的辇车,风将辇车上的大旗帜吹得猎猎直响。
“玉先生,一定要亲自行动吗?”杨政对外的名号就是卫戎八皇子老师,别号玉先生(玉字是当年杨政女朋友小颜的名),久居深宫,这是第一次出来。有金蛇符在,归藏深信不疑。且不说着金蛇符的难得,便是杨政火烧狼军三万骑兵,已是近六年来对狼军的最大一次胜利。
杨政面具下阴冷的目光牢牢锁着远处的山林。
金属质感的声音再次响起:“夜袭之事重大,只有我亲自出手,马匹和那些箭都准备好了吗?”
归藏点点头:“遵先生的意思,将一千匹马下蹄裹布,还有十万支箭也已经漂黑。”
“很好,今晚我会让天炙族尝尝疲于奔命的滋味,统领让剩下士兵好好休息,明早太阳跃出地平线的那一刻发动总攻!”
夜越来越黑。
从大军里挑选出的一千名神射手早已集结在离营地左侧一里处。
在数万大军的掩护下,这一千人的活动简直是大海中的一片小波浪,丝毫没有引起天炙族骑兵的注意,更何况夜是如此的黑。
“将军……”见到远处渐渐浮现的一名高大身影,士兵们微微哗动。
杨政望着手下这群骑兵,他们在经过磨练与战斗后,已经日趋成熟。每个人都用黑布斗篷罩住了身体,只留一双眼睛,而他们身边的每匹马都是毛色乌黑的,马侧挂着五筒漂成墨黑的羽箭,每筒二十支,也就是每人一百支箭,一千人共计十万支箭。
“行动中注意的要点,我再强调一遍,从上马这刻开始到行动结束,谁也不许发出任何声音,若谁发出声音,他边上的人负责杀了他,你们全部都用黑布蒙身,夜里谁也认不清谁,所以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还有,一切行动都由我发出的暗号作为指示,尽量做到来去如风,知道了吗?”
杨政低喝一声,众骑兵不敢开口,连连点头。
“很好,上马!”
马嘴早已用马套封住,马蹄下也包了厚厚的黑布,所以上马后无声无息。
杨政骑上自己那匹最壮的黑马后,大手一挥,一千骑如同黑夜里的幽灵群向落耳山方向飘去。
落耳山地形相当复杂,地形也很广阔,绵延着在草原上行成一个天然屏障。天炙族的骑兵就驻扎在山岭的中段,用树木巨石做掩护,而且在外侧还布下了许多鹿角栅栏,卫戎军想要攻入了话需要付出极大代价。
但杨政要做的却不是攻破天炙族的大营。
在到达落耳山脚的一侧时,他看到了树林间若隐若现的风灯,夜已经很深,除了必要的巡逻士兵,所有天炙族士兵都已经进入帐营里休息。
杨政减缓马速,在山体上蜿蜒前行。
“芭比”改造过的身体五官灵敏远超超人,漆黑的夜色并不给他带来麻烦,相反让他占据优势。
在离天炙族营地还很远的地方,杨政没有征兆的拉开手中的长弓,以诡异无比的速度射向了一棵树顶,一声闷声过后,树上跌下一个人,他又连续向灌木丛,岩石,土坷垃处射了数箭,每一箭都带出一朵血花,在黑夜里绽放。
杨政背后的骑兵们一个个目光中流露出骇然。
这是什么样的箭术和目力,竟然在这么黑森森的夜晚,例无虚发。原本对这位魔神将军的传言还是半信半疑,以为不过一个装神弄鬼的家伙,但在见过如此恐怖的箭术之后,所有士兵都不敢再有冒亵之心。
暗哨一一被清除干净,远处的天炙族营地丝毫没有察觉危险已经临近。
在确定四周已没有任何哨兵后,杨政策马沿着山道蜿蜒而上,众士兵牢牢跟在后面。
离天炙族营地还有三百米,杨政带领骑兵们攀到了落耳山半山,整个天炙族营地都在脚下。
他举手感觉了一下风向,沉声道:“向左侧二十五度角方向齐射,用全力,不用瞄准,下面的人这么多,随便射也能射死几个。”
他自己当先拉开铁胎长弓,咻的向天空中射了一箭。
紧接着,密集的咻咻声接连响起,箭矢在空中滑出一道道弧线,在风的带动下,向下面的营地飘去。
漆黑的夜,漆黑的箭。
第一波箭雨落下的时候,下面无数巡逻的士兵发出惨叫,有稍薄的帐篷也被射穿,许多士兵在睡梦中毫无知觉的死去。
营地一下子骚乱起来,慌张的士兵盔甲还没穿,只穿着内衣就顶着个盾牌冲出帐篷。
然而第二轮箭雨下来,还是有很多士兵被射倒,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箭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漆黑的箭在夜色掩映下,完全与黑夜融成了一体,一个个士兵被看不见的箭射穿,恐慌蔓延开。
马嘶人吠,天炙族营地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在七八轮箭雨下去后,终于营地里冲出很多骑兵。
火把也被点燃了,漫山遍野全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像夏夜里的萤火冲。
杨政骷髅面具上浮现狰狞笑容,掉转马头寒声道:“现在是让你们发挥实力的时候了,全部分散开,给我满山遍野的跑,就瞄准有火把的人射,注意不要靠近五十米之内,那是火把的照明范围,好了,都散开吧,把所有箭全都给我射完,一支不留,射完者全部回这个高岗集合。”
杨政大手一挥,一千骑兵四散而去,在落耳山冈上飞奔起来。
这一千人全都是从几万个士兵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神射手,虽然没有杨政那么变态的目力,但是夜里明亮的“火把”构成的活靶子,简直是一射一个准。
分散开的卫戎射手们成了黑夜中神出鬼没的幽灵,每一支箭都将一支火把泯灭,那亦代表一名天炙族骑兵生命的流失。
杨政也步入了屠杀的行列,他比那些神出鬼没的射手更可怕。
直接就往人密集的地方冲。
百步穿杨的本领和强劲的臂力,使得一箭往往带走数条生命。
高壮的烈马在午夜狂奔,每到一处,就有十几名士兵死去,整个落耳山成了一个狩猎场。
只是狩猎的是人,而非野兽。
火把的数量在不断减少,天炙族士兵却连敌人的毛都没有摸到一根。因为每个地方都是敌人,什么方向都可能射来利箭,好不容易辨别出一个方向后,背后又飞来利箭,恐慌像瘟疫般弥漫,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让所有士兵几欲发狂。终于在死了上千人之后,天炙族骑兵反应过来,在长官的大声命令下,所有士兵都熄灭了火把,四散开,躲在巨石,树木等掩体背后。
漫山遍野的火把突然消失了,只剩下寂静的夜,还有天炙族士兵们急促的呼吸,绷紧神经,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就怕那神出鬼没的死亡之箭突然临头。偶尔在某处出现的惨叫更是让他们心惊胆战。
见再也没有便宜可占,杨政麾下骑兵全都随处乱射,将人手一百支箭全部消耗完后,回到了高岗上。
原本井然有序的天炙族营地已经一片狼籍,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中箭而亡的士兵尸体,还有更多的箭Сhā在泥土里,树干上,帐篷中。
杨政带着集合的士兵,悄无声息的从原路撤走,一路上出没的士兵在杨政敏锐的感官下无所遁形,被一一射杀。一群人有惊无险的撤出落耳山,所有士兵都强压着内心的兴奋,这几天他们在和天炙族的拉锯战中吃够了苦头,天炙族骑兵凶猛蛮横,弯刀质量更是比己方兵器要高上一筹,每次对仗,双方阵亡数量都是1:2,往往死亡上两个卫戎骑兵才能干掉一个天炙族骑兵。何尝有如此爽快厮杀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啊!
而这一切,全都是眼前这位神秘而强大的魔神将军带来的。
骑兵们望着杨政的眼神早已经从怀疑和不屑变成了敬畏和崇拜。
不但是他一手神出鬼没的超强箭术,更因为他灵活机智的计策,谁人能想出这么精彩的战术,裹蹄马,夜箭,无一不是智慧的象征。
当一群骑兵回到卫戎驻扎地时,归藏连忙迎出来,他已经担心了一夜。
看到杨政狰狞的面具,他的心中放下大石。
“玉先生,事情进展怎样?”
杨政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黑洞洞的眼窝深处射出刀锋似的光芒:“将军不必担心,明日一早,我们杀上落耳山!”
太阳从地平线跃起的一刻。
嘹亮的进攻号角在平原上响起。
连昨夜执行夜袭任务的一千名骑兵都执意要再征沙场,原本杨政是让他们去休息的。
除了伤病员,后勤兵。剩下一万多骑兵,三万多步兵,开始朝落耳山方向潮水般冲去,喊杀声震天响起,击破了这个凌晨幽寂的天空。
被杨政弄得一夜无法睡觉的天炙族骑兵们人困马乏,根本没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在稍一碰撞后,就一路溃败。
而休息了一夜,士气正旺的卫戎士兵们却如狼似虎,仿佛要将几日来的憋闷全部发泄出来。
杨政冲在了最前面,一支方天画戟划出漫天戟影,所有卫戎士兵终于见识了魔神将军的恐怖战力,而昨夜跟随杨政夜袭天炙兵营地的一千神射手更是崇拜到五体投地。一般士兵能精练一样已属难得。
但杨政的武力却和似比他的箭术更令人吃惊。
他本身就像一支世最尖锐恐怖的矛,一路杀过去,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抵挡他的脚步,粗如大腿的横木组成的鹿角栅栏竟然被他单戟轰然劈碎,无数碎木横飞,将所有卫戎军看得目瞪口呆,连本身拥有五品剑士称号的归藏也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
因为他明显看到杨政根本没用任何斗气。
天那,只凭本身力量砍飞那么粗大的栅栏,这家伙到底是魔兽还是人?
“杀!”杨政第一个冲上了半山的卫戎营地,四面八方弓箭射来,方天画戟被他舞得水泄不通,所有箭支都被弹飞出去,烈马一蹬,冲入敌群中,大戟像下猛的一劈,挡在他前面的一名骑兵就被他连人带马砍成两半,鲜血和断肢狂飙。
连天炙族的士兵都吓傻了。
双方士兵在半山腰僵持砍杀起来。
杨政身周成了一个绞肉场,鲜血在他脚下肆意流淌,靠近他身周五米距离的士兵就像被粉碎机碾过,血肉横飞,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任何抵挡在方天画戟威猛的力量下否仿佛白纸般脆弱。
募的,杨政眼中腾腾煞气一闪而过,他看到一名浑身金铠,壮烁如小山般的大汉挥舞着两个大锤从右侧杀过来,抵挡他的卫戎士兵纷纷被那大若冬瓜的巨锤砸成肉泥。
卫戎兵势若破竹的气势被生生压制。
归藏正要挥剑冲上,一道黑影已从他身边掠过,血腥之风让归藏打了个寒噤。
“此人让我来!”
金属质感的声音还在空中回荡,只见那黑影已冲到巨汉面前,一条长戟如怒龙一样卷向巨汉。那巨汉也非常人,庞大的身躯灵活无比,向后一退,右锤已经档在胸口。“砰”的一声巨响,戟锤碰撞,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在两人身边的士兵纷纷震得手颤头晕,一个个倒退开去。
巨汉只觉一股大力涌来,巨锤被长戟压向胸口,连忙左脚向后一抵,顿时半只脚掌被巨大力量冲得陷进土里。
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到一张骷髅诡笑的脸庞,让人从心底发寒。
“你是谁?”
回答巨汉的是狂风骤雨般的进攻,只见那方天画戟洒下一片片黑影,有若漫天游龙。
“铛铛铛铛――”沉闷的撞击声不断的响起,巨汉连连后退,但他也着实了得,在杨政如此凶悍猛烈的攻击下,两大锤挥得水泄不通,将所有戟影尽数挡下。
杨政眼中爆起精光,大喝一声:“好锤法!”
只见他募的一收长戟,一拉马缰,高壮的黑马猛的向前冲去,方天画戟上浮现了一层红光,那亦是杨政催动精神力的征兆,双目内丝丝冰冷寒气弥漫而处,似有一层宛若实质的杀气在疯狂流转。
巨汉顿觉遍体生津,四周的空气像火舌一样,滚烫凝练,他的目中射出惊骇之光。
那长戟已经化作一条美妙的弧线,粗壮的戟杆上带着红色的尾焰,偏偏这一戟又无声无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揉杂在一起,浑然天成,刺向巨汉的脖颈。
巨汉站在那里,已被杨政精神力牢牢锁定。
竟然无法举锤反抗,眼看那一戟要破入他的脖颈,千钧一发之际,巨汉双目如铜铃暴睁,全身上下土黄光芒一闪,生生用蛮力冲破杨政的精神力锁定,堪堪举起那巨锤,方天画戟已经赶到。
“铛!”
金铁交击,巨汉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飞出数米,落在地上。
他挣扎着就要起身,一柄森寒的锋锐已经贴在他粗壮的脖子上。
暗哑有若金属的声音响起:“曼奇是你什么人?”
巨汉倒在那里,望着高高在上俯视他的杨政,方天画戟的月牙刃正紧贴着他的脖子,只要敢妄动一下,利刃就会像撕裂一张白纸般将他的身体破开。
“曼奇是我三哥!”巨汉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顿觉颜面全失,遂又大吼一声:“要杀要剐随你便,问那么多干什么?”
杨政大笑。
早已有士兵冲过来,将巨汉捆绑起来。
杨政嘱咐一句手下好好看管,继续挥戟杀上。
主将被拿下,天炙族士兵更加溃不成军。
在杨政的带领下,一路追杀,俘虏了数千名天炙族骑兵,到中午时分,战局已定。
“归”字旗已经Сhā在落耳山头。
归藏数日来愁眉一展,见杨政从血腥沙场策马归来,惊为神人。
除了左青子,没有人能使他产生如此敬服的感觉,左青子与杨政,给人完全的感觉,却又同样出色。左青子像老谋深算的狐狸,指挥战争喜欢谋定而后动,他总是用自己缜密的脑袋精心策划,一举破敌。而杨政更像是潜伏沙场的恶狼,狡猾而不失凶猛,他喜欢冒险,把握战机的嗅觉灵敏异常,只要被他抓住机会,一口气就能咬死对方。
对士兵来说,杨政这样冲锋陷阵的长官更让他们敬佩,更易获得士兵们的拥戴。
归藏突然有了强烈信心,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浴血男子,他感觉自己重新获得了生机。
一战破敌,全军修整,落耳山的麻烦解决,归藏的大部队终于可以撤回玉龙山。
士兵们一扫往日郁闷,痛快吃喝,下午踏上规程。
这一战之后,卫戎国暂时站住了脚跟。卫戎,流云,沧月三国重新进入了僵持状态。
这其中,最恼火的当然是沧月国。
等待已久的机会,本以为可以一举拿下卫戎东线,扫除百年来最大障碍,却不防杨政突然杀出一枪,搅了个天翻地覆。
而流云国,因为天炙族已经上台,相对来说,曼奇才是三方真正的赢家。
不过三国动荡不安,在战争没有真正结束以前。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巨帐内。
篝火燃烧,整只的烤羊,烤猪挂在支架上,被烈火熏烤冒出孳孳响的黄油。
两大排长席,酒菜横列,长席后坐满卫戎东线的高级军官。
杨政坐在首席,这是归藏拼命敬劝的结果。
卫戎东线得以保存,全靠杨政火烧三万狼骑,接着又大败天炙族于落耳山。
回到大营,一场盛大的庆功宴免不了举行,杨政至此才真正进入卫戎东线军方高层的视野。
过不了多久,三国都会传遍杨政的事迹,这是不可阻挡的,就算杨政想低调也不行,几场大战,沧月,流云肯定在纷纷猜测横空出世的魔神将军。
即使是身边的归藏和下面坐着的数十高级军官,恐怕也在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金蛇符并不是普通人可以持有的。
以往金蛇符的主人都是皇室中人,杨政虽然再三声称自己和卫戎皇室没有关系,可善于联想的人们只会以为这不过是烟雾弹。
每一位皇子都有很多导师,倘若杨政只有这么一个虚职,怎么可能会得到金蛇符。
众人只管猜测,杨政却死也不露一句口风。
他现在是赶鸭子上架,很多事情由不得他控制。
金蛇符代表的权利如此巨大,虽然斯嘉丽一再肯定让他只管执掌东线军,但杨政仍不免担心自己的身份曝光后该怎么办,卫戎皇室肯定会很快知道他这个人,到时候索罗顿消息传来,根本没他这人,岂不是大大不妙。
心中繁杂的事情一多,杨政只管大口大口的喝着闷酒,到后来稀里糊涂的就醉倒了。
第二日。
归藏带领几名亲兵巡视大营。
来到西侧的俘虏营后,远远就听到喝骂声。
越走得近,嘈杂哄闹的声音越响。
归藏皱起眉头,绕过操练场,来到俘虏营门口,拖住一名士兵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统领大人,是天炙族的俘虏,他们闹了一夜。”
“怎么不制止一下。”
那士兵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是魔神将军下令不准动他们的。”
归藏心中又惊又奇,军中对俘虏何等残酷可想而知,没想到玉先生一句话就能让士兵们牢牢遵守,他可是才来了不到一个月呀。而且从士兵的眼里,他看到了绝对的尊敬和崇拜。
这种眼神可不是单纯的对长官的畏惧,就像自己,这么多年也没有从士兵眼里看到这种眼神,归藏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归藏指挥军队的能力虽然一般,但他这个人心胸宽广,前有左青子,现在有玉先生,不管怎么说,才华出众的人能够坐镇东线,自己才能坐稳东线军统领位置呀。
“带我去看看,这么吵也不是个办法。”
那士兵在前面带路,归藏进入俘虏营,只见两千多天炙族俘虏被粗大的铁链捆绑在一根根木桩上,这些草原人性情野蛮粗陋,不断破口大骂,很是难听。四周看管的士兵虽被气得面目通红,却因为魔神将军的命令,只能强忍怒气。
天炙族人就更加嚣张了。
连归藏进来都肆意辱骂。
粗鲁的话语,嚣张的样子让归藏脸色难看起来,他本来想让士兵拖出几个人杀鸡儆猴。
想了想,朝身后的亲兵挥手道:“去叫玉先生来。”
杨政接到通报时还在睡觉。
一夜宿醉,脑袋疼痛的他钻出帐篷。
听完亲兵的话后,他这才想起那群俘虏,连忙随便抹了把脸匆匆赶到俘虏营。
杨政的出现,并没有让俘虏们的喧嚣停下来,因为现在的他没有带上那副阴森的面具。见到又一名高官走进来,俘虏们骂得更厉害了。
和归藏打了个招呼后,杨政拉过一名士兵下了个命令。
然后冷冷的扫了一圈四周的俘虏,过了一会,几名士兵架着捆绑成团的巨汉曼塔走了出来。
杨政走到曼塔面前,拔出他嘴巴里的毛巾,淡淡道:“让你这群手下闭嘴。”
“你是谁?”曼塔冷笑。
“你不会这么健忘吧。”杨政压低了声音,带着金属质感的笑声从他喉咙里发出。
曼塔的脸色变了,他仔细了看了一下杨政的身形,终于认出他就是昨天打败自己的人。
杨政从怀里掏出M9军刀,突然用力向下一挥,曼塔身上的绳索全部断裂开。
获得自由的曼塔惊疑不已的看着杨政:“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让你去请你的好三哥过来做做客,顺便把这群家伙带回去。”
曼塔虽然不像他哥哥那么聪明,但也绝对不苯,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杨政淡然道:“按照规矩,你们已经成了俘虏,我有权决定你们的生死,或者开个价,让你们国家把你们赎回去,但我听说你们流云国并不富裕,何况现在天炙族刚刚成为“首氏”,只怕需要很多钱打点一切以稳固位置,让你去请曼奇来,就是要谈谈这些俘虏的问题。”
曼塔冷哼一声:“你做梦吧,我三哥不会过来的,我们草原勇士都不怕死,你别想用我们来要挟三哥。”
杨政笑着摇头:“我知道你们都很勇敢,放心,曼奇会来的。现在你让你这群呱噪的手下都闭嘴,虽然我不想杀人,但如果他们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我不介意送他们回归残暴之神的怀抱。”
杨政是微笑着的,脸上没有一丝杀气,然而看着他眼睛的曼塔却莫名的感觉后背的寒毛都倒竖起来。
他朝着四周吵闹的俘虏们大吼了几声,曼塔是天炙族第一勇士,在军方的地位极高,由他出面,这群俘虏果然安静了下来。
杨政接着带曼塔离开了俘虏营,下午的时候,吃饱喝足,装备整齐的曼塔在一行卫戎骑兵的护送下离开了东线大营。
归藏看着远去的数骑,不满的问杨政:“玉先生这就放他离开?曼塔是天炙族军方高层,又是天炙族族长最小的儿子,这可是一颗极好的棋子呀,有他在,天炙族就不敢妄动。”
杨政淡淡一笑:“统领大人,有些事你可能并不清楚,就我所知,天炙族真正的掌权者并不是老族长,而是他的三儿子曼奇。”
归藏果然震惊:“玉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杨政并没直接回答:“曼奇这个人我接触过,为人功利,不择手段,同时又狡猾如狐,如果有足够利益,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曼塔这个弟弟,何况名义上曼塔仍然是族长的继承人之一,他的对手,所以我们俘虏曼塔并没有什么意义,反而会更坚定天炙族与我们做对的决心。纵观三国局势,统领应该知道,沧月国肯定和天炙族有协定,否则天炙族不会再三与我们作对,其中的战机更把握得如此准确,从最早之前左军师和三皇子被刺杀,到后来一系列连锁反映,羌人族下台,天炙族上台,狼军入侵东线,统领又被拖在落耳山不能回援,难道你不觉得其中蹊跷吗?”
杨政语气虽缓。
归藏却直听得毛骨悚然,冷汗淋漓,他现在才发觉一切事情发生得太巧合,甚至太可怕了:卫戎国在这个局里,几乎成了一块毡板上的肉,如果不是玉先生横空出世,现在东线早已被破,让天炙族和沧月国联合起来,很可能引发卫戎国灭亡的灾难。
双膝一软,他深深拜了下去。
“统领大人这是为何。”杨政连忙扶住他。
“这一跪是为了感谢玉先生对卫戎千万百姓的大恩大德,归藏愚拙,贪功冒进,差点犯下大错。”
杨政知道归藏是因为带大军深入流云国被天炙族拖出,差点导致东线失守而内疚,他用强力将归藏托起来,平静道:“统领,这件事怪不得你,我知道当初你是不同意和流云国开战的,只是三皇子被杀,皇室给你的压力太大了。”
“不管怎样,造成那样的局面,实在是我的失职。”归藏依然惭愧不已。
“现在怎么办?如果让天炙族和沧月国联合起来,我们的压力非常大,不行,我得赶快向皇都求援。”
杨政一把拉住归藏:“先别急,事情还未到那可怕的地步,我已经说了,曼奇这个人,功利得很,信誉这东西是绝对不会在他身上的,只要让他看清利害,我有把握说服他,让他投到我们阵营来。”
说到口才,杨政这个政治专业毕业的高才生绝对不是糊弄人的。
“你有把握?他会来吗?”
“放心吧,我保证他一定会来!”杨政望着流云国方向,露出一个自信笑容。
第三集
第六章 说客
沧月国,伊奇兰。
一骑红马在奇兰大街上飞奔而过,马上少女一身紧身武士装,腰肢挺拔,红发,容貌极美,但是一双斜挑而上的眉毛不但赋予她几分英气,更使得她看起来冰冷不易亲近。
路过的行人纷纷闪避,甚至连巡视的士兵也不敢出声,退让到一边。
能在皇城里这么嚣张骑马的女人,除了莫冰云还有谁。
她策马骑过后不久,就有一群武士紧随而过。
“我的妈呀,公主每天这么跑,还让不让人活了。”其中一名武士气喘吁吁,不满的抱怨着。
另一名武士也附和起来:“每天都要跟着,而且不能出现在她视野里,被她看到就要遭一顿毒打,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呀。”
“是呀,***上头又要让我们看住她,不能让她离开王城,她可是八品大剑师诶,这不是要人命吗?”
武士们越想越恼火,想起这三个月来所受的痛苦,一个个大喷口水。
“好了,你们都别抱怨了,”最年长的那名武士发话了:“公主都快不见了,我们还不赶紧跟上,如果她离开皇城,我们是要掉脑袋的。”
武士们神色一凛,连忙闭嘴,闷头向前追赶公主而去。
莫冰云穿过奇兰大街后,转了个弯,径直来到一座恢弘古老的建筑面前。
从外表上看,这座巨大建筑的面积比之王宫也不遑多让。
但它却有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即使身处闹市当中,这座宫殿般的建筑也仿佛远离尘嚣。
来到这座建筑前,明显的可以感觉到四周变得静谧。
而建筑的大门在大白天也紧紧关闭着。
莫冰云跳下马。
走到那紧闭的大门前,扣动了门环。
片刻后,门开了一条缝,莫冰云走了进去。
远远看到公主进了那古老的建筑,几名吊在身后的武士停下来,靠在路边的树上松了口气。
“***,总算可以放松一下,早知道她是到魔宰大人这里来,我们就不用那么着急了。”
其他武士深有同感。
“走,我们到附近的茶铺去喝口茶。”
一群武士相继走进路边的茶铺。
魔宰府邸。
莫冰云将马匹交给一名脸色木然的仆人后,沿着碎石铺出的小路向里面走去,路边古木参天,整个魔宰府很阴凉,满目都是绿色,没有一株花草。
曾经来过多次,熟悉这里的莫冰云很直接的在小路,走廊上不断穿梭。
很快来到魔宰府的中院。
一路上,她只见到两三个仆人,事实上这座堪比皇宫的巨大建筑里的人少得可怜。
它保持了一贯以来的神秘和独特。
魔宰府修家的人对整个沧月国子民来说,就是半神的存在。
这个家族每一代人都能活上三百岁,而且他们是如此稀少,除了修斯,几乎没有第二个人出现在世人面前。修家的人终日隐藏在这座庞大的建筑里,与各种书籍与药物为伍。
他们代表了蓝风大陆南方的顶级炼金水平。
“沧月金炎”与北方盎格撒地区魔法教会“圣火幽蓝”齐名于世。
莫冰云虽然贵为公主,但走动在这座建筑里面,骄气顿扫,她的神情充满虔诚。
步入中院的大门,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殿堂。
面积在上千坪以上,地面像是一整块巨大的镜子,平滑光洁得能倒映出人影。
四周的盘龙柱上,支撑着一个个火坩锅,上面燃烧着无声无息的蓝色火焰。
白影坐在大殿的中央地面上,他的身下一个巨大的六芒星闪耀微光,空气中流淌着一股奇特的气息,似乎这大殿已是另外一个世界。
连莫冰云这样的顶级剑士,步入这大殿也感觉自己异常渺小。
她站在殿门外,先恭恭敬敬的朝着那白影行了一礼。
然后脱掉自己的鞋子,落地无声的向着那白影走去。
自始至终,修斯都不曾回头。
当走近到十几米的时候。
莫冰云惊讶的发现,在修斯的前面竟然还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这女人闭着眼睛,盘坐在地上,根本看不清她的眸子,但是一瞬间,莫冰云觉得自己的心神都被她吸引了,她的气质是如此淡雅珍贵,就像雪山顶一朵洁白的雪莲花,斗室中的一颗夜明珠。
简单的白布麻衣无法掩盖她的冰雪般的肌肤和锻面般光滑的青丝。
莫冰云甚至产生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她一个绝顶骄傲的女人,竟然会对另一个女人产生自惭形秽的感觉。
那要何等的出色,才能来形容坐着的白衣女子。
一时间,她甚至忘记来到魔宰府的目的,呆呆的看着那女人。
然而,一团光亮晃动进她的眼睛。
修斯与白衣女子中间放着一颗水晶球。
透明的水晶球绽放出白光,显示出一段画面。
当画面中出现的黑马骑士像火焰一样冲锋,在千军万马中来回厮杀……莫冰云整个人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骷髅的面具,小丑的笑容,黑色的长枪,火焰色的箭。
他在十万大军中如风一样卷过,黑色的波浪无法将其湮灭,他独特的动作,骄傲的笑声,一切的一切,与梦中的那个人重合起来。
温热的液体流淌而下。
哭了吗?
他还没死!
我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死去……
莫冰云软软的跪倒下去,她觉得全身的气力在流失。
白光再闪,火焰冲天,三万狼军骑兵在烈火中惨叫,悲嚎声像利剑一样刺入莫冰云的内心。
他胜利了。
他将三万狼军焚烧殆尽。
命运是多么黑色幽默,身为沧月国的公主,爱上一名奋不顾身要向沧月复仇的战士。
修斯的手轻轻抚在莫冰云头上,一团白光笼罩住她,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莫冰云闭上了眼睛。
白光淡去……
白衣女人缓缓睁开眼睛,她眼中的神彩波荡开来,仿佛一颗石子投入了心湖。
修斯温润的声音响起:“青莲君,看来是你要找的人。”
白衣女子青莲淡然道:“和上次比起来,他又变强了,除了紫心的力量,他身上又有了另一股新能量。”
“青莲君想要怎么做,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青莲微阂双眼,轻轻摇头。
她将目光落在一侧的莫冰云身上:“这人是谁?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
“你说小冰云吗?她是沧月皇的三女儿,因为儿喜欢上这个人被软禁在了皇都。”
青莲淡淡的“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等待了三天。
聆鸟从西边飞来,和杨政预料的一样,曼奇来了,他在落耳山外等待着他。
山腰处,大军集结。
正中一匹雪白骏马上,曼奇坐在那里,一双细长的眼睛遥望东方。
随着极微的一声马嘶。
大地震动。
地平线上涌出一片黑色波浪。
“来了!”
所有天炙族士兵都握紧手中弯刀,他们的神情即紧张又愤怒,显得古怪之极。
“魔神将军”的大名早已迅速传遍大草原,火烧三万狼军,夜袭落耳山,每一场战役都经典无比,无疑成了流,沧,卫三国最近风头最盛的武将。
他那副骷髅小丑脸的面具以讹传讹,更加充满神秘的气息。
黑色波浪在落耳山前停下,那是三千骑兵。
一声尖锐的啸声响起。
曼奇看了身边的曼塔一眼,淡淡道:“看好人马。”
“三哥!”曼塔即惭愧,又担忧无比。
“若我有不测,带着军队速速离去,照顾好父亲。”
曼塔大吼:“三哥说的什么话,不如我们现在就杀上去,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愚昧!等我去了再说。”
曼奇一抽马鞭,白马从山腰飘下。
这时候,卫戎军中也缓缓跑出一骑。
望着越跑越近的黑马单骑。
曼奇竟然感觉到有种压不过气来的感觉。
毕竟他只是个见习术士,和真正的武士比,单是那股血腥杀气就让他感觉难受。
不过曼奇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策马上前,到两骑相距不过五米的时候,曼奇停了下来,两个人互相打量着,隐藏在骷髅面具下的眼睛肆无忌惮的扫过曼奇的身子,让他隐隐产生愤怒的感觉。
那眼睛里并没有任何尊敬的意思,反而赤祼祼的像是打量货物一样。
强压下怒气,曼奇道:“魔神将军?”
“小可汗,很久没见了!”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嗡嗡响起。
“你认识我?”
杨政哈哈一笑:“现在草原上谁不认识天炙族的小可汗呀。”
“阁下同样威名赫赫,难道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曼奇反唇相讥。
“你要见我,这很容易。”杨政伸手,轻轻的拉开脸上的面具。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曼奇的表情很古怪,似失望,又似松了口气。想不到这风头强劲,打败丘远山的魔神将军竟是这么普通的一张脸。
当然人不可貌相。
曼奇也不会因为对方长得普通而心生轻视。
他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淡淡道:“阁下,寒暄结束,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谈谈正事吧。听说数日前玉龙山火烧狼军三万骑兵正是将军杰作?”
杨政突然脸色一肃:“沧月国野心勃勃,欲吞灭我卫戎,此战乃是顺应天意,任何的侵略者都是没有任何立场的,我卫戎东线大营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狼军大败乃是必然。”
曼奇还是一副沉稳模样,微微冷笑道:“阁下恐怕忘了卫戎国入侵我流云国之事!”
杨政微笑:“小可汗还是把我当外人呀,你看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没有人会听到我们说的话。不如大家推心置腹一些,倘若没有我卫戎国与羌人族一场大战,天炙族能上台那?小可汗现在恐怕还在索巴丁继续当你的商行老板吧。”
曼奇一双细眼中骤然射出冷厉的精光,他之前隐藏在库里克商行的身份极隐秘,想不到对面这神秘的将军也知道。
杨政轻夹了夹马腹,来到曼奇的身边,与他并肩,遥望着南方,继续说道:“小可汗,你是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因为不费劲。你肯定和沧月国达成了协议,至于协议的内容,容在下猜测一下如何。”
“天炙族和沧月国合作,帮助沧月国暗杀左青子,接着又刺杀三皇子,嫁祸羌人族,诱使我东线大军深入流云国腹部与羌人族大战,本来羌人族是没这么容易下台的,没想到你们又暗算了羌人族“战神”杜蓬,接下来羌人族大败,再加上索巴丁城门外的屠杀平民事件导致声望大跌,最终被你们天炙族篡位成功。”
曼奇的脸色虽然没变,但轻微颤抖的双手已经泄露了他少许内心。
杨政淡淡一笑:“接下来,你们已经获得利益,该是兑现诺言,拖住我东线军,让丘远山扫除东线障碍的时候了。原先我一直想不通,沧月国野心路人皆知,卫戎国如果真的被沧月攻破,呵呵……可想而知,下一个目标是谁!别和我说沧月国的目标只是卫戎国。它想称霸天下的野心早在大炎帝国崩溃的时候就存在了,以小可汗的智慧,怎么会出此昏招。”
曼奇嘴唇动了动,复杂的看了一眼杨政。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流云国向来贫瘠,天炙族虽然比较富裕,但也只是相比其他氏族而言,羌人族几十年的基业不可能轻易垮台,流云国的“首氏”宝座岂有那么容易坐,你需要花费大量金钱去收买其他氏族,甚至收买族内的人支持你,因为你毕竟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不是吗?以你的财富,肯定是不够的,你必须找一个靠山,沧月国给了你机会,他们提供你钱和人手,现在你是骑虎难下,虽然知道卫戎国被破后,沧月国肯定会和你反目,可你却不得不帮他们,因为没有他们的钱和人,天炙族会再次垮下台,你也会失去那唾手可得的“大可汗”位置。小可汗,你觉得我猜测得怎样?”
杨政回过头,带着紫色的目光灼灼的盯着曼奇。
这一次,曼奇无法保持心中的冷静,他脸色有些涨得发红,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沉声道:“你到底是谁,怎么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说了,我只是猜测而已。”杨政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其实我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刀杀了你。”
曼奇的神色一变,下意识的拉紧缰绳。
他紧盯着杨政,甚至有些后悔不该单独会面,谁知道对方是否真的会不顾道义将他杀死。
“别紧张,”杨政声音转柔起来:“我不会这么做,杀了你,等于和天炙族结下了大仇,现在沧月国虎视在侧,我不会这么做的。小可汗,其实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是继续和沧月国合作,夹击我卫戎,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不介意先派兵与你们天炙族大战一场。这不是威胁,现在我东线已经稳固,皇都援军很快就会到来,丘远山失去了最好的机会,我不会再让他有机可趁,就让我看看是先拖垮你们天炙族还是卫戎先灭国……”
轻描淡写的话语却令曼奇神色大变,时机已然成熟,杨政语气放慢,眼睛的瞳孔不断收缩:“第一条路想必小可汗一定不愿意吧……”
曼奇抬起头,脸色挣扎。
“放心,”放慢的话语充满了蛊惑:“我还准备了还有第二条路,只要天炙族不拖我们的后腿,我愿意帮助你坐上“大可汗”的位置,沧月国可以提供你金钱和人手,我当然也可以。”
“怎么样?”
“让我考虑一下……”
“不用再考虑了!想想看,同样都是钱和人手,用我们的和用沧月那只野狼的后果,一定会是天壤之别……”杨政的眼睛发出光来,像有两团紫火在燃烧。
曼奇终于停止了挣扎,他的眼中现出一丝茫然:“是呀,为什么要用沧月国的呢。”
第三集
第七章 雷蒙斯特
两千天炙族俘虏被释放了,杨政说一切都已解决,天炙族不但不会再来找卫戎国的麻烦,甚至会在必要的时候出兵援助卫戎。
条件只是一大批金钱和辎重。
钱和粮草武器都好说,能够兵不血刃的解决天炙族这个大麻烦,归藏高兴无比。
他惊讶的是杨政是怎么说服曼奇的。
那天,杨政和曼奇在两军对阵的情况下,谈了半个小时。
回来后,一切就变成现在的局面。
归藏去问杨政,他也只是笑而不答。
连续数日,杨政一直都躲在帐篷里,坐在他对面的是斯嘉丽。
这两个不太对盘的人,自从杨政那日火烧三万狼军后,关系却变的微妙起来。
那一夜,发生一些事。
虽然两个人都没说,但本来水火不融的气氛也渐渐奇怪起来。
此刻,杨政坐在毛毯上,双眼紧闭,左右手贴在双耳太阳|茓处,募的发出一声轻喝,双眼暴睁,眼眸深处浮现两朵紫火,紫火渐渐弥漫,从开始的瞳孔大小,逐渐将眼仁,眼白覆盖,在即将覆盖双眼的时候,杨政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啪”他双手撑毯,紫火消散,大口大口的喘息。
“还是不行。”
他有些懊恼的抱住脑袋,脑海中似乎有一团热流乱冲乱撞。
“你已经很快了,我修炼“通灵术”用了三个月,你才用了半个月而已,已经可以进入冥灵状态,影响别人的意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斯嘉丽甚至带上一丝酸溜溜的口气。
杨政想了想,确实那天曼奇就被自己用初学的通灵术影响了,他笑了起来:“说的也是,也许是最近比较顺利的原因,人果然是不能骄傲呀,虽然我是这么聪明。”
“哧――”斯嘉丽白了他一眼。
杨政躺倒在毛毯上,过了一会,他又问道:“斯嘉丽,你真的有办法掩藏我的身份吗?现在的情况,我可不想被人认出来,你也知道我的真正身份的,如果让卫戎国人知道我杀了左青子……呵呵。”
他无奈的苦笑了下,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放心,我早已经帮你伪造好了假身份的证明,你安心的当你的八皇子导师,索罗顿方面不会怀疑你的。”
“好吧,我现在甚至有点期待丘远山快点到来。”
杨政瞪着帐篷螺旋顶,渐渐有些出神了……
“喝!”
王宫后花园,一个修长窈窕的身影正舞动着手中的长剑,剑光烁烁中,那优美的身影像一只轻盈的蝴蝶,飘逸得不带一丝烟火气,但与她身影形成强烈反差的是那把剑上带着的强烈寒光。
每一下无声无息飘逸的舞动,空气中浓重的杀气就厚了一分,使人绝不敢小觑这赏心悦目的剑法。
在花园边的一个小亭子里,沧月皇莫练玉和王后正看着花园里舞剑的身影。
“陛下,冰儿自那天从魔宰府回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来求亲的几个贵族子弟都被她打跑了,我真怕她这样子会闷出病来!”王后脸上现出担忧的神色。
莫练玉眉毛耸动着,冷声道:“闷出病来也比出去丢人现眼好。”
“陛下……”王后乞求道:“让冰儿出城走走吧,反正那个奴隶已经半年多没消息了,也许早就死掉了,我知道……冰儿只是个女儿身,你看不起她,可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王后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
一见王后流泪,莫练玉心中生出不忍,王后是他的最爱,可在生了莫冰云一个女儿后,肚子就一直没有动静,而其他妃子已经给他生出数个儿子,虽然莫练玉并不在意这种事,但王后心中一直有歉疚,特别是这半年来,莫练玉一直没给莫冰云好脸色,这也让王后时常敏感的顾影垂泪。
“好了,王后,”莫练玉伸手挽住王后的腰,声音放柔道:“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疼冰儿,但她这次真的做得过分了。如果她能亲口保证不再想去找那个奴隶,我就恢复她的自由。”
王后听到莫练玉有松口的意思,马上伸手擦干眼泪,声音略喜道:“我去劝劝冰儿,她一定会答应的。”
便在这时,花园中舞动的身形突然一个踉跄,半跪在地。那把剑也脱手斜斜飞出,铮的一声钉在了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上。
这突然一幕吓了亭子中的莫练玉和王后一跳。
特别是王后,连忙跑下亭子。
边跑边喊道:“冰儿,你怎么了?”
莫冰云无声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等王后一直跑到她身边,想去扶莫冰云的时候,才发觉她浑身颤抖。
“冰儿……冰儿……不要吓母后。”
莫冰云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泪痕的俏脸,昔日的冰美人,如今却显得苍白憔悴,她的嘴唇在不断颤动,喃喃的声音从她嘴里吐出:“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谁,谁回来了?”
莫冰云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无声摇头。
这时候,一名信使突然来报。
莫练玉看过送来的信后,脸色松动。
剑士第一学会“照剑斋”的人要来了。
这样也好,或许可以让冰儿忘记那个奴隶,莫练玉望着花园里的母女,有些心烦意乱,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卫戎国又冒出个什么魔神将军,风头甚至盖过死去的左青子。
不但使扫荡卫戎国东线大好机会丧失,甚至还烧死了三万狼军精锐骑兵。
想到这里,莫练玉牙齿咬得紧紧的,卫戎国呀卫戎国,难道真的是不灭的吗?
飞将军池云,智将军左青子,神秘的魔神将军。
一个连着一个,保得卫戎百年平安。
为什么我沧月国就没有一个这样的绝世将领,不然以沧月国的兵力,早就踏平南大陆了。
莫练玉有些疲倦的揉揉眉心。
不管怎样,付出任何代价,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扩大沧月国的领土。
次日。
莫冰云早早的守候在王宫门口。
临近中午的时候,一辆简朴的马车从王城大道上缓缓弛来。
“来了!”
莫冰云脸上动容,半月来第一次露出笑容,她步下台阶,翘首等待着马车临近。
带着一顶灰毡帽,身材很矮很胖的车夫在马车到达王宫门口时,轻轻一拉缰绳,面带温和笑容的看着跑过来的莫冰云。
“马丁叔叔。”
“小冰云。”
矮胖车夫跳下马车,他的身高还不到莫冰云的肩膀,人又胖,看起来像个圆滚滚的皮球。
“老师有没有来。”
马丁嘿嘿笑了一声:“当然来了,来的可不止是他。”
马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三个人。
为首的中年男子一头灰色长发,肤色细白,眼神深邃,上肢异常修长,穿着一身蓝白色的剑袍,单手负背。
在他身后站着非常年轻的一男一女,男子蓝发,非常俊美,拥有一双天蓝色的眼睛,穿着一套笔挺的武士服,腰上佩一把精美的长剑,正在展露一个迷人的微笑,朝莫冰云行了个非常标准的贵族礼。
年轻女子则是一头淡黄发,相貌纤柔,与莫冰云完全是两种不同风格的美女,莫冰云的美是锋利的,像剑兰,而这女子则像一朵郁金香,甜美香浓。
莫冰云的目光一落在三人身上,嘴巴就一直微张着,非常震惊。
“老师,雷蒙斯特,阿雪!”
黄发女子上前一步,和莫冰云相视片刻,两个女孩突然紧紧拥抱在一起。
“好久不见,冰云。”
“阿雪,阿雪,”莫冰云抱着女孩的腰背,流下激动的眼泪:“你终于回来了。”
“是呀,那个老是躲在冰云姐姐后面的小阿雪回来了。”
“阿雪已经长大了。”
感受到怀抱着女孩柔软丰满的曲线,还有她略呈小麦色的健康肌肤,当初羞答答的小女孩已经成为一个可人的大美女。
两个女孩子亲热了好一会,才分开。
“老师!”
莫冰云行了个学生礼,中年男子眉毛却轻皱起来:“冰云,你看起来气色不好。”
身为照剑斋三大剑圣之一的魔铁手贺羽凡。
目光何等犀利。
“可能是最近一直没有睡好的关系吧。”
贺羽凡轻哼了一声。
莫冰云最后把目光投向年轻男子:“雷蒙斯特,你也下山了。”
“是老师的宽容,侥幸让我过关了。”雷蒙斯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不经意闪动了一下。
莫冰云淡淡一笑:“当初你的实力和我就差不多,就别谦虚了,一会我向你讨教一下。”
雷蒙斯特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一行人向王宫内走去。
莫练玉听说“照剑斋”的人都到了,出来迎接,又是一番寒暄。
在花厅内,一个小小的招待宴。
除了“照剑斋”的几个人,还有皇室的主要成员,莫练玉,王后,莫冰云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莫子征,莫子武。
阿雪的出现让莫子征与莫子武兴奋异常。
阿雪的身份其实是很特殊的,她是沧月国第一富商“天华宝阁”阁主的女儿,而王后正是天华宝阁阁主的表妹,因为表姑嫁入王宫,阿雪从小就与莫冰云相识。她小时体弱多病,性格软弱,在王宫玩耍时,一直受莫冰云保护,不被其他皇室子弟欺负,两人情同姐妹。
后来莫冰云去照剑斋习剑,两人曾经多年没见,当两年前莫冰云学成归来时,却不料阿雪突然决定也要去照剑斋学艺。
且出人意料的通过照剑斋的入学测试。
一向不喜舞刀弄枪的阿雪竟然会主动提出去习剑,这一直是莫冰云心中的疑团。
两年前肯定发生一些意外。
只不过莫冰云一直没有机会问清楚。
当年的小鼻涕虫如今已经长成大美人,莫子征和莫子武对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远房表妹简直超乎常人的热情。
虽然莫冰云有些不耐烦,她是知道自己这两哥哥是什么货色的,但母亲都没说什么,她也不好意思直说。
不过阿雪真的变了许多,面对两只苍蝇的烦扰,她轻描淡写的就应付了过去。
一点也没有以前羞涩的模样。
雷蒙斯特从进入卫戎王宫开始,就一直很低调,默默的坐在一边。
但显然,他英俊不凡的外表与气质都吸引了有心人的注意。
照剑斋只吸收出身高贵或者财富惊人的子弟做学生。
雷蒙斯特的身份想必也不会简单。
莫练玉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这位雷蒙斯特先生不知道祖居哪里?”
雷蒙斯特抬起头,他看了一眼坐在左侧的贺羽凡,平静道:“卫戎国。”
“卫戎。”莫练玉的眼睛收缩了一下,突然哈哈一笑:“说说看,你哪家的子弟,说不定我还认识。”
贺羽凡这时候开口道:“陛下,雷蒙斯特已经在照剑斋呆了八年,无论是哪家的子弟,都要等他正式认祖之后才能公布。”
照剑斋的一项规矩就是无论什么身份,不管你是王子公主还是平民进入剑斋之前一律将以前的身份隐藏,剑斋内人人平等,只有等你艺成后,不再是剑斋学生,才能公布自己的身份。
“看来是我唐突了,来者是客,不管是卫戎流云,还是雷切浩然,我沧月国都会好好“招待”,哈哈哈……来,喝酒!”
莫练玉遥举一杯,雄浑的笑声在花厅内震荡。
雷蒙斯特表面依然很平静,他端起酒杯喝了一杯,没有人注意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把一颗配玉碾碎了。
“说起来,你们卫戎国最近倒出了一个大人物。”
一直敷衍着莫氏兄弟的阿雪突然Сhā口道:“表姑父,是什么大人物。”
“呵呵,阿雪,难道你没听说过魔神将军吗?”
“魔神将军?”阿雪默默念了几声:“好凶煞的名字,姑父为什么说他是大人物。”
这时候莫子征突然一拍酒杯,嚷道:“不过就是一黄口小儿而已,迟早要让他见识我的厉害。”
说罢他得意的挺起胸膛,表现自己的威武。
一旁莫子武不甘落于下风,同样喊道:“魔神将军是外界以讹化讹,不过是一带着面具的小丑,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若给我碰到,一剑便活劈了他。”
将阿雪夹在中间的两兄弟恶狠狠的对视着,眼中电光乱闪。
“就凭你们!”莫冰云突然冷声嘲讽。
“我们怎么了?”
“哼!”莫冰云鼻子里轻蔑的哼出一声。
她知道魔神将军就是杨政,从那天水晶球里看到的景象,杨政有多么厉害她清楚得很,不管出于什么心理,听到自己两个废柴哥哥这么诋毁他,莫冰云心中很不舒服。
两兄弟霍的站起来,还要再说。
莫练玉一声冷喝:“好了,子征子武都给我坐下。”
“就你们那三脚猫的功夫,别给我丢人现眼,虽然魔神将军烧了我三万骑兵,可即使做为敌人,我仍然敬佩他的智慧与勇武,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
莫氏兄弟心中虽不忿,却哪敢顶嘴,两人坐下大口喝着闷酒。
阿雪倒是松了口气,至少耳根子清静了。
过了一会,她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智将军左青子呢。”
“死了。”
左青子的死对几个刚从照剑斋下来的人震惊果然巨大。
莫练玉冷笑几声:“奎北克家族(卫戎皇室)倒是好运,先有池云,后有左青子,现在又出来魔神将军,若没这些天纵奇才在,奎北克家族早垮了,都是群庸碌之人。”
当莫练玉说这些话的时候,贺羽凡一直注意着雷蒙斯特,幸好,他这个心高气傲的学生终于忍耐下来了。
宴会结束后,阿雪准备回家。
莫冰云跟着去了。
天华宝阁总阁坐落在奇兰大街最黄金的地段。
主要经营各国的珍惜物品买卖,雷切国的香料,浩然联盟的水银石,流云国的皮草,卫戎国的织画,甚至北大陆盎格撒地区的魔法物品,都能在这里找到。
能进入天华宝阁的自然非富即贵。
早就接到消息阿雪要回来,作为沧月第一富商,月海笙只有阿雪这么一个女儿,怎会不疼到心里去,天华宝阁的迎接比皇宫更华丽百倍。
莫冰云也是这里的常客,与月家并不陌生。
一番接风后,她和阿雪,阿雪的母亲到了闺房。
另一边,雷蒙斯特,贺羽凡和马丁则被安排在了贵宾房。
当房间内只剩下雷蒙斯特一人时,他在外面的伪装终于卸下,将桌上整整一壶茶水灌下,他心头的怒火才稍减。
除了贺羽凡,谁都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竟是消失多年的卫戎国大皇子。
自八年前他进入剑斋后,很多人都以为他死了。
谁都没想到雷蒙斯特卧薪尝胆,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八年,终于学有所成,心高气傲的雷蒙斯特决定走出剑斋大展抱负。
卫戎国百年来一直被沧月国压着。
雷蒙斯特不甘心,他要用自己的手开创一片天地,与卫戎国以前庸碌的国王不同,雷蒙斯特有野心,很大的野心。
他的天才同样与他的野心成正比。
只是他没想到,卫戎皇室在最大的敌人眼里,竟是一群废物。
当听到莫练玉说没有那群天纵奇才在,奎北克家族早垮了时,愤怒和忧郁充塞了他的内心。
不,奎北克家族还有我。
我才是真正的天纵奇才,你们等着瞧吧。
雷蒙斯特无声呐喊,面目扭曲而狰狞。
第三集
第八章 索罗顿
百年沧卫战争。
似乎注定了一直以拉锯战收场。
当卫戎国的援军不断赶到时,曼奇采取的不合作态度使得原本的夹击形式变得微妙,狼军的形式显然不妙起来。
虽然三皇子死在流云国身上,索罗顿许多大贵族对流云国的好感并不多。但相比于狼子野心的沧月狼军,谁都知道,目前谁才是最主要的敌人。
卫戎与流云之间的攻守同盟在大家言照不宣的情况下形成。
狼军撤退回了西线。
三万精骑被烧后,面对虎视眈眈的卫戎和流云铁骑,狼军在平原上的优势消失殆尽。
丘远山被迫做出退守西线的命令。
这场战争进入修整期,虽然杨政很想率领大军直接攻破沧月西线,斩下丘远山的头颅,但他知道,那并不现实。
在死亡营生存的那段时间,他非常清楚西线的防守有多么严密。
以卫戎东线的军力,绝对无法攻破狼军的防守,最重要的一点,百年来,卫戎国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所有卫戎上到国王,下到平民都对沧月国产生了畏惧感。也许在狼军入侵的时候他们能将那种畏惧感抛却,奋勇反抗,但要他们主动去挑战狼军,别说士兵,卫戎国上下都不会答应,他们股子里对沧月的恐惧是无法磨灭的。
就好像现代社会里一样,一个无论经济军力都弱后的小国怎么可能主动进攻超级大国。
杨政理解这种情绪,同时也深感无可奈何。
不过这种局面不会持久的。
沧月国的野心一定会再度膨胀,丘远山一定也会卷土重来。
初夏的西南风暴躁粗鲁地在平原上穿行,刮起地面上的黄土,扬到天空再撒下来。
天是黄的,空气干燥得很。
玉龙山北侧山脚下两百米处,新建了占地广袤的一个大营,巨大的栅栏横亘在草原上,军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由于国内的援军不断来到,东线大军数量已经突破十五万人。
玉龙山上的大营显得太拥挤,在上万工程兵的努力下,一座新大营拔地而起,新军营的设计非常独特,栅栏以十二个大角向外延伸,每个角内驻扎了一个偏营。
在营地外侧,则将路基改造,一共十五条长五公里,宽两米的沟壑在平原外延展。
与原本左青子设计的地道连接在一起,四通八达。
地道加宽改造,塞满火油桶,石灰,粮草,兵器,一旦进入战争,士兵们完全可以依据地道进行神出鬼没的伏击。而巨大沟壑成了最坚实的障碍,阻挡平原上的铁骑。
这个独特的大营总设计师就是杨政。
虽然他对建筑涉猎不深,但大的概念他是可以提出的,平原地道的灵感来源抗日战争时期晋察冀根据地有名的“地道战”,杨政提出这个概念,然后由真正的战地设计师加以落实。
虽然看起来不伦不类,实用就行。
杨政策马刚刚飞驰到军营大门口时,门营校尉看到了杨政,带着一群士兵打开营门。
“将军!”士兵们敬礼。
杨政点了点头,进入大营,整个西北大营除少部分原东线军,基本是其他地方来的援军。人数总共达到四万人,可以想像大营的庞大。刚一进入大营,便可见到无数晨练的士兵,三五成群,没精打采的在那里呼呵着。
杨政在里面策骑狂奔了数千米,才来到北侧偏营。
与别的偏营稀乱的晨练相比,一进入北侧,一股肃杀之气就扑面而来,只见整整齐齐的一千骑兵在每队的队长带领下环绕着一个大操练场负重跑。
在骑射场地内,数百名射手不断的骑马穿梭,拔弓,咻咻咻,箭矢飞掠,深深钉入靶中。
杨政一出现在这里,就引来数千道热切目光。
自他进入卫戎东线以来,一系列的战绩,早已被全军奉为偶像。
特别是这群杨政选拔出的魔神营士兵,他们跟随杨政在战场上冲杀,早已被杨政惊人的实力慑服。
这时候两个光头男人从士兵堆里走出来,一胖一瘦,胖子的腿很短,但脚步极稳,落地无声,瘦子则是手臂特长,手指关节细长有力,一双眼睛像沙鹰的锐目,闪闪发光,两人行杨政行了个军礼。
雷虎,血狼是魔神营剑术教练和骑射教练。
两人是索罗顿派来的高手,初来乍到时,曾向杨政挑战,不料两人都在自己拿手项目上惨败,心服口服,一起来到杨政手下帮他训练士兵。
杨政跳下马,回了一礼后道:“雷虎,血狼,那十台雷神调试得怎么了?”
“已经差不多了,不过将军,雷神炮弹少得可怜,只剩下十五箱。”
“先带我去看看!”
一行人穿过大操练场,在一个隆起的平台上,十台高四米,长六米的雷神威武的矗立在那里。
黑色的玄铁在阳光下泛着暗淡的光泽,十台雷神就像雌伏的巨兽般,蹲在那里俯望着大地。杨政走上平台,近看“雷神”虽然不是第一次,却仍是心惊不已。左青子真不愧是少有的天才,“雷神”炮做得粗中有细,装填装置,射控装置,击发装置无不做得相当完美。虽然和现代火炮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是在蓝风大陆的科技水平下,“雷神”无疑是一个划时代的产品。
杨政在特种兵营呆过,对火炮有些了解,不论从炮体结构,空间力学等几个方面看,“雷神”的制作无疑是高精度的,比如他观察了炮管长度和管内构造,不但炮管长度相当合理(越长炮管能够获得的炮弹初速越大,道理很简单,炮弹受爆炸气体的推动时间越长,气体传给炮弹的能量也就越多,炮弹的速度就越大。当然,如果太长,会损失能量的,速度就变慢了)。而且炮管竟然是渐缩式炮管,炮管内径从炮膛到炮口逐渐缩小,这项技术即使在地球上也是1930年才真正运用到实战中,后来又因为制作困难渐渐被压缩式炮管取代。可见渐缩式炮管的制作困难,要想在这个时代量产简直不可能,十台火炮的价值绝对大到难以想像。
“把炮弹拿来!”他在火炮边研究了一阵,确定自己绝对仿造不出这雷神炮,只能将念头动在那些炮弹上。
一个大箱子被抬上来,箱子里面是一个个黑黝黝的半椭圆体,每一个约莫橄榄球大小。
这是一个中空的铁弹,里面填着火药,在铁弹前钻一个孔,点火引信装在一根木头棍子里(像铅笔的笔芯那样),按结构这炮弹应该是属于榴弹。
炮弹的构造就比火炮简易得多,主要是难在引信的把握上,因为距离的远近,一个控制不好,很可能在引信燃烧过快,提前爆炸,又或者燃烧过慢,让敌军有了充分的准备。
杨政拣起一个炮弹,看了半晌,抬起头问雷虎:“你们会不会玩这玩意!”
雷虎和血狼都摇摇头。
“呵呵,今天让你们见识一下。”杨政在一台雷神的尾部填充上底火需要的火药,又摇动转轮将雷神的方向调低。
点燃两个火把后,他把一个火把交给天狼,自己则拿着一个炮弹和一个火把跳上雷神的支架。
“点火!”他朝天狼命令道。
天狼点着了雷神底部的引信,杨政同时把自己手中的炮弹引信也点着了,他将炮弹塞进炮管中,跳下支架。
雷神底部的引信很快燃到尽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震颤得整个西北大营都回荡着雷神的炮响,所有士兵都惶恐的停下脚步,擎出武器。
而杨政这里,整个雷神猛的一个收缩,一团火光在炮筒口闪了一下,接着一个圆形炮弹飞了出去,一直到三百米开外,徐徐下落,刚好落进一片灌木从里,砰的炸裂开,无数玻片乱飞,那片灌木丛被夷为平地。
杨政带着傲虎天狼两人跑到爆炸的地点。
只见地面上一个直径两米的浅坑,还有四周坑坑洼洼的弹洞。
“将军,这玩意好厉害呀!”雷虎血狼诧舌不已,对没有火器概念的普通人来说,这威力确实惊人了,方圆十多米布满的弹片,如果是落在人群密集的战场中,足以在瞬间秒杀数十人。
杨政却没有任何满意的神情,蹲下去,摸了摸地面上的残损,又扣挖出一块弹片,放在手心里观察着,眉头拧在一处。
这些炮弹威力还是太小了些呀,火药威力和普通的黑火药差不多,如果想要炮弹威力更大,除了在结构上还要下功夫之外,火药更是关键,杨政头一个就想到了火棉,这东西来源最容易,制作也比较简单。
除此之外,马上培养出一批熟练的炮兵也相当重要。
炮弹的发射可不像想像中那么简单,光引信可以实现碰炸、延迟炸及空炸,而空炸虽然能获得较大的杀伤,但是在不同的地形上,空炸引信定高的设定也需要谨慎。当目标在平缓地形立姿时(行军状态),碰地炸的杀伤力最大,当目标在崎岖地形立姿时,空炸引信定高在8-20米杀伤力最大;目标卧姿状态时,空炸引信定高在15-22米杀伤力最大。因此,需要根据目标状态、地形的不同,采取不同的定高,以便获得最大的杀伤概率。
这些东西杨政没有经验,流云国的士兵就更没有了,还要一一摸索。
此后数天,杨政招来了一群铁匠和木匠,一直呆在西北军营里研究炮弹的制作。
榴弹的作用力虽大,但是实力弹和霰弹也各有各的优点,至少在成本上,训练上,实力弹是最容易制作的。杨政先制作了大批的实力弹,选出一批眼力好,手脚灵遍,思维清晰的士兵组成了一个雷神炮兵小队,专门负责这十台雷神的操作。
西北营里每天炮声阵阵,一个星期后,雷神营士兵终于训练得略有小成。
而杨政同样制作了大批的弹药。
解决炮弹的结构问题后,杨政开始研究火棉的制作,他找来军队里仅有的三名炼金术士,一直到半个月后,一声爆炸把杨政的研究军帐给炸飞了,杨政满脸泥灰的从废墟里爬出来,神情却是大为满足。
“砰”的一声,一颗椭圆形炮弹射出炮管,落在四百米开外,紧接着又是一声更剧烈的“轰隆”声,耀眼火光冒起,接着是一团黑色的蘑菇云冉冉升起。
整个军营都在抖动,杨政所在的平台上剧烈颤动着,雷神小队士兵几乎都站不稳,被这巨响和震动吓了一个趔趄。
只有杨政挺拔如一支标枪稳稳矗立在平台上。
目光激动。
等那黑云开始扩散,杨政已经跃下平台,朝爆炸地点跑去。
在爆炸处,一个直径五米的半米深大坑出现在那里,地面被爆炸的高温烤得焦黑,附近三十米方圆内,分布着密密麻麻小指节大小的铁珠,每颗铁珠陷入胶土中达半尺之深,足见爆炸力量的强劲。
雷虎带着一众炮兵也赶了过来,见到地面上斑斓恐怖的爆炸痕迹,相视大喝。
新型的炮弹威力已远远超过原先的炮弹。
“将军,成功了!这铁疙瘩太厉害了!”雷虎粗着喉咙扯道。
杨政对这个结果也相当满意,火棉的威力果然使炮弹的杀伤力大大增加,再加入铁珠使炮弹拥有霰弹的效果。
可惜火棉的制作需要很谨慎,一不容易就会出事故,三名术士两个受了重伤,一个以性命要挟绝不肯再帮杨政。杨政只自己上阵,所以无法大批量制作这种高爆炸弹。
目前雷神的主要炮弹还是以实心弹为主,实心弹虽然不能爆炸,但是在雷神的加速下,如果在平原上对付骑兵,威力依然大到恐怖,高速行进中的实心弹至少可洞穿20人的骑兵阵列,且此弹射程远,射速快,而且制作最简单便宜,实在是杀人放火,居家旅行的必备武器。
杨政拍拍手,招呼着这群炮兵回到军营。
雷神小队新组,杨政把这个营交给了雷虎管理,直把这个胖子乐得眉开眼笑。
见识了雷神的巨大威力,虽然小队只有两百人,却成了杨政直属部队中威力最强的一支小队。
离开雷神营后,杨政转往骑射场地,这几日,杨政除了潜心研究雷神炮外,同样向木匠们学习了弓的制作,由他改良的一种新式脚张弓已经分派到了射手营。
来到骑射场地边,一百铁骑策马狂奔,以三百米外一百根两米高的木靶为圆心作顺时针急速奔跑,血狼在一边用鼓声指挥,擂鼓一响,铁骑左手控僵,身微微向外倾斜,右脚踩弓,右手食指与中指拉开弓弦,斜指对天;铁骑再奔一圈,擂鼓二响,百名士兵一起放手,绷成满月状的脚张弓急速收缩,发出沉闷的嗡嗡声,一百支近一米长的箭矢脱弦而出,消失在半空,在空中滑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呼啸着扑向目标。
“梆!”“梆!”“梆!”,一连串沉闷的响声后,木靶被射得从中炸开。
“好!”杨政在一边高喝了一声。
“将军!”血狼刚才正尽心指挥,完全没有察觉杨政已到了他身后不远处,此刻回头一看,连忙行礼。
杨政摆摆手:“继续操练,不用多礼。”
血狼站起来,招呼着士兵们再来一次。
见到将军在侧,那些射手营成员齐齐大喝了一声,高呼一阵后,又有两百骑涌入场地内。
三百铁骑飞驰在骑射场内,先表演了一阵眼花缭乱的马术后。
随着血狼鼓声一震,神臂弓一起发射,弓弦震颤响彻了整个骑射场地。三百支利箭构成了一片锋利的箭墙,像蝗灾时的蝗虫,黑压压的扑向那些箭靶,几乎同一时间,一百个箭靶连杆带靶全部炸裂开,成了一片废墟。
杨政看得连连点头,这改造自中国古代的神臂弓果然强悍。
神臂弓乃中国古代使用最普遍的远射武器之一。虽名之为弓,实为一种单兵操作的强力弩机。弩身长三尺二寸,弩弓长四尺五寸八分,两弦长二尺五寸,弩身由坚硬的山桑木制成,弩梢则采用檀木,扳机为铜制,弦用麻绳。以腰腿之力张弩,弩的前端圆环有一以脚张弓装填的装置“干镫”。使用八寸长的硬木箭矢,射程可达三百四十余步(约五百公尺)。射速约为每分钟两发,弹道平直,威力足以洞穿双层铁甲,具有相当于早期来福枪的射程与侵彻力。更重要的是,这类弩弓的射程视弩机构造而定,不会因操作者臂力与体力的消耗而降低,且具有很高的持续力。
神臂弓虽具有可怕的射程与穿透力,但有几个缺点,即射速过慢,且使用之箭矢极短,无法使用箭头点火的火箭战术。此外,它也无法实施曲射战术。因此若要实施远程火攻,则必须使用一般弓箭。
杨政设计的脚张弓就脱胎于此弓。
光射程起码比普通弓提高了三倍以上,虽然准心降低了不少,可是若在战场上,那密密麻麻的大军,随便一射都能扎死几个人了。而且,射手团是两弓齐备,远距离可使用神臂弓,近距离或者使用火箭战术时则使用普通弓。
只是,使用火箭战术,需得两人配合,一人持弓瞄准,一人准备缠绕箭头的油布并负责点火,这样便不能骑射。
而且既然可以使用火箭,如果使用炸药的话,配合神臂弓的远射,是否会有更好的效果。
火棉太不稳定了,恐怕很容易误伤。
血狼见杨政若有所思,一直恭敬的在旁。
现在他对这位魔神将军可是敬为神人,不单说其可怕的武力,只是其偶尔冒出的一些奇思妙想和伟大的发明就足以让所有人惊愕加佩服不已了。威力巨大的弹药,射程可以媲美攻城器的神臂弩,还有足以改变军事格局的“马镫”,简直是天机族的杰作。
卫戎国的军事科技力量都远远落后沧月国。
若不是卫戎军一直出现天才将领,早就被沧月所灭。
可如今短短一段时间,先是马镫的出现,紧接着又是雷神炮,神臂弩。
东线的军事力量几乎瞬间提高了数倍,在武器方面甚至走在了沧月国前面,这种差别岂不叫任何一个卫戎人感到振奋。
杨政想了一通,觉得有些头痛。
这几日他一直呆在军营里,忙于研究,这一松懈下来,阳光一照,顿觉全身上下燥痒得难受。
呆了一刻后,他就骑上大营。
玉龙山上,舒服的泡了一个澡的杨政懒洋洋靠在大椅上。
斯嘉丽皱着眉头走进来。
从没有见到她如此神态的杨政坐直身体,望着她:“发生什么事了?”
斯嘉丽眉头紧锁,盯着杨政缓缓道:“杨,恐怕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说清楚。”
“雷蒙斯特回来了。”
“雷蒙斯特?”杨政竭力的想在脑海中找寻这个人的印象,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看着斯嘉丽,有些疑惑:“他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雷蒙斯特是卫戎国的大皇子,这个人曾经隐姓埋名在照剑斋学习了八年,这次从剑斋归来,一定会给卫戎国带来剧烈的震动。卫戎国现在的国王雷帕德.奎北克已经六十多岁,而且身体不好,二皇子是个傻子,三皇子被流云国人杀了,其他皇子都未成年,雷蒙斯特这个大皇子归来,王都的权利肯定会重新分配。杨政,你得清楚自己的地位,你现在是如日中天的魔神将军,东线虽然名义上由归藏统领,实际权利却已经落在你手里,东线一直是卫戎防线重中之重,你几乎控制了卫戎国三分之一的军队,整个国家都在流传你是拯救卫戎国的民族英雄。你说大皇子归来,和你有没有关系。”
“而且,根据我收集的资料,雷蒙斯特这个人才华纵横,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八品大剑士,单打独斗连你都不是他对手。从他在照剑斋一呆就是八年,就可以看出他这个人懂得隐忍,绝对不是卫戎皇室那堆庸才可比。此人才华绝世,心高气傲,呵呵,这样的人,肯定会把权利握在手中,他会允许手下的风头名声盖过他这个实际的大皇子吗?”
杨政终于开始理解斯嘉丽的担忧。
“你是说,他会夺我的军权。”
“很有可能,金蛇符能够落在你手里,是因为卫戎国现在的王后是我的人,但王后并不是雷蒙斯特的亲生母亲,王后生下的八皇子虽然未成年,可是雷帕德一日未明确太子位置,里面的权利纷争你也可以想到了吧。”
杨政怎么能不想到。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种宫廷的权利斗争在地球上每天古装剧里演啊演的,杨政都看得麻木了,可他没想到自己似乎也陷入了这么一出剧目中。
这不禁让他有些头疼。
他虽然是政治专业出身,可十分厌恶勾心斗角,否则也不会出身豪门,却以考古为职业,享受冒险的乐趣。
这时候,他也有些盲目了,呆呆的看着斯嘉丽。
“你看着我做什么?”
杨政回过神来,苦笑一声:“现在怎么办,他是名正言顺的大皇子,我可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他要夺我权,我不能不给呀。”
“放心,事情还未糟到这地步,我会帮你的,”斯嘉丽甚至考虑要不要把雷蒙斯特杀掉,以她的能力,当然轻而易举做到,可是这样一来,就破坏规则了。
想了想,她说道:“先等着吧,现在边界局势稳定,我猜过两天,雷蒙斯特一定会把你招回王都,他刚从外面回来,根基未深,索罗顿还有王后在,他想夺你的权也没这么容易。最重要的一点,你现在风头正盛,民心所向,他一个刚刚回归的大皇子还没那么大能量。”
杨政一想,也只能静观其变。
让斯嘉丽猜对了,招杨政回都城的命令来得比想像的快。
第二日下午,索罗顿的信使就冲进了卫戎大营。
急招杨政回都城授封。
因为杨政除了金蛇符外,只有个八皇子导师的虚职,甚至连勋位都没有,这样的召集令倒也合情合理。
次日。
杨政带领着五百亲兵踏上了去索罗顿的道路。
五百亲兵由血狼带领,挑选了魔神营里最精锐的战士,三辆大马车带满物资,斯嘉丽并未同行,只说到了索罗顿之后自会与杨政联系,就提前消失了。
对她来去如风的作风杨政早已习惯。
他默默独骑马上,前方到底是什么路,依然是一团迷雾,索罗顿定是一番风云,但杨政已不再是以前那个热血冲动的青年,经历了这么多,他的心性被磨挲得愈发深沉,外面虽然年轻,内心却已是白发苍苍。
三日后,进入了卫戎国中部。
这三日里,杨政充分感觉到自己在东线获得的尊敬。
每到一座城市,城守就会率领全城贵族在城外迎接,民众们自发组织夹道欢迎,少女们送上鲜花,小孩们带着杨政特有的骷髅小丑面具,欢呼着他的名字。那种热情和发自真心的赞美让杨政心中暗暗感动。
同样也有些惭愧,他是抱着目的入主卫戎军,虽然帮助卫戎国击退了入侵者,可是归根究底,这一切引发的根源中他是不可宽恕的一个,正是左青子的死亡导致了后面发生的一切。
命运也许真的有因果轮回。
最终他又取代左青子的位置保护了这些热情的人民。
也许,这本来就是一场赎罪。
“将军,前面就是萨马尔丁了,这是卫戎国中部最著名的旅游城市,风景优美,全城围绕着映波湖而建。”血狼在旁边介绍着,几日接触下来,他发觉杨政对沿途的风土人情非常感兴趣,所以每到一处,都会让杨政好好浏览一番。
杨政点点头,前方大城耸立平原。
果然是中部的富裕城市,只是城墙看起来就比东线的城市巍峨许多。
来到城门口。
萨马尔丁的城主已经守候在那里,只不过他只带了少许人手,城门口并没有大批的人在迎接。
城主肖恩是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不过脸色很白,血色并不太好,和大部分贵族一样他也喜欢玩乐。一番寒暄之后,肖恩压低了声音:“将军,按照您的意思,我早已备好马车,从一条道路进城。”
杨政点点头,让血狼带领士兵们进城。
他则和肖恩钻进了一辆外表朴素的马车。
因为前几日感觉民众过于热情,所以杨政早早就让开路的斥候嘱咐路过的城市的领主不要大肆张扬。
坐在简朴的马车内,里面倒是布置得异常豪华,檀木车厢,几大床厚厚的毯子垫在里面,中间摆放着小桌子,上面放着精美的小菜,甚至还有两个相貌姣好,衣着暴露的侍女蹲在那里。
杨政暗暗摇头,这个时代贵族的奢靡绝对不是现代人能想像的。
表面上他当然没有任何表示,坐进马车内,车子缓缓向城内弛去。
萨马尔丁依湖而建,城池巨大,进城伊始,可以感觉到四周非常喧闹,肖恩介绍说因为是平民区,所以人就多了。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杨政感觉四周安静了少许,已经进入贵族区域了,透过窗帘,向外望去,只见街道宽敞许多,华屋林立,远远的,一座镜面似的大湖,湖面在阳光照耀下闪动金光,湖边杨柳晓风,竟似有几分苏杭的江南风采。
杨政是江南人,见到这样优美的景象,不由得有些痴了。
“将军若是不嫌,一会可好好来游玩一趟,映波湖有七大美景,是我们萨马尔丁的骄傲,当年我可是费了好些气力才从索罗顿调出来,在这里已经呆了八年了。”
“哦?肖恩大人竟然放弃索罗顿的优差,跑到这里来。”
杨政有些意外,任何人都知道,王都的贵族比地方贵族可是有更多向上爬的机会。
“哈哈,九年前我来到这个城市,一眼就被这里吸引了,不管我那老顽固父亲反对,坚持要来这里,这一住就再也不想回去。”肖恩有些得意的把握着酒杯。
“原来肖恩兄也是个风雅之人呀,”杨政哈哈一笑:“来,敬你一杯。”
杨政以前也是不顾自己父亲反对,四周探险考古,说起来,他和眼前这个高大贵族之间竟是有些相似。
两人的关系顿时拉近不少,闲聊之下,更是发觉对方都是喜风花雪月之辈,肖恩原本以为军队里来的人都是一脸杀气,满脸横肉,大字不识一个,没想到杨政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大喜之下,两人以***之事下酒,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到了城守府门口,肖恩拉着杨政,一路称兄道弟的走进去。
而杨政却在暗暗揣摩着一个令他料想不到的讯息。
这个花花公子,不爱权利爱***的肖恩来头竟是极大,他的父亲正是当今卫戎国的议长。
卫戎权利核心圈的几人之一。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杨政都开始刻意和肖恩结交起来。
现在索罗顿方面局势不明,几股势力错综复杂,虽然斯嘉丽和那个素昧蒙面的王后是杨政的盟友,可是连斯嘉丽杨政都仍保持着戒惧,他又怎能将身家性命交到别人手里。
对索罗顿真正的上层人物来说,杨政还是个局外人。
肖恩的出现让杨政出现了一丝契机,他在考虑是否通过肖恩进入索罗顿真正的权力圈。
“叮――叮叮叮叮叮――”
一连串密集的金戈交击声响起,后院中两个男人手执贵族细剑,身穿皮软甲,正在对擂,细剑的速度非常快,两个人来回走动着花步,密集的光点不断的闪耀,四周观看着几个小侍女一脸紧张。
穿黄甲的男人开始仍然能压着黑甲男人,不断利用突刺,挑刺,斜刺等花招占据优势。
但渐渐的,那个出招速度不算快,招数也很简单,完全就是把细剑当刀一样用的黑甲男人却改变了局面,他每挡一剑,都能震得对方的手腕发麻,黄甲男人脸上冒出汗,体力消耗巨大,终于露出一丝破绽。
黑甲男人就在那一瞬,细剑像毒蛇一样钻去,挑中了对方细剑把的一个空隙。
黄甲男人的细剑脱手而出,扎在不远处的花园泥土中。
“优雅,优雅,”黄甲男人握紧拳头,举起手腕作愤怒状:“玉先生,你怎么能把贵族细剑当柴刀一样用呢。”
杨政哈哈大笑起来:“这就是失败者的借口吗?”
两个小侍女送上毛巾,肖恩接过后正在擦脸,听到杨政如此一说连忙大吼:“太粗鲁了,呜……在音乐书画方面有那么高鉴赏力的人怎么能像农夫一样使用细剑,太不赏心悦目了。”
他那气急败坏的神态让两个小侍女也掩口轻笑起来。
杨政笑着摇摇头,将细剑交给一边的仆人,叹道:“肖恩先生,你恐怕是没上过战场吧。”
“什么意思。”
“等你有机会亲临战场的时候,就会发现,杀人的剑都很粗鲁,绝对不会赏心悦目。”
肖恩看着突然严肃起来的杨政,想了想,正色道:“也许你说得对……,”过了一会他又叹道:“战场吗?我恐怕是没机会了,父亲不会让我去的。”
真是个贵族少爷,恐怕又是英雄情怀在作祟了,杨政也不搭话,拍了拍肖恩的肩膀,两个人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休息了会。
接着在侍女的服侍下洗完澡,换好衣服。
准备出门游玩。
映波湖座落在萨马尔丁的城市中央。
此刻夕阳斜下,在微风的吹拂下,湖面上闪动着粼粼波光,这个世界的湖水毫无污染,有着令人难以想像的清澈。碧绿的水光荡漾着,湖心有几艘小船在荡漾。
映波湖大部分接壤在贵族区域内。
杨政和肖恩带着包括血狼在内的几名随侍,换上简装来到湖边。
傍晚的时候,正是欣赏映波八景之一“柳浪栖霞”的时候,不少贵族子弟带着内眷出来游玩,湖边的小堤上,走动着一身正装的贵族少爷,成熟美丽的贵族少妇,还有一些贵族小孩在父母的带领下嘻嘻哈哈的笑闹。
边界紧张的局势早已影响不到这里。
随处可见的秀丽景色,悠闲的人们,萨马尔丁做为旅游城市的名不虚传。
杨政已经很难得有享受生活的时候了。
所以此刻他心无旁骛,感受这个世界特有的美丽。
肖恩是个很好的“导游”,他知识渊博,风趣幽默,对映波湖的各种风景渊源了若指掌。说实话,对杨政来说,肖恩倒真是一个不错的朋友,两人兴趣相投,除了肖恩身上一些贵族作风并不是很契合外,其他都很合他口味。
一群人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游船,荡波湖上。
这艘华丽的游船是肖恩的私人物品,足有二十米长,八米宽,船身用坚硬的花梨木制作,精巧优美,和湖面上其他船只相比,非常显眼。
在船上,杨政见到了肖恩的情妇瑞瑟尔小姐。
这位小姐举止优雅,美丽端庄,拥有贵族小姐的一切优点。
和肖恩站在一起非常搭配。
但肖恩私下告诉杨政,他可不会和她结婚。
这位瑞瑟尔小姐在远方已经有了未婚夫,关于贵族圈里的这些桃花内幕,杨政显然兴趣缺缺。
几名侍女在甲板上准备好了火炉,烧烤着羊肉,牛肉,还有大桶上好的葡萄酒,瑞瑟尔小姐躺在一张靠椅上,一名侍女帮她打着遮阳伞。
吃着烤肉,喝着美味的葡萄酒。
肖恩和杨政出色的口才逗得身旁的侍女和小姐们咯咯直笑。
瑞瑟尔小姐有些好奇的注视着杨政,柔美的声音吐出她性感的嘴唇:“我一直听人说将军大人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不过今次见面,我却发觉外面的传言真不可信,将军是个很风趣的人呀,这次到索罗顿,不知道有多少贵族小姐要着迷了。”
“如果是像瑞瑟尔小姐这样美丽的姑娘,我荣幸之至。”杨政淡淡笑道。
“将军真爱开玩笑。”瑞瑟尔小姐满脸通红,不过眼中的神情却很欣喜,甚至带了分含蓄的挑逗。
肖恩笑着擂了杨政一拳:“喂,别这么明目张胆在我眼皮底下调情呀。”
杨政哈哈一笑,举杯畅饮。
不知不觉,船已经离岸边越来越远了,夕阳快要落山,湖面上的光线也暗淡下来。
一名仆人已经开始准备风灯。
晚上的天波湖依然是美丽的,平湖双月,花港彩灯,都是让人迷醉的美景。
晚风吹来,杨政立在弦边,微熏的酒意涌上来,竟似有几分醉了。
“杨,有人要来杀你。”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杨政浑身一震,眼中醉意顿时消散,他悄悄的将手按在胸口,是芭比。
无声息的交流在脑海中进行。
“谁要杀我?”
“水底,水面,至少五十人,他们的速度很快。”
杨政环目四扫,果然看到三艘小船在昏暗的天色下从三个方向快速靠近。
至于水底,现在天已经有些黑,根本看不清。
他连忙快步走到肖恩身边:“快发讯号,有人要袭击我们。”
“什……什么?”肖恩已经有几分醉了,正在和瑞瑟尔调情。
杨政这时候突然感觉到脚底有轻微的震动。
有人在凿船。
该死的,因为只是游玩,船上只有十名侍卫,其他都是普通的船夫。
他厉喝一声,将剑刺向甲板,同时朝四周仍在发呆的侍卫们吼道:“警戒,有人袭船。”
刺入甲板的利剑拔了出来,一道血泉冲出小孔。
这一幕,终于让所有人都清醒了回来,瑞瑟尔小姐发出一声尖叫,侍女们惊慌失措,肖恩和其他侍卫全都站了起来,拔出武器。
这时候,湖面上三艘小船加快了速度,不要命的冲向游船。
“快,退向岸边。”
杨政是最冷静的人,但底舱很快传来几声惨叫,杨政的心沉了下去,一个箭步,冲到甲板边缘,只见湖面上,几个黑衣人正像壁虎一样吸在船舱边缘,将铁剑刺入底舱,那些惨叫就是船夫们发出的。
杨政大怒,铁剑横削,那些黑衣人的速度却也不慢。
像游鱼一样倒翻水中。
杨政只来得及砍断一个人的胳膊,船舱边缘的黑衣人已经全部退回了水中。
血狼这时候惊呼起来:“将军,他们的船。”
杨政抬头,瞳孔收缩,只见那三艘小船如箭一样冲来。
失去船夫的游船根本不能闪避。
“砰,砰,砰”
三声巨响,三艘前端装着铁刺的小船,直接将巨大的游船撕裂了。
湖水汹涌的灌入船舱。
船上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大部分落入了水中,武力高强的侍卫则保护着肖恩和瑞瑟尔小姐。
杨政已经顾不了别人,在船相撞的时候,他飞快的跳入一艘小船,长剑一划,银亮的剑光耀起,噗……一颗硕大的脑袋冲天而起。
这时候,躲藏在水里的那些黑衣人纷纷发动了进攻。
无数弩箭飞出水面。
杨政一个翻滚,避过了大部分箭支。
但肖恩他们就很凄惨,三名侍卫为了护主,只能用身体挡箭,顿时被射成刺猬。
杨政咬咬牙,飞扑回去,他的剑快如闪电,一剑一个,杀人要迅速得多。
很快的湖面被鲜血染红了。
他退到肖恩身边。
瑞瑟尔小姐直接昏迷了过去,肖恩半抱着她,脸色苍白,眼神中有难掩的恐惧,喷溅的血花,飞舞的人头。
战争不是游戏。
杀人的剑都很粗鲁,绝对不会赏心悦目。
他开始理解杨政说的话。
可是,真的好难受,恐怖就像吞噬心灵的恶魔,肖恩发觉自己连提剑的力气都快没了,若没有侍卫们的拼命保护,他现在恐怕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那群平时比剑被他奚落的侍卫,此刻却都勇敢得多,浑身浴血,仍然在奋力阻拦着靠近的刺客。
肖恩愈发觉得自己的软弱。
耳朵里的喊杀声渐渐模糊,他觉得自己快要昏睡过去了。
这时候一个人猛的揪住他的领子,声音炸雷般响起:“快振作一些,坚持住,援兵很快就会来了。”
是杨政,肖恩头脑一清。
杨政这时候反手一剑,捅入身后一名黑衣人的脑袋。
肖恩亲眼看见黑衣人的眼球被利剑刺碎,他一阵恶心,再也控制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杨政有些无奈,又有些着急。
黑衣人源源不断冲来,虽然实力不怎样,可是水功奇好,船迟早要沉的,如果落入水中,定会被这群黑衣人杀死。
湖岸上,火把连连。
湖中撞船的巨大动静已经惊动了岸边的护卫。
一艘艘船只开始朝湖中心划来。
可距离极远,现在大船已经半艘没入水中,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就多久。
随着黑衣人攻击越来越猛烈,杨政彻底愤怒了,他反手一拉剑,在甲板边缘极速奔跑,长剑怒啸,随即化做漫天银线,直冲而上,一片惊天的血光飙起,至少五人被横竖切成了十多块。
砍完这一剑他手中的长剑已经扭成了麻花状。
一直像蟑螂一样的黑衣人们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杨政胸腔剧烈起伏,他扔下那把剑。
就在这时候,一团粘稠浑浊的杀气随即从身后汹涌而至。
杨政头皮剧烈发麻,后方杀到的人绝对是绝顶高手,比之刚才这些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电光火石的瞬间,根本来不及细想,杨政将扭曲的剑向后甩去。
一连串的暴响,银光上闪起一片火星,接着无数块分裂的铁片落在水中。
那团粘稠浑浊的杀气毫无停留,像一片乌云笼罩下来,即使连杨政这样的高手,都觉得浑身像浸在泥塘中的难受。
他的身体停顿了一下。
黑云就好似毒蛇一样窥探到了最佳的时机,迅速回收挤压,接着再度膨胀,一条锐利的黑线延伸开去,笔直向杨政的眉心电射而去!锋利的森芒压得杨政脸皮刺痛。
“哧――”
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
必杀一击到了杨政额前一分处再也难进分毫。
月牙刃竟被杨政单手抓住,刺客露出震惊神色,他又怎知道杨政的手套是传说中轻若鸿羽,韧若龙鳞的密银所制。
杨政这才看清黑云的样式,这是一柄月牙大刃,中间是锋利的锯齿,两侧的弯月弧闪烁着黝黑的光芒,而那名刺客全身都裹在黑布里,连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像夜色一样黑,他的耳朵又尖又长,却是完全不像人类。精灵!
第四集
第一章 精灵
如同夜色星辰般的眼睛,却充满了邪恶与妄念。
死气沸腾。
杨政仓促之间用密银手套挡住了月牙大刃的锋利,被那狂暴的冲击力砸得向后微晃。
那双邪恶双眼的光芒更亮了,甚至让杨政的脑海“嗡”的一震,一种灵魂即将脱体的感觉产生,还好这时候胸口的“芭比”传来了热量,杨政的头脑一清,同样他的眼睛也浮现出一抹奇特的银亮,接着又化做一朵紫色的火焰,逐渐覆盖整个瞳孔。
紫火浮现的刹那。
精灵剧烈颤抖了一下,蒙在黑布下的他看不清脸色。
但是他眼中的痛苦和邪恶的杀意更浓烈了,黑色青烟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身形也在夜色中不断扭曲。
杨政猛的大喝,左手一拳捣出。
直接砸在了精灵的面门上。
然而,他的拳头仿佛击中了一滩液体,深深的没入精灵的头颅,却感觉不到一点生命的气息。
精灵发出诡异的笑声,嘶哑尖锐。
不是说精灵拥有世界上最美的歌喉吗?
他的声音,真的很难听。
而接下来的景况,更是杨政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精灵的身影越来越薄,仿佛成了一片鸿羽,又似暗光下的影子……只是这影子也多了些,一晃,又一晃,再一晃,足有四个黑影呈正方形将杨政紧紧包围了起来。
这些影子逐渐清晰,却正是那黑色精灵。
四把月牙大刃寒光闪闪。
直渗入杨政的心间。
头皮阵阵发麻,寒毛倒竖。
这古怪的一幕,可是杨政闻所未闻的。
倒是一边快吐死过去的肖恩发出了绝望的呻吟:“阴影刺客!”
杨政现在是空手,除了右手密银手套还能挡住月牙大刃外,一身血肉之躯,如何能挡。何况对方力量虽稍逊,速度却是奇快,杨政心中一沉,胳膊上传来巨痛,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身体。
四个暗如烟尘的影子,惊电一般在杨政身周来回飞掠。
月牙大刃如吐信毒蛇。
从杨政无法抵御的角度屡屡冲破他的防线,眨眼之间,杨政身上多了七八道伤口,衣服裂成了一片片。
而杨政无论怎样提聚精神力,都无法看穿精灵的破绽,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法找到“游移的光点”,精灵对他来说,就好似空气,无踪无迹。
隐藏在夜幕中的黑色精灵同样暗暗惊讶。
“四重分身斩”是他最厉害的绝招之一,竟没有一击杀死目标。
杨政挡得虽苦,却总能避开要害处,看起来鲜血淋漓,异常可怖,生命却是没有危险。
“你这样挡不住了。”芭比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平淡:“后背!”
杨政连忙低头,一道冷风掠过,他的一绺长发飘落在地。
这时候脚下传来一股浸凉的感觉,杨政看去,心中暗叫不好。
游船的甲板终于落入水中,水已经漫到他的脚踝。
撕杀声也渐渐的少了,肖恩身边只剩下杨政带来的三名军人侍卫苦苦支持,血狼双目赤红,鲜血淋漓,挡住了黑衣人大部分进攻。
而湖边赶来的援军却依然在百米开外。
映波湖面积巨大,游船又进入湖心深处,素日里萨马尔丁治安极好,肖恩又是个不理俗务的花花公子,出游时防卫工作做得极差,导致现在四面楚歌的局面。
右肩部又是一阵剧痛。
这一刀,差点将杨政的右臂斩下,白骨露出,杨政的右手彻底失去了战斗力,现在他连唯一的密银手套都派不上用场。
难道今日却要丧生在此。
杨政跌撞着躲避过几道闪电般的光影,心头涌起一丝无力感,从头到尾,他都一直在精灵刺客的压制之下。
除了神秘的斯嘉丽,杨政来到这个异世界碰到的最强者非他莫属。
只能拼了,杨政冒着虚汗,颤抖将右手举到嘴边,右手封印的力量是他最后的希望。
虽然他不想使用无法控制的力量,可到了这时候,他还有选择吗?
手套落地。
四周的空气顿时冷了下来。
精灵刺客同样嗅到了空气中危险的血气,像缠绕的雾丝一样不断的蔓延开。
黑暗中,抬起的头,两颗泛着红色的眼珠死死的盯着前方。
精灵刺客的目光凝重起来,四个身影同时举起手中的月牙刃,沙哑难听的声音从四张嘴巴里一起传出,古怪的音节包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杨政的右手如同红色的琉璃,发出迷人的血腥色泽。
战斗到现在,他第一次占据主动进攻的位置。
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杨政猛的扑出,精灵发出的音节越来越响,湖水在动,越来越多的气泡冒上来,像是开水滚沸。
红光劈开了黑暗。
一条淡红色的尾焰拖过一名精灵影子,瞬间将其分裂。
杨政片刻未停,暴闪另一个方向,一颗头颅又冲天而起,第二个精灵影子,消散。
还有两个!
杨政在船弦边微微一顿,动作顿时变得轻若柳絮,不着痕迹的飘向第三个精灵影子。
第三个精灵影子直冲过来,月牙大刃左右一分,变成两把短匕,身形直接高速的旋转起来,短匕像雨点一向刺向杨政。
但是经过右手未知力量增幅的杨政却像野兽一样撕裂任何眼前的障碍,影子四分五裂,杨政身上也多了七八道伤口,已经完全没有痛觉的杨政冲向了最后的精灵。
近到咫尺,琉璃般的右手泛着诡异的红光,就要穿透精灵的身体。
然后精灵的古怪音节已经念到了最后,他的眼睛骤然睁大了一倍,眼球好似要夺框而出,一股激流冲上,将杨政高速的身形生生扯拉了住,竟是已经漫到膝盖的湖水。
那些湖水有若生命体,变成了浓绸的胶质,像蛇一样盘旋而上,拉住了杨政的身体。
精灵刺客发出冷笑,第一次开口说话:“竟然能破掉我的分身斩,我真是小看你了,不过没有用的,你和我,终究还是有无法填补的实力差距,真是不幸的人生呀,像你这样的强者,也只能屈伏在我这更强者的脚下。”
月牙刃高高举了起来,镜面般的刃映照出杨政憋得通红的脸。
就要这样不甘的死去了吗?
杨政愤怒的不是自己的生命即将消失,而是他对死去兄弟的诺言再也无法实现。
月牙刃寒光扑面而来。
他闭起眼睛。
临死前,无数的人影从他脑海里飞掠而过,父亲母亲,小颜,红石,蒙寻……他甚至想到了斯嘉丽,如果她在……
叮
一声脆响,打破了杨政幻想。
他睁开眼睛。
愕然发现自己没有死。
精灵刺客手中的月牙刃上穿着一支箭,正是那支箭让杨政避过了断头之祸。
一连串难听的音节从精灵刺客的喉咙里吐出,他愤愤的看了远处一眼,眼神中有嫉妒,戒惧,甚至还有充满自卑感的狂怒。
“嗖”“嗖”
又有两支箭飞掠而来,精灵刺客月牙刃一挡,利箭却直接洞穿了铁刃,接着,蓬的爆出一大片藤条,像水蛇一样快速生长,很快的将精灵刺客的手臂缠住。
一声暴喝,刺客反手一拉,整个人向外窜出,留下还在震惊的杨政。
在极远的湖面上,有一个绿色的人影,竟然直接踏波湖上。
杨政的目力极强,能看到他放下手中的弓,直接在湖面上飞奔而来。
神那。
他怎么办到了,湖面在他的脚下就似平地,那绿色人影疾跑如风,充满了灵动的气息。
随着精灵刺客的逃窜,杨政身上的胶质液体很快化为原状,他的手脚重新获得自由,水却已经漫到了腰部,血狼的怒吼传入杨政耳朵,只见肖恩身边已经只剩血狼一人,死死抱住一名黑衣刺客,将剑捅入他体内,而他身上也刺入了一把剑,完全是同归于尽的姿态。湖面上漂浮着一具具残破的身体,鲜血染红了游船附近的湖面。
精灵刺客的逃窜让黑衣刺客们突然改变行动,放弃了肖恩,全都杀气腾腾的朝着杨政扑来。
半个身体没入水中的杨政行动大大受阻,不过他的右手力量获得大幅增强,单手抓住刺来的一把剑,将那人拉入怀中,胳膊一扣一拧,那人的颈骨发出爆豆般的断裂声。
黑衣刺客完全不要命的冲过来,船越沉越深。
很快淹到杨政胸口。
黑压压的人将杨政包围在中间,杨政陷入了苦战,如果在陆地上,以他现在的力量,绝对能杀光这些人,可是水中的他发挥不出原来五分之一的实力。
单手握爪,捏碎又一名黑衣人的喉咙后,水也漫到了他嘴边,充满腥臊味的湖水涌进他嘴里,脚下,腰部一紧,几名黑衣人用身体缠住了他,越来越多的刀光,他终于被拉进了湖中,憋住呼吸的杨政在湖水里被那几名黑衣人抱得死死的,腹部又是剧痛,一把刀穿透了他的身体。
湖水灌入他口中,力气在飞速流失,眼睛也越来越模糊……
眼前的黑衣刺客狰狞的面孔突然扭曲,一支箭从他后脑刺入,嘴巴中穿出。
接着,发出绿色光芒的箭头突然爆散开,一大团绿色枝叶像万花绽放,疯狂的向外生长,很快将黑衣人的身体缠得死死的,这些绿色植物以惊人的速度沿着沉没的游船生长着,像长青藤一样迅速爬满湖面。
被疯长的植物将所有人都缠在其中,不断的成长又将他们拱出水面。
空气冲入杨政的喉腔,他顿时觉得生命重新回归到体内,急促的呼吸了几口,眼角却瞥到远处绿色的人影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又看了他一眼,转身掠了出去。
那人是谁?
杨政心中略一思索,却无法找到任何印象。
被不断生长的长藤死死缠绕住了游船还有几十名黑衣刺客,湖边的援军终于赶到了。
传来的却是一声声惨叫。
杨政心中大凛,看过去,顿时寒毛倒竖,剩下被树藤缠住的黑衣刺客见无法逃脱,尽然全部自杀了,黑色的血从他们嘴巴里涌出,接着他们的身体不断的冒出青烟,竟在所有人眼前溶化得只剩骨架。
好疯狂的一群人。
城防长官瑟德伯爵亲率援军救下了杨政和肖恩一干人,侍卫们已经全部殉职,只剩下血狼还是奄奄一息,倒是肖恩和那位瑞瑟尔小姐都没有什么事,只是昏迷过去而已。
杨政暗舒一口气,肖恩的死活至关重要,这次到了索罗顿,他的议长老爸可是关键人物。
城主府。
杨政躺在靠椅上,身上缠满了绷带,他身上的伤口足有十七,八道之多,最严重的是腹部一剑,直接洞穿了他的身体。当他被送回来时,连医官都大为紧张,普通人受这么重的伤不死也去半条命了,倘若杨政这个东线功臣死在半路,天知道会闹出多大的风波。
但令所有人惊讶的是,杨政除了脸色稍显苍白外,精神仍然不错,伤口处理缝合后就一直靠在椅子上休息,并没有大碍。
这依然归功于芭比,当初“芭比”没有进入他身体时,杨政都屡次在鬼门关上徘徊,重新拣回一条命,现在“芭比”附身在他体内,他的身体更加变态,普通人所谓的“重伤”对他并不适用。
杨政闭目养神,心头却是在和“芭比”进行交流。
“芭比,你知道刺杀我的是什么人吗?”
“刺客。”
杨政被噎了一下,他闷了一会才尽量用和蔼的语气道:“我知道是刺客,你能说详细点吗?”
“不清楚。”
芭比总是这么简洁明了,吝啬自己的话语。
杨政思忖片刻,刺客并不是他最在意的,主要是谁想杀他,别人未必清楚,可身在局中,他反而看清自己才是刺客的最终目标,否则实力最高的精灵刺客不会专门对付他,最后那群黑衣刺客也不会放弃肖恩全部冲过来杀他。
反观刺客们训练有素,配合紧密,显然非常专业,而领头的那名精灵刺客更是实力可怕得骇人。
杨政想不通到底谁能支使得动这级数的刺客。
丘远山?嫌疑最大,可他要能使得动这样的刺客当初也不会派自己去杀左青子了。
曼奇?现在卫戎和流云唇齿相依,自己又给他一番“洗脑”,他不至于犯蠢。
难道是雷蒙斯特?
杨政心中一沉,这个未来的大皇子有这样的潜在实力吗?
目前来说,这些人都有可能,只是几率大小的问题,无法理顺的杨政暂且放下这些念头,他的脑海中再次出现那个绿色的身影,飘逸如风,鬼魅的动作,神奇又可怕的箭术。
连实力惊人的精灵刺客都落荒而逃,那个绿色身影到底是谁?
似乎直接窥到了杨政的思想,芭比再次出声了:“那也是个精灵,而且是高级的绿精灵。”
“又是精灵!”杨政这次动容了,精灵这个奇特的种族以前只存在于小说中,杨政曾是《魔戒》的忠实影迷,对于这支生性热爱大自然,在丛林中和平生活的美丽种族很有好感。
蓝风大陆有精灵出现却是杨政见到矮人后才去关注的,在他印象里,矮人似乎总是和精灵联系在一起,不要问为什么,总之很多小说都这么写的,杨政便这么认为了,还真不出他所料,精灵确实存在于蓝风大陆。
不过数量实在太少了,据说可以在最高端的贵族上层见到圈养的精灵奴隶,无论男女精灵,全都价值连城,而且有价无市。
杨政还一直没有机会见到过这种族,没想到今次一来就是两个。
一个要杀他,一个救了他。
杨政摸娑着下唇,陷入了沉思。
“芭比,你熟悉精灵这种族吗?”
芭比这一次直接讲述起来,它对精灵族的了解远在杨政想像之上。
过了半小时,杨政从芭比口中了解到了精灵族的发展史,七千年前,大陆曾经是龙与精灵的时代。当时气候恶劣,魔兽横行,人类只是小种族之一,尚且还要依附在精灵的辖下生存。
因为人类的弱小,他们对精灵族恭敬有加,而精灵族生性善良,对人类这类容貌相似的生物也非常照顾,所以当时人类的力量虽小,却得以在精灵族的庇佑下从残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
在人类弱小的时候,精灵与人类曾有过一段“蜜月”期。
只是,当人类不断的发展壮大,终于可以和精灵平起平坐时,他们贪婪残暴的本性完全暴露出来,精灵的美貌是引发了这一切罪恶的导火索。当人类的势力逐渐呈压倒性优势后,无数人类加入了捕获精灵的行列。那是历史上最血腥黑暗的时代,残酷的圈养运动像腐烂的疮疤寄生蔓延。
在人类的无耻狡诈面前,力量并不是决定性的因素,加上精灵单纯平和的心性,使得他们根本不是人类的对手。精灵的生存空间不断被蚕食。两千年前,精灵终于被迫出海,全部迁居到了魔幻群岛,巨龙在龙骑士消亡后,也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现在的大陆已经完全演变成了人类的舞台。
不过也不尽然,在精灵备受人类迫害的时代,有一部分精灵也开始堕落,随后从精灵种族中分支出一支黑暗精灵。
目前大陆上活跃着的暗行者(顶级刺客,相当于剑士中的剑圣),其中一多半就是黑暗精灵。因为精灵的本身天赋太强了,天生的魔力领悟者,天生的弓箭手,使这群黑暗精灵成了大陆最可怕刺客的代名词。
很显然,刚才那名刺杀杨政的就是黑暗精灵。
而救下他的,则是正统的绿精灵。
正是因为经历了血腥的圈养运动,很久以来,正统的精灵早就数量极少了。
除了奴隶,还没有正统精灵能够大模大样出现在人类面前的。
绿精灵的出现,会是巧合吗?
“咄咄”
门被轻轻扣响,杨政睁开眼睛,懒洋洋的喊了声:“进来。”
门推开,杨政连忙换上一副神色。
“肖恩大人,你怎么不休息。”
肖恩脸色还是发白,不过身体无状,他快步走上来按下杨政即将起来的身体:“别动别动,将军受了重伤,无须多礼。”
杨政也不客气,顺势躺回去。
肖恩脸现惭愧,想说话,却又讪讪然沉默了下来。
杨政笑了笑:“怎么了,肖恩兄,我们一见如故,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肖恩看着杨政,突然后退一步,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又阻止一脸惊诧的杨政,苦笑道:“将军,肖恩多谢你的救命大恩。”
“这是什么话,我们同为卫戎国效力,既有同袍之谊,又一见如故,视为知交,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断然是要保你安然无恙的,肖恩兄这就见外了。”
肖恩感动无比:“结交将军这样的人物,实在是肖恩的幸运。”
杨政淡淡一笑,转开话题:“现在城内怎样了?”
“我早已通知城防军官瑟德伯爵,着他全城戒严,一定要抓到那些可恶的刺客。”肖恩双拳紧握,神色激动起来。
杨政用手捏了捏鼻尖,沉思道:“这些刺客来无影,去无踪,配合如此严密,而且一旦失败,就毫不犹豫的自杀,完全是死士的作风。肖恩兄……你有什么看法?”
刺客自杀时肖恩已经失去知觉,不过后来他已经观察过那些尸骸,目前也是毫无进展,只能摇摇头。
“算了,暂且不去理会,这次的事情应该是针对于我,说起来,反而是我连累了你,等我伤好我得马上上路,尽早赶到索罗顿,免得再多生事端。”
三日后,杨政身体康复,反而血狼身受重伤目前还躺在床上。
杨政惊人的恢复力,连医官都是惊诧,肖恩多次挽留,杨政却坚持要上路了。
跟随他一起走的还有瑞瑟尔小姐,这次瑞瑟尔小姐受了很大惊吓,坚持要回索罗顿,杨政身边有五百军士,最是安全不过。
“肖恩兄,血狼就拜托给你了。”
“将军放心,血狼兄弟为了保护我受伤,我一定会还给将军一个活蹦乱跳的他的……还有……”肖恩突然瞥了一眼远处那辆华丽的马车,嘿嘿亵笑,在杨政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将军,瑞瑟尔小姐这一路托你照顾,我看她也非常仰慕你,不必和我“客气”,嘿嘿嘿……”
他又连声低笑,丢给杨政一个男人都“明白”的畏亵眼神。
杨政苦笑一声,也不说话,贵族圈糜烂成性,换ℚi送女都普遍之极,何况一个“情妇”。
想到瑞瑟尔小姐那肥美的肉体,久不经女色的杨政倒也是心头一热。
离开萨马尔丁后,一路东行,三日后,索罗顿终于在望。
座落在卫戎国中西部的索罗顿十分庞大,至少是目前杨政所到过的最大城市,比之索巴丁要大了一轮。索罗顿由一个大城和两个卫星城组成,虽然城墙的材料和厚度比不上索巴丁,但是其整体防御却未必在索巴丁之下。
卫星城呈犄角壮拱卫着主城,而在主城另一侧,则是皇家天然牧场,其中的三皇子被刺杀的艾月山就是在这个牧场内。
现在牧场已经关闭了,内里驻扎了两万人禁卫军团。
自从离开萨马尔丁以来,杨政所受到的待遇明显降低了几级。
全民夹道,城主出城十里相迎的景象不但再也不见,甚至路过一些城池时,那些贵族所表现出的内在淡漠使杨政清楚的意识到,在东线,他是民众人人敬仰的“魔神将军”,但是真正进入索罗顿的上层,他依然还很遥远。
这个根深蒂固的贵族圈拥有的排外性,并不是仅靠战场上的辉煌就能被上层建筑所接纳的。
杨政并不是在乎那些功名爵位,但他却不得不为了生存,为了复仇向上攀爬。
从现在开始,他要卸下那副严酷冷峻的面具,以一副崭新的姿态出现在这个权利斗争的中心。
穿着整齐军装的杨政站在索罗顿卫星城德马克的驿馆外面,在这里,所属他的五百名魔神营士兵就不能再跟着他了。进入索罗顿的军方将领均不能带领超过五十名士兵,否则一率以叛逆罪论处,杨政虽然没有正式军方任命,不过他的名声早已远播,驿馆的人同样以军方条例安排他。
“将军,按条例这些士兵我们会安排在这里,接下来你只能带五十名士兵进入索罗顿。”驿馆的主政抹着冷汗朝杨政说道。
下面那些魔神营士兵顿时骚动起来,主政的汗流得更急了,这些士兵一个个剽悍威猛,百战之后都带着股恶狼般的血腥气,岂是这些小小文官所能抵挡的,何况杨政虽然没有进入真正的贵族圈,但是他那些血腥传闻却是像长翅膀般在民间广泛流传,主政小心翼翼的应付着,生怕被这些恶兵一刀砍翻。
杨政压下士兵骚动,在主政肩膀上轻轻一拍,笑道:“我知道了,也不用带五十名那么多,这样吧,我带两个人走就可以了,其他士兵就麻烦你们安排一下。”
“将军。”士兵们可不干了,前几日的刺杀事件依然让这些士兵耿耿于怀。
一转身,杨政脸色已经变得冷洌起来:“都闭嘴,我这是去授封,不是去打战,要这么多人干什么,乖乖呆在这里。”
士兵们顿时由猛虎变小猫,一个个低下头不敢言语。
正在交接的杨政完全不知道,自他进入索罗顿地界,早已经有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驿馆对面的一个斗篷男喝完手中的酸茶,暗暗嘀咕:“这人果然是手段非凡,手下士兵杀气如此之重,恐怕可以媲美“血卫”了,又个个对他唯命是从,希望大王子不是一意要灭掉他,有这样的对手实在是很头疼呀。”
他再看了一会,步入人流,隐匿在街道转弯处。接着又有几名扮做各式商贩平民的人偷偷离开了。
与杨政预期的一样,进入索罗顿的他并没有什么特别优待,甚至连民众都不太认识他。因为他只穿着普通的军服,相貌又化妆得极平凡,根本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
杨政倒也乐得清静,带领着两名随侍,护卫着瑞瑟尔小姐的马车离开了驿馆。
离开德马克,两个时辰后,终于进入了索罗顿。
一路交接并没有遇到麻烦。
进入城内,杨政靠近马车窗帘,低声道:“瑞瑟尔小姐,已经到了索罗顿,请问府上在哪,我先送你到府上。”
窗帘掀开,露出瑞瑟尔小姐一张疲倦却充满幽怨的俏脸。
她幽幽的瞥了一眼面前这个相貌平凡,却充满阳刚之气的男人,她非常欣赏他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性格,事实上她也曾多次听说他血腥的传闻,可是和她接触的时候,他又总是那么彬彬有礼,话虽然不多,但偶尔说出的一两句总能让她笑上半天。
和那些外表华丽,却腐败好色的贵族公子相比,杨政就像若远若近的迷雾,无法看透。
就是这迷样的气质使得瑞瑟尔小姐竭尽全力想要探索杨政面具下的真正面目,要知道,能和这样独特气质的男人有过一段情缘,就算她以后嫁做人妇,也会是一段十分值得回味的记忆呀。
可惜,这三天来,杨政始终让她有无法下手的感觉。
他和其他贵族少爷不同,因为当他彬彬有礼的时候,绝对不会让人感觉到他是欲擒故纵。当他沉默不语的时候,他充满沧桑的眼神会让瑞瑟尔小姐好不容易积蓄的表白勇气刹那消散。
真是个冤家。
眼看离别在即,瑞瑟尔小姐眼睛有些迷蒙起来。
“将军,你能到我的马车里来吗?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恩?”杨政微露出一点惊讶,他看了看四周汹涌的人流,迟疑道:“这……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吗?”
瑞瑟尔小姐很肯定的点点头。
“好吧。”杨政叫一名护卫牵着他的马,他一猫腰钻进了车厢。
顿时一股说不出什么味道的淡香味钻进他鼻子里,车厢里相当宽敞,而且布置得非常华丽,软绒裘毯,胭脂香台,镀金妆柜,还有两只很大的抱枕,粉色的装扮使车厢成为了独特的温柔乡。
杨政也目露一丝赞美,微笑道:“这是肖恩兄的手笔吧,他可真是体贴瑞瑟尔小姐。”
瑞瑟尔小姐不置可否,淡淡说:“能否过来一些,将军。”
杨政再进了一步,现在他和瑞瑟尔小姐已经不过半米距离了,双方都能感觉到对方喷吐出的热气,只不过杨政神色如常,瑞瑟尔小姐却手拽着裙摆,微微颤抖着,显得既紧张,又隐含着奇特的兴奋。
她抬头看着杨政深邃的黑色瞳孔,那里就好像一团旋涡一样,要将她的生命吸收。
“瑞瑟尔小姐……你有……”杨政还没问完,一股香风已经撞进他的怀里,两瓣微甜柔软的唇雨点般露在杨政的脖子和胸膛上。
“瑞瑟尔小姐……你这是……要……呜……”杨政的嘴被封住了,身体被压在了软软的毛绒毯上,两只手向上挥舞着,显得有些局促,他想推开她,但是很快的双手就碰到两团软绵绵的肉,瑞瑟尔小姐发出一丝娇吟,眼睛里妩媚的几乎要滴出水来,伸出舌头在杨政的口腔里一阵乱钻,两只手不住的抚摸杨政的身体。
当她的手就快触碰到杨政大腿中间时,杨政用轻柔的手段不着痕迹的推开她,喘着粗气:“瑞瑟尔小姐,请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将军,你为什么要拒绝我,难道我就没有一点魅力吗?”瑞瑟尔小姐非常伤心的说道。
“当然不是,你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
瑞瑟尔小姐眼里出现神采,马上又黯然下去:“那你为什么拒绝我?”
“没有人会拒绝你……只是……现在,并不是时候,不是吗?”杨政温柔的说着,他又将食指放在唇边,阻止了瑞瑟尔小姐说下去:“你看,我肯定要在索罗顿待上一段时间,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在这样颠簸的马路上,周围又这么嘈杂,并不适合你这样美丽的小姐。”
“噢,将军。”瑞瑟尔小姐再次扑入杨政怀中,感动的说:“你会来找我的,对吗?”
杨政点点头,又在她高耸的胸口捏了一记:“我会的,现在,能告诉我你家在哪里了吗?”
瑞瑟尔小姐脸红起来,这句话可真暧昧,让她想起了偷偷在午夜从墙上爬进来的偷心贼,她在杨政嘴边吻了一下,又附到他耳边告诉了他地址,甚至她闺房所在的位置。
杨政离开车厢的瞬间,眼里已经掠过一丝漠然的神色。
瑞瑟尔小姐虽然不像肖恩一样拥有超显赫的背景,但阿泽克家族也是卫戎国的古老世家之一,对于想融入上层建筑的杨政老说,女人确实是个捷径,现在他要尽可能的找到一切愿意帮助他的盟友。
什么时候自己沦为权利的奴隶,如此不择手段?杨政苦笑一声,以前他虽然花心,但那是风流天性,绝不是要利用女人什么,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做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
小颜,我还能配得上你吗?杨政想起那纯真的面孔,一生的挚爱,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将瑞瑟尔小姐送到府邸后,杨政借口到军部报道,迅速离开了。
第四集
第二章 初试
在杨政进入索罗顿不久,官道上又有一行华丽的马车经过。
通过驿馆的交接后,很快的这行马车也进入了索罗顿。
马车一路行进,来到城内主街上的天华宝阁停了下来,“天华宝阁”是南大陆最大的商行之一,分店开遍大陆,卫戎国又怎能例外。索罗顿分店的店长月雅妃早就等候在门口,因为今天来到这里的可不是普通的货物运送队。
当那些货物全部由仆众拿下去时,一辆华贵典雅,由四匹毛色如雪的骏马牵拉的马车停在了月雅妃面前,门帘掀开后,一名穿着白色武士装,淡黄发,相貌纤柔的女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接着,又有一名紫衣却带着斗篷的女人跟着钻出来。
“表姑姑!”
“阿雪!”
月雅妃上前两步,一下拥住白衣女子。
毋庸置疑,白衣女子就是刚刚从照剑斋回来不久的月如雪,月雅妃出身月家旁系,算起辈分月如雪该叫她一声表姑姑,但月雅妃其实也不过二十八岁,正值女人的黄金年龄,成熟得像蜜桃一样。
月雅妃精明能干,旁系女子出身,却能在月家“天华宝阁”里混到卫戎国总阁之长的位置,非常了不起,素来有“商界雪莲”之称。
可惜,到现在,还没有人能采摘到这颗甜美芬芳的果实。
外界都传月雅妃性向有问题,因为月雅妃从不与男人共事,这一点倒是事实,在卫戎国天华宝阁内,除了最低等的杂役,是见不到一个男人的,即便那些杂役,也是临时帮工,只有卸货装运的时候才能出现在阁内。
八卦暂且不说。
月雅妃放开怀中的月如雪,迅速捏了下她饱满的胸部,坏笑道:“阿雪变化真大呀,真真长成个大姑娘了。”
月如雪脸一红,连忙后退一步,嗔叫道:“姑姑!你还是这么爱欺负人。
随即她眼骨碌一转,哼哼一笑:“看来我要抓紧和爸爸说,给姑姑赶快找个姑丈管管了。”
月雅妃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她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就是月如雪的爸爸,却是赶紧拉住月如雪的手,献媚道:“好阿雪,姑姑给你道歉好不好……咦,这位是?”
她眼角瞥到站在一旁的紫衣斗篷女子,连忙岔开话题。
“姑姑,我们进去说。”
阿雪不再开玩笑,朝姑姑使了个眼色,拉起那一直默立在旁的黑衣女人。
一路进到天华宝阁的内院,来到月雅妃的房间,关上门后。
屋内只剩下三个女人,黑衣女子才摘下斗篷。
月雅妃脸色顿变,用手掩住嘴巴,吃然道:“公……公主!”
一身黑衣的莫冰云朝月雅妃淡淡一笑:“雅妃姐姐,好久不见了。”
“这……”月雅妃看了阿雪一眼,神色却是着急未变:“公主,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怎么能来这里呀,现在卫戎沧月关系这么紧张……”
饶是月雅妃见识多广,城府颇深,此刻也呐呐出声,无法冷静下来。
阿雪在一旁劝慰道:“表姑姑,她都来了,你现在着急也没什么用呀。”
“一定是你这小鬼的注意不是,”月雅妃猛的抬头,神色严厉的盯了月如雪一眼,平素她虽然和阿雪笑笑闹闹,但经商多年的月雅妃一生气起来,自有一股长辈的气势,阿雪顿时噤声,可怜巴巴的看一眼月雅妃,低下头去。
“雅妃姐姐,你别怪阿雪,是我一定要她带上我的。”莫冰云出声道。
公主地位尊贵,月雅妃又岂敢对她责声,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你们先坐下来,我让人送点东西过来,休息一下,等会我再来找你们,需得将事情经过都告诉我才行。”
月雅妃出门之后,阿雪朝莫冰云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笑道:“没事了,雅妃姑姑最疼我了,刀子嘴豆腐心。”
“那一会……一会我们怎么说?”莫冰云似想起什么,脸一红,低声问道。
阿雪脸上浮现捉黠的笑容,伸手到莫冰云腋下胳肢道:“怎么,冰云姐姐思春还不敢说了呀。”
“阿雪,你真的变得好坏呀。”莫冰云又羞又恼,奋力“反击”,两个女孩格格笑着倒在床上,混战成一团。
后园沁芳亭。
吃着侍女送来的莲子羹。
阿雪一手托着下巴,望着院子里的景色出神。
莫名的,她的嘴角弯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莫冰云偷偷瞧过去,只见花坛里,两只彩蝶在那里飞上飞下,宛若精灵般穿梭与花丛中,时而轻碰一下,又害羞的弹开。
那种轻柔浪漫的气息,也渐渐感染了她。
就算素日里她的伪装再冷淡,其实她也只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呀。
两个女孩子各有各的想念,却都一起出神了。
“咳咳!”
突然的咳嗽声把两人都惊得手一哆嗦,调匙落到石桌上,两女慌忙抬头。
“姑姑!”
“雅妃姐!”
月雅妃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的脸,直把她们两人原本已经渐渐淡下去的红晕又看得浮泛上来,诘笑一声:“两个人,想什么呢,脸这么红。”
两女对望一眼,眼神一触,俱都心虚别开,口中只呐呐没什么。
月雅妃可是个人精,哪有这么容易糊弄过去,她坐到石凳上,装做不在意的说了句:“哎呀,这春天到了,连蝴蝶都出双入对的,猫儿也该叫春了。”
“什么……春天到了……猫儿叫春……姑姑,你在说些什么呀。”阿雪本来想反驳的,却是越说越心虚。
莫冰云干脆就绷起一张脸,装起她“冷美人”的样子来。
可惜,她脸上未散的红晕使她的“冷”和“冰”大打折扣。
月雅妃逗了她们两句,也就不再说下去,毕竟现在还有让她头疼的事,莫冰云呀,沧月国的公主在两国交战时期跑到敌对国的老窝……想想,真是有够麻烦的。
开玩笑的心也收了起来,她朝莫冰云说道:“公主,现在你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到索罗顿来,别和我说陛下会同意你出来……没有足够的理由,我实在无法留你在这里,我们月家可经不起这样折腾呀。”
她的话语凝重,让刚才轻松气氛一扫而空。
一牵扯到月家兴衰,连阿雪也不敢轻易开口了,她当然知道莫冰云为什么来,只是那个理由,真的能打动姑姑吗?要是姑姑不肯答应,以冰云的性格,真不知道还要出什么事,说不定直接就去找“那个人”了。
莫冰云咬了咬嘴唇,她现在也是豁出去了。
“雅妃姐,我确实是偷偷跑出来的……”见到月雅妃脸色一变,她连忙说道:“你先别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让阿雪偷偷带我出来的,这事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让父王怪责到你们头上。”
“我不是怕陛下怪责,我是担心你的安全呀,”月雅妃摇摇头:“你呀,知道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我知道你剑术好,可这里是索罗顿,卫戎国的都城,只要你的身份一被人发现,立刻会有千军万马把你包围呀。哎……你先说说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吧?”
“我……我是来找一个人的。”
“找人?”月雅妃眉毛一挑:“找谁?”
莫冰云犹豫再三,终于报出了他的名字:“杨政。”
“他是谁?”
“雅妃姐,你应该听说过魔神将军吧,杨政就是他。”
月雅妃心中一惊,脱口道:“怎么可能,魔神将军姓玉呀,所有人都叫他玉将军。”
“我不会认错的。”莫冰云神色很坚定。
涉及到如此重大的事情,月雅妃也不敢马虎了,她拉起莫冰云进了房间。
一直到深夜,月雅妃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这里面竟是有如此重大的内情,就算莫冰云喜欢杨政都没有让她如此震惊,杨政原来是沧月国的士兵,甚至是刺杀左青子的凶手。
而他现在却在掌控着卫戎东线军,匪夷所思的遭遇,错综复杂的关系,让月雅妃陷入了沉思。
魔神将军回都城授封的消息早已传到,现在该怎么办,帮助莫冰云去见杨政?
月雅妃想想都觉不妥,莫说杨政现在身份敏感,当初他可是被沧月国兔死狗烹,会不会恨上莫冰云都难说,可另一方面,杨政的把柄却又在自己这边,莫冰云既然认出了他,杨政的真实身份能曝光吗?
商人的敏锐让她隐隐嗅到了其中的巨大利益。
房间内。
莫冰云同样是心潮起伏,刚才被月雅妃逼得急了,为了留在这里,她冲动之下把杨政的出身经历完全告诉了月雅妃。现在回想过来,却是暗暗担心,月雅妃和她关系虽然好,却还没亲密到和阿雪的程度,杨政的身份秘密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一旦暴露,怕不要被卫戎人千刀万剐,她于心何忍。
自己怎么这么多嘴,莫冰云后悔得想抽自己一嘴巴。
阿雪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冰云,别太担心了,姑姑不会不知轻重的。”
“但愿如此。”莫冰云心情有些低落。
※※※
杨政回到都城没多久,刚刚找到落脚的地方,就被人请走了。
索罗顿对他来说还是未知。
策马路上的杨政一边思索,一边欣赏着路边的景色。
索罗顿之行,无疑将他卷入权利旋涡之中,无论他愿意不愿意,为了生存,他不得不放弃自己的一些信念,政客都是笑面虎,军方的那一套绝对不适用。
幸好他当年被老爸逼着读了政治系。
虽然自始至终,他都无法喜欢上那种笑里藏刀的生活,但几年的学习至少让他不至于无处着手。
目前在索罗顿,潜在的敌人未必只有一个雷蒙斯特。
也许,前段时间他确实太出风头了。
他不像左青子,左青子能容忍上层的打压,是因为他没有出头的目的,可是他却不行,为了复仇,没有更大的权利不行。
即要让上层觉得自己有利用的价值,又要韬光养晦,让他们觉得自己不会威胁到他们的权位。
只有这样,才能逐渐站稳脚跟。
杨政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收摄心神。
前方穿过一条不宽的路后,再拐了几个弯,沿途路边种植着青葱的绿树,显得格外静幽,来到一栋青色建筑前,带路的人停了下来,朝他说道:“将军,已经到了。”
他点点头,下马后跟随着一名青衣仆人向内走去。
大门里面,就是一个不大的院子,花草水石,格调清雅,走过庭院后,仆人停下来,从门内走出一名俊俏的侍女,两人说了几句,那侍女好奇的打量了几眼杨政,目中却隐隐有些许失望。
杨政声名远播,是多少怀春少女心目中的英雄,可是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普通之极,除了那双黑色眼睛充满奇特的魅力,还有高出一般人半个头的挺拔身材有些引人外,其它和想像中的落差太大。
“将军,请跟我来吧。”
侍女施了一礼,款款朝前走去,从她风度气质看,这样的侍女绝对出身大户,只是这里庭院朴素,走进屋内也见不到几样名贵器具,想不到却养得起出色的侍女。
这也让他对即将见到的主人产生了点兴趣。
侍女一直将他带到后院的一座木制小阁楼前,让他稍等后,就扭着充满弹性的腰身沿着楼梯向上走。
趁此机会,杨政也欣赏了下阁楼的布置。
暗红色的桌椅,简约自然,竹条编制的花笼放在小木柜上,窗户的构造很像天窗,用一根木条将精致的窗木撑起,外面就是一鸿清潭,水波荡漾,潭边是几溜农田,看泥土的成色似乎刚刚翻新过,空气里飘荡着果蔬味,除此之外室内竟无一奢华显眼之物。
这里倒真是清雅,不自觉的让杨政想起隐士。
“将军在看什么,那么出神。”
杨政一惊,猛的回过身,眼前却是一亮,一名穿着白色麻衣的女人静静的伫立在楼梯的转角,似乎已经看了他有好一会了。
女人看起来似乎只有双十年华,但再仔细一看,她那双淡银色的眼赭里,却又饱含着沧桑的韵味,这让杨政无法判定这女人的真实年龄。她的容貌无疑是极品,甚至与斯嘉丽不相上下,身材已经成熟到了极点,像一只垂挂枝头的蜜桃,只是她站在那里,却绝不会让想到情yu方面去。
让杨政警惕的是,他竟然没有察觉女人的到来。
要知道他的耳目经芭比改造后,即便是落针之声也不可能逃脱过他的感官。
“你不用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女人淡淡的笑了一下,似看穿杨政的心思说了一句。
“你好,美丽的夫人。”杨政手一挽,弯腰行了个绅士的礼节。
女人想和他单独谈话,所以身边一名侍女都没有,见到杨政快速镇定的神色,她的眼里掠过一丝异色,并没有答话,而是轻柔的走到他的面前,给他倒了杯水。
“谢谢。”杨政拿起那杯绿色液体。
女人笑了笑,来到杨政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她的一切动作都浑然天成,给人雍容华贵的感觉,杨政甚至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些许汗味,不但一点不难闻,反而增添情趣,从她的衣着看,女人似乎刚刚运动过。
她没有很快说话,而是单手托着下巴,看着杨政一点点品尝绿色的液体,逐渐露出好奇的神色,杨政不焦不躁的品茗神色,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是给人很安宁的感觉。
两个人似乎都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偶尔杨政抬头的间隙看一眼女人。
不可否认,成熟的女人露出这种天真的神色,更加令人想入非非,杨政的心急速跳动了一下。
“夫人,这是什么饮料,非常爽口。”
“这是青桃汁,我亲手种的。”
女人眼赭闪动,好看的鼻子微微一耸,挤出几缕浅褶,微笑道:“我看起来那么老吗?你可是第一个一见面就叫我夫人的男人呢。”
“女人的美丽分为多种,孩提的可爱,少女的俏丽,妇人的温婉,夫人虽然容貌俏丽如少女,可是您沉淀出的气质却不是少女能拥有的。”杨政阅女无数,倒也有一分自信。
“好一张滑嘴儿,斯嘉丽这次,怕是看走眼了,你哪里有一分像木头了。”女人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着说道。
杨政眉毛却不可察觉的轻皱了一下。
“夫人认识斯嘉丽?”
“呵……我该怎么说你呢,魔神将军,你连自己学生的母亲都不认识吗?”女人浅笑着,饶有兴致的取笑他。
杨政默默一念,脸色顿时大变,连忙站起来,单膝跪在地上,单手挽胸。
“王后陛下,请原谅我的无礼。”
“哦呵呵……”卫戎国的王后,瑞秋笑得十分开心:“起来吧,起来吧,将军,不必多礼。”
杨政站了起来,没有坐下,而是恭敬的后退一步,站在那里。
“将军,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吗?”
杨政神色一顿。
“你不用担心,斯嘉丽把你的事都告诉我了,左青子的事情我也知道,倘若我要对你不利,只是一句话不是吗?水在那边。”
杨政微一颌首,走到屋角放着的一个木盆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黄|色液体滴了两滴进水里,他拿过毛巾沾水在脸上抹过,顿时一层薄膜状的东西被他拉了下来。
回转身,站在王后面前的人却已经完全换了一个。
平凡的脸变了,棱角分明的坚毅脸庞上,下巴和两腮也钻出了浓密的青胡子茬,薄薄的嘴唇总挂着一丝不经意的笑容,只有那两道浓眉和一条秀气挺拔的鼻梁,还依稀可以看出少年的影子。由于胸中具备了丰富的知识和奇异的经历,那双原本单纯明亮的眼睛也已经变得复杂灵活,时而深邃难测,时而锐如鹰隼,时而忧郁感伤,有了一种成熟男人的味道。
他并不是俊美如女人的男人,却充满了刀锋般的锐气。
从他的脸上,你可以很清楚“男人”应该是什么模样,一个真正的男人,就应该是像他这样的。
瑞秋目中露出欣赏的神色:“你果然是个不错的人,安仔交到你手上我也放心。”
“安仔?”
“那是我孩子的|乳名。”
杨政“恩”了一声,没有再说话,目前他不知道自己能否信任这个王后,所以他决定以静侯动。
和这位王后说话的时候,他发觉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被控制着话语的方向,这让杨政越发谨慎。
“你似乎不太信任我……呵呵,也是,倘若一个人有你那般经历,再轻易信人就是笨蛋了。”瑞秋自顾自的说道:“其实,我原本对你并没有多大兴趣,不过因为你是斯嘉丽介绍来的人,我又欠着她的人情,所以才帮助你,不过我现在倒发觉,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一些,所以,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会是比较愉快的。”
“陛下,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瑞秋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不是想获得东线军的正式统帅权吗?你应该知道,要想有所得,必然要有所付出,否则我为什么要帮助你。”
杨政并没有表现出很热切的样子,他试探着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位母亲,卫戎国现在正值多事之秋,雷帕德的身体不好,能不能撑过今年都难说,这时候雷蒙斯特又回来了……你知道,他和我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虽然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过完后半辈子,可是如果雷帕德死去,失去宠爱的孤儿寡母会不会受到欺凌就难说了,我还好说,但我不会让安仔受到伤害,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杨政的眼里掠过一丝冷光。
他当然明白瑞秋的意思。
…………
离开那座小小的庄园,重新易容的杨政回到下榻的“天鹅旅店”。
先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宽松的衣服,他才回到房间躺在柔软的鹅绒被上,闭目沉思了片刻,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
长途跋涉的疲倦终于消散。
他从床上爬起来后,让住在隔壁的侍卫准备好东西,在旅店雇佣了一名向导和马车就出门了。
对杨政来说,时间很宝贵。
昨天和美丽的王后的见面,让他对卫戎国的上层势力有了新的了解。
瑞秋的见解与她的容貌成正比,她有条理的分析让杨政少了很多麻烦,对索罗顿的局势,他不再茫然无所知。
卫戎国的政体与沧月国并不相同。
沧月国是封建帝皇制,和古代中国一样,王权掌控着国家的军政,但卫戎国就不太一样。国王虽然是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但议会的存在却大大的削弱了国王的权利。
相比较而言,卫戎国的政体还要更先进一些。
但也正因为议会的存在,权利分散到许多大贵族手里,腐朽程度也比沧月国要甚。
卫戎国贵族之间的糜烂,是沧月国无法比拟的。
像瑞瑟尔小姐那样不把贞操当回事的女人,如果是在沧月国,会被处以绞刑。
但在卫戎国,这反而成了一种贵族之间的风尚。
现任卫戎国国王雷帕德.奎北克已经进入暮年,奎北克家族掌控了卫戎国百年有余,而实际上,这个家族却没出过几个杰出人物。平凡是这个家族最大的特点,也许正因为这样,议会才会和国王和平相处这么多年。
否则两大权利机构迟早都会有碰撞。
而现在这个平衡的挈点正被打破。
以瑞秋的分析,雷蒙斯特是个真正的野心家,同样他很有才,是奎北克家族百年不遇的杰出子弟。如果他出生在皇权集中制国家,也许杨政根本没有机会,但卫戎国恰恰不是。
议会的存在,使得他们并不希望出现一个强势的国王。
因为那样会大大削弱议会的权利,而议会几乎代表了索罗顿所有大豪门的利益。
比如瑞瑟尔小姐的父亲,就是议会的一员,而肖恩的父亲肖恩.马恩斯.康耐利,更是议会的议长,那可是风头不弱于国王的实权人物呀。
这也是杨政迫不及待要出门的原因。
他必须去见见这位拥有“王国沙鹰”之称的老人。
等候在议长府门外,杨政手中拿着两大包东西,门官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正是最近卫戎国名声赫赫的“魔神将军”,因为他简朴的衣着,还有手拎着两大包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亲戚来投奔城里的富老爷。
如果不是杨政偶尔流露出的坚毅眼神,说不定门官连通报都不会报。
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走出来,朝杨政说道:“大人,里边请。”
进入议长府,杨政才真正见识卫戎国大豪门的腐朽。
用玉石铺成的道路,精致而华美的房屋,庭院里各种名贵的草木,无一不奢华无比。
而议长府的侍卫编制不下与两百人。
这些人全部都是高明的斗气剑士。
内宅里,多不胜数的美丽侍女,更好的诠释了什么叫贵族生活。
因为肖恩曾经和他说过,他是老肖恩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是说这么多年轻美貌的女人竟然只服侍老肖恩一人。
这样的国家,难怪被沧月国压得不敢抬头。
杨政心中冷笑,表面却不露声色的等待在客厅里。
客厅里挂着多幅充满特米西亚风格的织画,以女人为主,那些衣着比春宫图多不了多少的人物透射着索罗顿上层的主色调,当然如果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看,这些东西在数百年后反而是研究历史兴衰的最好材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肖恩一直没有出现。
后来,又
有管家进来告诉他议长大人因为有点事正好离开了,让他在这里等待。
天色渐渐由明到暗。
几乎是一整天时间。
侍女们已经不知道送了几次茶点,抛给杨政多少个挑逗的眼神,她们明显对身材高大强壮的杨政产生了兴趣,不断用身体暧昧的暗示着杨政。
对这一切。
杨政视而不见,因为芭比早就告诉他,有一双眼睛正在暗处盯着他。
第四集
第三章 授封
一把略显尖细的笑声从外面传来。
接着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虽然早就从瑞秋口中得知自己要见的人是什么样子,杨政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哭笑不得。
这个就是如今卫戎国权利巅峰的人物吗?
一个只有一米五左右个子,尖嘴猴腮,满头绿毛,而且身材及其消瘦像吸了多年毒的老头,杨政无法想像他是怎么掌握议会的,特别是他还有一个相当英俊高大的儿子。
这不得不让杨政恶意的揣测肖恩会否真是眼前这个绿毛龟的产物。
因为他们之间看起来差别太大了,基因突变也没可能这么大。
“啊哈,阁下就是魔神将军,果然是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呀。”老肖恩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走进来,仔细的看了一会杨政,尖着嗓子打起招呼。
杨政虽然内心好笑,不过表面绝不会泄露一分,他并没有因为等待了一天而显出一分不耐,而是站起来优雅的行了个礼节。
老头目中掠过一丝异色。
重新招呼落座后,他对杨政等待了一天的事只字不提,而是用其他话轻描淡写就带了过去。
一交谈以来,杨政才发现,这个看起来相当猥琐的老头并不像外表表现的那么不堪。
他的谈吐非常出色。
至少在艺术与学术方面,这个老头比他那个儿子还要厉害几倍。
这让杨政相当吃惊。
而同样的,杨政在艺术方面的独到见解也让老肖恩不断点头,他没想到外界传闻杀人如麻,不苟言笑的魔神将军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原本就算杨政获得如此出色的战绩,在卫戎东部受到无数人民的拥戴。
老肖恩也不会轻易的认同他,军方人物,一向在卫戎国就是受到上层贵族鄙视的,这种文化的传承无法用简单的语言来描述。单纯的力量和所受的尊重完全不成正比。
卫戎国是重文轻武的国家。
如果杨政只是个孔无有力的武夫,那么就算他再强大上几倍,就算上层贵族因为他的权势表面上敷衍他,他也不可能真正获得贵族的尊重。
但现在不同了,杨政言谈中对艺术许多出乎意料的见解很快获得老肖恩的好感。
虽然这好感未必经得起利益的考验。
但是他们的谈话很愉快,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将军一回索罗顿,还没有见过陛下就先来拜访老夫,当真是让老夫有些惊讶,我和将军素未蒙面,将军怎么会想到我这里来。”就在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老肖恩突然问了这么一句,目光也灼亮起来,盯着杨政。
对于老肖恩来说,一个锋芒毕露的年轻人可不是很好的培植对象。
杨政微微一笑,露出他比常人白得多的牙齿,他将一直放在角边的两个包裹提了上来。
在老肖恩疑惑的目光中解开包裹,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老肖恩先是一窒,接着皱成一团的脸颊舒展开,显得非常高兴。
包裹里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却是萨马尔丁的肖恩送给自己父亲的神秘礼物。
其中一个包裹里是一些紫木头做的圆柱,球体,夹子,咬齿,总之是一些奇怪的玩意,而在另一个包裹里,则是放着一些更精美的晶石物件,比如一串奇怪的透明珠子,几个圆环,最独特是其中一件带着针的蛇头饰物,镶满细碎的宝石,精致无比,诡异中却又透着几分靡丽的奢华。
“我和肖恩兄一见如故,他托我给你带了这些东西。”
老肖恩露出恍然的颜色,他的脚步略带着几分急切走到那堆东西面前。
从他的眼里,杨政看到了一抹欲望的红光。
像蛇一样,变态而残忍。
目送着杨政离开府邸,老肖恩抓着那两个包裹绕过客厅,穿过一扇玉石屏风后,眼前就是一个书房。
当他走进房间里时,等待着的四个人都站了起来。
这些人平均年龄都在四十岁以上,正是卫戎国国议会中肖恩派最重要的几名议员。
其中瑞瑟尔小姐的父亲阿泽特.约克也在其中。
“议长大人,你觉得这小子怎么样?”其中一名议员抢先问道。
老肖恩此刻完全像变了一个人,虽然容貌很猥琐,但气质却充满了一种上位者才有的从容,来到书桌后面坐下,他淡然道:“很难看透的一个人,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很难相信一个年轻人会有这种城府。你们不知道,在你们来之前,他已经在前面的客厅整整等待了一天,我让侍女故意引诱他,可是那些女人在他眼里就像空气一样,而且在见到我之后,他连一分不满的情绪都没有,那并不是做作,能将情绪隐藏得这么深的年轻人,我对他很感兴趣。”
另一个议员道:“议长大人的意思是要拉拢他吗?”
老肖恩沉声道:“我的确有这个想法,但还要近一步观察,毕竟这个人来历实在很可疑,我甚至找不到一点关于他入主东线军前的资料。”
“听说王后和他走得很近,不是说他是八皇子的老师吗?有传言他能获得金蛇符就是王后的意思。”
“那个女人,”老肖恩脸上露出一分古怪的神色,而其他几名议员也显得神色不太自然。
“有那个女人Сhā手,事情就变得麻烦了,那个女人虽然并不亲近雷蒙斯特,可是和我们这边,也没有同盟的意思。”
老肖思忖片刻,将目光投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阿泽克.约克:“亲爱的阿泽克,听说你的女儿是随着他回京的,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阿泽克嘴角一抖,上前一步道:“议长大人,小女只是顺路……”
老肖恩摆摆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不是问这个,年轻人之间的事随他们怎么玩,难道你女儿没有告诉你一些其他东西,听说他们在萨马尔丁曾经遭到了刺杀,我的儿子和你的女儿都差点死在刺客手里。”
“对不起,议长大人……我,我……还没有问过。”阿泽克擦了擦光秃脑门上的汗。
看到他有些狼狈的样子,其他三名议员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老肖恩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摆摆手让你们先离开了。
书房里一下就安静下来。
沉默中的老肖恩像一块老树根一样,眯缝的眼睛里偶尔流露出让人心寒的冷光。
这时候一片阴影在他的身后浮现。
老肖恩干燥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特拉蒙,从现在开始,你要日夜监视那个人,将他的行动纪录下来……还有,帮我查清他的来历。”
空中传来嗡嗡的声音。
就在那片阴影即将消失的时候。
老肖恩突然又问了一句:“如果需要的话,你有把握杀死他吗?”
阴影晃动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再次响起那种古怪的嗡嗡声。
“好了,我知道了,去做你的事吧,”老肖恩挥了挥手,只到他消失才喃喃道:“连刀刃使者都没有把握吗?希望不会是敌人。”
似乎觉得有些头疼,他揉了揉脑袋,当他的目光看向那两个包裹时,那种混合着欲望的残忍表情再次出现在他脸上,他拍了拍手,马上有两名容貌出众的侍女走了进来。
老肖恩从包裹里拿起一根布满浮点的圆柱体,咧着干瘪的嘴唇朝两名侍女下令道:“把衣服脱光……”
片刻后,书房里就响起一阵阵痛苦与兴奋交杂的呻吟。
辉煌的宫殿内,站满了大臣以及武将,但是整个大殿显得很安静,他们或多或少都在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正单膝跪在地上的年轻男子。
这个男人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和在场的人相比,他显得太年轻,相貌也很平凡,但是他跪在那里的时候,却没有人敢小看他。
对于最近两个月里刚刚趋于平静的东线战事,所有在场的人都了如指掌,而风头强盛的“魔神将军”更不可能逃过这群卫戎权利圈顶层人物的耳目。
虽然有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但有一点大家都是认同的,能够把三万狼军活活烧死在玉龙山脚下的男人,绝对不会是草包。
只是,仅仅因为这个原因,还不构成接纳杨政进入高层的理由。
这一点,从杨政的前任左青子身上就可以看得出,左青子获得的功勋比杨政还要多,但终其一生,也只能窝在玉龙山那个小地方,死后连个勋位都没有。
在这些目光中,有一道目光特别凌厉。
那是右首最前端的一名年轻人,蓝色的长发束在脑后,面容异常俊美,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充满了骄傲的气质,他穿着一套笔挺的武士服,腰上佩一把精美的长剑,活像童话中走出来的王子。
雷蒙斯特。
两个在最近的卫戎国都掀起轩然大波的年轻人,终于第一次见面了。
杨政从进入宫殿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后,就一直低垂着头。
完全让人猜想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与气宇轩昂的雷蒙斯特相比,站在最高台上的卫戎国王雷帕德.奎北克真的很老了,他的双眼总像没有睡醒的样子,苍老的身躯身着华丽精美的国王链甲,好像随时都要被压垮的样子。
以至于那个美丽的王后还要在一边搀扶着她。
他们站在一起,就好像一朵怒放的鲜花与一截干朽得生出苔藓的腐木,是如此的不协调。
杨政能明显感觉到王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这次授封对他来说至关重要,那是他能否继续手握大权的门槛。
他必须迈进去。
“咳咳……”老国王先是咳嗽了几声,浑浊的目光才落在杨政身上,含混说道:“你……就是……玉政。”
“是的,陛下。”
“你在东线的事迹我听说了……你做的不错,很不错……咳咳……咳……”老国王才说了几句又剧烈咳嗽起来,王后瑞秋连忙轻抚他的背帮他顺气。
过了一会,老国王才有气无力的说道:“众位大人,我看这个年轻人还可以,不如册封他个世袭伯爵如何。”
人群中一阵骚动。
如果仅仅是个荣誉伯爵,大家还不会怎样,但是世袭,显然超出了一些上层的意料,站在左首最上端的议长老肖恩肃着脸,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似的,倒是下面的一些议员在频频用眼睛瞟他。
“陛下,我以为不妥,”一把洪亮的声音突然传出,从议员中走出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满脸胡须和马克思一样,他正是议会执行长阿米亚德,因为他出身皇家旁系,是雷蒙斯特的表叔,和老肖恩一向不太和睦,只听他昂声道:“我国还没有直接提升平民到世袭贵族的先例,一名贵族,最重要的是他的出身地位,他所接受的文化以及自身修养。平民的教育……哼哼,我认为让平民成为世袭贵族玷污了贵族的名声。”
一片哗然。
各种各样的表情都有,有幸灾乐祸的,有冷眼旁观的,还有一些准备跳出来附和的。
肃穆的大殿像菜市场一样喧闹起来。
“肃静,肃静!”
王后使了个颜色,一名侍者敲了敲挂在一边的铜锣。
老肖恩并没有站出来,他用眼角余光注意着杨政,不过很遗憾,杨政一点不愉快的表情都没有,他的平静显得高深莫测。
老国王开口了:“阿米亚,你有所不知,这位年轻人是我们王后的堂弟。”
话音一落,本来趋于平静的大殿再次炸开锅,这一次,完全失控了。
连老肖恩一直微眯的眼睛也陡然睁开。
而阿米亚德显得很吃惊的看了一眼默默站在国王身边的美丽女人,王后朝他微微一笑,阿米亚德的老脸顿时红了一下,呐呐的退了下去。
接下来,顺利得有些难以置信。
甚至连一点诘难都没有,杨政轻易获得了世袭伯爵的勋位。
杨政心中一动,这虽然是他和瑞秋早就商量好的,可没想到如此顺利,那些官员连验证身份都没提出,看来瑞秋并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么柔弱无助。
上前接受了勋位后,接过纹章,比甲,长剑。
国王清了清喉咙,突然宣布一个消息。
“你的领地会在稍候几天等议会商议出来。今天就先这样,晚上宫廷里会举行一次盛大的晚宴,众位爱卿可以带着你们的小姐公子来,玉伯爵也一定要来,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谢陛下隆恩。”杨政再次行礼。
用眼角带了一下王后,等老国王和王后一起离开了大殿,一众官员马上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上前向杨政道贺,另一部分则愤愤然离开。
“恭喜伯爵大人了。”
老肖恩带领着一干议员上前,杨政笑着还礼。
两个人边走边说,到了门口,老肖恩硬是拉着杨政上了自己的马车,上车后,老肖恩露出一副歉意的神色:“伯爵呀,刚才大殿之上,阿米亚德那老匹夫出面,老夫没有给你说话实在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呀。那老匹夫仗着王戚身份一向与我们不合,我原来不知道你竟是王后的弟弟,贸然出面也只会僵持在那里,反而让你更受阿米亚德敌视,这对你的前途可是大大不妙呀,所以还请你原谅则个。”
杨政哈哈一笑:“议长大人说笑了,我会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吗?大人为我着想,我心中不知道多么感激呢。”
“伯爵大人真是年轻有为,你这么说我放心了,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
杨政在天鹅旅馆下车后,目送着老肖恩的车离去,他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冷笑。
为我着想?倘若不是有王后这块大招牌,今天还不知道演化成什么样呢。
这时候,他将目光一瞥对面的屋顶,施施然走进旅店内。
片刻后,对面屋顶上空气一阵波动,一阵古怪的嗡嗡声传出。
“泰斯,在索罗顿什么地方的贵族礼服最精致?”吃完饭后,杨政问站在一边的小个子男人。
刚刚知道眼前这位就是举国闻名的“魔神将军”,新晋世袭伯爵。
天鹅旅馆的半身人向导诚惶诚恐。
关于那些可怕的传闻他可没少听,半身人颤巍巍的说道:“大人,衣服是雪兰街的“落日皮草”最有名。”
杨政看了看时间,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帮我准备好马匹,我要出去买些东西。”
雪兰街是整个贵族中心区的要道。
索罗顿最名贵的店铺全都开设在这里,进入这条街道的人都是需要贵族身份的,平民如果要进入只有需要交纳数额庞大的税金和贵族跟班两个选择。
走在比寻常街道宽上一倍,地面全部用平整的青刚石铺就的街道,泰斯并没有显得很好奇。
他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作为天鹅旅馆最负盛名的向导,他对整个王都的风俗,礼仪,还有各色景点了若指掌。
这也是杨政会选择他的原因。
一路上的繁华,对从小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大都市的杨政来说,显得太小儿科了。
所谓了王都第一街,也不过是物品贵重精美了一些,街道平整一些,不过这一路上女人倒是真多,那些穿着华丽的贵族女子打着小小的遮阳伞,三五一群的走在路上,是这个世界难得的风景。
杨政的容貌虽然易容得很平凡,但是他标枪般挺直的身体,还有那双充满奇特风情的黑色眼眸依然吸引了不少贵族女子火辣辣的媚眼。
“大人,前面就到“落日皮草行”了。”
半身人转过身朝马上的杨政说道。
“落日皮草”和“天华宝阁”一样,都是南大陆闻名的超级大店。
它起源于卫戎国,所以杨政面前这座毫不显眼的三层木制楼房就是“落日皮草”的总行。
这里经营的种类只有一样,就是服饰。
走的同样是超级精品的路线,落日皮草的东西不但昂贵无比,而且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
所以当杨政出示伯爵纹章给侍者看时,他们脸上甚至没有一分波动。
单是这分气度,就能看出“落日皮草”深厚的底蕴。
男装与女装是分开的,底层是男装,二楼是女装,三楼则是一些帽子,皮带,鞋子,剑套之类。
浏览了一圈,又试了几套衣服后,杨政总是很快就脱了下来,虽然半身人一再赞美杨政的身材,但拥有独立审美观的杨政明显对衣服不太满意。
“大人,这已经是最后一个款式的礼服了,”就算一开始平静无比的侍者试到后来也显得不耐烦起来。
这是一套纯黑色的礼服,上面镶小花边,下摆较长,继承了卫戎国奢华的特点,礼服上的饰物同样很多,虽然非常贴身,杨政看着那些闪亮的挂件时还是把眉头皱了起来。
他转身朝那名侍者招了招手:“叫你们的裁缝过来,帮我把这件衣服修改一下。”
侍者的脸色顿时变的难看起来,连语气都隐隐有了火气:“伯爵大人,我们这里是“落日皮草”行,不是裁缝店。”
杨政明显没意识到什么,转而问半身人:“那么哪里有裁缝店,我需要把这件衣服改一下。”
泰斯愣了一下,还没有等他回答,那名侍者很不高兴的说道:“大人,你要知道,没有裁缝店敢改我们“落日皮草”的衣服,你在侮辱我们,衣服我们不卖了。”
听到侍者的话,杨政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店家还有这么奇怪的尊严,不过他也懒得多说什么,更不会去和一名侍者计较这样的小事,换下衣服后准备离开这里。
刚刚走到门口,他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叫:“玉将军,是你吗?”
杨政回过头,发现楼梯口正站着一群少女,而喊话的正是少女中间的一人。
一看到她,杨政马上显出一副热情的笑容:“哦,瑞瑟尔小姐,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瑞瑟尔小姐发现真的是他,露出惊喜无比的神情。其他少女们很快从瑞瑟尔小姐口中知道了杨政的真正身份,她们充满好奇和兴奋的目光全部落在了杨政身上。
当他们听说杨政因为不满意这里的衣服而被“驱逐”时。
少女们哄堂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她们就不怀好意的看着其中一名蓝发,耳朵比普通人长,肤色却像陶瓷一样细腻的少女,直到这名少女跺跺脚,走到杨政面前,仰起头盯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杨政,生气的说道:“你懂得设计衣服吗?落日皮草的衣服就算在整块南大陆也是赫赫有名的。”
虽然不知道这名少女的身份,杨政还是微笑道:“我虽然不懂得设计衣服,可是我知道一点,最好的衣服就是顾客满意的衣服。如果早知道这家店根本无法让我满意,我就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了。”
“你……”蓝发少女气得脸都红了。
她又看了看四周,可是她的几个好姐妹全都抿着嘴,一副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样子。
“好,好,既然你这么会说大话,那么你就说说看,你想要什么衣服,我给你做。”蓝发少女用力的瞪了杨政一眼。
“你?”杨政怔了一下。
“噗……哈哈哈……”那群少女再次笑出声来,瑞瑟尔小姐也捂着笑痛的肚子走到杨政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将军……你一定不知道,达芙丽小姐是落日皮草的少主人,也是这里的首席裁缝师。”
杨政看着气得咬牙切齿的达芙丽,不由得苦笑起来。
他被一群少女拖着上了楼,进了落日皮草的工作间。
事到临头,杨政很快的镇静下来,难得有这样休闲的时光,他拿过纸张还有炭笔,用尺子在上面划量起来,渐渐的,本来是看热闹心态的少女们全都安静了下来。
而达芙丽脸上愤怒的神色也逐渐起了变化。
杨政画的是草图,所以速度很快,大约过了十分钟,第一张图纸已经在他手里诞生了。
与达芙丽散落在一边的图纸相比,杨政画的设计图简单到了极点,而且也无比粗糙。
可是就是这样的图纸,让达芙丽从不屑到疑惑,最后皱眉深思起来。
最后她一声不吭的走到一边,拿起布料制作起来。
图纸上设计的衣服非常简单,完全去除了那些华丽的外饰,还有一些穿着烦琐的配件,整件衣服其实是借鉴了燕尾服的制作,下身的贴身小喇叭裤同样别出心裁。
达芙丽令人眼花缭乱的裁缝技巧让杨政大开眼界。
半个时辰后,脱胎于燕尾服的杨氏礼服制作成功。
与卫戎国主流礼服相比,这件衣服太简单了,简单到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一个人花半分钟就能穿戴整齐。
当杨政换上这身礼服从试衣间里走出来时,所有在场的女人都眼前一亮。
这真的是那件毫不起眼的礼服吗?好贴身,特别是穿在杨政这样身材极好的衣架子上,马上让他平凡的容貌显得不重要起来,所有女人都会不自觉的被他宽肩窄腰的身材吸引。
本来还活蹦乱跳的一群小妞脑海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男人,其实是很好看的嘛。
瑞瑟尔小姐大胆的上前两步,一下挽住杨政胳膊,大声宣布道:“今天晚上,我要你当我的舞伴,你们谁也不要和我抢。”
其他还在发呆的少女们“哇”的一声,上前取笑瑞瑟尔小姐。
不过她们心里,却都是暗暗恼恨自己慢了一步。
达芙丽有些兴奋,又有些尴尬,手捏着衣角,犹犹豫豫的站在杨政面前。
看到她那个样子,杨政温和的说道:“这张图就送给你吧,你可以随便做这样的衣服,我不会收取你的费用的,不过这件衣服就做为交换的礼物怎样?”
“啊。”达芙丽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她当然明白这张图的价值,杨政的大方令他吃惊。
“可是……这样子……”
“只是顺手而已,我并不需要靠这个赚钱。”
达芙丽眼里出现柔光,她上前一步,在杨政的脸颊上轻轻一吻:“你是我见过最大方可爱的绅士。”
杨政淡淡一笑。
“将军,陪我们逛街好吗?”从“落日皮草”出来,瑞瑟尔死拉着杨政,不让他走。
“厄,你不需要回去准备一下吗?”杨政看了看天色。
“不需要,我早就准备好了,而且晚宴离现在还有三个时辰,走吧,将军,好不好?”瑞瑟尔小姐像无尾熊一样缠在杨政身上,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女人最爱的的东西有哪两样?
衣服和珠宝。
这几乎是所有女人无法抗拒的天敌,当衣服已经有着落后,珠宝成为他们的不二选择。
这群贵族少女走向“天华宝阁”。
第四集
第四章 晚宴
月雅妃没想到,她会这么快见到这个传说中的风云人物。
而且这个人,与她想像中的大不一样。
她一直以为这个人有一张岩石般的面孔,铁塔般的肌肉,还有挂在嘴角魔王般的微笑。
似乎只有这样的形象才符合那些可怕的传闻。
但真正见到他时,她发现他看起来真的很普通,除了那双好像永远不在意一切的黑色眼睛,这个男人真的放在人堆里会找不出来。
你完全无法想像这个男人是传闻中生撕活人,将三万人活活烧死的“魔神将军”。
当月雅妃小心翼翼的和他搭话的时候。
她又发觉他简直谦和礼貌到了极点,他的行为堪称贵族的楷模,你完全找不到他任何行为上的差池。
巨大的反差让月雅妃头一次产生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同样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后院的那个女人。
她很清楚那个女人的性格,她的执拗是出了名了,如果不让她见到这个男人,她是不会离开索罗顿的。可是真的让她见到了,会发生什么事月雅妃同样不敢想。
一旦暴露了那个女人的身份,被卫戎国抓住的话。
天华宝阁就完了。
可是就在她做着思想斗争的时候,身边传来了阿雪的叫声:“姑姑!”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啊,没什么,阿雪,你怎么出来了……”
“整天呆家里好无聊的,我出来走走……”阿雪的目光溜达着,正好落在一群选购货物的少女身上,眼睛一亮,主动上前招呼道:“各位姐姐,你们想选些什么?我可以给你们介绍。”
看到阿雪那么活泼的样子,月雅妃暗暗惊讶,记得没有上剑斋学习前阿雪还是个害羞自闭的小女孩,可是三年前,阿雪突然决定进入照剑斋学习,其中发生的转变一直是个谜团。
年龄相近,又十分有亲和力的阿雪很快获得贵族少女们的好感。
而且很快的,她也知道了一直站在一侧不太说话的那个男人的身份。
当瑞瑟尔小姐带着炫耀的口气报出杨政身份的时候。
阿雪的反应可想而知道,那是完全呆掉的样子,落在瑞瑟尔等人的眼里,还以为她一样崇拜仰慕这位赫赫有名的将军,可是落在月雅妃眼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真怕阿雪露出什么马脚来,连忙走到她身边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她的衣袖。
因为刚才杨政一直侧着脸,她没有仔细的看过他,借着这个机会,她要上前仔细看看传说中让莫冰云那冷漠美人也吃不下睡不着,追赶上千里,来到敌对国老窝也要见到的男人。
“原来是将军阁下,小女子有礼了。”阿雪微微一福。
杨政很绅士的回了个礼,但是他的目光却没有在阿雪身上停留一分,那双黑色的眸子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感情。
这不是傲慢或者什么,而是芭比突然在杨政脑海里提醒道:“杨,这个女人以前和你见过?”
杨政已经记不得了,但芭比却很快提醒了他,三年前,落风谷外,那个被劫持的小女孩。
三年前呀。
那真的是很遥远了,那时候,杨政才刚刚落入这个世界。
他的头脑还处在一片混乱中。
现实与恶梦在交织。
他像个无魂的人在大陆上四处流浪,直到落风谷外,他意外的救下了那个小女孩,一个无根的人和一个爱哭的小鬼。
就在相处的一个星期里,其实是两个不同的心灵相偎取暖的日子。
杨政渐渐找回了自己。
而那个爱哭的小鬼渐渐的不再哭泣,杨政的坚强和乐观影响着她,后来当他送那小鬼回家后,就偷偷的离开了,三年更迭,那小鬼的脸已经在他脑海里渐渐模糊了。
没想到,在这里,他又见到了她。
经过芭比的提醒,他认出了她。
小鬼已经长大了。
成了一名善良可爱的美少女。
杨政心中涌出一道暖意,那是一段美好的回忆,适合放在心中珍藏。
现在这样很好,他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流浪者,而小鬼也有自己幸福的生活。
只要看到她好,不是已经对这段回忆划上最完美的句号了吗?
所以杨政很恰当的控制了情绪,甚至表现出刻意的距离,他不想认她,也不想小鬼再认出他。
而在阿雪。
她真的也没认出他,三年,可以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何况杨政已经易容了。
沙场纵横,杨政早就被烙印上了无法磨灭的血腥气味。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阴冷残暴,可以隐瞒下普通人,但瞒不了阿雪这样的高手,在照剑斋的三年,早已经使阿雪进阶成和莫冰云同级数的大剑士,只不过她可爱的外表总是让人忽视她的实力。
千万人尸骨凝聚起来的那种气息,只是闻闻就足以让人汗毛倒竖。
阿雪很不喜欢这种气味。
她是个善良的女孩,虽然剑术高超,可是从来没用剑杀死过任何东西,甚至连一只鸡都没。
她天生厌恶杀戮,学习剑术,只因为三年前那个连名字都没告诉自己的男人。
他说了句:“永远需要别人保护的人是长不大的,小鬼!”
就是这句话,让阿雪牢记在心,她不要让那个男人看不起自己,不要他老把自己当小孩。
每当深夜听到那个男子用那种叫“笛子”的乐器吹奏那哀伤凄恻的乐曲时,那时的阿雪就已经感觉到了心疼,可是她也只能心疼,她感觉自己离他好远好远,那莫名忧伤的音乐已经带走了那个男人,让他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阿雪好想追上他,追上那个一头黑发,黑色眼睛,喜欢躺在石头上了望星空的男人。
可是每一次,她精疲力竭的想赶上他时,却发现那个男人又向前走了很远。
求求你,不要再叫我小鬼了,好吗?
求求你,不要再吹奏那么悲伤的音乐了,好吗?
求求你,你要再每个深夜呼唤那个“颜玉”的名字了,好吗?
…………
“阿雪!阿雪!”
姑姑的声音打断了阿雪的想念。
“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阿雪摇了摇头,眼中有忧伤的期盼,那个人,到底在哪里?
“啊,对了,姑姑,她们人呢。”
店铺里已经空荡荡的,刚才那群人不见了踪影。
“早就走了,你发呆发了很久,你不知道吗?”
“啊,那冰云……”她还没说完话,就被月雅妃捂住了嘴巴,月雅妃低声道:“到后面再说。”
巨大的音乐声,欢笑声,地板的震颤声一起涌进杨政的耳朵里,这是一个上千平米的大厅,精美的布幔挂在四周,金碧辉煌的大厅,熊熊的火焰在云柱坩锅内燃烧着,将整个大厅映照得***通明。
出现在杨政面前的还有千百个服饰华丽的贵族男女,长长桌条上放满了水果,美酒,空气里流动着烤肉味和女人身上的脂粉味。
这些男男女女们在一切旁若无人的私语着,他们吃着东西,唱着歌,跳着舞。
这无疑是一场宫廷盛宴。
规模大到无法想像。
其中的奢华程度比杨政以前在地球经历过的上流社交要糜烂上百倍。
那些几乎全祼的侍女,不断在大厅里穿梭,桌上摆满黄金制作的餐具,丰富到许多菜式杨政听都没听说过。而那种巨大烧烤全牛竟然放着八只,请注意,那可不是普通的烤牛,牛里藏着猪,猪里藏着羊,羊里藏着鸡,一层连着一层。
每一层的制作都无比精细,烤肉切割成入口即化的一片片。
杨政亲眼看到那个绿毛鬼一样的老肖恩身边围着六,七名绝色美人,那些美人儿用自己的嘴巴送上美酒和食物。
老肖恩的双手像蜘蛛一样在那些美丽的胴体上游走着。
其他人也大多在做着类似的事情。
靠,腐败,太腐败了!
杨政心中大骂。
“伯爵大人……”一声水一样呼唤,一团柔若无骨的身躯就钻了进来,一片红唇送到他嘴边,接着一股温热的酒液渡进了杨政的喉咙……腐败,太腐败……唔……不过真的很爽啊……杨政无力的呻吟着。
他不是卫道士,也不是伪君子。
身为一个男人,明知道这种腐败是葬送国家的根源,是人类堕落的借口。
可还是抵挡不住呀。
何况,卫戎国葬送不葬送,干他鸟事。
当糜烂的酒会过去后,侍者们将那些长条的桌子全部搬走,空出一个宽敞的舞池。
这时候,瑞瑟尔小姐早就找准机会赶走了缠在杨政身边的侍女,抱着他的胳膊,走进舞池中。
卫戎国的交谊舞对精通各种舞蹈的杨政来说并不算难事。
而且此前他又专门请人指导过。
当穿着燕尾服出现在这次宫廷盛宴上时,作为新晋伯爵,王后的弟弟,魔神将军多种显赫称号于一体的杨政,除了雷蒙斯特这个大王子还能与之媲美之外,年轻一代中,实在找不出有比他更出色的人物了。
那些贵族少女们赤祼祼的目光可不会因为长辈在身边而有丝毫胆怯。
在卫戎国上层,追逐男女之间的游戏原本就是贵族最爱玩的事。
在他们眼里,完全没有贞操这玩意。
只可惜瑞瑟尔小姐捷足先登,那些贵族少女只能眼睁睁看着香饽饽被别人霸占。
当然,在另外一个角落,雷蒙斯特同样出尽风头。
渐渐的舞池中的男女多了,不过大多是年轻人。那些老贵族们显然对这种需要大量体力又没有实际快感的活不太有兴趣,象征性的跳一两曲后都避到一边,养精蓄锐,在舞会结束后,有更有“意义”的事情需要他们消耗体力。
和瑞瑟尔跳了两支舞后,杨政走到一边的长椅上坐下,接过瑞瑟尔递给他的果酒,一口口饮着。
目光却落在舞池中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雷蒙斯特。
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有过一次对话。
对于这个潜在的最大敌人,杨政一直不敢放松。
对方到现在没有一点动作。
这样的安静,却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一个优美的身影渐渐朝这边走来。
“亲爱的瑞瑟尔,可以借用下你的舞伴吗?”
瑞瑟尔本能的想拒绝,可是当她看到那个人时,不由得惊呼出声:“王后。”
听到她的喊声,杨政也抬起头,看到了穿着雪白晚装的瑞秋,紧身的晚装将瑞秋蜜桃般的身体完美展现,她的头发盘在头上,斜扣一条宝石头带,充满了雍容高贵的韵味,脖子上挂着一颗海蓝之心,折着闪光的蓝宝石落进那深凹的雪沟,将那片腻雪似的丰肌衬得愈发勾人。
“陛下。”杨政连忙站起。
看到瑞秋的眼色,杨政朝瑞瑟尔笑了笑:“我和姐姐很久没见了,你能稍等吗?”
“哦,哦。”瑞瑟尔连连点头。
杨政伸手托起瑞秋的手掌,将她领入舞池。
王后的出现,顿时成了舞池里的焦点,在这个舞场上,她是那么耀眼,仿佛所有光线一下就汇聚到了她身上,那些还在发育中的贵族小姐完全无法和成熟而妖娆的王后相比。
“你的舞跳得不错。”
“谢谢陛下夸奖。”
“私下里可以叫我瑞秋……”王后看到杨政有些发愣的神色,抿嘴一笑:“现在我可是你姐姐哦。”
一颦一笑,她此时的动作竟有几分少女的娇憨,可是她那修长圆润的鹤颈,一俯身如软脂腻雪堆起的丰耸,却又无一不充满成熟少妇的风情。在杨政见过的女人中,也只有斯嘉丽那若烟如雾的气质可以比拟,奇*shu$网收集整理只是斯嘉丽总是多了分内在的冷,不像个正常的女人,眼前王后的身份却令人更加想探索她雪袍下的玲珑娇躯。
扫了一眼,杨政连忙移开目光。
深吸一口气,他一个大回旋,将王后带到舞池边缘,微一俯身,顿时一股幽香钻进鼻子,杨政压低嗓音道:“王后邀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雷蒙斯特。”
“他怎么了?”杨政一个殿高,单手舒张,将王后旋出去,又扯回身边,从后面环住她的腰,扭动着身体。
节奏变得缓慢,王后斜嗔了他一眼,似乎不满他刚才有些霸道的舞姿。
“一会有宫廷斗剑,你要小心了。”
“谢谢陛下。”
杨政贴着她葫芦一样光滑起伏的后背,手掌轻柔的将王后的软玉压在腹部,这个从后环抱的姿势给女人的冲击力最大,因为无法正眼看到男人,女人会不自觉的软弱下来。
王后的身份再高贵,她也是女人,被一名强壮的男人抱在怀中,感受到他身上年轻健康的男人气息,没来由的让她心软起来,微熏的醉,迷人的香,她肯定不会料到,身后这个男人前世是一个要人命的花花公子。
没有一个男人像他一样懂得“讨好”女人。
他的动作是那么优雅,那么体贴,像春风一样,你完全看不到,却能在不经意间感觉到他的细心,令人怦然心动。
这样不行。
王后甚至有些惊慌的想拉开放在她腹部的手,可是触手是钢铁般的肌肤,充满无穷的爆发力。
喷吐的热气冲击着她的耳垂,莹玉般的肉顿时变得粉嫩红润。
王后整个身体都颤动了起来。
啊,不要!
可是……真的好舒服!
一个是理智的声音,一个是欲望的恶魔,在王后的脑海里大打出手。
“放……放开我吧。”
杨政听到的,是犹若呻吟般的请求。
“王后在说什么,我听不到。”
杨政像个恶魔一样微笑着,真好,一直被女人牵着走可不是大男子主义的杨政的作风,他很享受女人软弱的表情,特别是这个女神般的女人。
可是,他的笑渐渐僵硬了,逐渐嘴角牵拉颤抖起来。
他放开王后,瑞秋的脚还是死死的向下一蹬,差点让杨政疼的喊出声来,看到他那副痛得快变形的脸,瑞秋才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身,恢复迷人的微笑,扬长而去。
杨政一百分的肯定,自己的脚趾已经肿了。
他咝咝的吸气,尽量不让别人看出异状的走出舞池。
“阿政,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瑞瑟尔小姐关怀道。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磕了下脚。”
宫廷斗剑是卫戎国的一项传统,卫戎国重文轻武,华丽的剑术比斗在贵族之间却很流行,你看当初在萨马尔丁,小肖恩和杨政就为了剑术的华丽有过一场争议。
虽然后来在湖心的那次刺杀,改变了小肖恩的态度。
但也不是每个贵族都会经历那种可怕的杀戮的,所以剑术比试在贵族间愈演愈烈,而且技巧越来越繁华,反而变得像舞蹈一样。
宫廷斗剑更是将这种华丽剑术推行到了极至。
和杂技一样的剑术,杨政不屑。
所以看着下面舞池里空出的场地上,两名贵族青年极尽所能的上窜下跳,剑使得像一朵朵梨花般,而那些贵族少女们双眼冒星星的样子,他完全没有感觉。
“将军,是不是觉得很无聊。”看到杨政无精打采的样子,瑞瑟尔小姐双眼闪光的看着他。
“不是啊,挺好的。”
“他们连你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将军比他们厉害多了。”
瑞瑟尔小姐其实还是很单纯的,喜欢一个人就完全毫无保留,虽然她一些生活作风杨政并不是很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毕竟卫戎国社会风气便是如此。
“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哦。”杨政淡淡的笑着,吞下瑞瑟尔小姐送到他嘴边的葡萄,顺手在她指尖吮了一下。
啊?
好讨厌的冤家。
瑞瑟尔小姐顿时脸红欲滴。
她用一种快要融化的声音呢喃道:“将军,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一把煞风景的声音却打破了她的幻想:“玉伯爵,听说你剑术了得,下来玩玩如何?”
第四集
第五章 拈花伯爵
一把剑。
一双充满嫉妒的眼睛。
一个肤色苍白中透着酒气的贵族。
那个人站在斗剑场的中央,举着剑,高傲的指着角落里的杨政。
瑞瑟尔小姐看过去,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
她站了起来喝道:“撒帝庞少爷,你喝醉了。”
撒帝庞哈哈大笑起来:“我醉了吗?瑞瑟尔,有了新欢你就把旧爱忘得一干二净了,真是好呀。”
瑞瑟尔气得满脸通红,虽然贵族间流行男女游戏,可毕竟是不怎么光彩的东西,放到台面上讲就过分了。
角落里秃头的阿泽克.约克,瑞瑟尔的父亲明显也脸色难看起来。
正当他要站起来时,一把手伸过来拉住了他,一个肥胖的,生着一双老鼠眼的老男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约克,年轻人的事情我们就不要Сhā手了。”
“撒帝庞侯爵。”约克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
“放心,我儿子不会输给那个小白脸的。”撒帝庞得意的尖笑起来。
约克内心的忧郁简直要爆炸开,可是胆小懦弱的个性却让他无法反抗,毕竟眼前这个撒帝庞可是阿米亚德一派的,无论地位与财富都比自己高一截。
杨政拉住了几乎要暴走的瑞瑟尔小姐,他将酒杯放回桌子上。
松了松领口的领结,朝瑞瑟尔淡淡一笑:“不要紧,很快回来。”
他走得并不快,却非常从容,身形也挺得笔直,自有一股军人的气质。
而在场极个别真正的高手神色渐渐凝重,只有他们看得出来,杨政每一步的距离几乎像尺子丈量过一般,一模一样。
而在他走动的时候,会让他们连心跳都不自觉的与他脚步同步。
好像有一种无声的韵律控制着所有观者。
撒帝庞是王都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与单纯用剑术比斗的贵族不一样,他的剑杀过人,他曾经是王都侍卫队的队长,剿灭过王都附近的一股盗匪。
可是,随着杨政步履从容的踏入斗场时,他的手心却不自觉的沁出了汗。
他闻到了血的气息。
这种气味他并不陌生,那支隐藏在王都的“血卫”,可怕的杀人机器,撒帝庞就是在那次剿匪时看到过十个血卫,是王宫里派出来协助他的。当初他曾经看不起那十个人,可是在劫匪结束后,他却永远也忘不了那十个人的可怕。
足足用了一年时间他才从每夜噩梦中恢复过来,并且从此丢掉了侍卫队队长的工作。
现在他又闻到了那味道。
更浓,更烈,就像整个人浸入血浆里一样。
逼得他要喘不过气。
一滴汗从他的额角淌下。
杨政解下剑套,并没有将剑拔出来,他举剑抵额,行了一礼,用一种毫无温度的声音说道:“请指教。”
“你为什么不把剑拔出来,是看不起我吗。”撒帝庞从对方的眼里看不到任何情绪,那种目中无人的神态更令人羞愤。
“我的剑是杀人用的,不是用来表演的。”
杨政淡淡的声音,却在寂静的斗场里掀起了狂澜,连远在角落的雷蒙斯特也混身一震,一双锐目紧紧攫住了杨政。
“太狂妄了。”
“目中无人的家伙。”
“给他教训吧,撒帝庞。”
杨政显然激起了众怒,热爱斗剑的年轻人纷纷啐骂出来。
只有撒帝庞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他一身怒吼,抢先发动了攻击,不知道为什么,杨政的话虽然让他愤怒,他的内心却感到一阵轻松。
这代表对方不会拔剑。
与丢命相比,丢点面子实在不算什么,只要自己赢了,所有人都会闭嘴。
就在他的剑即将刺中杨政喉咙时,一道黑光压了下来,撒帝庞从来没见过这么块的剑,就好像那把剑本来就生在对方的喉咙上。
“当”
只不过一剑,撒帝庞就痛哼出声,他勉力才控制住要震飞的剑,整个右臂都麻木了,天,对方用的是板斧吗?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
又是一道黑光,撒帝庞忍痛举剑,一层蒙蒙的青光浮现在剑体上,是斗气。
他拼命了。
“当”
又一下巨响,接着就是金属落地的声音。
撒帝庞的剑变成了一块废铁,扭曲在地上,他的手则在滴血,不是被割伤的,是被震裂了。
杨政收回带鞘的剑。
朝仍站在那里发呆的撒帝庞礼节性的一点头,转身朝斗场边走去,瑞瑟尔小姐早就扑了出来,一把抱住他,在他脸上连连亲吻着,这是获胜者的奖励,就算是瑞瑟尔的未婚夫在这里,也不能出言阻止。
那群因为比斗结果而哑口无言的贵族青年们,除了用“对方的剑法像屠夫一样丑陋”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外,还能说什么呢。
撒帝庞是他们中最厉害的一个,而他连对方两剑都挡不住,如果不是对方手下留情,脑袋早就没了。
绝对的实力,可以让不识相的人很快闭嘴。
雷蒙斯特脸色阴沉,手上的力量逐渐加大,被她捏住Ru房的侍女痛苦的忍受着……
“你是我的英雄……”瑞瑟尔还没说完,就被杨政吻住了。
在吻着她的时候,杨政把她整个人抱起来,然后向房间内的床走去。
在刚才离开宫殿的时候,那位老约克叫住了他,很显然,这位怯懦的议员见到老撒帝庞那张气得发青的脸,出了一口恶气,他对杨政很是客气,甚至在分手后没有阻止自己的女儿跟随杨政离开。
这是一个信号,至少表示老约克站在了杨政的一方。
当瑞瑟尔跟随杨政回到天鹅旅馆的时候,杨政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绝对称不上正人君子,在地球上四处留情已经成了习惯。
只不过随着小颜的长大,杨政才有所收敛。
可现在他已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无牵无挂,既然只是逢场作戏而且又是主动送上门的猎物,杨政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自然不会客气,而且今天和王后的意外接触让他感觉总有一团火燃烧在下腹。
当瑞瑟尔小姐被他放在床上后,她脸带红晕,呼吸略为急促地看着他,身体像蛇一样不断地床上扭动着、摩擦着。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今晚特别兴奋。
在男女之事方面,杨政的经验丰富。看到瑞瑟尔充满饥渴的样子,杨政并不像毛头小子那样猴急地办事,而是一边慢慢地脱着她的衣裙一边不断地用嘴在她的嘴唇、耳根、脖子处轻轻地摩擦着挑逗着。
过了一会,在瑞瑟尔觉得全身像被火烧一样燥热难安的时候,她身上的晚礼服很快就被脱掉了,露出了雪白细腻的赤祼胴体。
年轻的瑞瑟尔被她的情人开发得很好,小小年纪身材已经发育得成熟丰满。
杨政欣赏了一下她的身体后,伸出食指放在她的嘴巴上,当瑞瑟尔伸出舌头像猫一样舔着他的指头时,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同时左手解开了自己衣服的纽扣。
当他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后。
杨政一边用左手揉搓着她丰满的双峰一边将右手移到她两腿中间处慢慢地玩弄起来。
不消片刻,在他充满技巧的挑逗下,瑞瑟尔小姐浑身的肌肤都变的粉红起来。
一双美眸蒙起淡淡的水雾,不断的喘着粗气。
“晚上那个人,是你的旧情人吧?”
就在瑞瑟尔的欲火被挑到最高点时,一把淡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下面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瑞瑟尔小姐顿时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空虚,连忙着急地说:“将军……不是的……”
杨政轻轻哼了一声:“你在说谎。”
“是……他曾经是我的情人,不过我已经很久没理他了,我现在只喜欢你,将军,求你快给我……”看到那双漠然的眼睛,瑞瑟尔小姐已经快哭出来了,同时杨政感觉到她臀部越来越潮湿,知道她已经快受不了了。
将湿淋淋的两根手指抽出来后,他将手指放进了少女的嘴里,然后一边在她嘴里轻轻搅动着一边毫无温度的说道:“我不在乎你有多少情人,不过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要听话。”
瑞瑟尔连连点头,由于不能说话,只能用焦急的眼神看着他,同时双腿不断摩擦着,似乎在强烈地祈求着什么。
看到她这副骚浪的样子,杨政淡淡笑了一下,开始对她展开真正肆无忌惮的猛烈侵犯。
一整夜那间房的地板都在颤动。
由于杨政的身体早已经改造得和魔兽一样变态,加上很久没有得到过发泄,是夜,他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贵族小姐弄得死去活来。
初夏的雨淅淅沥沥的落下来。
窗外飘落的雨丝,像女人的眼泪,串连着在芭蕉叶上汇聚成一条条明亮的银线,银线又沿着芭蕉野的脉络,一点一滴的向下落着。
手中捧着一杯清茶,杨政望着窗外的雨,只感觉内心一阵空荡荡的。
当一切喧嚣散去。
杨政发现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寂寞的一个。
没有感情的女人可以治疗肉体上的空虚,却无法填补精神上的空缺。
不知道从哪天起,他已经习惯坐在这里。
“叮――”
一声丝竹之响如银瓶乍破,打破了这安逸的静。
崩散的弦音似四溅的水,宫商角羽徵齐动。
弦音乱而未散,渐渐收聚成一线。
杨政神色未变,静静的听着那铮弦之声在空中飘荡,这弦音跳跃,宛若精灵一般,时高时低,忽远忽近,带了分消魂蚀骨的魔力……
夏风从窗外钻来,白幔随风舞动,若隐若现间,幔中露出一个无限优美的女性侧影。
浅白色的裙衫铺洒在地上,浅纱里,却露出的是一抹惊心动魄的白,白得耀眼,白得圆润,玉手纤纤,十指如新剥葱管,在琴弦上轻抚慢捻,随着那手如轻烟一般的舞动,叮冷叮咚的琴音从白幔间流水一般溢出来,与夏雨一起跳动。
女子突然轻张粉唇,一曲不知名的调子从她口中流出,与琴音混合在一起,缠绵悱恻之意,在夜空中如丝缕一样,足以让铁人心动。
那音越来越虚幻,起承转伏,到后来就辩不出那音是出自人口还是虚空里跳跃的音乐精灵。
听到深处,杨政眼里现出一丝迷茫。
可就在那音缓缓一堕,提着人的心儿,就要往上攀高的刹那。
歌声,琴声戛然而止。
被这生生的一顿,那提起的心别说有多难受,杨政眉毛轻拧在一起,还没等他抱怨出口。
幔里女人已经说话了。
“你到王都已经有一个月了吧?”
“是的,陛下。”
“你不着急吗?”
“……”
看到杨政沉默的样子,瑞秋轻轻笑了起来,过了片刻她才悠悠道:“听说这一个月里,你和城里不少贵族小姐走得很近,很多贵族老爷到我这里抱怨,让我好好约束下你。”
杨政眼里出现一点疑惑,接着他很快领悟过来:“是那群贵族少爷向他们的爸爸告状吧。”
瑞秋被逗笑了:“你这家伙真是太放肆了,勾引了那么多贵族小姐,搞得整个王都风言***,你知道现在索罗顿人民叫你什么吗?”
杨政露出询问的神色。
“拈花伯爵,扑哧……”瑞秋还没说完,又笑出声来:“魔神将军,拈花伯爵,你这家伙呀……哎……你可知道,你现在是索罗顿所有年轻贵族的公敌咯。”
瑞秋看起来很是幸灾乐祸。
杨政缓缓叹了口气,站起来,来到窗边。
窗前一棵绿桐木的枝斜Сhā过来,抹过一绺盎然绿意,被雨打湿的叶显得青翠欲滴。
伸手摘下一片绿叶,吹干上面的水,杨政嘬叶在唇,一道尖细的乐声便在那绿叶的轻颤中溢荡在房内,那潺潺的乐声不如琴声雅致,不如箫声悠扬,不如鼓声雄壮,它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优点,可是在这样一个夏雨潇潇的寂静房内,一种遗世孤独的感觉却在心底一层层的波泛开。
瑞秋的笑声顿时止住了。
心灵在悸动。
她被说不上动听的乐声吸引,这乐声就是给孤独的人备的。
欢乐的,满足的,幸福的人们不需要的这样乐声。
只有同样孤独的人才能拥有共鸣。
瑞秋的眼里,渐渐的湿润了。
“陛下也是孤独的吗?”
绿叶的声音结束了,杨政怅然问道。
瑞秋被惊醒了,抹了抹泪,冷冷的道:“你这人好生讨厌,平白无故的要惹人哭了。”
孤独的人只有在不经意间才会卸下防备,在别人面前,他们永远是披着厚厚的盔甲,王后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陛下,下官知罪了。”
“去吧,去吧,我有些倦了……”瑞秋不去看他,挥了挥手。
杨政再行了一礼,退出门外。
看他消失在门外,瑞秋将头埋进柔软的裘枕里,嘤嘤的哭起来。
谢绝了侍女提出用马车送他回旅馆的好意,杨政撑起黑伞,步入雨中。
因为是雨天,路上的行人稀少,杨政走得很悠然,转过街角,已经步入了正街,这时候,身后传来嗒嗒嗒嗒的马车声。
杨政并没有在意,可是过不了多久,当那马车赶上他时,却停了下来。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青春可人的俏脸。
娇脆的声音随之传来:“是玉伯爵吗?”
杨政停下脚步,看着那个女人,点点头。
“我见过你,不过你可能不一定记得我,我是“天华宝阁”的人。”少女声音甜甜的,一点也不因为杨政有些淡漠的表情而显得不自在。
“你有什么事?”杨政皱了皱眉。
“我……是这样的,”少女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晕:“我能请你去宝阁坐坐吗……你不要误会,其实我也是替人邀约。”
“对不起,我没有时间。”杨政淡淡的应了句,朝前走去。
“玉伯爵……”少女没想到他说走就走,怔愣之余,连伞也没拿就跳下马车,身后传来车夫焦急的声音:“雪小姐。”
“伯爵,请等等……等等,”少女追赶上杨政,看到她那么急切的样子,杨政眼里闪过一丝心疼的神色,不过很快就隐藏住了。
雨虽然不大,却极细密,几步的路程,少女的发上,眉上已经敷起一层淡白的雨雾,她乞求的看着杨政:“伯爵大人,那你什么时候能有时间呢,请帮帮忙,那个人很想见你,现在病得很严重。”
“到底是谁要见我?”
“我现在不能说,你见到就知道了,伯爵大人……求你了,真的不会耽搁你多少时间的。”少女充满焦急和期盼看着他。
杨政沉吟了一下,终究还是心软了,这个世界上能让他心软的人不多,偏偏眼前这个就是其中之一。
“好吧。”
“谢谢伯爵了!”少女的笑容像春光一样感染了杨政,他难得的露出温暖的笑容。
马车上。
杨政一直闭着眼睛默默养神,可是他感觉得到,少女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他。
充满好奇的,抑或其中还杂着点疑惑,杨政可以肯定她没有认出自己,或许她也早就忘了自己,虽然三年前送她回家时,她曾经哭得一塌糊涂,那个小鬼呀,想到她那时候傻乎乎的样子,杨政唇角不禁抹起一缕笑意。
“伯爵大人,你在笑什么?”少女很惊奇的发现,笑起来的时候,杨政原本平凡的面容会变得那么亲切。
“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有趣的往事罢了。”
“你笑起来的样子好像一个人,你的眼睛也好像他,都是黑色的,真好看。”
少女眨巴着眼睛,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杨政心中却一个咯噔,笑容也稍微有点不自然起来,他岔开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月如雪,你可以叫我阿雪。”
“很好听的名字。”杨政微微一笑,重新闭上眼睛,其实这个名字,三年前他已经知道了。
看到他好像不太想说话的样子,阿雪也乖巧的安静下来。
很快就到了天华宝阁,杨政随着阿雪向内走去。
阿雪没有停留,径直将他带到后院。
走过一条回廊时,杨政见到了月雅妃。
看到杨政的她非常诧异,神色闪动间,她压下内心的波动,施了一礼:“伯爵大人,你真的来了,阿雪说要去找你,我原以为你不可能来的。”
是呀,谁会随随便便就跟一个陌生人走呢。
所以杨政的出现出乎了她的意料。
杨政还了一礼:“月阁主客气了,刚才听阿雪姑娘说有人想见我,而且生了重病,我实在想不到是谁?我认识的人并不多。”
月雅妃轻轻一叹,神色复杂的看着杨政:“这个人你一定认识,说实话,在这个不适合的地方,我真的犹豫要不要让你们见面,可是……我总不能看着她一直病着,心病,用药是无法医治的。”
她这么一说,杨政更纳闷了。
“你跟我来吧。”
杨政怀着三分好奇,七分警惕随着月雅妃走向回廊最深处的一间房。
房内有一股淡淡的兰香,看装饰,无疑是女性的闺房,在屋角摆着一张大床,轻纱掩下,只能隐约见到床上躺着个人。
“伯爵,”在门口,月雅妃拉住他,轻声道:“伯爵,这个人你绝对不会想到,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什么让你不高兴的,我想请求你的原谅,错不在她,这些天里,我看在眼里,她真的很可怜……所以请你千万控制下自己的情绪好吗?”
杨政越来越好奇了,记忆里,有这样一个人,会为了他生病到卧床不起吗?
见到杨政点头,月雅妃才放他进门。
“雅妃姐姐,我真的不想吃东西,让我静一静好吗?”轻纱掩里,一个憔悴的声音传出。
也许是久病的关系,杨政虽然察觉到声音有些熟悉,却判断不出是谁。
站在床前,月雅妃轻声道:“你看看谁来了。”
床上有细微翻身的声音,一截苍白修长的手拨开了轻纱。
刹那之间,床上床下一男一女都愣住了。
只是,两种情绪却代表了两个极端。
一个是恨。
一个是爱。
令人窒息的杀气瞬间凝固了房间里的温度,站在杨政后面的阿雪铮的拔出了剑,喝了一声:“别动。”
月雅妃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阿雪不一样,她是高手,对这种杀气最是敏感。
感觉到脖子上冰凉的冷意,杨政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用那种毫无温度的声音冷笑道:“想不到会是你,三公主殿下。”
听到他的话,莫冰云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完全失去了生气。
她就像一个木偶一样躺在床上,痴痴呆呆的看着杨政,干涸的眼睛像泉水一样涌出两行清泪。
“对不起,对不起……”莫冰云嘴唇颤抖着,不断的呢喃着,一道血迹沿着她嘴角淌出。
月雅妃看出了不对劲,惊呼一声,上前两步:“公主,你怎么了?快,快来人那。”
要怎么的悲和悔才会让一个好端端的人儿活活吐出血,杨政看到莫冰云那心若死灰的样子,内心深处悸动了一下,可是,红石和刘若飞死前的惨状,蒙寻死后被人挂在旗杆上的头颅,却都一一冲进了他的脑海。
仇恨。
仇恨。
刻骨铭心,深入骨髓,杨政怎样还能怜悯,这一切都是眼前这女人,她给“滴血十字”授的封,她下达的任务,还有最后,威尔逊那个杂种,他说这一切都是公主的命令。
杨政本来不会轻易相信,可是被仇恨燃烧着的内心,又怎还会辩得出事情的真相。
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个女人为他而病,为他流血。
哈哈哈哈……
这真他妈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杨政大笑,眼里充满不屑和怨毒,他看着她流泪,流血,他好高兴,高兴得不得了。
莫冰云连咳了几声,一大口鲜血喷在了白单上。
“公主!!”月雅妃慌得连声尖叫:“快点,去叫医官来呀,都死了吗?”
侍女慌乱的向外跑着。
杨政笑得肆无忌惮,他已经分不出自己该有怎样的情绪,是高兴的,看着这个女人吐血,他为什么不高兴,他不该笑吗?他是该笑的……杨政,笑吧,看着这个女人就这样走上绝路吧。
“啪!”
用力的耳光打在了杨政的脸上,将他整个人打得倒向一边,砸在椅子上,砸碎了那盆兰花。
杨政笑没了,他的眼里,是一个女人站在那里,满脸通红,愤怒使她胸口急遽起伏。
刚才挥巴掌的右手仍然在不住颤抖。
阿雪盯着倒在地上的杨政,大声道:“你还是人吗?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冰云,她千里迢迢,从沧月国赶到这里,你知道有多么危险吗?外面全都是卫戎国的军队,只要被人发现,她一个公主就会被囚禁,等待她的是什么命运你知道吗?她做这么多,只是为了来看你一眼,看你一眼呀,可……可……你竟然这么对他。”
阿雪眼泪流下了下来,指着杨政的剑在剧烈颤抖。
“她都看上你什么了,冰云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就为了你这样的花花公子,在这里的日子,每天都能听到你和哪个贵族小姐上床的消息,虽然冰云总是不在意的笑笑,可是我看得出来,她有多苦呀。她拼命的压抑自己,折磨自己,把自己的身体拖垮了,现在千盼万盼把你求来了,你却这样待他,你这禽兽不如的男人!!”
禽兽不如!
杨政愣愣的看着阿雪。
他心中的滋味,怎是语言形容得了。
脸上火辣辣的,一股腥甜的气味在他嘴巴里冲着,阿雪这一巴掌用了全力,确实让他够呛,可也把杨政从那扭曲的仇恨中打醒了,他终于能正常的思考了。
那番话,说的那个人。
是莫冰云。
她为了自己,牺牲这么多,可是……当初,她为什么……杨政不解。
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杨政痛苦的揪住自己的头发。
“公主……”是月雅妃的悲呼:“奇克大叔,你一定要救活她呀。”
一把苍老的声音传来:“她气血攻心……这……这病是久郁所致,她一心寻死,谁也没得办法呀。”
阿雪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也不知所措了,冰云……她要死了……
不!阿雪扑到床边,看着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莫冰云,急急切切的悲喊:“冰云姐,你不能死呀……为了这样的男人,你值得吗?求你,一定要活下去,你不是告诉过我,女孩子一定要爱惜自己,这天下的男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男人能做到的事,女人也能做到……那时候,你这样教导我,可是轮到你自己,却怎么能这样……冰云姐……”
一只大手伸过来握住了莫冰云消瘦的手腕。
阿雪看过去,脸色顿变:“你要干什么,快放开,你这混蛋。”
她伸手就要去推杨政,却被杨政另外一只轻易的抓住了手腕,黑色的眼睛平静的看着她:“让我试试。”
“芭比,拜托了。”杨政自身并不会什么修复的力量,不过芭比就不同了。
“你不是很恨她吗?为什么要救她。”芭比奇怪的问到。
沉默了许久,杨政才传了个讯息过去:“我不知道……总之,先把她救活吧,拜托了。”
“麻烦的男人。”
芭比嘀咕了一句,杨政胸口一热,便感觉一道暖流通过自己的右臂,传向莫冰云的手腕。
阿雪警惕的看着杨政,她现在真的很讨厌这个男人。
冰云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却真真是被这个男人害得凄惨,这一个月来,听多了这个男人的风流逸事,出身在沧月这样保守国家的阿雪将他的印象一降再降,如果冰云……真的死去……定要杀了这个男人。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
冰云却哼了一下,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杨政缓缓放开她的手,在他的额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医官,请再看看她的情况。”杨政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
奇克上前把脉,又看了看莫冰云的面相,惊道:“竟然好了,她的气血平复,心跳也正常了。”
阿雪和月雅妃一听,俱露出惊喜神色。
同时她们又神色复杂的看着杨政,阿雪蠕了蠕唇,这“谢”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倒是月雅妃眼明心亮,向杨政道了谢。
杨政深深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莫冰云,目光转向阿雪,怅然道:“相信你们肯定也知道了我的本来身份,虽然事情我还没弄明白,还是要谢谢你那一耳光,没让我堕入魔途,现在我感觉轻松多了……不过,兄弟惨死的仇恨我发过誓言,还是会向沧月国讨回的。三公主这里,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对我这样的小人物感兴趣,可是,我们有可能吗……”杨政苦笑一声:“相见争如不见,时间是冲淡一切的良药,这一别,希望我们后会无期,告辞了……”
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阿雪和月雅妃都陷入了沉默。
两个人都没发现,床上躺着的莫冰云睫毛微颤,一颗泪珠滚落无声……
相见争如不见……
希望我们后会无期……
第四集
第六章 莱戈拉斯
这一晃,又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传到杨政手里的消息有不少。
一是雷蒙斯特率领一支两千人的皇家卫队,将索罗顿东边三百里处的疾风盗剿灭。疾风盗赫赫有名,以神出鬼没著称,已经存在了十多年,却一昔被灭,雷蒙斯特的名声大涨。
二是马镫开始大规模普及,整个卫戎国的骑士全部装备上了马镫,大大的提高了骑士的战斗力,而且这东西容易仿制,沧月和流云两国也有了动作,作为发明者的杨政,后来又被冠上了一个“骑兵之父”的称号。
三是杨政的贵族领地终于批下来了。
按照律法,作为世袭伯爵,杨政能够获得一个县面积的领地。
但当那一纸封地下来时,杨政吃了一惊,他的领地竟然是一个郡,那可是侯爵以上的贵族才能获得的封地呀。
威古兰郡,位于卫戎南部巨马省,是一个内陆郡,面积8847平方公里。
这是杨政在领地授封书上找到了的唯一资料。
领地授封书下来后,杨政在半个月内必须赶往威古兰郡。因为到现在杨政在军部的任命书都没有下来,所以杨政现在的身份仅仅是一个领主,金蛇符早就被收了回去,东线的控制权早已不在杨政手里。
一个半月里,杨政试图去猜测上层的意思。
他也多次询问过瑞秋,可是给他的答案都是模模糊糊的。
也就是说,现在他能控制的部队,只能是自己的亲兵编制一千人,这还是因为他的领地面积比较大,按侯爵编制算的。
上方倒是在编制上没怎么控制,杨政可以随意从部队里挑选。
当这个消息传回东线时,魔神营的士兵全部闹开了。
他们纷纷要求脱离军籍,加入杨政的亲兵编制。
这一场风波闹到后来,归藏没法,只能请杨政出面弹压,最后从东线魔神营里再抽了五百人,与本来留在索罗顿附近的原五百魔神营战士,组成了杨政的亲卫队。
归藏给这一千人全都配备了最好的刀,马,盔,弓。
一千人全部集结在德马克。
只等杨政准备好一切事物再前往威古兰郡。
连着半个月了,雨一直没怎么停,连绵不断的仿佛地球上江南时节的梅雨。
皇宫后院。
杨政手执一柄木剑,朝着对面站着的一个小男孩喝道:“站起来。”
小男孩一头金发,肤色极白,相貌俊秀可爱,隐约可以看出几分瑞秋的影子,只是他现在正倒在地上,脸色通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双淡蓝色的眼珠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的看着杨政,显得极是可怜。
杨政眉毛一拧:“还不快点。”
小男孩差点就哭出来了,嘴角咧了咧,终于忍住了,他知道,眼前这个大个子老师一点都不像以前的那些老师,自己一哭他们就没辙。这一个月来,他可是被整惨了。
好不容易爬起来后,他发出一声尖细的“呀”!
然后一瘸一拐的朝杨政冲去,木剑连连挥舞,倒是也有板有眼,就是可能太累了,剑的轨迹很虚浮。
杨政随意的挡了几下后,木剑再次落在小男孩肉多的ρi股上。
“啪”的一声。
小男孩侧扑在地上,这一次,他真的忍不住了,哇的哭出声来。
“安仔!”
瑞秋心疼的声音传来,她小跑过来,扶起痛哭的小男孩,先是检查了下他有没有摔伤,再狠狠瞪了杨政一眼。
“慈母多败儿……”杨政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瑞秋大声道。
杨政对她的“杀人眼神”完全无视,将木剑随意的挽了个剑花,平静的道:“放心,我下手很有分寸的,小孩子嘛,摔摔才长得大。”
听到他那种“自以为是”的言论,瑞秋斥道:“你才多大,口气跟老头子似的。”
其实杨政的岁数已经不小了,落到异界前他就已经二十六岁,算起来,在这个世界又呆了三年多,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只不过身体被芭比改造后,一直都没什么变化。
他撇撇嘴:“安仔,去不去斗蟋蟀。”
“啊,好呀,好呀。”刚才还哭哭啼啼的斯帝安顿时从母亲的怀里挣脱出来,跑到杨政面前拉住他的手:“老师,上次你抓的那只“火龙王”还在不在,我前天抓了只“青角蟹”哦,一定能咬死火龙王……”
看到一脸呆滞的瑞秋,杨政摊了摊手,眼中意思要多明了有多明了:看吧,你儿子什么事都没有。
让一名侍女陪着安仔蹲在角落里拨弄蟋蟀。
杨政缓步走到亭上。
看到瑞秋别过头去的样子,杨政笑了笑:“还在生气呀。”
这王后有时候精明得可怕,有时候却孩子气得可以。
“安仔平常都很听我话的,你一来,他就调皮了,早知道我不会让你当他的老师。”
杨政听了不以为意,而是看着外面的细雨说起了一个故事:“我以前捉到一只金丝雀,它的叫声非常动听,也很活泼。所以我很喜欢她,给她捉最好的虫子,做最好最舒适的笼子,可是渐渐的,金丝雀越来越胖,也不会叫了,她总是懒洋洋的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后来因为我要搬家,那里不准养鸟,我就把笼子打开,把金丝雀放了出去……没想到,三天后,我就看着一只猫叼着她从我眼前走过……”
瑞秋的脸色顿时发白。
“别说那么可怕的东西。”
“你看安仔像不像一只关在王宫这个大笼子里的金丝雀。”
啊!瑞秋的脸色白得可怕,她浑身都颤抖起来:“别再说了。”
“咯咯咯……”远处传来安仔愉快的笑声:“赢咯,青角蟹赢咯……”
杨政微笑道:“他比以前开心多了,不是吗?”
王后神色不定,却终于缓缓舒了口气:“你这人,总是能说出这么多歪理,偏偏叫人不信都不行,以后别拿安仔做比喻好吗?”
“下官遵命。”
杨政很郑重的行了个礼,瑞秋白了他一眼:“行拉行拉,又没外人,装这副样子给谁看呀,知道你这人看着礼礼貌貌的,其实骨子里谁也看不起。”
“你先坐下,我有事和你说。”
待杨政坐下后,瑞秋脸色已经有些凝重,她翻开桌上一本羊皮书,只见上面画着山川地貌图。
“阿政,你看看吧。”
她把羊皮书推到杨政面前,只见书卷上方写着几个小字,巨马省威古兰郡。
“威古兰郡的地图,”杨政咦了一声,仔细的看起来,威古兰郡地势比较低,整个大郡基本是平原地貌,一条巨大的河流从威古兰郡上方的塔玛格郡尼斯湖发源,横穿了整个大郡,其他小河流横七竖八蛛网般弥补在郡内。
“好多的河呀。”杨政眉毛轻皱,再看下去。
郡内主要的城除了威古兰县和马康县外,其他都是小城镇,接着他看到附录还有威古兰年代人口表。
马上发现了一个问题,威古兰郡每三年就会有一次人口突减事件。
到了今年,又是离上次人口突减的第三年。
“陛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是人口突减,隔年人口又多了许多。”
瑞秋看向外面连绵的阴雨,眼中有淡淡的忧愁,吐出两个字:“洪水。”
杨政浑身一震。
难怪他这几天总是心绪不宁,也搞不清上层为什么会给他派这么大一块领地,没想到,不祥的预感被验证。
洪水猛兽。
自古以来就是人类最可怕的灾难之一,何况在文明如此落后的蓝风大陆。
只看威古兰郡整个地势比附近的郡低上几十米,而且整个郡内大小河流纵横交错,简直就像菏泽国。
瑞秋接着说道:“卫戎国每三年就有一次连续的大降雨,南方更盛,这几天怕已是暴雨连连,水位大涨,所以每隔三年,威古兰郡的人口都要大批向附近郡省迁徙,可这时候也是最难调和的时候,洪水一来,威古兰特有的“水盗”就会应运而出。”
“水盗?”
“恩,就是水盗,他们平时隐藏在人群中,和正常人一样工作生活,但等到了洪水一来,全民迁徙的时候,他们就会化民为盗,四处打劫,那时候整个威古兰郡简直是一片混乱。”
一波未平,又起一波,人类的劣根性实是比大自然更可怕。
杨政盯着那张羊皮地图,却是不知道做何想念。
“我也没想到议会会封给你这样一块领地,等我想阻止时,授封书已经下达了。”瑞秋有些抱歉的说道。
“不关你的事,”杨政神色如常,淡然道:“我本来就是突然出现的人,和你又走得近,他们警惕是正常的,何况,雷蒙斯特的势力,怕也不是我们想像的那么弱,我总觉得,他在王都低调得有些不正常。”
“恩,事到如今,也只能见招拆招,其实,威古兰郡如果不是因为三年一次的洪水,倒是个很好的地方,他的铁矿脉是整个卫戎国之最,否则也不会洪水一退,马上就有那么多人涌回去。”
杨政心中一动,问道:“那些铁矿也可以给领主随便使用吗?”
“怎么可能,铁矿是国家的根本,武器盔甲都要靠这东西,国家怎么可能送给领主,不过,做为领主不是没有好处的,那些铁矿的开采权全部在领主手里,每年只要上交一定数量的成铁就可以。而且,将铁矿包给下面的商人时,领主可以在铁矿税里抽40%,别小看这40%,铁矿税收的很重,40%已经是很大的数目了,还有铁矿买卖的盈利,领主也可以抽20%。”
杨政吃了一惊,铁在这个年代是超级贵重的,完全是超级暴利行业,像这样大的矿脉,光是抽税就是天文数字了,竟然还能抽盈利。
“你也先别高兴得太早,威古兰郡确实很富庶,可也得有命花,三年一次的洪水,足以将你的内库套空,你不知道吧,威古兰治理洪水的钱没有一分国库拨银的,全部要领主自己出,而且,前两任领主全部被水盗杀死了。”
一盆冷水,泼得杨政热情全无。
此刻木已成舟,杨政也不再去思考那些恼人问题,只能到了领地再说。
看到他不说话,瑞秋也有些惆怅的看着阴沉沉的天。
过了一会,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道:“这半个月来,城内倒是多了些可疑人物。”
“恩?”杨政抬起头。
“说起来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你也快去威古兰了……”瑞秋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
她这样子,杨政便也没再问下去。
离开皇宫后,杨政回到旅馆,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时,他的神色突然变得警惕起来,左手反握在剑把上,右手迅速的推开门。
房内的人惊得站了起来,待杨政看清他的容貌后,神色一松,微笑道:“肖恩少爷,你怎么回王都了。”
“哈哈哈……”肖恩先是一阵大笑,上前来和杨政拥抱了一下:“一个多月没见,兄弟真是想煞将军了。”
“对不起,我对男人可没兴趣。”
肖恩先是一愣,即而笑得更大声:“将军越来越风趣了,难怪那么讨女孩子喜欢,拈花伯爵,好,好,比那魔神将军好听多了。”
杨政苦笑道:“肖恩兄莫不是也追到王都来算我的帐吧。”
“嘿嘿,”肖恩一拳擂在杨政的肩膀上,装模做样道:“是呀,今天早上提卡小侯爷还在我面前告了你一状,你把我亲爱的瑞瑟尔小姐也骗到了床上,你该怎么报复你呢……恩恩,今天我的一切开销可都得算你头上了。”
杨政笑道:“没问题,水里来火里去,今天你就是把索罗顿翻个底朝天我也陪着你。”
两人又互相戏噱了几句。
在士兵面前,杨政是严酷冷厉的将军。
在王后面前,他又是一个骄傲而冷静的属下。
在贵族小姐面前,他成了体贴温柔的情人。
和肖恩在一起,杨政恢复花花公子的本色。
到底谁才是他的真正面目,还是这些都只是他的面具,也只有杨政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血狼,你回来了。”和肖恩寒暄后,杨政将目光落在一直笔挺站在门边的血狼。
“将军!”血狼行了个军礼。
杨政摆摆手:“现在我已经不是将军了,别再这样叫我了,我们朋友相处,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血狼脸色一肃:“属下绝对不敢,我已经知道了近来发生的事,国家怎么任命是他的事,你在血狼心中,永远是战无不胜的魔神将军。”
“呵呵,随你吧。”
看到杨政那副一切都没所谓的样子,肖恩忍不住抱怨道:“血狼,你看看吧,这样的长官有什么好,你还偏偏死脑筋,难道跟着我不好吗?要多少钱你都可以随便说。”
杨政一听,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怎么,你还来挖我的墙角。”
“嘿嘿,”肖恩习惯性的露出他的猥琐笑容:“血狼是我救命恩人呀,怎么说跟着我总比跟着你这么没人性的长官好,我的条件可是很优渥的哦,血狼,再考虑一下吧。”
血狼闭着嘴巴,但眼中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肖恩叹了口气:“算了,你们这些人的思想我是不会明白了。”
知道杨政过几天便要赶去自己的领地,肖恩拉着杨政和血狼一起上街腐败去了。
先是跑到索罗顿最有名的“聚胜山庄”大吃大喝了一顿,和肖恩在一起,让杨政想起以前和那些世家子弟在地球上泡吧桑拿的腐败日子,从骨子里来说,杨政从小接受的教育,接触的事物其实和肖恩有很多共同点。
倘若不是世事多桀,杨政现在仍然是个衣食不管的风流公子。
那种腐败的日子如今重新回味,让杨政感慨不已。
肖恩是个很好的“狐朋狗友”,虽然不能成为知己,却是玩乐的最好伙伴,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开心是开心的。
杨政和他一起花天酒地的事很快又在上层传扬开。
肖恩可是久负盛名的“卫戎第一纨绔”,说到花天酒地,哪个比得上他,杨政和他走得近,一时间,这“拈花伯爵”的称号却是越发的响亮起来。
话说保暖思淫欲,吃喝完,肖恩诡异的笑了笑,说要领杨政去个好地方,送礼物给他,当做是他去领地赴任的贺礼。
三人钻上马车,一路颠簸。
过了约莫个把时辰,下车时,一阵喧闹之声冲入杨政的耳朵。
眼前是一座罗马斗兽场般庞大的建筑,那些山呼海啸的声音就是从里面冲了出来,四周的房屋显得破败无比,街道上也很脏乱,下了几天雨的路面浮荡着很多果壳皮布,一股酸臭味钻进杨政的鼻子。
他皱了皱眉,不知道肖恩怎么会带他来到这个地方。
肖恩似看出他的疑惑,神秘一笑,也不说话,拉着杨政就朝那座巨大的建筑走去。
到了一个狭小的木门前,肖恩抛出两枚金币,顿时两个守在门口虎背熊腰的大汉点头哈腰的送他们进去。
“去叫纳西贝尔来!就说我来了……”肖恩明显是这里的熟客,穿过一道幽暗潮湿的走廊后,来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这里倒布置得干净整洁。
才坐下没多久,门口就传来一把风骚的声音:“哟,肖恩少爷,我可盼到你来了。”
一个徐娘半老的风韵少妇扭着水蛇腰走了进来,看着肖恩的眼睛像蜜糖一样,那副妖治的表情当真是能勾的人口干舌燥。
“盼我来,是盼着我的钱来吧。”肖恩笑着上前,在那风韵少妇的肥臀上拧了一记:“你这老妖精,几个月没见,这里可愈发的大了。”
纳西贝尔嬉笑着躲开,伸后也在他下面抚了一记:“你那话儿可也没变小呢……”
杨政好笑的看着这两人打情骂哨,不知道肖恩带他来这里做什么,总不会是妓院吧,可看着也不像那,四周的布置可都简陋得很。
终于纳西贝尔将目光落在了杨政和血狼身上:“这两位是?”
“嘿嘿,老妖精,我今天可是给你带了两位贵客,”肖恩抢先说道:“知道他是谁吧,王都最近的年轻一辈可没人风头比他更盛了。”
纳西贝尔也是手眼通天的人,她做的这门生意本就耳听八方,细细打量着杨政,目中先是疑惑,即而掩口惊道:“伯爵大人,拈花伯爵。”
杨政自嘲的笑笑:“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拈花伯爵?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名了。”
“咯咯……”纳西贝尔娇笑一声:“伯爵大人,这可不是什么坏事,再说了,我这每天要来多少贵族少爷,一传二传的,伯爵又生了双独一无二的黑色眼睛,我哪还能认不出来。”
“奴隶拍卖场!”
杨政轻呼出声,当他跟随着纳西贝尔和肖恩从小房间后门走出,然后沿着一条长而蜿蜒的台阶向上走时,他终于从他们口中知道了这个地方的用处。
怀着复杂的心情,不知道在台阶上转了几个弯,走上了一个平台,来到一个回廊内。
此刻,已经到了整个大拍卖场的上层。
整个大拍卖场与斗兽场真的差不了多少,外面一圈环形建筑。
最下面的广场上最是热闹,一条条长长的木栅栏笼子摆放在地面上,许多买卖贩子在栅栏前走动呼喝,除此之外,还有一队队身着黑色盔甲,凶神恶煞的士兵不断的巡逻着。
如果仅仅是从外面看,这里就像个自由买卖市场。
可是,当看到那一条条木栅栏里关着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时,杨政充满了忧郁。
他可以风流滥情,可以一怒杀人,这本来就是个陌生而残酷的世界,可是将人像牲口一样买卖,他看不下去,也无法再保持平静的笑容。
肖恩却显然会错了他的意思:“将军,那些都是些劣等货,不要看了,纳西贝尔给我们准备了最好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杨政压下愤怒,强笑了一下,跟他们走进了一间宽广的房间。
这里的房间就布置得异常豪华了,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红裘软毯,墙上镶嵌着露骨的精美织画,还有烛火燃烧着,使房间内热气腾腾,有种想立马脱下衣服的感觉。
等三个贵客坐下后,纳西贝尔妩媚一笑,拍了拍手。
侧门打开了,传来细微的铁链触碰声。
接着雪白的影子一晃,一个个女人从侧门里爬出来。
她们浑身上下不着寸缕,容貌无疑是极品的那种,可是眼里除了木然和恭顺就没有了其他,她们的脖子里挂着项圈,像狗一样的项圈,脚上手上绑着镣铐,嘴巴里扣着一个圆球,爬动间,口水从她们的嘴角淌下……
美女犬
杨政眼角抽动着,脸上看不出一丁点表情,这样糜烂的场景,身为男人,他不该兴奋吗?
如果在地球,这可是花钱都玩不到的呀,多么千载难逢,可是……为什么心里就像针扎似的难受,我难受什么,我又不认识这些女人,杨政心中在怒吼,有些不争气的闭了闭眼睛。
他的眼角有一抹晶亮。
这时候他感觉到脚上有蠕动的感觉,低下头,只见一条“美女犬”已经爬到他脚下,在她的腿脖子上蹭着,她那弧线优美的背臀像葫芦一样在杨政的眼前晃动。
杨政伸出手,缓缓支起她的头,这是一张美丽的脸,只是除了美丽,这张脸还剩下什么?
杨政看不出来,他拉掉美女犬嘴巴里的圆球,顿时一大滩口水溅落出来,美女犬眼里出现一丝迷茫,接着又是讨好的笑容,在杨政的手上舔着,真的好像狗呀。
“你叫什么名字?”杨政轻声问道。
美女犬呜咽了两下,又去舔杨政的手。
杨政推开了她,看到肖恩和纳西贝尔不解的眼神,杨政长长的吸了口气,他快压抑不了了,可是他没办法去改变,他没有那么伟大。
“对不起,这里太闷了,我出去走走。”
杨政头也不回的离开那间房。
他沿着台阶,一直向下,来到了最底层,他改变不了这一切,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看,不去想。
就在他快出门的时候,大门口大声的吵嚷起来。
从街口转过来一支马队。
又是一支贩卖奴隶的队伍,上百人的车队一走过来,门口的人纷纷避让。
车队渐行渐近,这是一只人数充足,战力很强的奴隶商队。
从那一个个穿着半祼铠甲,皮肤黝黑,肌肉像磐石一样坚硬的护卫来看,这商队显然做的是大买卖,一次贩运的奴隶在百人以上。
和杨政预料的一样,一个个粗木栅栏的大囚笼,一张张苍白肮脏的脸,一副副大镣铐,奴隶们麻木的眼神透过木栅栏的空隙望向外面,四周的人们用看牲口的目光望着囚笼里的人。
笼子里外是两个没有交集的世界,奴隶们在被拿出来拍卖之前就已经被奴隶贩子用各种残酷的手段磨光了锐气,现在在囚笼里的,不过是一群行尸走肉罢了,他们已失去了任何反抗的信念,没有了自主的灵魂,甚至连哭喊都已不会。
杨政本来就厌恶这一切,只是门太小,他没法穿过,只能在一边冷冷看着商队通过。
当商队过半时,一辆与众不同的囚车吸引了杨政的注意。
与别的木栅栏不同,这个囚车竟然是婴臂粗的铁栏做的,在囚车四周的护卫都非常高大,双目精光闪烁,从他们的脚步韵律,呼吸节奏,肌肉控制等方面,杨政可以肯定这才是整个商队武力最强的一群人,而这群人全部都分散在铁囚车附近,即管这样,护卫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似乎随时都在担心囚车里的人跑出来似的。这架势不禁让他对囚车里的人产生了一点兴趣。铁囚车逐渐靠近,杨政的眼微微一眯,透过铁栏缝隙望进囚车里。
囚车里趴缩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几乎死去了一样。
当囚车靠近到一定程度后,杨政终于看清了囚车内的景象,虽然奴隶的脸被头发覆盖住了,全身上下破破烂烂,但杨政却从其祼露在外的肌肤中感觉到一种独特熟悉的气息,是自然,对……自然的味道。
他好像整个人融入了空气里,而他虽然是人形的,杨政却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人的味道。
他到底是什么?
不过当杨政再仔细一看时,他却在惊讶中有了一丝愤怒,为了囚禁这个“人”,不知道是害怕他逃跑还是怎么,竟然用细铁链穿透了奴隶的锁骨,脚踝,手掌,将奴隶全身都绑在四周的粗铁栏上。
而且这个人,他认识。
精灵。
竟是那个在映波湖救了他一命的精灵。
杨政虽然不好多管闲事,但对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没可能坐事不理,就在他要上前时。
铁囚车里突然的奴隶突然动了一下,四周的护卫大为震动,如临大敌擒出铁剑。
奴隶发出一声呻吟,他的声音虚幻得像是圣殿里的福音,有一种别样的磁性,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杨政就在这时看清了奴隶的脸,一张完美得几乎不像人类的脸庞,杨政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俊美到这种程度,那种俊美又不是奶油小生般的气质,像是净洁天空里飞过的白鸽,非常的纯洁祥和,特别是那双眼睛,就像自然的化身,纯净得像天地初开的空间,深邃得又像苍穹无际的宇宙,杨政一眼望过去,就好像看到了整个世界。
奴隶透过淡金发丝里翘起的两支长耳朵晃动着。
四周围观的人同样发出了惊呼,是精灵,精灵呀,奴隶拍卖场抓到一只精灵像水入油锅,瞬间炸响整个广场,好事的人们纷纷涌来,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种族。
这边厢。
精灵望着四周虎视眈眈的护卫,俊美的脸庞因为剧烈疼痛而扭曲。
他的眼里有愤怒,更多的却是被欺骗的哀伤。
醇和低磁的嗓音波荡开:“人类,你们欺骗了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们的朋友!”
四周的护卫看着精灵,喈喈怪笑起来:“朋友,你个傻冒谁和你是朋友。都听说精灵好骗,还没见过这么好骗的。”
精灵眼中的哀伤神色愈发浓烈,他突然低下头,缓缓的用一种古怪的话语说了一句话。
杨政一听到精灵喃喃的发出那种古怪音节时就感到有些不对。
在映波湖上,那个黑暗精灵也是念这古怪的音节,虽然两者声音差距很大,杨政却敏感的察觉出不妙来。
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动。
杨政飞速的后退。
在一声低喝后,精灵猛的抬起头,杨政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愤怒,和对丑恶事物的深深仇恨。
整个大地都震动起来,地面的泥土突然片片龟裂,一根根粗大的树藤从地底下钻出,整个街道都乱套了,那些护卫又惊又怒,不过他们也非泛泛之辈,很快的就挥剑怒砍起那些树藤。
只是这些植物的生长速度快得惊人,而且韧性极强,往往护卫刚费力砍掉一段树藤,新的藤条已经生长出来。
在护卫们忙着对付那些长藤时,更多大小不一的藤条开始在铁囚车上攀沿生长,一些细小的藤条开始钻进囚车里面,粗大的藤条却在铁栏上一圈圈缠绕着。
这些藤条都好像有灵性般,只对付商队的护卫,碰到围观的人却自动闪避,所以虽然眼前景象有些吓人,人们在短暂的惊慌之后就纷纷躲得远远的看起热闹。
越来越多的护卫从拍卖场里冲过来。
在扭曲的咯吱声中,杨政发现粗如婴臂的铁栏竟被树藤拉开,透过洞门大开的囚车,杨政发现精灵身上也全是长藤,一些细小的长藤缠绕住精灵身上那些细铁链,不过片刻,铁链的绷断声传出。
精灵被藤条缠住,托出了囚车。
四周的护卫手忙脚乱的劈着树藤,几个领头的人见状大吼:“快,谁抓住那个精灵我分他一半钱。”
顿时围观的人眼里全部露出贪婪的光。
就在他们还在犹豫的时候,杨政已经冲了上去
这时候,几个护卫一声长喝,全身上下光芒爆涨,一团闪耀的剑影出现在护卫手中,剑光烁烁中,无数腾蔓乱飞,几名斗气战士摆脱了树藤的纠缠,冲向精灵。就在即将冲过杨政扑向精灵时,杨政突然伸出了脚。
几名护卫哪里躲闪得来及,一个个全部扑摔出去,围观的群众轰然大笑起来。
很显然,这些都是高手,却被人绊脚跌倒,这种情形可不多见。
“谁?***找死!”几名护卫爬起身,盯着杨政的眼冒出火光。
若是以前的杨政,这几名护卫或许连手都不敢动,但杨政在索罗顿一直气质收敛,几名护卫以为他不过是普通人,举剑就朝杨政砍来。
这些护卫身手很强,可惜他们面对的是杨政。
只见杨政一矮身,整个人像突然从他们身前消失了,接下来,冲在最前面的一名护卫首先感觉腹部像被一头犀牛顶了一下,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弹飞出去,接着另两人手中一花,手腕上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们低头看到自己被扭成反转,骨节露在外面的手臂,全都惨叫一声就倒地晕了过去。
杨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让对方失去反抗。
观众们发出惊呼,他们没想到局面会是这样。
更多的武士摆脱了藤蔓,朝杨政冲过来,还有赶到的军队。他目光平静的看了看四周,脚拨了一下,挑起地上的一把剑。
他随意的舞了个剑花,眼睛里满是淡然自若的神情,对于无数次血火疆场里走出来的他来说,这种小规模的群殴,实在是太小儿课了。
“啊――”一声惨叫。
最前冲到护卫被杨政挥剑一弹,格开铁剑,然后欺身向前一拳正中鼻心,飚着一团鼻血向后仰倒。接着杨政一个侧身避过了另一个方向刺来的两把剑,不进反退,在靠近一株大藤蔓时,杨政一个飞身,在藤蔓上踩踏了一下,腾空到了三米左右,在空中灵活的一个旋转,接着左右两脚一分,在两个冲到的护卫脑袋上重重一踢,同时,他正双手握剑猛的砍向两人身后的一名护卫,那人刚刚举剑,就被杨政力劈华山的一剑砍得连续后退,粗大的双手剑也一崩而断。
杨政落地后,足尖一点地,整个人旋风般前冲,那把普通的长剑到了他手中,却宛若最狠辣灵活的毒蛇,不断的有人惨叫倒下,不是被割断了手筋就是被踢断了脚骨,这还是杨政手下留情的缘故。
若在战场上,他一定毫不犹豫的斩杀这些人,但现在是在索罗顿,他们是律法保护的商人,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他也没有斩尽杀绝的理由。
倒在地上的护卫越来越多。
一场看似实力悬殊的战斗,几乎成了杨政的剑术表演,看他轻灵的在护卫群中穿梭,不带一丝烟火气的有效剑术,还有狠辣的手段,不但压下了那些观者贪婪的心理,还有不少无聊的人呐喊加油起来。
下面的混乱早就使整个拍卖场乱成了一锅粥。
纳西贝尔做为拍卖场的管理者,怎会不知道。
当她和肖恩等人匆匆赶下去时,却发现制造这场混乱的正是自己的贵客,她是又怒又急,地上躺满了他的手下,而肖恩却没心没肺的在一边看杨政的百人斩,如果不是看在纳西贝尔的面子上,这样有趣的群架他都要上了。
“住手,都给我住手。”
纳西贝尔怒气冲冲的上前,大喊道:“都停下,谁再打老娘不客气了。”
第四集
第七章 冰云被抓
在肖恩的调和下,杨政顺利的“买”下了那个精灵。
说是买,其实不如说是半送,那价钱足以让那个奴隶主呕心吐血,有市无价的精灵最后竟然只卖一万金币,虽然杨政还象征性的送了两千金币作为那些重伤护卫的损失费。
简直就是侮辱,卑鄙无耻的贵族,奴隶主欲哭无泪。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他们是奴隶的天,贵族却是他们的天,在阶级严明的卫戎国,一个是议长儿子,一个是新晋伯爵,不让他们倒贴钱就算大发慈悲了。
只不过,另一边厢,杨政在送昏迷的精灵去旅馆的路上,也被肖恩暧昧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
“你看什么?笑得这么恶心。”
杨政忍耐不住,破口大骂,因为肖恩老是看一眼精灵那绝美的容貌,又飞杨政一个“媚眼”,眼中意思不言而喻。
事实上,好男风的贵族在卫戎国多得很。
何况以精灵的容貌,根本男女莫辩,也难怪肖恩这样想。
可是杨政却受不了了,老大,我很正常的呀,我可没走旱道的癖好呀。
“啧啧,这肌肤,真真比女人还滑呀……”肖恩伸手在精灵的手上抚了两下,“一脸沉醉”的说道。
杨政强忍住呕心感,一脚踢飞肖恩的手:“你这厮,别在我面前做这么恶心的动作。”
肖恩得意的大笑着。
而且,几日后,王都的传言更让杨政连吐三口鲜血。
“王都小报,拈花伯爵男女兼收,为了美丽的男精灵一怒拔剑……XXXX”
“街坊传闻,为了爱,伯爵百人斩……XXXX”
“可爱的精灵性别分析报告……XXXX”
“失去了伯爵的爱,多少美丽少女将以泪洗面……XXXX”
…………
“肖恩,我要杀了你……”天鹅旅馆内传来声嘶力竭的呐喊。
“啊欠!啊欠!”正躺在返回萨马尔丁途中马车上的肖恩连连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嘀咕了一句:“真奇怪,谁在诅咒我……”
…………
杨政从阁楼的窗户望出去,花园里,只见一个全身赤祼的男人正漂浮在半空中。
说是祼体,其实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白光,双臂微张,满头金发在空中流水般舞动,像虚幻的梦境一般,也看不出什么不雅,整个花园里浮荡着祥和的光流,无数荧蝶,蜜蜂,在花园里翩翩飞舞,花朵全部盛放出来,树木也变得更加苍翠欲滴,雨后,阳光落在花园里却化出七彩的虹芒,幻若仙境一般。
精灵醒了!
这已是拍卖场百人斩后第三天。
精灵的疗伤方法很奇特,需要将自己整个人藏身大树里,所以杨政将他送到了瑞秋那栋小别墅。
整整三天,精灵不吃不喝,与大树融合为了一个整体。
没想到精灵醒来会出现如此多的异状。
大自然果然是不可思议。
杨政望着精灵。
片刻后。
精灵缓缓睁开眸子,无数玄异的荧光在他眸子里流转。
两人对视片刻。
有若幻梦的磁性声音又从他微微张合的嘴里发出:“可以给我拿件衣服吗?”
“……”
杨政从窗户里抛出一件白色的长袍,扔给精灵。
等精灵套上衣服后,他身上那种奇特的光芒才消散掉,重生后的精灵连杨政都隐隐产生一丝嫉妒之情。
上天实在是太眷顾这个种族了,完美得不可思议。
不过也正因为太完美,才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以人类善妒的个性,怎么会容许这样美丽的种族存在。
瑞秋声音从背后传来:“他醒了?”
“恩。”
当精灵从窗口飞入房间时,瑞秋同样一阵惊艳,忍不住朝杨政噱笑道:“真是令人嫉妒的男人呀,现在连我都有些相信那些传闻了。”
杨政脸上顿时出现三条黑线。
他知道王后就是喜欢拿他开玩笑,便不理她,转而问精灵:“你叫什么名字?”
“莱戈拉斯。”
精灵显然不了解人类间的恶趣味,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简直比小孩还单纯,莱戈拉斯先是朝杨政行了一礼:“多谢你的帮助,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你先别忙道谢,说起来,还是你救我在先,在萨马尔丁,若没你那几箭,我早死了。”
精灵仔细的看了看杨政,容颜微展:“原来是你。”
接下来,两人坐下攀谈起来,说到后来,杨政心中大叹,这精灵真真太单纯了,问什么说什么,现在他已经把他老底都探出来了,莱戈拉斯竟是绿精灵一族的王子。
绿精灵是魔幻群岛人数最多的一支精灵种族,他们的力量就是木,生长之力。
作为绿精灵里最杰出的年轻人,莱戈拉斯的实力无疑是超强的,杨政丝毫不怀疑这一点,剑圣都未必是他对手,那种生长之力完全可以撕毁一切,可是莱戈拉斯却被一群人类抓了起来。
原本杨政还在纳闷,那种奴隶商队,杨政一个人就可以杀光了,何况莱戈拉斯。
不过随着话语的深入,杨政已经了然,这精灵王子太天真了,像他这样思想单纯的人,实力再强又怎样。
说到后来,他忍不住问道:“莱戈拉斯,你不恨人类吗?”
莱戈拉斯愣了一下:“人类,恨?”
“是的,你相信人类,把他们当做朋友,可是却被他们抓起来折磨,像牲口一样拍卖,你恨不恨。”
莱戈拉斯沉默了,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想到人类对他的恐怖折磨,生理的创伤虽然痊愈了,但心理的创伤却烙印在他心里,可是自然之神的训义就是“热爱一切生命”,那是他一生坚定的信仰。
“你恨吗?”杨政再迫他回答。
“我……我不恨。”
杨政大声的嘲笑出来:“你不恨?我劝你别留在这里了,快点回魔幻群岛,做你的乖宝宝吧,这里不适合你。”
莱戈拉斯脸色顿时通红,反驳道:“我并不想呆在这里,但在没有找到那名黑暗精灵,取回魔镜之前。我不会回到魔幻群岛,这是做身为族长继承人的责任。”
“可是留在这里,就要杀戮,就要懂得恨,懂得狡诈,你不懂,就永远找不到魔镜。”
“不,魔镜会回归我们精灵族的怀抱,它只对最虔诚的精灵说实话……还有,你身上有邪恶生物,作为一切邪恶生物的死敌,我有责任帮你摆脱它的控制。”精灵很严肃的说道。
“邪恶生物?”杨政愣住了。
精灵指着他的右手:“你的右手,封印了金翅蝉。”
“这你也看得出来。”
“当然,任何邪恶生物都逃脱不了精灵一族的眼睛。”
“哦?”杨政有些感兴趣了:“你能帮我清除掉它。”
“很难,不过我会努力的。”
杨政轻轻抚摸着右手的密银甲,就算在Zuo爱的时候,他都不会摘下它,因为他知道,除下手套的他就会是另外一个人,可怕的杀戮机器。
可是,他已经不害怕了,淡淡的笑了一下,他突然问到:“人类在你眼里算不算邪恶生物?”
精灵窒了一下,想摇头,却怎么也无法理直气壮的做出这个动作。
杨政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人类身上并没有邪恶气息,但是你来人类世界也亲眼看到了,听到了,甚至自己亲身体验了,差点沦为人类的奴隶。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淫欲……这就是你看到的人类,战争,杀戮,强Jian,欺骗……这些就是人类在做的事,你觉得人类邪恶不邪恶呢。你觉得人类该不该杀呢!你们精灵善良,和平,优雅,享受上帝的宠爱,天生就比人类强大许多,寿命可以达到千年,可是你们这些善良的精灵就被这些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淫欲的人类给赶出了大陆,巨龙,够强大了吧,却沦为人类的坐骑,最终消亡在历史长河中,人类砍伐树木,破坏自然……做下无数恶魔都做不到的邪恶事情,可即便这样,你看到了吗?人类的世界越来越壮大,将来他们会将连天的草原变成沙漠,将广袤的树林变成水泥钢筋的城市,天空将变得昏黄,河流将越来越浑浊,动物将被屠杀怠尽,成为人类身上的围脖,大衣,和餐盘中的食物……”
杨政的语气是那么轻缓,却令房间内的两个人不由自主的觉得背脊阵阵发凉。
“够了,不要再说了!”精灵莱戈斯特痛苦的呐喊了一声。
瑞秋也在一边复杂的看着杨政:“你有时候真的像个魔鬼。”
杨政平静的看着他们,微微叹了口气:“怎么?是否觉得太残酷。”
精灵那双宝石般的绿眸中闪动着泪光,在他的眼里,不断的幻化出未来世界的模样,荒凉的沙漠,暗浊的天空,动物尸骨遍野……一想到这些,天生热爱大自然的精灵就觉得心几乎被绞碎了,颤动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说这些话,不过是要告诉你,黑暗就和光明一样,无处不在,邪恶是永远无法消除的,他是人心底最深处的阴暗面。就像我手上的金翅蝉,它已经融入了我的身体,永远不会消除了!我杀戮,我冷酷,我残忍,是因为我心底本来就存在这些邪恶的因子,金翅蝉不过是将这些因子从我内心最深处诱发出来而已。”杨政淡淡的诉说着。
“莱戈斯特,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魔鬼!精灵也不会例外的!否则这世界上又哪里会有黑暗精灵……”
杨政的话像魔咒狠狠的击中了莱戈斯特的内心。
莱戈斯特浑身一抖,猛的抬头,盯着杨政。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魔鬼……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魔鬼……”他喃喃着杨政的这句话,禁不住泪流满面,一种信仰被破坏的悲凉感弥漫在他心里。
杨政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径直走到窗边,望着花园里的繁花绿树,悠然道:“可即便这样又如何,历史不会停下他的脚步,就像人一样,世界也在经历着它的生老病死,我们不过是历史长河里的沧海一粟罢了,所能做的就是不负我心,何必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理想而活着呢,不管是人和精灵,都有为自己奋斗的权利。”
夏雨绵绵中,杨政踏上了去威古兰郡的路。
一千人的部队组成一条长龙,这一千人是魔神营里千挑万选出来的最精锐战士,个个面色凌厉,杀气凛然。
就算是再没有眼力的人,也能看出这支部队与普通军队之间的差距,为了让自己仅有的一千名手下发挥出最强的战斗力,杨政煞费苦心。
在魔神营,他训练手下的重点不是剑术,而是马术跟箭术。
元朝骑兵是中国历史上最强的部队,曾经横扫欧亚大陆,杨政熟悉历史,深知游骑兵倚靠的并不是厚重的盔甲,而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那出色的马术跟箭术。
为了改良骑兵身上的铠甲过于笨重的弊端,他找来最上等的野牛皮,找到之后,用经过蒸煮的牛皮再晒干,然后叫工匠用这些晒好的牛皮来制作士兵们的盔甲,一些重要部分则用上等铁片替代。
用这种方法所制造出来的盔甲虽然稍逊重盔的防护力,却比重盔要轻一半以上,而且也不会像普通盔甲那样反光。
最重要的是它一改重甲骑兵失去马匹就等死的特点。
让手下以灵活替代了防御,即使失去马匹也能继续战斗。
就算在德马克等待的时候,这群士兵也在继续操练,保持着良好的身体状态。
穿着同样牛皮盔的杨政并没有坐在马车里,而是走在了队伍的最前端,出发前,他曾经告诉手下士兵:“虽然我现在不是将军了,你们也不是边疆战士了,但我还是我,你们也还是最优秀的士兵。我现在不是以领主的身份来带领你们,只要我在你们面前,我就是战士,我就是你们的将军,和你们一起吃,一起睡,一起赶路,在我手下办事,我肯定要罩着你们,但有一点我必须声明,倘若有人违反纪律,人同此剑。”
他捏断了一把铁剑。
看着他那双森然的黑眼。
当时所有士兵都知道,他们的将军并没有变,王都那些可笑的传闻就像云烟一样,永远无法掩盖这个人的锐气。
雨淅淅沥沥的一直下,经过两日的行军,杨政浑身上下早就湿透了,他的目光掠过淡淡雨雾,前方是格兰城,路过那座城后,就进入南部平原。
到了那边,再走一天,就是巨马省,威古兰郡也就不远了。
在格兰城的驿站,士兵们急行军了两天,好不容易能休息,早早的去洗了澡,换好衣服,而杨政则被格兰城的城主请去,杨政现在是卫戎贵族,也不好太怫这些人的面子。
眼看这雨短期内也停不下来,杨政也不想让士兵们太辛苦,所以当晚就在格兰城休息。
杨政等天色黑了下来才谢绝城主的挽留,和几名军官一起回到了驿站。
因为喝了些酒,他早早的就睡了。
半夜的时候,窗口却传来一些响动。杨政陡然睁眼,低喝了一声“谁?”
他左手一抓床侧的刀,飞扑到窗口,却只看到一个白影在远处一闪而过,一张羊皮卷落在他的窗口,捡起它,擦起火石一看,是一副地图,正是格兰城建筑图,在图上有一个红色标记,仔细一闻,竟是血迹。
想了想,杨政穿好衣服,拉开房门悄然走了出去。
一路上有巡守的士兵,杨政都让他们别出声,自己则出了驿站,一路朝着地图上标记的位置小跑而去,夜里,又是雨天,整个城里静寂无声,杨政鬼魅般掠过一条街道,隐入一条黑漆漆的小巷中。
前面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杨政迅速拔刀扑上去,轻喝一声:“鬼鬼祟祟的,想行刺本爵爷吗?”
刀光一闪,那人竭力的退去,发出惊呼:“不。”
刷的一声,刀已经将那人的头巾割裂,露出一张苍白,嘴角带血的脸。
杨政单手一扭,已经将那人抓住,离得近了,再一看那人容貌,杨政惊道:“怎么是你?”
那人虚弱的喊了句:“大人……快救冰云。”
话刚说完,却是晕了过去。
阿雪感觉自己的头快裂了,黑暗中,一片片刀光,还有流满鲜血的脸……阿雪,救我,救我……那脸忽的化做了冰云,吓得阿雪尖叫一声,睁开眼睛,浑身都被汗淋透了。
这是哪里?
床,火光,还有男人的味道……
男人,她惊得要跳起来,却被一双大手按住了,一把温和的男性声音响起:“别动,你身上的伤口刚刚缝合过。”
是他,是那个人,阿雪松了口气,可是随即她想到缝合伤口,自己的伤可是在胸口……她的脸色顿时变了。
杨政却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放心,我找的女人来帮你缝的。”
其实他撒谎了,半夜三更他哪里找女人,只能是自己动手,此刻不过是怕女孩子脸薄,安慰安慰她。
阿雪脸一红,嘟哝了一句。
想及梦中的情形,她骇然一震,急道:“大人,求你,快去救冰云。
牵动伤口的她痛得直咳嗽,杨政忙固定住她身体,责声道:“你别急呀,你自己都这副样子,先养好伤再说。”
“不,大人,我求你……快去救她,晚了就来不及了。”阿雪身体动弹不了,只能不住哀求杨政。
一双俏目泪光盈盈,那凄苦的神色可以将铁人融化,杨政心中暗叹,真是命里克星,每次遇到这女孩子都没有好事,偏偏又没法拒绝,他点点头:“你别动,把事情经过都说清楚,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莫冰云怎么了?”
虽说对莫冰云已经谈不上恨,可也没多少好感,杨政的声音有些淡淡的。
“她被抓走了,本来沧月国那边早就知道公主在这里,所以国王陛下派了一支行动队潜到索罗顿,想强行把公主带回去,可是自你那天走后,冰云虽然醒了过来,身体也逐渐好转,情绪却一直很低落,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里,陛下派的人如果想带走她,根本不可能,就在两天前,你离开了索罗顿,冰云突然答应回国了,那支行动队当然很高兴,马上设好路线,准备偷偷带冰云离开……”一连串说了这么多,阿雪急促的喘息了几口,稍稍平复下憋闷的胸口,继续说道:“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出事了,也不知道谁泄露了行踪,我们被包围了,虽然我们拼命突围,那支行动队里也全部是超级高手,可是挡不住人多,而且卫戎国还出动了“血卫”,”
说到这,阿雪脸色变得有些惊恐:“那些家伙根本不是人,全是些疯子,要不是我们这边有狮鹫骑士,人肯定死光了,我好不容易跑出来的……”
“莫冰云被抓走了?”杨政急问,他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倘若莫冰云被抓走,说出他的身份,自己岂非身败名裂。
“我不是很清楚,当时我被狮鹫骑士拉上了天空,刚刚飞出城外,那狮鹫便却重伤死掉,我自己也受了重伤,我找不到别人来帮我了……伯爵,我只能来找你,我知道你和冰云有间隙,可是……她真的很喜欢你呀,伯爵,你一定要救救她。”
杨政眉头紧锁,人他肯定要救,莫冰云不能让卫戎国抓住,否则他的身份很可能败露,可现在他是瞎子一抹黑,冒冒然的,怎么去救呀,谁知道莫冰云现在怎样,是被抓住了,还是逃出了城。
阿雪见他不表态,又急了。
杨政制止她说话:“这事急不得,那可是王都,你难道让我一人一剑杀过去救吗?这事要从长计议,我先派人打探下消息,如果莫冰云真的被抓了,我会想办法救他的。”
“伯爵你一定要快些,冰云身体一直很虚弱,我怕她……”
“我晓得,你先注意自己的身体,听话些。”
阿雪浑身一震,这口气,这话语,都让她想起三年前那个人……可是再看过去时,那人已经走开了,错觉,一定是了,阿雪闭上眼睛,最近是太累了,睡一觉吧……
一日后,王都经过那场血战,城内人心惶惶,什么流言都有。
有说沧月国派了奸细进来,准备攻城的,有说昨夜盗匪混进城的,谣言满天飞。
街上的人明显的稀少了,雨虽然把地面的血迹冲干了,却人们心中的恐慌却无法冲去。
天华宝阁一夜之间被抄了个精光,大部分人全在那场血战里被杀光。
索罗顿名动天下的“血卫”都出动了。
据说看到那场血战的人几夜吃不下饭。
现在城门口也被封死了,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索罗顿成了一座死城。
在靠近平民区的一栋破败建筑里,有一口常年废弃的井,上面垒着石头,井壁上则长满了苔藓,绿油油的一片。
天色阴暗了下来,例行巡逻的一支骑兵队路过这栋房子时,一名看起来很年轻的骑兵说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别进去,你没听说这是栋鬼宅吗,已经死了很多人,这栋房子的地契放在拍卖行只要两个金币都没人买。”另一个年老些的骑兵用用阴沉的口气说道,同时一指那口井:“据说,死的人都是半夜掉进那口井里。”
“有没有那么可怕呀,热血青年是不信妖魔鬼怪的。”
还没等年轻骑兵表完决心,一阵冷风从那栋建筑里吹出,接着咣当一块木板从窗户上落下,吓了骑兵们一大跳。
年轻骑兵的脸色都青了,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骑兵队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等他们离开没多久,突然一只苍白的手从井里伸了出来,接着一个浑身鲜血的人从井里爬了出来。
那个人拖着沉重的脚步移到墙角,靠坐在那里。
雨把她的头发,衣服全部打湿了,那些红色长发帖服在那里,露出的小半张脸毫无血色。
过了片刻后,她双肩耸动,眼里突然溢满了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无声滚落。
恐惧,悲伤,憔悴,身上血都快流干的她很快软倒在那里。
雨不停的落,空中电光闪烁,映照着阴森的古宅。
半夜里,一个人影突然从古宅门口延伸进来,他看起来很矮小,偷偷摸摸的样子,当他走进古宅里的时候,沿着墙角向内走去,雷电过后,一片死寂的黑,边走边嘟哝的他突然被一个软软的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在那软物上。
这时候又一道闪电耀起,倒在那里的人在闪电亮起的刹那,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他惊恐得张大嘴巴,迅速后退几步,想发出“啊”声,却又生生将自己的嘴捂住。
片刻后,他上前两步,颤抖着伸出手放到那人的鼻子下……
两个影子像风一样在雨夜狂奔。
迅速的掠过一片片灌木,眼看着前面索罗顿在望,而城内城外戒严得非常厉害,连这样的鬼天气里城墙上都是士兵。
影子潜伏在一片树的阴影下。
他们的身上脸上全部蒙着黑布,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两个人站在那里,却毫无存在感。
两双不同颜色的眼睛都在午夜里发出淡淡的幽光。
“这样子要进城可不容易呀,莱戈拉斯,你有办法吸引士兵的注意力吗?”
从他说话的声音,很容易辨认出,他就是杨政。
另外一个修长的身影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弹飞了一颗下坠的雨滴,磁性温和的声音响起:“我试试,记住,潜踪术只能保持一个小时。”
“没问题,我们走。”
刷刷两声,树下的影子就像突然消失了一般。
城墙西侧,因为索罗顿只有前南后北两个门,所以西侧并不是防御的重点,本来是三队百人骑兵每半小时巡逻一次,但这几天全城戒严,巡逻改成了全班职守,每隔十米就站着一名士兵。
特里奥就是今夜执勤的其中一名士兵。
在这样雷雨交加的夜晚,冷风扑面,站在雨下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幸好墙垛上有避雨的亭台,每隔一段时间可以去休息一下。
当满身被雨水浸泡得发痒的时候,特里奥狠狠的诅咒着天气,又腹诽一阵长官,朝另一边的士兵打了个招呼,然后小跑着进了亭台,当他脱光盔甲衣服,用毛巾擦了擦身后,突然闻到空气里传来奇怪的花香味。
特里奥闻着那奇怪的香味,眼神渐渐迷离起来,嘴边甚至挂下口水……
杨政接到莱戈拉斯的暗号,知道成功了,他按动手中机括,一条长绳刷的飞上了十五米高的城墙,钢抓死死的扣住了墙沿,他用力一蹬,整个人像壁虎一样爬了上去。
看到城墙上痴呆状的士兵,杨政问到:“他们怎么了?”
“没什么,我用曼佗罗的花粉麻醉了他们而已,快走吧,三分钟后他们就会醒过来的。”
杨政一听,连忙收起飞索,和莱戈拉斯从城墙另一侧爬下,在潜踪术的帮助下,两个人毫无障碍就进入了城内。
第四集
第八章 逃出升天
切夫曾经是索罗顿盗贼工会下属的金手指。
只是他这个人做事不太干净,三年前被盗贼工会砍掉了左,右手大拇指,对一名金手指来说,这等于断了他的活路。
作为一名曾经的金手指,除了偷窃,他什么活也不会干,没有人会雇佣他这样一个又小又矮又丑的男人。
只是所有人都不会料到,切夫没有因此饿死,他活了下来。
一直活在这个城市的阴影里,像一只地老鼠一样生活着,这一切,全都归功于那座鬼宅,当所有人都害怕,以讹化讹不敢再进入那座鬼宅,也没有人敢买下那座鬼宅的时候,切夫不小心闯了进去。
而且在那座鬼宅的地下挖出数额不菲的财宝。
这也许是这座鬼宅的不知道哪位主人留下的,切夫有了这笔财富后,并没有离开索罗顿,而是像阴影一样白天潜伏晚上出没,他很清楚,如果让盗贼工会的人发现自己很富有,而且活得很滋润的话,自己绝对会被杀死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群小偷的恶劣心理还有防不胜防的刺杀手段。
自从他的拇指被砍断之后,切夫就知道做人要低调,他每天只用少得可怜的钱来应付生活,对他来说,黑面包和清水已经足够了,可是没想到前天晚上他身无分文,准备再去鬼宅取些钱来的时候会发生这样的事。
在一个阴暗的地窖里,一只烛火在燃烧着,发出昏黄的光。
映照着床上浑身染血的女人。
把她拖回来的时候,切夫并没有注意她的容貌,现在安静下来,他发现这个女人是如此漂亮,天那,切夫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她看起来比以前切夫曾经躲得远远偷看的那些贵族少女更漂亮百倍。
这样的一个女人,是切夫这样的男人做梦都无法接触到的。
可是现在,这个女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她高耸的胸脯一起一伏着,潮湿的衣服紧贴在她曲线完美的身躯上,那张脸毫无血色却依然动人无比。
切夫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那丑陋的脸上露出欲望,爪子一样的手轻轻落在女人的脸上。
她的肌肤,真滑。
切夫的手一点点往下移,渐渐到了女人的脖子上。
离那高耸的圣地越来越近了,这可是女神呀,切夫已经快无法呼吸,干枯的胸腔内一颗心脏活蹦乱跳。
“杨政,原谅我……”
突然的声音吓得切夫连忙缩回手,再看过去时,那女人在流泪。
“对……对不起,我……我……”切夫手足无措的说着,他不是一个好人,一个曾经的金手指怎么可能是好人呢,可是切夫看到这个以前只能在梦里才能见到的美丽女人在他面前哭,切夫却感觉自己心被击碎了。
“杨政……原谅我……真的不是我的错……我不知道呀……我真不知道……会这样……”女人依然在哭,在流泪,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她在呓语,她没有醒。
切夫心中松了口气,可是女人断断续续的呓语却让他对那个杨政的男人产生了恼怒。
是哪个男人,让这个女人都快死了还在念叨着他的名字,还在乞求他的原谅。
那个男人也太狠心了,这么美丽的女人,有什么不可以原谅的……
如果有这样一个女人愿意为自己哭,那自己就是死了也甘愿……
切夫胡思乱想着。
突然,他感觉到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
是一柄匕首,毫无声息的落在他脖子上,切夫浑身一僵,那女人已经醒来了,一双琉璃般的眼珠像寒风一样,切夫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恐怖的眼睛,让他的头脑刹那间一片空白。
莫冰云虚弱却充满杀气的喝道:“你是谁?”
倘若不是她发现自己身体没有被侮辱过的痕迹,这个丑陋的小个子已经被她一刀砍死了。
莫冰云虽然虚弱得快要死去,可是她本身八级大剑士的实力,就算是虚张声势,也可以让普通人吓得半死。
“我……我……是切夫。”切夫结结巴巴的说着。
“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把你从鬼宅里救……哦,不,拉回来的。”面对这个可怕的女人,切夫可不敢以“救命恩人”身份自居。
莫冰云先是一凝,接着她感觉一股腥甜的气味直往上冲。
强压下那口鲜血,她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强喝道:“拿根绳子把自己绑起来。”
切夫愣了一下,就感觉到脖子上匕首已经割破了他的皮。
“还不快点!”
“哦,哦。”切夫不敢违抗,拿起墙角的一根绳子,把自己的脚和手都捆了起来,莫冰云强撑着下床,检查过他的绳索后,突然用力在他后脑敲了一下,把他弄昏了过去,做完这一切,莫冰云再也支撑不住,又喷出口鲜血,仰天倒在地上。
细雨中,天已经亮了。
在一间偏僻阴暗的茶馆内,两个毫无存在感的人坐在角落里。
因为背窗,加上天色昏暗,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两个人中身材壮硕的那个头发灰白,脸上长满皱纹,看起来已经五,六十岁了,而另外一个体型修长健雅,头上带着遮耳帽,偏偏却生了满脸麻子,让人不忍卒睹。
麻子的眼神又愤怒又无奈的看着老头,压低的声音又尖又细:“你一定要把我们弄成这样子吗?真让人受不了。”
老头看了一眼麻子,眼里抹过一丝笑意,不过声音却装得严肃正经:“没办法,你长得太漂亮了。”
“可是也没必要弄成这样呀。”麻子郁闷的喝了口水,又赶紧吐出来:“这是什么水,真难喝。”
老头嘿嘿怪笑起来。
接着他又说道:“如果想早点变回原状,就快点找到那个女人,离开这里就好了。”
麻子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觉得她还在这里,沧月国不是有消息说她早就回国了吗,她应该早就逃出城了。”
老头看着外面一直下着的雨,摇摇头:“你不明白,沧月国有消息,我反而怀疑它的真实性,为了掩人耳目,使卫戎国放弃警惕是常用的伎俩,而且,最近边界又有异动,哼哼,在这样的天气出兵可不是正常人才会有的举动。”
“也许你说得对,可是索罗顿这么大,要找一个刻意隐藏起来的人谈何容易。”
老头目中忽的闪出一点精光,冷笑道:“要找人,还有比盗贼公会更合适的吗?那群小偷,简直比下水道的老鼠还精明,今晚我就去找他们。”
切夫这几天发现盗贼工会的人出没得比往常勤快诡异得多,有好几次他半夜在外面行走的时候都碰到他们的人。
切夫很小心才躲闪过他们,如果被他们看到,少不了一顿毒打。
他的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为什么在全城戒严期盗贼工会还敢大肆行动,不避风头。
这一天,他刚刚买了|乳酪和一些药品,偷偷摸摸的想溜回自己的地窖。
在匆匆转过街角,沿着阴暗的小巷向前走时。
突然一个黑影拦在他前面。
切夫心中一惊,待看清那个人后,他连忙向后跑去,可是在小巷的另一端也闪出了一个人,堵住了他的退路。
前面的那个人嘿嘿阴笑起来:“切夫,生活过得挺滋润呀,竟然还有钱买|乳酪。”
“法英哥,”切夫知道自己逃不掉,连忙堆起笑容:“我前两天正好捡到一个钱包,是我的错,我该死,没有孝敬法英哥,这些|乳酪就孝敬两位大哥了,如何?”
瘦高的像根竹竿的法英哥笑吟吟走上去,他没有看那堆|乳酪,而是盯着切夫来不及藏起来的白色小包:“那么那个包里是什么呢,亲爱的切夫,打开来让我看看。”
切夫神色一紧,却一低头掩饰过去,他笑嘻嘻的说道:“只是一些糙面粉而已,法英哥,这东西可塞牙,又不好消化,糙东西当然是给自己留的,法英哥还是吃|乳酪吧。”
法英哥越走越近,脸上虽笑着,眼神却阴冷:“切夫,最近我|乳酪吃多了,正想吃些粗粮。”
切夫的手已经在微不可查的发抖,他知道如果自己买的药品被发现,会有怎样后果,这些昂贵的药品可不是他这种人用得起的,想到那个天使般的女人,他心中一横,笑嘻嘻的将白色口袋和|乳酪都向前递去:“好的,既然法英哥喜欢,就都给你吧。”
“切夫真是比狗还听话。”法英哥得意的笑起来,伸后就去抓。
就在他即将碰到口袋的时候,切夫突然发力,整个人撞在了法英哥身上,将他撞了一个跟头,切夫拼命的朝前跑去。
法英哥又惊又怒的从地上爬起来,他没想到,切夫这个杂种竟然敢反抗。
“给我追,追上了我要把他的皮扒下来。”法英哥朝着另一个手下怒吼一声,两人朝前追去。
切夫冲进地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莫冰云从床上坐起来,她的脸色比前几天看起来好了一些,身上也换上了干净的麻衣,只不过眼中的孤索不变,看到切夫紧张的样子,她轻皱了下眉:“怎么拉?”
这几天她都靠着这个小个子的帮助,身体才逐渐恢复,虽然小个子长得丑陋,但知道是他救下了自己,这几天对自己又很恭敬有礼,莫冰云心中还是感激的。
“快……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切夫惊叫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切夫急切的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莫冰云听闻之后,神色却也没变,事实上她心若死灰,就是在这里死去又如何,她摇了摇头:“你逃吧,你一个人目标小,我不一样,就算离开了这里,我也离不开索罗顿的。”
切夫是地老鼠,街知巷闻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虽然莫冰云没和他提起过身份,可是切夫很清楚,眼前这人,就是沧月国的公主,如果把她告发出去,他肯定自己能一步登天。
然而,每当他看到那个孤独悲伤的美丽身影时,他却根本没办法那么做,无数次他大骂自己笨蛋,大骂自己色迷心窍,可是骂过之后,他还是没法办到,想到将她如果被卫戎国抓住,他的心就像撕扯般的疼。
想到这里,他大声道:“如果你不走,我不会走的。”
莫冰云浑身一震,抬起头看着他,切夫那张树皮一样的脸此刻却像发着光一样。
莫冰云就算再蠢,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察觉到切夫的情谊,她轻轻叹了口气:“切夫,你这又是何必呢……”
“能为公主死,是我的荣幸。”
莫冰云眼泪流了下来,她很感动,也很伤心,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总是这样,如果那个人有你对我一半好,就算是飞蛾扑火,又怎样……又怎样……”
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切夫脸色发白,虽然他刚才很有勇气,可是真正要面对死亡的时候,他无法压抑住那恐惧。
莫冰云倒是神色如常,拿出那把匕首紧紧的抓在手中。
“切夫,现在已经逃不掉了,你不后悔吗?”
切夫强撑着摇摇头。
莫冰云摸着匕首光洁的表面,轻声道:“你过来。”
切夫来到他的身边,莫冰云看着他柔声道:“现在的情况,如果我们被抓的话,也许会生不如死,如果你愿意,我会让你感觉不到痛苦的死去,然后我再自杀。”
切夫惊得一跳,可是他知道莫冰云没有说谎,如果被盗贼工会抓到,法英哥一定会给他最严酷的刑法,而女人……可以想像会怎样凄惨。
看着那双温柔而坚定的眼睛,切夫觉得自己能够死在这个女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地窖的门也被撞开了,莫冰云举起匕首。
从地窖上面跳下的两个人,突然发出一声喝:“住手。”
一听到那个声音,莫冰云浑身一颤,匕首差点握不住,她不可置信的望过去,可是眼中失望神色一闪而过,匕首再次向切夫的脖子划去。
“真是笨蛋。”黑影像风一样掠过,在匕首离切夫的脖子只有一厘米的时候抓住了莫冰云的手,那苍老的面孔上,却有一双闪亮的黑色眸子,他轻声道:“是我,杨政。”
他的声音仅仅莫冰云能够听到。
莫冰云心几乎停止了跳动,她不知道杨政怎么会找到这里,他不是离开索罗顿了吗?
不是说希望以后再不相见吗?
一时间莫冰云除了流泪,根本无法有其他反应。
事实上也是她运气好,杨政和莱戈拉斯当时正好遇到法英哥追赶逃走的切夫,因为盗贼工会早就被下了委托寻找可疑的人,杨政拦住了法英哥,在听到法英哥的描述后,杨政在毫无头绪下准备也跟来看看。
没想到却见到了莫冰云。
这时候地窖上又跳下两个人,正是法英哥和另一名金手指,他们一下来看到莫冰云就有些震惊。
莫冰云的容貌早就在盗贼工会挂了牌,他们岂会不认识,那可是价值十万金币的女人,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热切的光芒,可还没等他们兴奋过去,脖子上就传来两股凉意,接着鲜血不受控制的喷出。
“杨,你怎么杀了他们?”莱戈拉斯大惊。
“灭口。”杨政淡淡的说了句。
这时候他又将目光转向切夫,切夫吓得一个哆嗦,莫冰云似乎也察觉到他的用意,连忙挡在他面前,急道:“别杀他,是他救的我。”
杨政看了莫冰云一眼,无声点了点头。
处理掉尸体后,杨政看了看天色,朝莱戈拉斯道:“你先探路,晚上我们就走,不能再拖时间了。”
莱戈拉斯点头,爬上地窖,消失在风雨里。
杨政看到憔悴无比的莫冰云,心中不由怎的却是一软:“你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就带你走。”
莫冰云咬了咬唇,颤抖着问:“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杨政身子一顿,过了一会再用淡淡的语气道:“阿雪来找的我。”
“阿雪,她没事?”莫冰云语气里有了丝喜悦。
“她很好,晚上你就可以见到她了。”
杨政这时候走到床边,突然握住莫冰云的手,她挣了两下没挣开,脸一红低下头,杨政眉毛轻皱:“你很虚弱,嘿,你帮忙照看下她。”
杨政朝切夫说道,切夫有些机械的点点头。
然后杨政爬上了地窖,过了约莫半个小时,他已经回来了,手中拿着很粗的针线,还有一大件防雨皮革,他撕开皮革,将那件皮革重新缝制改造,做好那件怪模怪样的衣具时。
他递到莫冰云面前:“你先穿上。”
雨具有些大,将莫冰云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里面,杨政突然抓住她,放到自己背上,然后捏着皮革的两条带子,绑在身上,莫冰云只比杨政矮了半头,不过身材纤细,所以看起来就像杨政背了个大娃娃。
可是这个样子,莫冰云脸红得快滴出血来。
“杨政,你把我放下来好吗?我自己可以走。”
“我不想千辛万苦跑回来,却带着具尸体回去。”
莫冰云脸色霎时变白,倒是一边一直默默无语的切夫跳了起来,他满脸胀得通红,大叫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自以为是,你不知道公主这几天有多惨吗?她受了多重的伤,却连昏迷了都在想着你,我每天都能听到她一边流泪一边念着你的名字。就算她做了什么错事,可是她已经真心悔过向你道歉了,你就不能对她好一点,说话对她温柔点吗?你这样的男人,就算再有本事又怎么样。”
切夫破口大骂,他实在忍受不了了,就算死了又怎样,看着自己爱慕的女人像玩具一样被摆布,而且对方又摆着一副欠他钱的臭脸。
“切夫,别,别说了,切夫。”莫冰云急忙出声,她真怕杨政一刀就把切夫杀了,这个男人的冷酷她非常清楚。
“我要说,你让他杀了我吧,”切夫又叫又跳,他觉得自己肯定要死了,索性豁了出去,手差点指到杨政的鼻子:“你有种现在就杀了我,你把我杀了吧,你这样的男人,我鄙视你。”
杨政怔在那里,连切夫的口水喷到他脸上都没有动。
一直等切夫骂够了,杨政才默默放下莫冰云。
莫冰云却以为他要动手杀切夫了,连忙抱住他,不让他动弹。
“对不起。”
杨政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莫冰云抬起头,切夫也哑然了。
“你不用紧张,我不会杀他的。”杨政轻轻拉开莫冰云的手,神色复杂的眼了一眼切夫,上前一步,拍拍他肩膀:“你是个好样的,谢谢你。”
切夫被夸得老脸一红,讪讪笑了下。
夜色渐渐深了,莱戈拉斯从外面回来,和杨政商议了一下。
杨政站了起来,朝莫冰云道:“要走了,我们尽早离开这里。”
自切夫骂了以后,一晚上莫冰云和杨政都很沉默,不过两人都知道,他们之间一直存在的隔膜似乎消失了。
“这个……我想还是用一下的好,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让莱戈拉斯背你,他是精灵,没关系的。”杨政指了指雨具。
莫冰云脸一红,呐呐的道:“还是你背我吧。”
她拿过雨具穿到身上,杨政正要背起她,莫冰云突然出声道:“等等。”
她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神色黯然的切夫,莫冰云走了过去,她扶起切夫,看着他那张丑陋的脸,内心却是一阵温暖,莫冰云突然俯身在他额头吻了一下:“切夫,你是个英雄,我们离开之后,你也赶快离开吧。如果我能活下来,将来你有困难的话,请一定到沧月国,我会帮助你的。”
莫冰云看了他一眼,走回杨政身边,趴到他背上,等杨政系好绑带后,莱戈拉斯在前面探路,三个人离开了地窖。
望着空荡荡的地窖,切夫突然失声痛哭……
夜晚的风雨更急了。
按照莱戈拉斯打探的路线,杨政跟随着精灵一路穿街过巷,小心的来到了当初进来的西城墙边。
精灵用荧花粉和黑水木果实调和出来的药末能够帮助人一定程度的潜行,特别是在黑暗中,几乎可以达到隐形的效果。
隐藏在黑暗中的三人逃亡组,却各自拥有不一样的心情。
莱戈拉斯是淡然。
杨政是兴奋中夹杂着丝担忧。
唯一说不清楚感觉的恐怕是杨政背上的三公主了。
高傲得像块冰,从不把男人放在眼里的莫冰云是第一次和男人这么亲密的接触,虽然隔了层皮膜,可是三公主仍能清晰感觉到身下那具强健的身体散发出的热力,每一下奔跑,每一下肌肉的牵动,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爆发力。
身为武者,她惊叹杨政身体的完美。
可是身为女人,她觉得自己的脸快烧着了,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就像吸附的铁石一样,随着奔跑而产生的震动,却似乎让她全身都酥酥麻麻的痒起来。
尤其是鼻尖不断钻进来的男人熟悉的汗味,仿佛一阵温柔的风流淌过她的身体。
可是温柔过后,又好似千万只小虫子在她身上爬来爬去。
奇怪的感觉让她不住的收紧双腿,因为贴在男人腰上的那处显得特别的痒。
怎么会这样,莫冰云又慌又乱。
雨具把外面的世界都隔膜了,虽然外面是倾盆大雨,可是莫冰云却被封在了那小小的空间内,完全感觉不到。
暗室之中,莫冰云反而怎么也无法压下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
身子儿却愈发的热了。
直到她突然感觉浑身一震,向后微倾,她连忙将埋在杨政脖子间的脑袋抬起来。
口微张,杨政已经在爬城墙了,只见他抓住绳索,壁虎一样的向上游爬,速度很快,十五米高的城墙并没有费多少时间。
可是在爬上城墙的时候,杨政却喘了口气,苦笑道:“公主,你的腿能不能稍微松一点,我爬得很辛苦,腰动不了。”
嘤的一声,莫冰云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浑人,怎么能这样说得明白。
这可如何是好,脸都丢光了。
莫冰云死咬着唇,反正是不回话了,再回话还不要羞死人。
有惊无险的从城墙另一侧爬下。
逃亡三人组飞速的向前掠去,得赶快离开索罗顿,眼看索罗顿越来越甩在后面,杨政紧张的心逐渐放下。
一直持续奔跑了离索罗顿不远的一片小树林,杨政发出几声咕咕的鸟叫。
林中一阵梭动,接着一个人牵着四匹马走出来。
见到杨政身上背负的人,那人发出惊喜的低呼声,莫冰云也抬起了头,看到那人,同样喜道:“阿雪。”
“冰云姐姐。”
杨政正准备放下莫冰云,突然莱戈拉斯单手一抓,手中多出了一支箭。
四个人齐齐色变。
芭比在杨政心中急呼:“你快跑。”
杨政还没听到过芭比这么急切的报警声。
就算当初映波湖遭到那么大规模的袭击,芭比也只是不咸不淡的说句话。
所以杨政心中一阵震恐,二话没说就扯过一匹马跳了上去,大喝一声:“快跑。”
第五集
第一章 杀戮之境
夜深雨急,杨政根本来不及放下莫冰云,抢了一匹马就飞窜出去。
另一边,莱戈拉斯和阿雪也各自上了一匹马。
窜掠出去时,莱戈拉斯反手就是连珠三箭,精灵王子的箭术耀眼得很,三箭头尾相连,飕飕飕――隐没在黑夜里。
马蹄在积水的泥路上蹬踏而过,“垮垮垮”的水花一路溅起。
经历了这么多风雨,杨政早就无条件的相信芭比。
血融于水。
芭比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杨政唯一百分百信任的伙伴。
他们互相依存,如同整体一样,芭比的惊惧同样传达到他的心里,让他头一次产生畏惧的感觉。
三骑在雨夜里狂奔,杨政单手抓在马颈上,传承自芭比的精神力在他眼眸处荡漾起一圈圈的淡纹,手几乎已经刺入了马鬃下的皮肉,受到精神力狂暴催化的马匹眼睛里亮起红芒,载着两人的速度竟然不比精灵王子慢。
阿雪落在了最后。
不是她马术不精,和杨政的精神异力与精灵王子的自然神术相比,阿雪这个八品大剑士反而显得不那么耀眼。
敌人一直没有出现。
但四个人的心脏却在剧烈的抽动着。
雨夜里有无形的压迫。
三骑四人闷头赶路,甚至连话都不说一声,道路越来越泥泞。这是一条狭窄的山路,崎岖蜿蜒,雨水形成的河流在路上哗哗淌过,路上还有不少山体上翻滚下来的石头和树木,阻碍着三匹马前行的速度。
已经到了树林的边缘,就要迎着一个下坡时,突变发生了。
嗡
雨夜里陡然而起的亮光。
那白光急速扩大,就像一块石头落入湖幕中,激出绚烂波纹,杨政冲在最前面,第一个看清那白纹,心神大震,连忙收回右手,怒扯马僵控制直冲的骏马,急喝:“小心,有网。”
白光竟是一张幕天席地的大网。
速度飞快的压盖过来,而且越来越大,眨眼已布满杨政等人的视野。
后退根本是不可能了。
杨政拔出了剑,伸手掐断身上的绑带,身后的莫冰云陡然一震,就听耳边传来杨政的声音:“公主,我挡住这网,马给你,快逃吧。”
莫冰云大惊:“那你呢。”
“事权从急,来不及了,你先跑。”杨政说着单手一按马背,就要从马上飞扑出去。
可是腰上一紧,却是莫冰云死死的抱住他。
“放手呀。”杨政又气又急:“你这女人……都什么时候了。”
“我不放,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莫冰云嘶声叫着,充满异样激烈的颤抖,头上的雨具掀了开来,露出她缺少血色的脸,却是一脸的决绝,杨政看着她,她也倔强的回望着,那眼里包含的浓烈复杂情感让杨政心一颤,有些不自然的避开她的目光。
这一耽搁,网已经到了身前四,五米处,再逃也是来不及了。
杨政暗叹了口气,收摄心神,双手握剑,死死盯着越飞越近的大网,黑夜也无法阻挡网上发出的幽幽白光,如同银丝般细腻的网纹一收一缩,张合之间笼罩住三骑四人。
剑已经举过头顶,杨政的瞳孔在收缩,像针眼一样死死的盯着前方。
精神力快速的聚合,水银般流淌进他的脑海中。
视野也在发生着变化,雨雾已经无法阻拦他的视线,在高度的精神压缩下,杨政的心变得古井不波,暂时忘记了所有正面或负面的情绪,只有那张大网,他要找到破绽,找到巨网上“游移的光点”。
白色,所有。
无穷无尽的,为什么没有那一点?
无数精神丝辐射出去,却在白网上受到了阻碍,白晃晃的刺得人睁不开眼。
杨政等不下去了,这网不知道用什么材质所制,竟然没有破绽。
眼看巨网将罩住所有人,杨政用力的劈出剑。
没有任何的光芒,只有超越极限的速度。
剑已经砍在了白网上,就像落入一团棉花中,收缩之间,剑体上反弹回巨大的力量,那反作用力就好像杨政在和自己对砍一样,骏马顿时发出惨嘶,口鼻里溢出鲜血,连连倒退,差点跪倒在地上。
杨政更不好受,为了不让身后的女人受伤,他硬受了这狂猛的反作用力,胸口就像连续被巨锤打中,喉头一口鲜血拼命才压下去。
芭比在他意识里急叫:“没用的,这是包含真元力的天蛛网。”
所谓真元力,就是混合精神力量的斗气原体,杨政也是从芭比和斯嘉丽口中了解到一些。
只是现在他根本没时间考虑这些,永不放弃是杨政的信念,而且,除非死了,绝不可能让答应保护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受伤也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算这女人前一刻还是他的仇敌也一样。
死死抵受着巨网带来的巨大压力。
矮人铁匠制作的精铁剑已经倒弯成四十五度角,发出难听的挤压声。
就在这时,天上,地下,飞出密密麻麻夜鹰似的黑影。
天,至少有数百人。
这些人好像是天生的夜行者,黑夜里,他们游移的轨迹是如此模糊,仿佛前一刻还在百米开外,下一刻却出现在了眼前。
杨政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上次在映波湖杀自己的刺客。
“公主,马袋里还有把剑,自己小心了!”杨政憋着气挤出一句话,莫冰云当然看到了那些黑影,她放开杨政,抽出那把剑,虽然她身体还很虚弱,可身为八品大剑士,坚韧的心性使她忘记了身体的疲惫。
“莱戈拉斯!”杨政忽的发出一声怒吼,骤然从马上冲了出去,完全出乎了莫冰云的意料。
就在这时候,飕的一声,一支绿色的箭已经擦着杨政头皮飞过,落在巨网上,嘭的炸出一大片绿色藤蔓,藤蔓以疯狂的速度生长着,来自绿精灵族的自然神力终于抵挡了白网片刻。
杨政趁此机会,拉掉了右手的密银手套。
充满着邪恶气息的血腥气一下子弥漫开,杨政的瞳孔瞬间被一团火云取代。
滚沸着,如同浓稠的血浆。
红色琉璃似的手,看到血管下的鲜血在流淌……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睛在挣扎着,在不死不灭的幽冥火焰上烘烤的恶魔。
不管是什么,成魔,堕落,都可以。
现在,赐给我力量吧。
杨政仰天发出一声尖啸,这响亮的长嘶伴随着呼啸的声波与惊人的杀气,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凄厉气势……他高举的右手,血红色的火焰在燃烧,透过那只手,握着的剑把上,顿时有一条火舌吞吐了出去,席卷了整把剑,原本青黑色的剑体变得透明通红。
剑尖上一点一滴的红色溶液在滴落,落入空中的时候又瞬间消散成细小的光点。
这就是邪恶的力量吗?
无数的战斗本能像电脑上的庞大数据冲入杨政的脑海,巨大的力量盘旋在他体内喷薄欲出。
绿色藤蔓终于承受不住天蛛网的切割,扑簌簌碎裂成渣。
白网再次收缩,离杨政不足一米。
“给我死开!”
杨政咆哮着挥下了那把剑,一条火龙冲了出去。
剑上似有戾魂,不可一世,席卷而出的强大邪力与天蛛网剧烈碰撞,红色的光焰四溅,白色在后退,膨胀,砰的一声,涨到极限的白网终于冲开了一道缺口。
腾腾火光中,一个人冲了出来。
杨政撕开了那个缺口,站到了白网的另一面,手中的剑终于也承受不住如此霸道的冲撞,红色龟纹弥漫,扩散,从剑尖开始,一点点化做齑粉,随风飘散。
张网的人早就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全身裂出无数条缝隙,鲜血乱射。
杨政脸色忽白忽红,手脚都在颤抖。
力量越大,伤害越大,他在承受锥心噬骨的反噬痛苦。
阿雪和莫冰云站在一起,两个人身边围着十多名黑衣刺客。
马脚下已经躺着十多人,两名八品大剑士,即便莫冰云有伤在身,对付这些黑衣刺客依然绰绰有余。但是杨政心中震恐没有消失,如同黑暗中,一头足以吞噬他的恶兽在窥视着他。
芭比的警报绝不是在说这些不入眼的刺客。
他强忍剧痛,脚尖一点,身若行云飘回莫冰云身边,伴随着鬼魅般的身影,却是血腥的屠戮。
红色琉璃划过空气,带起无声息的流炎……
泛着金属光泽的指甲划过喉咙的皮肤,像切割一张张白纸,黑衣人不断倒下,杨政已经游荡到莫冰云和阿雪的身后,忽的出掌,拍打在两匹马的后臀,受惊的马向前狂冲,杨政的声音传来:“阿雪,带着公主赶快走。”
莫冰云发出惊呼:“杨政。”
她要跃下马,却被阿雪一把抓住,这个娇俏的女孩儿表现出了足够的冷静,她摇摇头:“你在这里,反而会拖累他的,我们快走,他会赶上来的。”
两骑速度飞快,终于在黑衣人围上来前冲下陡坡,而黑衣人似乎对她们也不感兴趣,而是前赴后继向杨政冲去。
果然是冲着我来的。
杨政心中冷咧一笑,上次是在水里,让你们逼得没办法,这些黑衣人他还不放在眼里。
包含杀虐之气的邪力使他的身体像被一团无形之火包容着。
右手已经是最强的武器,就算以速度见长的黑衣刺客,仍然无法逃脱死神之手的追杀,每杀一个人,杨政右手上的血色光芒就浓厚一分,在琉璃般的肌肤下,封印的恶魔贪婪的吸收着血液,金色的眼睛愈发灼亮。
杨政几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他的手在自动寻找着生命体,切割,蚕食。
脑海中混混沌沌的,像是血海中的惊涛骇浪在狠命拍击着礁石。
双眼被血瞳取代,恶魔在咆哮。
只有杀杀杀!
鲜血混合着雨水,在山路上滚滚流淌,破碎的尸体在雨水的冲刷下露出血液流尽的惨白肌肤。
夜雨狂风,掩盖了山道上的激烈厮杀。
劈啪……轰
霹雳一声炸响。
肆虐的雷电仿佛也被这血肉屠场所感染,要凑上一脚,一道巨蛇雷电呼啸冲下,恰巧落在山道边的一棵百年巨木上,火光霹雳中,这几人合抱粗的大树竟被雷电击得焦黑断裂。
燃烧着的巨木轰隆倒下。
几名避之不及的黑衣刺客压得骨肉成泥,巨木燃烧下,顿时传来尸体的焦臭味。
杨政身处不远,被震得一抖。
随即他眼里邪光大作,整个人像鹞子一样斜移出去,血光陡现,一道银白的亮光堪堪擦着他的大腿划过,刚才杨政站立的地面砰的炸裂开,一道黑影鬼魅似的钻出来。
毫无停顿,如跗骨之蛆紧追上杨政,那月牙银光再次笼罩住杨政。
澎湃的杀气聚合压缩,杨政顿时像陷入泥潭般,连呼吸都不自在起来。
又是他!
充满邪恶妄念的眼睛!
黑暗精灵再次出现,邪异残暴的冷笑挂在他的嘴角,月牙大刃陡然射出,随即化做缤纷的银花,飘飘洒洒间,杨政身上的皮甲扑簌簌爆裂,鲜血也随之渗出。
快如闪电的腾挪,不断传来金铁交击声,红色与黑色的流炎穿梭飞舞,激烈碰撞,最后砰的炸开。
一缕电光闪过杨政的脑袋,削掉了束发的绳,满头褐发披洒下来。
几片破碎的甲片挂在杨政身上,血顺着他的手一滴一滴的淌着,杨政看起来很是狼狈。
但是他的神色却更加的冷,仿佛已不再是一个人。
抬起右手,将流淌鲜血的手指放到嘴边,杨政伸出舌头一卷,鲜血的腥臊冲进他的嘴巴,杨政嘴角牵动着,无声诡异的笑,让人心中发寒。
“你比上次有进步嘛,桀桀!”黑暗精灵收缩成一束,隐没在杨政身前不远的树阴中。
沙哑难听的笑声震得人耳鼓发麻。
音律包含着奇异的魔力,可以使人心浮气躁。
只可惜,杨政看起来没有任何触动。
他的眼睛有些茫然,像是望着无穷尽的远处,又像是在发呆。
没有人知道,杨政已经进入了一个奇异的境界。
无声无息的精神丝已经密布在杨政的身周,以他为中心方圆数十米内都好像陷入了一个古怪的气场当中。
一个个看不见的涡流在空气中不断游走,像有生命的个体将身周上百刺客缠绕。
在一次次几乎殒命的厮杀中,杨政渐渐对杀戮有了一种机械般的反映,那是人杀到多时,领悟出的一种“道”,杀戮之境――这根本不是什么招式和本身能力上的变化,而是纯粹的一种感受,一种对死亡的奇特理解。武者的攻击距离、肌肉动作、呼吸间隔与血流速度,都是一种节奏韵律。对阵时刻,与其说是见招拆招,不如说是对敌人攻防技法和节奏的一种解读和干扰破坏,能够正确破解敌人节奏与保持自身节奏之人就是胜利者。
杨政的脑海在不断的杀戮中像条件反射般映像出刺客们的路线,他们杀人的方式和步骤。
在场的数百名刺客如同棋盘上的棋子,分布变化完全体现在他的思路中。
这种把握全局的感觉简直让人迷醉。
虽然是靠着右手的邪物力量才进入这个境界,但这一刻的杨政,强者无敌。
隐藏在阴影里的黑暗精灵没来由的感觉到难受,一股莫名的危险感让他没有妄动,而是命令所有黑衣刺客一起冲上。
上百名黑衣刺客瞬间将杨政围得铁桶一般。
如果将刺客们的合击当做一个整体。
要破坏这个整体,就要找到最弱的地方。
杨政一瞬间就把握了这个整体最弱的一处,他身后的两名刺客。
身体急速扭转,在刺客的视野里,杨政好像突然消失了。
在杀戮之境中,杨政可以随意的控制那些细小的精神力流影响敌人的判断。
而他本身对杀戮之境的领悟,同样使他隐藏自己的攻击节奏,呈现给敌人的是一片虚无。
杨政身后两名刺客在他消失的刹那,就惊恐的发现一片红光闪现在面前。没有声响、没有预先的准备动作、没有气流的变化,冰冷的感觉充斥着两人全身的毛孔,这是不安、恐惧与震惊交织在一起的寒气。
红色流炎一闪而过,两颗头颅喷射到空中。
杨政鬼魅般的身影在血雾中穿梭,下一刻,已经到了另一名刺客眼前。
白森森的牙齿在血雾里一闪而过的寒光,那人绝望举剑,挥舞出来的却是一片空气,他的四肢关节处涌出四条血线,接着整个人像积木被小孩推倒一样,分裂出数块倒在地上。
诡异的厮杀并没有持续多久,如同铁桶般的刺客杀阵在连续几个点被突破后,溃散得比决堤的坝还快。
红色已经流淌到了黑色的边缘。
杨政刺穿了最后一名挡路刺客的胸膛,脚步不停,竟然很没风度的顺着山坡狂奔,眨眼消逝在黑暗中。
黑暗精灵怒喝一声,整个人飞速闪出。
他没想到杨政竟然逃跑。,这是他第二次刺杀杨政了,如果再失手,还有何脸面存在于组织中,何况只要杀了他,圣殿骑士的位置就是自己的了。
黑暗精灵暴闪而出,几个跃动,已经出现在百米开外。
就在此时,刺耳的箭啸让他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
头也不回的连续幻出两个身影,一名分身瞬间就被利箭动穿,绿色箭光砰的化做一片绿色藤蔓,飞速的缠向黑暗精灵的本体。
温和动听的声音追随而来:“莫亚尔,你的对手是我。”
黑暗精灵莫亚尔转过身,月牙刃幻出一片光影,绞碎了那些恼人的植物,他的眼睛里邪光大作,怨毒的咆哮道:“莱戈拉斯,你别以为我怕了你,赶快滚开。”
莱戈拉斯风度翩翩的浮在半空中,脚下是一株巨大的蛇状巨藤。
浑身发着淡光的他身上连一滴雨都没有,金色长发垂在耳际,看起来美丽得不可思议。
望着莫亚尔扭曲的面容,莱戈拉斯淡淡道:“只要你把魔镜还回来,并发誓永不踏入魔幻群岛半步,我就放过你。”
“还,还你妈个头,给我杀了他。”莫亚尔眼里闪过嫉恨的光芒,大声咆哮。
黑衣刺客涌上来,莱戈拉斯脸色不变,而是不停的念诵着古怪的音节,一声轻喝,大地震动,山道上疯狂生长出大片的绿色植物,将黑衣刺客缠绕住,莫亚尔欺身上前,月牙刃用力劈下,空气都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
强烈的银光布满了莱戈拉斯的视野,刺得他闭起眼睛。
“去死吧!”
……
呼哧,呼哧,呼哧。
不停的飞奔,奔下山坡,沿着马蹄印不断的奔跑。
雨水将杨政淋得透心凉,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修复,杨政眼里的血云在逐渐变淡。
有芭比在他体内,右手的邪物力量又被压下,杨政的意识逐渐恢复。
可恐惧并没有消失。
总有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息缠绕着他。
让他迫不及待的想逃离战场,这种像被猎人追赶的感觉真不好受。
就像兔子一样,再不甘心,对猎人的恐惧感却始终无法消散,那种无声无息的恐惧感连进入杀戮之境的他都没办法压下。
到底是谁在窥探他。
让他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杨政跑着跑着,突然发觉前面的路消失了,仿佛被猎人追赶的兔子,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却发觉前面是一片万丈深渊一样。
他茫然的停下来,转着身体,环顾四周。
天地间静悄悄黑洞洞。
杨政仰天咆哮:“谁,给我滚出来。”
回答他的是若有若无的风声,风里夹着笑……
杨政讨厌自己像被调戏的猎物一样。
他宁可对方站出来一刀砍了自己。
冷静,要冷静。
他知道那种调戏的感觉,自己越焦躁,越愤怒,猎人就会越有快感。
王八蛋,他在心中愤怒呐喊。
但是脸上却绝不愿意再流露出一分情绪,可以杀死他,但绝不愿意当做被调戏的猎物。
杨政站直了身体,目光炯炯的望着无穷的黑暗处。
他知道,肯定有一双眼睛在望着他。
咦……
风里传来一声轻咦,似乎对杨政的行为感到一丝诧异。
风铃般的笑,轻轻忽忽,能直透进人的心底……
雨似乎停了,银月钻出了云,四周万籁俱寂。
夜风轻送,是一抹淡淡的香气。
明月光芒倾洒而下,说不出的宁静逸人,连杨政锋芒般外露的锐气都减弱几分。
杨政倏然侧头,瞳孔急速收缩,就见无尽的黑暗处,一个人影渐渐的清晰起来,如同灵魅般优美的身影呀,身上的光芒渐渐绽放……
浅黑色的裙衫铺洒在地上,黑纱间,露出的是一抹雪也似的白。
然而这都不是让杨政惊讶的。
这女人似轻烟般看不真切,但是她一头柔顺的黑发却刺进了杨政的内心,斜挂在女人鬓角的一绺黑发风情万种,几根发丝被微风吹拂,夜色里,凭的多出几分迷离。
黑色的发,黑色的眼。
让人亲切的颜色。
勾起杨政隐埋最深处的追思。
刹那间他竟恍惚了,杀气早已消失无踪,琉璃红色的右手低垂着,邪气也被驱散,他的目光时而温柔,时而迷茫,落在黑雾中那若隐若现的女人身上。
几乎是毫无意识的,他一步步朝着女人走去。
女人唇角挂着微笑,黑色的眼眸里绽放两朵迷人的郁金香,浓郁的芬芳钻进杨政的鼻子。
近了,越来越近了。
微风吹散了女人脸上的迷雾,这是绝代的妖媚呀。
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尤物,没有一个男人能抗拒的诱惑……
一指青葱缓缓抬起,即将落在杨政的额头,女人嘴角似讥似讽的笑……
就在那冰凉的手指点在杨政额头的刹那。
一声暴喝平地而起。
“妖女,找死!”
杨政嘴角突然弯起,他霍然怒睁双眼,一股淡淡血雾在他眼中出现,凛冽的杀气似乎要将夜风的黑暗吞没,杨政握手处,琉璃火焰像灵蛇般弥漫开,前后吞吐,已经化成实质的杀气涡流爆转,刮得女子黑纱乱舞,露出黑纱下曼妙雪白的身子,女子缓缓抬过头来,眼中是充满无尽哀戚的神色。
杨政只觉脑中嗡的一下,手竟然想收回。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一口咬住舌尖,刺痛钻进他的脑海,鲜血的味道弥漫在他口腔里。
杨政厉喝一声,奋力的将右手刺出。
那女子眼中流露出一点惊异,倒不相信杨政竟还能下手。
几乎就在血手即将绞碎她喉咙的刹那,女人已如一抹轻烟荡了出去,轻描淡写的化解了杨政的暴起一击。
“杨政,你好狠的心呀……”
那女子竟似没有一丝重量般,轻悠悠飘在空中,发出一声戏噱似的轻笑。月光忽然消失了,轰隆的雷电再次震响,大雨倾盆而下,浇了杨政一头一脸的水,他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抬头望向天空。
他没杀死那女人。
不过从那迷离的幻境中解脱了出来,他回到了现实世界。
那个妖一样的女人总算不再那么勾魂慑魄。
虽说依旧很美,却不是那种令人屏息的诱惑。
而且他从女人身上,找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认识我?”
杨政冷静的问道,脸上甚至有些温柔的神色,完全看不出刚才他曾下死手。
她妩媚柔美的脸庞凝望着杨政,发出一声让人心魂神颤的幽叹:“我当然认识你,你不知道,我已经等你很久了吗?”
就在她话音刚落之际,杨政的眼皮一跳,骤然感到一股凶横的杀气从下腹传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微微一收腹部肌肉,一抹森寒之气已经钻入杨政下腹,杨政就在这时,用力的控制肌肉,微阻了一下那透体寒气,右手用力横拉。
一连串孳孳声,就像塑料泡沫在玻璃上摩擦着,令人难受得想吐血.
杨政拼死才滚了出去,沾了一地的污泥。
爬起来的时候差点要破口大骂。
妖女,无耻,下流。
实力比自己强这么多,竟然还偷袭。
他右手上割了条嘴巴大的血口子,腹部更是差点来了个十字切。
有些狼狈的杨政狠狠的盯着浮在空中,把玩着一把黑色小剑的女人,那把乌黑黑只有匕首大小的剑在女人两只晶莹剔透的手掌间顽皮的跳跃着,却正是刚才让杨政差点挂掉的罪魁祸首。
不过很快,杨政眼里的狠厉神色就消失了。
他不在意的抹了抹右手的血迹,又伸手到下腹的伤口处整理着,过了一会,他甚至将身上本就破碎的衣甲都扯了下来,一块一块的扔到地上,又小心翼翼的走向浮在空中的女人。
最后他手里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能给我点时间吗?”
杨政忽的轻声问道。
“哦,你要做什么?”女人微笑的看着杨政,轻弹一指,那乌黑小剑就在她掌心陀螺似的旋转起来,看起来毫不经意像在耍玩,可是杨政知道剑上的魂早就锁住了他的身体,只要自己稍有不慎,那柄可爱的小剑绝对会在自己身上扎出十七八个窟窿。
“让我把妆卸掉吧,我不想带着另一张面孔死去。”
杨政似乎真的丧气了,面对这样一个鬼神莫测的女人,他甚至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女人思考了一下,咯咯笑起来:“好的,我也想看看你的真面目。”
杨政蹲下身去,微微侧着身,卸妆的样子总是不想被人看见的,所以浮在空中的女人也并不在意,何况杨政上身已经赤祼了,就算想耍什么花招也办不到。
倒出小瓶子里的黄|色液滴,杨政抹在脸上。
接着他的手又放到地面凹坑中的泥水里,一朵紫色花瓣悄无声息隐入水中,杨政沾起那些泥水,先把脸上的妆容擦掉,露出他原本年轻的脸,他甚至把头发上的褐色染液也抹去了,一头黑色的长发顿时露了出来。
杨政将那融化了紫色花瓣的水滴甩了出去……
半个小时。
再撑半个小时。
杨政调整着脸上的肌肉,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雪白的牙齿露出来,让他年轻英俊的脸庞很容易获得人的好感。
虽然知道眼前的妖女绝不可能靠容貌迷惑。
但年轻健康的男人总是比刚才易容的老头让人舒服,人的心理是很微妙的,也许一点点的影响就可以改变结局,至少……也可以让女人下手轻点吧,杨政不无阿Q的想到。
第五集
第二章 妖女惜月
莫冰云和阿雪策骑飞奔。
沿着山路下山后,身后的厮杀声也渐渐的远去,好几次,莫冰云想要掉转马头回去,总是被阿雪拉住。
骏马飞驰,山上的厮杀声终于抛在了身后,再听不见半分,天地间只有暴烈的闪电时而照耀大地,还有倾盆大雨将天地连接成一片水世界。
冰云脸上全是水,红色的长发也贴服在脸上,将她的视线模糊了。
她不曾去抹一下,也不知道这模糊了眼睛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嗒嗒嗒的马蹄声一路远去。
她低着头,默然着,消瘦的双肩不时抽动一下。
看得身旁的阿雪除了担忧,还有揪心似的难受。
这算什么,那个飞扬跳脱,不输男子的冰云姐姐,那个心中偶像般的存在,如今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只为那莫名其妙的情。
如果是自己,如果有一天,那个黑发黑眼,喜欢叫自己小鬼的讨厌家伙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一定不会自哀自怜。
一定会大声说出来,一定不会哭。
阿雪这么鼓励着自己。
在这样沉默压抑的气氛下,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路也越跑越窄。
雨一直不见停下,当前方出现一条波谷时。
一股令人心悸的感觉生出,颈后汗毛忽地倒竖而起,凛凛寒意从尾脊直透后脑。而莫冰云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还在朝着那窄小的谷口跑去。
阿雪用力的拍打了一下马股,催得健马横冲上去,一拉拽住莫冰云坐骑的缰绳。
低喝一声:“小心了,冰云。”
山谷口更显得幽深,黑洞洞的像一只恶兽的嘴巴等待着吞噬她们。
雨水冲刷着路面,哗啦哗啦,掩盖了这世界里所有异样的生机。
莫冰云抬起苍白的脸,强定心神,问道:“怎么了?”
阿雪没有答她,而是瞪着一双淡蓝色的眼睛,谨慎的观察着四周,当她的目光落在那无尽黑暗的山谷中时,那种可怕的感觉更重了。
“冰云,我们退走,换条路。”
“到底怎么了?”
阿雪摇着头,拉着莫冰云坐骑的马缰,准备离开这让她觉得心悸恐怖的山谷。
山林里却传来了蝗虫似的破空声。
黑色的羽箭在雨夜里根本看不清,也不知道有多少数目,只是那不停响起的割耳风声只让人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要炸开,极度危险的感觉,就像临死的那一瞬。
死亡已经笼罩住两名女子。
阿雪连想都没有想,整个人便扑了出去,将莫冰云拦腰撞下马,又抱着她滚向马腹。
“噗”“噗”“噗”
健马的惨嘶只发出了半声,已经被无数箭支入肉的冲撞声淹没。
莫冰云恰好被阿雪压在身下,仰起的面孔只看见两匹马不知道中了多少支箭,一支,又一支,从她被推倒的那一瞬间,血液,肉糜就不断的溅落下来,落在她的发上,脸上,唇上。
那些腥臊的马血呀,滚烫灼热,钻进她的喉咙。
让她的胃一阵翻江倒海。
难受得几乎要大吐起来,而阿雪正死死的压在她的身上,让她连动一分的能力都没有。
只有不断承受那地狱般的画面。
看着密密麻麻黑亮的箭支狞笑着刺入马肉中,溅起一朵朵血腥之花。
“噗”“噗”“噗”
“噗”“噗”“噗”
她麻木了,眼睁睁看着骏马成了一团不知道形状的烂肉。
仿佛自己的身体也被千万支利箭洞穿。
脑海里绷得紧紧的弦被越拉越长,越拉越长……终于
“铮”
弦绷断了!
一口憋压在胸口的浊气争先恐后的冲出她的喉咙,发出了凄厉哀绝的长嘶。
箭停了。
她推开了阿雪,翻了个身,大口大口呕吐着,渗入她胃中的马血,混合着黄|色的胃液,喷涌出来。
黑暗里响起阵阵脚步声。
快,而且整齐。
泥血腥气灌入胸腔,莫冰云挣扎着想要爬起,她俯跪的地面上正好Сhā着一支箭,她伸出了手,用力一拉,扎入泥土有半截的精铁箭拽出了足球大的一块泥土,抖落那些泥土,只入目的一瞬间,莫冰云脑海中嗡的一震。
那是一支精铁制作的箭,箭头处不同寻常箭支,而是带着三个狰狞的倒爪,三条细小的血槽开在倒爪处。
就是这样一只箭,仿佛无情嘲笑的恶魔,扯裂了莫冰云的心脏。
不……不……
本来就毫无血色的脸几乎几近透明,内心最深处的恐惧狂澜一样冒出来,瞬间吞噬掉她的内心,脚下一颤,刚刚挣扎恢复的一点力气被抽出体外,整个人又摔在泥浆里。
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后,她手足冰冷的在泥地里爬着,冷汗滴溜溜顺着她的额头滚落,沿着她挺起的鼻梁,挂在鼻尖处。
“阿雪……阿雪……走……走……”
莫冰云不但身子在抖,连声音也在抖。
连滚带爬的挪到了阿雪身边,她去拉她,发出绝望的哀号:“阿雪,走,快走呀,他们要来了……他们……那些魔鬼……”
她推着,拉着,直要触手一堆滑腻。
鲜血。
满手的鲜血。
她连忙将阿雪翻了个身,不!莫冰云血气翻涌,生生的吐出口血。
一支精铁箭将阿雪的左胸贯穿了,箭头三支倒爪死死的抓在阿雪肺部的肌肉,鲜血顺着三条血槽狂涌而出,地面上早就积起半米方圆的大滩血迹。
不……阿雪……不……不要啊……别死……
莫冰云手忙脚乱的去捂那手臂粗的伤口,只落得满手鲜血,根本捂不住的,鲜血依然从她的指缝里溢出来……莫冰云发出一声连着一声的哀鸣,眼泪流水一样,滴在阿雪的胸口。
求你了,不要死……
这个昔日冰冷高贵的沧月三公主,如今满身泥浆,头发散乱披下,肤色苍白,神色仓皇,简直狼狈到了极点,可怜到了极点。
连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仿佛野兽般的气息,粗犷,血腥,残暴……一双双血瞳也似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现,越来越近。
他们像猛兽捕猎一样靠过来,偏偏脚步又整齐划一的仿佛机器人。
闪电劈啪哗下,瞬间打亮黑暗的世界。
映照出方圆百米里一张张狰狞肃杀的面孔。
铁塔般的身体上,那些肌肉束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揪拧在一起,他们的身体上全是疤痕,凄厉得如同虎爪撕裂过,最可怕的是他们的眼睛,完全不是人类能拥有的,不,即使是最残暴的食肉虎,也不可能拥有那样的眼神。
从那里,只能看到血,最残酷暴虐的血。
澎湃咆哮的血。
血卫!
名震天下的血腥卫士,卫戎国最深沉隐秘的王牌!
终于在这个注定不平静的雨夜亮相了。
再大的雨也无法压下血卫们残绝凌厉的气势,他们仿佛一群从地狱里爬出的生物,走动间天地为之色变,连雨似乎都成了红色,染上了淡淡的血腥味。
至少有两百名血卫将两个女人包围在了中间。
能出动这么多血卫,只为了抓这女人,也算希奇了。
莫冰云跪在阿雪身边,一动不动。
只等血卫越靠越近。
黑暗笼罩了下来……
“哧――”
黑色电芒破着虚空而来,带起一溜鲜血,接着隐没于虚空之中,下一刻,那黑芒已经出现在黑纱女人的掌心,不断的旋转着……
杨政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他的大腿上多了两个可怖的血洞,汩汩的向外冒着鲜血。
其实不止他的大腿,他的身上也全是一条条裂开的血口,不断喷涌鲜血,将他浑身染得血人似的。
这黑剑上有阴毒的能量,连杨政这样特殊的体质也承受不住破坏,被割破的伤口根本无法止血,而且那疼痛被千百倍的放大了,直接通往他的脑神经。
杨政单手支在地上,咬牙忍受大腿上传来锥心刺骨的痛。
剧烈疼痛和因为失血过多产生的无尽疲倦混杂在一起,是一种不知道如何形容的难受感觉。
他想就此倒下,永远的昏睡过去。
可身体上的疼痛却不停的刺激他,告诉他,坚持下去。
坚持下去,杨政。
雨水打在他脸上,冰凉凉的沁入他嘴中。
已经是第几剑了。
已经撑了多久。
杨政拼命的想回忆起来,不知道了,意识越来越模糊。
这个女人好可怕。
杨政从来没想过自己竟会这样弱小,弱小到连反击的资格都没有。
他引以为傲的身体素质,还有芭比的灵觉完全失去了作用。
不,也不能说完全没作用。
芭比可以给他预警,告诉他剑从哪里钻出来,可这样的预警在超越极限的剑速下失去了意义,身体跟不上意识,超强的身体素质反而受到更多的折磨,杨政不是个会放弃的人。
然而在黑纱女人眼里,他的这种不放弃的精神反而更加激起她的凌虐之心。
女人手一抖,一抹微笑又在她唇角荡开。
只要他再动不了一下,自己就送他归西。
看着那个男人蠕动了一下身体,撑起半边身体,又重重倒在泥水中,她终于发出了冰冷得意的尖笑,动不了了吗?那么去死吧!
黑剑旋转的速度爆然加快,隐没在虚空中。
便在这时,倒在地上的男人忽的发出一声暴喝:“等一下!”
女人的手轻轻一颤。
虚空之中钻出的那把黑剑贴着杨政后脑头皮停了下来,嗡嗡的旋转着……只要再轻轻向前一推,杨政的脑袋就会被洞穿。
黑纱女人微笑着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杨政缓缓的抬起头,溅满泥浆的脸上展现一个笑容,这样的笑容绝对诡异,特别是在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身上出现,黑纱女人轻轻一愣,脑海中没来由荒唐的想到,他的牙齿真的很白。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黑纱女人就恢复了冷冷淡淡的神色。
只听杨政轻声问道:“你是圣殿的人?”
黑纱女人的笑容微微一滞,旋即她柔声道:“你猜对了呢,可惜,没有奖励。”
她的眼底深处抹过阴幽之色,这是她即将动手的征兆。
“告诉我你是谁?能死在你这样的美女手里,也是一种荣幸……”杨政急促的将话语接了下去,他也不知道这样拖延下去会不会有用,她真的会赶来来救自己吗?
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吧,杨政几乎就像溺水的人,想抓住任何一线可能的生机。
黑纱女人灵妙的目光落在杨政身上,却仿佛将他的皮囊全部剥裂出来,杨政浑身剧烈颤抖了一阵,抬起头,正看到两片黑色火焰铺天盖地的压来……
意识被无数根棍棒搅得翻江倒海,三魂七魄都在深渊里绝望挣扎。
通灵术!
是通灵术!
杨政仅存的意识大声的咆哮着,这个斯嘉丽曾教给他的高阶灵术,杨政自己使出和黑纱女人使出,如同萤火与皓月的对比。
通灵术的可怕杨政也十分清楚,轻则被迷惑心神,重则抹去意识,完全成为使用者的傀儡。
黑色火焰分裂成无数细小火星,在杨政的意识里吞吸蚕食。
不……不能……绝不可以……
杨政的意识拼命挣扎着,可就像陷入流沙一样,无论他如何努力,“流沙”还是一点点将他吞没。
那种渗入骨髓的空虚感一点点的抽拉。
心脏就像被一只大手不断揉捏。
杨政的眼口鼻耳齐齐渗出细微的血丝。
这样绝望的时刻,芭比竟然消失了,没有出现,杨政不知道是该绝望或者愤怒,反而是右手的邪物力量冲了进来,与黑火对抗。
就在邪物力量与黑火碰撞的刹那。
那些黑色火焰猛的聚合,收缩,杨政的意识得以喘息了一口气。
“魔灵体!”
黑色的火焰形成一团幽幽的人形黑光在杨政的意识中浮荡着,直接传递出这样一个诧异的信息。
这诧异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杨政。
邪物力量追逐着那团黑炎,金色的大眼化做一张大网,席卷而去,可是黑炎轻易的就穿透了金色的网,然后迅速缠绕住金色大眼,炎光剧烈起来,邪物顿时发出尖嘶。
半晌之后,金色的力量已经暗淡无光,而黑炎则退出了杨政的意识。
如同大赦般,杨政的意识重新掌控了身体,只是他现在连一只指头都动不了,全身的水分都化成了冷汗,每一条肌肉都在痉挛,可以想像刚才他所承受的痛苦。
黑纱妖女轻飘下来,落在杨政胸口。
赤晶玉足点在杨政身上,却没有一分重量。
她看着仰在那里一动不能动的杨政,眼中有看不明道不清的意味,纤眉微颦,似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她轻俯下身。
妖灵般的面孔凑进杨政不足一尺。
看了半晌,那仔细欣赏的神色就像在把玩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般。
可怜杨政连转动眼睛的气力也没了,被一个女人踩在脚下用这般眼神看着,连投递一个反抗愤怒的眼神都办不到。
玉掌压下,黑纱妖女的手贴在杨政的脸上。
冰冰凉凉的,接着却是一团黑炎轰的冒出来,覆盖了杨政整个脑袋,看起来就像要将他灼烧一般。
过了不知道多久,黑炎倏的收回女人掌中,杨政的头颅看起来无恙。
“真的是魔灵体!”
这一声包含着肯定,甚至兴奋意味的声音从这个妖女口里传出来,分外多了分奇特滋味,从头到尾,似乎只有这一句话才真正流露出黑纱妖女的真实内心情绪。
想来这“魔灵体”对黑纱妖女的触动很大。
“难怪斯嘉丽那小妖精对你青睐有加……”
黑纱妖女喃喃自语着。
朝着杨政菀尔一笑,接着杨政便感觉一股大力传来,腾空而起。
黑纱妖女带着杨政飞奔而去,身如行云,看起来并不快,但几个滑动之后,已经隐没入黑暗中……
才消失掉没多久。
天边一朵紫云就骤然而至,那速度简直快到了极限。
眨眼之间落在刚才激斗的泥泞地上。
那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紫炎,接着紫炎迅速淡去,显出一个曼妙的身影来。
冰雪般的银发,细弯的眼睛,仿佛天上银勾似的月,带着勾魂摄骨的魅力。
斯嘉丽,她来了。
轻轻的抽动着小巧的鼻子,银勾弯月似的眼里顿时掠起一阵幽冷阴郁的寒光。
她弯下腰,伸指粘了点被雨水冲淡的血迹。
两指轻轻一摩娑,环顾四周,单手一挥,无数紫色的光点从四周盘旋而来,汇聚于她的手心,逐渐化作一朵紫色花瓣。
正是杨政融化在水里的那一朵。
接收完花瓣里传来的些微意识,斯嘉丽的眼睛已经被两团紫炎覆盖住,一直波澜不惊的她发出了怒哼:“惜月,你这个贱女人!”
手掌猛的收紧,紫炎从她体表喷出,瞬间将她包容,紫光一闪,追逐而去。
第五集
第三章 对峙
“你到底是谁?”
杨政哑着声音问道,张开的嘴巴灌进冷风,让虚弱无力的他连连咳嗽数声,喉咙里又满是腥甜的味道。
急速飞行的黑纱妖女放缓了一些速度,
手上多了分力气,将杨政拽到了身前,看着他耷拉着脑袋,口鼻里渗出细细血丝,形状凄惨。
杨政的视野已经一片模糊,但他仍能感觉得到,这个掌控了自己生死的女人,正用一种饶有兴味的眼神看着他。而耳畔杂响的剧烈风声,也让他明白这女人依然在高速飞着。
这看起来寻常的飞行,却最是体现了实力。
这妖女绝对是他目前所碰到最可怕,最深不可测的敌人。
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一切谀滑言辞都不顶用了。
反正现在是案板上的鸡,生死由天定。
想到这一层。
杨政的心脏一松,接着又是一股无法言说的沮丧感从五脏六腑缓缓的透出来,一波波的将他浸润,吞没他三万六千个毛孔,吞没他的口鼻,让他闷得无法呼吸。
在这个世界挣扎得久了,杨政一直带着点隔离似的骄傲。
他所看到的人,见到的物,然则是有优秀的,可是杨政从没怕过他们,更不觉得自己便矮了一截。即使是以一己之力想去挑战沧月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他也不曾气馁过。无论是好运也好,坚韧也罢,他一步步踏实的走过来。
随着实力的不断提升,他甚至有一种奇特的优越感。
掌握比这个世界先进上千年的知识,拥有芭比的守护,斯嘉丽的帮助。
让他在陌生而严酷的环境中游刃有余。
毫无疑问的说,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强者,是个临绝在大部分人头上的人上人。
毕竟他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会骄傲。
直到遇见这个妖女。
他才发现自己简直错得离谱。
这个世界不是绕着他杨政转的,还有比他强百倍,千倍的人存在。
青蛙蹲在井底,以为天空不过是头顶的那一小片方圆。
没想到天之大,海之阔。
自己就是那只青蛙了吧。
杨政一直骄傲的内心突然被催垮,带来的冲击也特别剧烈,有一刹那他甚至迷茫了。
他所依靠的信心,所包装的坚韧外壳,全部在一夜之间被粉碎。
乃至于他不知道自己所谓的复仇有什么意义。
在高高在上的人眼里,这一切,原来也不过一场闹剧吧。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狂风般刮过他心头,将刚刚才引出来的一点迷雾吹得干干净净。
螳螂在大象面前张牙舞爪。
有什么意义,在妖女这样级数的人眼里,他不就是那只螳螂吗?不就是舞台剧目里的小丑吗?最让他感觉难受得是,连芭比也背弃了他,他知道,妖女在对他使用通灵术的时候,芭比是可以出来救他的,可是芭比没有。
连自己最信任的伙伴都抛弃了自己。
杨政被苍凉和忧郁充塞,郁闷得压在喉头的那一口鲜血再也抑制不住,哇的吐出来,血珠飘洒。
黑色突然远去,杨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就是重重摔倒在地上,巨大冲击之下,五脏六腑都像是要从喉咙里挤压出来,难受得杨政连连翻滚,内脏碎片混合紫黑色的淤血大口大口的喷出来。
妖女甩掉杨政,只不过为了避开那些乱洒的鲜血。
等杨政挣扎了几许,渐渐平静下来,她才悠然飘下。
灵媚的眼睛没有一分波动,无论是可怜,或者厌恶都没有,就像在看着一件死物般的淡然。
是不屑吗?
那为什么不杀了我,不杀了我?
在不断复杂的情绪冲击下,杨政的血液向上涌,冲撞进他的脑海里。
他终究是个极度骄傲的人,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
被泥水沾染的面孔也扭曲了。
含混着大吼起来。
被一股死志催得干涸的身体里渗出了一点气力,这气力抽抽噎噎,像女人的哭声一样断续,也终究撑得杨政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朝妖女冲去……啪的一声,额头被妖女一根指头弹了一下。
杨政就倒飞出四,五米,又是重重一摔。
好不容易生的一点气力顿时蒸发得干干净净。
杨政彻底昏迷了过去。
意识如同剥了壳的鸡蛋在悠悠的旋转,飘荡,这是哪里……
我是谁?
我是谁?
就在这迷糊的意识尽力回忆的时刻,一股巨大的吸力穿来,它被拉进了一个橙色的旋涡中,无数的意识片断吸附过来,不断整合。
记忆也逐渐的清晰起来。
我是……杨政。
是我,我不是被那妖女抓走了吗?
这是哪里?
“不用再想了,这是你的灵识元体,这里就是你的体内。”
芭比……是你,意识剧烈抖动起来,显得激动无比。
他环顾四周,只看到一团橙色的火焰悬浮在幽空中,在火焰中心却是一颗紫色元心。
你是芭比?
“是我!”
意识终于清楚了,芭比还在他体内,心却陡然沉了下去,通灵术占据他内心的一幕又浮泛上来,他为什么见死不救,为什么不帮自己。
不是最可以信任的伙伴吗?不是同生共死的本源吗?
杨政颤声道。
“抱歉,我不能被圣殿的人发现我的存在,所以不能帮你。”芭比的声音冷冷淡淡的传来,虽然说是道歉,可在它嘴里却俨然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这句话打破了杨政内心最后一丝侥幸的期盼,他曾自我安慰芭比也许是无能为力,可是……芭比无情的打破了他最后奢求的幻想……打破了他最后一点对伙伴的信任……原来不是它帮不了自己……它不帮……
只是因为不能被人发现,这就是理由。
杨政轻笑起来。
突然觉得好陌生,那个一起走过漫长道路,陪伴自己的芭比,真的是自己认同的伙伴吗?
三年多的风雨,互相扶持,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情,就这样,残酷的湮灭……
杨政连生气的气力都没了。
他不想再看到它,永远不想。杨政转过了身,就在这时他发现在幽空之中还有另一团金色的火焰。
只是这团火焰与芭比相比,不但细微得可怜,甚至快要熄灭了。
“你可以吸收它了,它现在力量小得可怜。”
芭比的声音再次传来,杨政却恍若未闻,意识来到那团金色火苗前,一股残暴的邪气顿时爆发出来,是它,封印的邪物金翅蝉。
被妖女的黑炎灼烧过后。
金翅蝉早已经化掉了,只剩下这团邪物的本源力量。
意识探了过去,邪物意识便挣扎起来,金色火苗竟然扩大了几分。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你救了我。
杨政自嘲的笑笑,伸出了“手”,邪物的力量果然很弱了,轻易的就被杨政抓在了“手”中。只是那邪物力量传递出的邪气也感染了杨政,原本纯和的意识体明显有了杂色。
一连串的打击背叛,让原本就极度沮丧愤怒的杨政邪心大涨。
邪物上深至黑色的红缓缓渗透出来,一点一滴地熔化,再分泌出邪恶的浊液,这浊液浸泡着杨政的灵识元体,不断的发酵,渗透,直至一道阴幽幽的信息传递出来:“你救了我,想必也是为了自保,为了答谢你,就永远留在我体内吧。”
阴霾的语气直让人汗毛都要竖起来。
邪物似乎预感到自己的末日就要来临,尖声狂啸,邪气乱射,狂乱的挣扎抖动起来。
可是失去大部分力量的它又怎么能逃脱杨政的掌控。
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而杨政的意识元体却在不断的膨胀收缩,每一次蠕动,元体上就多了分阴幽,少了分活气。
募的,却是一声刺耳的尖啸,啸声直撼脑颅,几乎要将整个幽空都刺成两瓣。
这尖啸持续了只有一息,便陡然顿住。
幽空之中,那团金色火苗便再也看不见了,只剩下一团暗红色的邪心之火不断在燃烧着……
黑纱妖女惜月拽着陷入昏迷的杨政,穿林越山。
不消多少时间,已经将索罗顿远远甩在了身后。
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却钻进了她的鼻子。
她的眉毛轻轻一挑,缓缓落在一根细小的枝杈上,赤白的足在黑夜里也发出幽幽光泽。
虽然她的目标只是杨政,但王都里那个小子也要照拂一下,否则怎么跟斯嘉丽争。
不过想到要去见那群野兽,她还是忍不住拧了拧眉毛,露出一个不舒服的神色。
当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有洁癖。
血腥气似乎更重了。
惜月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淡淡的黑雾笼罩住她,将所有气味都排斥出去,她纤足一点,已滑了出去,也许是被血腥味弄得不舒服的缘故,她甚至没有察觉到拽着的杨政有了一些变化。
这个男人右手上的琉璃红色在渐渐的退去,身上的伤口也在以可怕的速度愈合着,那些肉不断蠕动,迅速的填补着被切割的伤口。
惜月很快就来到血腥味浓烈的场地。
眼前景象。
连波澜不惊的她也忍不住心头一跳。
密布林空的黑云带上了一抹血色,面上铺满了残肢碎体,浸泡在浓浓的褐色血浆中,风一吹,荡起一道血色涟漪……
无数的人肉骨头碎块可以想象当时战况的惨烈程度,这也就罢了,更可怖的是他们临死的表情和死状的诡异,那种表情,只有受到绝大恐惧刺激精神崩溃的人才有,那种死状,竟是被人吸干血液撕成了一块块,而且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相似,却看不出到底是被一群人还是一个人干掉的。
夜色下一张张癫狂又狰狞的脸庞,仿佛在宣告着他们死前有过怎样激烈的情绪。
惜月强忍着洁癖带给他的不适感,漂浮在这样一个修罗场中。
很快,她确认了,两百名血卫,一个不剩,全葬在了这里。
这些恶心的家伙虽然野蛮无比,惜月却也知道他们的实力,在人类中也算拔尖的。
两百人被这样残虐而死,到底是怎样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现在索罗顿附近谁还能有这样的势力。
斯嘉丽,不可能,她如果在附近,早就出手救手中这小子了。
除了她,还有谁?
惜月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两百名血卫,即便是沧月国的狮鹫骑士,也不可能这么容易拿下,而且看他们死去的惨状,也不可能会是狮鹫骑士造成的。
脑海中思绪不停,脸上却是清冷一片。
这时候,警兆忽生,惜月侧头仰望,终于动容。
一团紫炎飞速朝这个方向赶来。
作为组织内的死对头,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斯嘉丽,她竟然来了,她怎么会来这里?不是被“父亲”派出去执行任务了吗?
一连串疑问只是闪过,惜月根本没有想过要躲藏或者逃跑。
因为她很清楚斯嘉丽的实力。
若手里没有个人,她可以远遁而去,可多了个人,她根本逃不过斯嘉丽的灵目追踪术。
眨眼之间,紫炎就到了眼前。
紫炎一散,便露出斯嘉丽的绝世容颜出来,只是现在她面罩寒霜,一双银勾月眼里被紫炎火覆盖,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有多么愤怒,而在自己这个死对头面前,她也根本用不着掩饰。
根本看也不看四周的修罗景象,斯嘉丽盯着惜月,只说一句话:“把他放下。”
惜月微笑着将杨政举起来:“你说他吗?”
她那明知故问的神态真的很想让人揍上一拳。
斯嘉丽眼里的紫炎光顿时大作,虚空之中,一朵紫色的武器逐渐成形,紫色的流光不断流淌,在弧线优美的弯月下,却是森寒严酷的杀意。
“曼海银勾”
也只有惜月这样同级数的超级高手才可能让斯嘉丽使用独门武器。
已经互相习惯,不知道斗了多少次的两个人对对方的了解绝不在自己之下。
对待惜月,斯嘉丽根本不想多嘴。
而惜月,一看到斯嘉丽的“曼海银勾”出现,嘻嘻的笑容顿时不见,左手虚空一抓,那条灵活尾鱼般的黑色小剑顿时出现,滴溜溜的旋转起来。
紫炎,黑炎骤然澎湃。
在两人浮空的脚下,两个气场不断扩大出去,将满地的残肢血肉都扫得横飞起来,瞬间清理出两个巨大的圆形净地,而在这圆形边缘,紫,黑两色火焰熊熊燃烧着。
两人都还没动,却仅是这对峙,就像将整个谷口都熔化了。
狂暴的烈焰,犹如踏入了喷发火山的中心。
灼热的气流将空间都扭曲了。
在紫与黑的天地中,两个欣长优美的身形模糊不清。
沸腾的杀意就是澎湃的岩浆,气劲的咆哮则是火山的怒吼,大地都无法承受这非人类力量的撕扯,雨还没落到谷口地面,就被蒸发得干净。
过不了多久,因为蒸发的水汽,两人头顶形成了一团浓厚的阴云,滚沸翻涌,更显得气氛的凝重压抑。
募的,拔空而起的尖啸。
震碎了那团阴云。
紫光如蝴蝶一样翩然飞出,银勾带着迷离色彩。
另一边,黑炎下,那滴溜溜旋转的小剑却膨胀了起来,眨眼已有五,六米大小,黑光一闪,当头劈下,巨大的剑体有若泰山压顶,浑厚霸道的气息却完全不象是惜月这样娇柔的女人使出来的。
银勾穿梭飞舞,却不与那黑剑纠缠,
到了黑炎之前,那银勾忽的一抖。
随着这个细微的动作,空中多出了数十余道紫芒依稀的勾影,勾影不断牵动,千百道气流交错纵横,那黑炎一瞬间就被切割成无数段,惜月脸色急变,黑剑想要收回防御却是不能,她只能再次发力,黑剑顿时又扩大上几分,风雷之势更大了,黑剑呼啸冲下,简直就要将斯嘉丽劈成两瓣。
可曾想到斯嘉丽竟是没有一点收回银勾的迹象。
银勾急耀,翩然振翅。
黑炎来不及收缩,就被千万道针尖般的气劲捅穿。
曼海银勾上携杂的真元力庞大尖锐。
还未及体就若刺骨冰粒打刮在脸上,生生的疼。
完全拼死般的疯狂让惜月也感觉到了惊惧。
不由得向后急退,尖声大喝:“斯嘉丽,你疯了!”
斯嘉丽依然死死的盯着后退的惜月,真元锁定着她闪避的路线,对当头劈下的黑剑毫不在意。
黑光轰下。
紫炎大闪,而另一边,惜月也发出一声痛哼,黑炎收缩,一个人影已经掉落下去,那是杨政。
空中落下的男人身体似乎抖了一下,条件反射似的内腹微收,不过随即又撤去那轻微防守姿态,毫不顾惜的重重摔在地上,这一系列小变化空中那两绝顶高手竟没发现。
待黑炎全部收回体内,惜月的右臂已然有一道深入骨髓的巨大伤口。
她的左手抱在右手处,鲜血从指缝里渗出。
头发也有些散乱了,又惊又怒的盯着被黑剑命中的紫炎气场。
紫炎散去,斯嘉丽看起来比惜月还要狼狈得多,衣裳都被刚才巨大的冲撞撕扯破裂,多处地方透出她雪白细腻的肌肤,身上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略显苍白的脸色证实她刚才受到的冲击绝对不小。
只是她的眼睛依然幽深坚定,注视着半空中的惜月。
曼海银勾悬浮身前,勾上几丝血迹,缓缓的流淌,汇聚在勾尖,逐渐饱满,然后承受不住那坠重之力,啵的滴落水中。
惜月闪动着眼眸,先是谨慎的注视着斯嘉丽,接着又一瞥落在地上的杨政。
唇角的一丝微笑渐渐绽放。
她幽幽道:“斯嘉丽姐姐,就算他是千年不遇的魔灵体,你也犯不着拿命和我拼吧,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哦。”
“你管那么多,惜月,当初是谁和我约定互相找一个候选者,争夺亦冷死掉留下的圣殿骑士之位,如今你却公然出来挑衅,想劫持我选定的候选者,又是什么意思?”
斯嘉丽声音阴冷冰寒,浑然有一语不合再次动手的意思。
“姐姐,你莫非忘了,自己动用力量帮助他在东线军取得地位,还有,那位王后和你关系密切,他能这么快上位可全是因为你的原因,你先破坏了规则,难道妹妹我就不能偶尔犯点小错。”
“可笑,那雷蒙斯特不是你的人吗?”斯嘉丽冷笑道:“和我说规则,也不先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事。”
惜月幽幽叹道:“不说这些了,既然你我都有错,那也说不上谁针对谁,可是魔灵体的事,姐姐不会想一直隐瞒下去吧。”
斯嘉丽的脸色终于有了点变化,那细微的神色虽然很快掩饰住了,却无法逃脱惜月犀利的眼光。
眼睛微微一转,惜月将目光落在杨政身上:“魔灵体天下少有,姐姐却一直瞒着未报给“父亲”,倒真是令人遐思呢。”
紫光毫无征兆的暴起飞来,其力之犀,顿时断绝了惜月的噱笑。
只是惜月也早有防备,身形几个幻化,躲避掉曼海银勾的攻击。
黑色小剑再次飞出与曼海银勾纠缠。
少了杨政这个负累,惜月轻松挡住斯嘉丽的攻击。
咯咯的娇笑声从空中传来:“姐姐,你想杀人灭口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呢,我们姐妹俩斗了上百年,要是这么容易能杀死对方,我们之中早有一个不活在这世上了,你还是先消消气吧。”
紫光陡然一闪,回到了斯嘉丽的身前。
她的脸上红晕一闪而过,身子也微微发抖。
不过瞬间恢复了常态。
斯嘉丽明白惜月说的都正确,她不可能杀得了惜月,何况“父亲”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到底要怎么做?”
她冷冷的问道:“如果你只是想向“父亲”告状,那么请便。”
惜月飞了下来,她脸上仍笑嘻嘻的,右臂上却染满了鲜血,看起来颇是狰狞,她举了举右手:“姐姐还是先帮我把血止了,这曼海银勾破坏血质,真是有些麻烦。”
斯嘉丽默默的弹出一颗紫色药丸,惜月捏碎敷在伤口上,果然迅速止血。
“魔灵体呵……”惜月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向往,长长悠悠的喘出一口气。
暴雨已经小了,这谷口上方更是被催散了乌云,只剩下袭袭凉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
“金翅蝉,姐姐也是下了血本呢。”
惜月菀尔一笑,看了漠然神色的斯嘉丽一眼,接着说道:
“魔灵万象,狩魂一体,姐姐用这至毒邪物喂养这小子,若是普通人早就死了千百回了,也只有魔灵体能够不断消化蚕食这邪物力量,魔灵体体质特殊,本身最容易消耗邪物驳杂的力量,留下最精纯的能量,过滤功能可说天下最好的炉鼎,以魔养身,姐姐好打算呀……”
惜月就这么娓娓道来。
夜风中,她的声音忽高忽低,便如一团风中烛火,幽幽然的被一条细线牵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只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
躺在地上男人微不可查的颤抖。
随着那轻声慢语,一点点黑暗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一颗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第五集
第四章 云中青莲
深夜叙话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断绝了。
惜月和斯嘉丽几乎是同一时间皱眉,盯着幽幽黑谷,她们身上如临大敌的神色却是极少见的。
黑暗里,一把听不出任何感情的悠淡女声传来:“白星,黑月,好久没见了……”
听到这声音,惜月和斯嘉丽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青莲!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命里夙敌会在这里出现。
黑暗中,一个幽白的身影毫无声息的浮现。若论容貌,惜月与斯嘉丽是绝不在出现的这个女人之下的,甚至比之还要美上一些,但不知怎的,看她盈盈走来,那优雅的风姿,和青逸得没有一丝烟火气的气质,却完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感受。
以惜月与斯嘉丽的绝代艳光,在此女出现之后,竟也黯淡了下去。
仿佛空间的焦点一下转到了那个女人身上。
惜月和斯嘉丽对视了一眼,都看得对方眼里浓浓的戒惧神色。
云中君。
本就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物。
就和她们一样,来到这凡俗,随便个动作就能引得飓风过境般。
圣殿与云中城,就是云端的两大势力。
那是追索到未知年代的宿命之争。
而斯嘉丽,惜月,青莲却正是两大组织这一代最优秀的人物,白星使,黑月使,云中君,随便一个称号都代表了神一样的存在,平素里,这些神话般的人便是让凡人见上一面也是极难的。
可是今夜,这三个世上最顶尖的人物却无巧不巧的汇聚在这里。
这其中潜藏的暗流,实在比表面的平静要汹涌上亿万倍。
斯嘉丽与惜月这对组织里的死对头,在面对命里夙敌时,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一致对外。
她们两个很清楚,即使在全盛时期,单打独斗也绝不会是云中君的对手。
何况两人刚才一场内斗都受了不轻不重的伤。
当看到青莲在黑暗中悠然行来时。
惜月脑海里骤然闪过一道电光,再注意到满地血腥,一股幽冷的感觉就点点滴滴的渗透出来,连话里都带上了浓烈的寒意:“这些人是你杀的?”
两百血卫的凄惨死亡,这里又是卫戎国的老巢,能灭掉他们的人惜月原本是怎也猜不到。
但青莲的出现,却让隐隐的预感越发的浓烈起来。
血卫再横再强,对上青莲,却也只是一根手指的事。
青莲淡淡道:“算是吧,我只是稍微改动了一下他们的精神频率而已,没想到他们便自相残杀了。”
“这么说来,那你定是早就藏在一边,等我们两个打得差不多了才出来,真是好计谋,好心思。”惜月抚掌轻笑,说不出的讥讽。
青莲依然是那副清雅仙姿,对惜月的讥讽毫无感觉,平静的道:“我在这里不是为了等你们。”
对面两女微怔一下。
这世上难道还有别人能劳动云中君的大驾吗?
这不可思议之事,偏偏出自青莲之口,由不得她们不相信。
两人对望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惜月笑道:“即是如此,那么就不打扰了,青莲君请随便,我们先走一步。”
她顺手就要去抓地上的杨政。
“慢着。”
青莲的声音再次传来,斯嘉丽脸色已经冷下来:“怎么,你难道想留下我们。”
黑剑和紫勾同时在虚空中出现。
空气顿时像被挤缩成了实质,处在飓风之眼的青莲衣袂飘舞,神色却恬淡依然,她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向地上的杨政:“你们可以走,他必须留下,我等的人,是他。”
那暴虐的气压顿时一滞,惜月和斯嘉丽显然精神波动巨大。
她们心情真不知该怎样形容。
倒是斯嘉丽神色变得更加凄厉,曼海银勾一触即发。
惜月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半挡住蠢蠢欲动的斯嘉丽,脸上浮现一个温和的笑容:“青莲君,虽然我们圣殿与你们云中城一直不合,但这几十年来,大家也相安无事,你可知道地上这人是我们组织的预备圣殿骑士,又是魔灵之体,恐怕我们不能让你如愿呢。”
青莲眼眸无波,只是单手抬起,一层水样的波纹在其掌心中弥漫开。
一见她那架势,惜月就暗骂了一声。
什么话也不用说了,作为打过无数次交道的命中夙敌,惜月非常清楚云中城那些家伙的性格,简直没有一点人类的情绪。
青莲的动作已经代表了她的意思,如果不留下杨政只能靠武力解决。
若在平时,白星黑月联合,就算云中君也只有退避三舍的份。
只是今日,谁会料到一场内斗给了青莲机会。
魔灵体……放弃,还是不放弃?
身边紫光乍闪,在惜月还在权衡的时候,斯嘉丽的曼海银勾已经朝着青莲攻去,洒下一片紫色光幕。
青莲手中水状波纹也在这时候成型。
冰晶色的短剑由下至上,一个斜挑,简洁的一个动作,那紫光庞大的声势就消溃,露出曼海银勾的本体。
冰莹迅速飞出,与曼海银勾进行最直接的碰撞,无数气芒剑影跳跃闪烁,炸开了一波又一波的气流,对峙的三人还好,地上的杨政却被这一阵强烈气流震得翻飞,落到了五,六十米开外,这碰撞澎湃的气息只持续了一瞬,就被一股无形之力压缩回去。
青莲神色平淡的单掌一勾,冰莹剑轻易的就摆脱了收缩之力,回到她掌中。
而积蓄了庞大力量的斯嘉丽却失去了对手,仿佛用劲全力却打在了空处。
两股力量瞬时倒卷而回,斯嘉丽痛哼了一声,这一次,旧伤新伤一起,她再也压抑不住满喉腥甜,大口鲜血喷出,整个人退了十多步,踉跄着就要倒下。
惜月急速后退,来到她身边扶住她。
心中却是又惊又骇,诚然斯嘉丽是有伤在身,可青莲的战力也未免太恐怖了些。
距离上次见她……有八年了吧。
八年不见,她如今的实力竟到这匪夷所思的程度。
斯嘉丽几口鲜血吐下,脸已若金纸,紧闭着双眼,嘴唇颤抖,若不是惜月扶着,早就倒下。
反观青莲,悠然自在,脸上并没有一击成功的喜悦,也没有对敌人的嘲笑,平平静静说道:“让我带走他或者我杀死你们。”
这天下间能这样对圣殿两大圣使说话的,怕也只有眼前这个女人了。
就连惜月这样高傲的人也不得不默认,现在的青莲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只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要他做什么,虽然是魔灵体,可你们云中城并不需要吧。”
淡淡一笑,青莲没有回答。
惜月眼底的屈辱神色一闪而过,这口气,她只能忍下,注目片刻,颓然低头,涩声道:“姐姐,我们走吧。”
“姐姐……”
“斯嘉丽……”
就在惜月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时,一股令人颤栗的气息渗透出来。
“啪”的一声,惜月被扫飞出去。
幽紫色的炎火在斯嘉丽的身上绽放,斯嘉丽浑身都在颤抖,头发无风自舞,只是发根,却已然变成了深血颜色,仿佛染浆一样弥漫,很快将斯嘉丽一头银发染得血红。
惜月只看了一眼,心脏就要跳出嗓眼。
不可置信的恐惧神色浮现出来,憋在喉咙的那四个字怎也吐不出来。斯嘉丽已经抬起了头,红发下的眼,已看不见瞳孔眼白,只剩两团血幽深不见底。
而她原本白如冰雪的肌肤寸寸龟裂,肌肤裂开,诡异地没有一滴血渗出来,只在她脚下,血色波浪急速翻卷,天地为之色变。
连青莲也感觉到了那可怕而危险的能量。
澎湃汹涌,血浪一波一波涌来。
青莲的神色虽是淡然,眼中却再无一分轻松。
她单手持剑,缓缓飘飞。
眼前骤然一黑,接着便是接天红色,将天地都化做滔滔血海。
青莲当然知道这是领域之力。
最接近神的力量。
这一片天地,已经成了单独的世界。
血海狂涛,不过是眼前那个幽红女子的能量场。
惜月虽然不是斯嘉丽的攻击对象,却在这幽血领域里难受直吼:“斯嘉丽,你疯了,血纹解体,你会死的!”
现在的斯嘉丽还能听得见吗?
或者她听见了,可是踏出这一步的她已经回不了头。
“血纹解体”霸道疯狂。
“父亲”创造出这一技能不过是给她们一个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机会。
惜月怎么也想不到,斯嘉丽会如此不惜命。
何必呢,就是一个魔灵体,再宝贵,没有了命,什么都是空的。
她无法理解。
前方的大战已经开始了。
突如闪电,斯嘉丽的身影在幽血领域里根本看不情。
一团血雾将青莲包裹住。
爆出“丁――”的一声炸响,血浪哗荡,连惜月之能也震的血气翻滚,一口鲜血将吐未吐。
这一声响,却至少包含了上万次的攻击叠加。
上万次攻击只发生在一瞬间,所以连声音也只发出一下,血雾中就飞出一个染血身影。
青莲飞速后退,腹部一片血红。
血雾汇聚,斯嘉丽的身影再次浮现,只是她身上,肌肤已经裂得如蛛网一般,血纹解体在使她获得强大能量的同时,也在疯狂消耗她的生命力。
青莲半身染血,眼睛依然清冷。
她望着那双血瞳,眉头终于在不经意间挑动了一下。
一团青光蒙蒙挥散,自她脚下幕布般扩散出去,将那血海狂涛挤压出去。
看到这一幕,惜月脸色惨白:“领域!”
这一夜,她受的刺激够多了。
斯嘉丽疯狂解体使用领域也就罢了。
云中君青莲竟也使出了领域之力,而她根本是自己领悟出来的,不像斯嘉丽是用生命的代价去引燃。
这其中差别,可想而知。
青色微光不像幽血领域那么霸道,却逐寸逐分坚实的将血浪推斥出去。
斯嘉丽喉咙中发出低吼。
浑浊的声音代表她现在根本已经被力量支配,连意识都在渐渐消失。
可是有一个目的却越来越清晰,杀死眼前之人,这也许是她生命中最后一丝执着。
这种执念在加速她生命力的燃烧。
也使她的最后一击变得更加可怕。
血液几乎凝结成了固体。
斯嘉丽用生命点燃的力量,终于引爆了……她在飞,身上的肌肤却在不断剥落。
领域还没有最后成型的青莲已经来不及完成最后的释放,她缓缓举起了剑,望着越冲越近的咆哮血浪,无喜无悲……
碰撞无声无息。
一切才开始,就已经结束。
领域在溃散,
一阵微风吹过……
山石,树木,小草,都化做风中微尘……
无声无息的领域之力像辐射一样扩散,毁灭了不知多少生命……在这恐怖的能量下,所有东西都化成齑粉……
这方圆十里,竟成荒漠。
血浪与青光瞬间消散。
随风落下的人,当力量用尽,肌肤剥落,鲜血终于涌出,还没落到地上,两团黑影已经抢上前去。
在半空中,他们已经互相看清了对方面容。
一个是惜月。
另一个……竟是杨政。
惜月的速度终是快上一线,抢在杨政之前抱住了落下的斯嘉丽。
只看了一眼,有洁癖的惜月脸色就发起青来,这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白星使吗?这个肌肤脱落的女人……被可怕的血纹解体肆虐过的女人……
杨政要冲上前去。
却被惜月一脚踢开。
在地上打了个滚的杨政,再次爬了起来,状若疯狂的朝惜月冲去,大吼道:“混蛋,让我看看她,她怎么了?”
惜月仍是一言不语,一脚踢开杨政。
冲上……踢开……
冲上……踢开……
杨政全身都肿了,无论他如何拼命,惜月只要随便一脚就能踢中他。
“你让我看看她……让我看看她呀……”
杨政声音已经哽咽了……
迎接他的只是当头一脚。
惜月的脸色越来越冷,一个隐约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徘徊……
这不可置信的念头,她越排斥它,反而越清晰,就是这个念头,像幽魂一样缠着她,让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杨政小小的奢求。
斯嘉丽……到底为了什么使用禁术。
她到底为了什么?为了谁?
目光落在杨政身上……
惜月神色变得很古怪。
“不可能的!父亲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太可笑了……堂堂白星使……”惜月突然放声大叫出来:“这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她仰天大笑,拼命的一脚将杨政踢出去,这一脚是如此猛烈,将杨政踢出几十米外,重重摔在地上,一时间竟再也爬不起来了。
她再也不看杨政一眼,抱着斯嘉丽飞遁而去……
笑声越来越远,苍凉而幽寂的在天空中打了个转……再也不闻。
刚刚化成的荒漠中,杨政拼命的奔跑,追赶……却再也看不看那消逝的身影,砰的一声,他双膝跪倒在地上,低着头,眼泪一点一滴洒在这黄沙之上。
为什么不让我再看看你……
为什么……
为什么……
斯嘉丽,你到底为了什么……
你不是要我的魔灵体吗……你来啊……你来拿啊……你来啊……来啊!!
杨政一声声锥心刺骨的泣吼……
你为什么不来拿……
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啊!
杨政嚎啕大哭……整个人都埋进了黄沙里。
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快消失了……
恍恍惚惚间,只觉得胸口一点热力,急速的扩散,将他四肢百骇都用细线牵拉住……
迷糊中,杨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胸口的印记灼灼发光,印记能量完全散发了出来,几乎将杨政的胸口照得通红,最可怖的是杨政的胸口,被橙光照耀得几近透明的肌肤下,一颗紫色心脏在一鼓一鼓的脉动。
橙光引领下,杨政来到了荒漠的一处。
跪下在沙地里扒拉着,过了片刻,一只手露了出来……片刻之后,一个青衣染血女子被他从沙地下拉了出来。
这女人……赫然竟是云中君。
只是她浑身上下幽幽青光,唇目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清,似乎陷入了某种奇特的状态。
以至于封闭了外界的一切。
杨政的双眼也被一团橙光覆盖,他突然轻悠悠的对着青莲的唇俯下身去,嘴巴渐渐张开,一团紫色幽光在杨政的口中形成……在接近到青莲嘴巴不足一寸时,那紫光更加灼亮起来。
青莲的嘴似乎被一团强大能量撑开,扩张到了极限。
杨政全身都在剧烈颤抖,紫色光球一闪一闪,慢慢脱离杨政的嘴巴,向青莲的嘴里渡去……
就在这时,青莲的眼睛猛的睁开。
庞大的精神力瞬间冲出,一时间,杨政的脑海里只剩那两只明亮璀璨的眼睛,四周一切消失不见。那橙光时暗时淡,与青莲做了拼死抗衡。
熟悉的同源能量,让两个对峙的人不用开口也能“交流”!
“紫心,你果然出现了!”
“青莲,我们有三千年没见了吧……”这赫然竟是芭比的声音。
“你当初叛离云中城,早就破坏了守护者三大戒律,还不随我回云中城向父神领罪。”
橙光陡然大亮,却是再也不说话,那紫色光球也在杨政和青莲的嘴中悬着……
两个人的对峙,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青莲绝对拥有比芭比更强大的精神能量,只是现在她身受重伤。
她已经猜到芭比的目的。
同为父神的创造物,没有任何一个物种的躯体可以承受他们庞大的精神异力。
除了万中无一的魔灵体。
芭比(紫心)并不想占用眼前这个魔灵体,那么她的目的就很清晰了,就是占用青莲的身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平地里已经起了狂风。
芭比似乎感觉到了体内杨政的意识在苏醒,刚才他趁杨政心神大乱之际将其催眠,就是想争得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了这个“鸠占雀巢”计划,她等待了那么久,筹谋了那么久。
绝对不允许失败。
失败意味了死亡,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芭比更了解父神的可怕,所以她必须要将青莲的身体抢过来。
那绝望之中挣扎出的力量,硬生生将杨政的头压了下去……
两张嘴唇密实的贴在了一起。
这香艳的景象下,却是生死一发的夺体大战。
紫色光球已经滚入青莲的体内,杨政体内的芭比力量顿时消失大半,杨政的意识渐渐苏醒。
紫心的能量瞬间突破了青莲的防线,狂暴的冲向她的脑海。
同是父神创造出来的守护者。
它非常清楚这具身体的总枢纽在哪里。
只是它完全没料到,被打通的两具身体道路上,又有一个燃着邪火的意识被拉了过来。
那当然是杨政。
青莲与芭比(紫心),前后两代的云中君,它们的精神能量是多么庞大,哪怕两人都不在全盛状态,杨政汇聚起来的那点精神异力在两股撕扯着的庞大异力面前就如同沧海一粟。
刹那间,四周已只剩下黑暗。
杨政如一叶扁舟在狂风骇浪里穿行,早就迷失了方向。
同源的紫心与青莲在交汇挣扎,两股能量不断盘旋,终于行成一团旋涡,将两个人都牵拉进去,这精神风暴无可抵挡。
争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杨政也在这精神骇浪里穿行了多久。
也是他命不该绝,在这巨大的精神乱流中竟没有被撕扯掉。
反而好死不死的闯入涡轮之眼中。
这精神涡轮正是紫心和青莲疯狂斗争的产物,它们已控制不住力量,为了这身体的争夺,两个人几乎耗尽所有精神力量,而这个精神涡流的形成却像噩梦一样,快将两人的本源意识都扯碎了。
早已停不下来的它们遇到闯进涡轮之眼的杨政。
就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两股巨大异力一起涌向杨政。
刹那间,杨政觉得自己被一双巨手仿佛揉捏成各种形状,那种痛苦竟连他这个性坚韧的人都无法承受,可他现在仅仅是一团精神体,不会痛晕过去,反而对那痛苦愈发清晰。
狂流不知道宣泄了多久,直到三股能量体逐渐均分,形成等量的三份。
这巨大涡流才平静下来。
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意识却清晰无比的杨政不但发觉自己的精神能量周围多了团巨大的两色能量不断旋转,脑海中还多了一些记忆片断。
芭比(紫心)的,青莲的……
靠着这些记忆片断,他逃命般离开了青莲的身体,回到自己体内。
第五集
第五章 残忍真相
杨政苏醒了过来,他很快察觉,体内已经没有了芭比的存在。
那个守护了他三年多的灵魂,终于离开了他。
可是带给他的却是极端的愤怒。
这愤怒已经快将他整个人撕裂了,望着倒在地上的青莲,他拼命的控制住自己才没有下杀手。
他要问个明白,这一切是否只是一个噩梦。
是否只是上天跟他开的玩笑。
在刚才的涡轮风暴中,芭比的记忆像流水一样冲进他脑海。
让他明白了很多事。
太残忍也太痛苦,他宁愿只是一场梦,那潜伏在最深处的秘密,就像丑陋伤疤被揭开……
原来,芭比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特殊存在。
它的本名紫心。
是曾经的云中君呀。
好大的名头,却因为叛离了云中城,被父神追杀,巧合下通过时空风暴落入地球,在通过时空风暴时,被父神派来的执法者追杀重创的她身体被扯碎了,只剩下一团奇特的灵魂晶体(红色石头)。
在流落地球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想回到蓝风大陆。
除了那是它的故乡。
更因为当初她就是父神创造出守护者的“残次品”。
她可以摆脱父神的守护者三戒律约束,她有自己独立进化的意识,她已经不再是父神随意控制的傀儡。
而随着这个意识的不断进化,芭比想要重新获得一副身体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只是,能适合她使用的躯体,地球上根本是没有的。
它必须回到蓝风大陆。
所以它几乎转遍了地球,终于找到了一处时空风暴点。
就在亚玛逊的深处。
芭比留了下来,她用自己的能力轻易的控制了一个土著部落,等待着回到蓝风大陆的机会。
而它要回去,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就是找到能通过时空风暴的载体。
普通的人类是无法承受时空风暴的强烈撕扯的。
所以这个难题比找到时空风暴点更困难。
数百年匆匆而过,甚至连芭比都以为这只不过是个妄想时。
杨政出现了,他的身体很特殊,他的血液中含有非常稀少的特种元素DCH,这种微量元素在人类中几乎是没有的,不管杨政是因为什么原因(也许是在金字塔探险时受到法老的诅咒,也许是在万年溶洞中误食了某些特殊食物,这都不重要,杨政在几年的探险生涯里遇到的怪事实在太多了)使他身上含有这种微量元素。
他却是几百来芭比找到的唯一一个适合穿梭时空的载体。
后面的一切就简单了。
几乎所有步骤都在芭比的控制中,她影响了杨政的意识,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在祭坛偷走自己,又控制那些土著人追赶杨政,进入时空风暴点,就在石矛洞穿杨政的时候,芭比已经控制了杨政进入时空风暴。
蓝风大陆,它回来了。
带上了杨政。
回到这里,芭比冷静而缜密的计算着机会。
它需要重新获得一具身体,但这不是简单的任务。
两次穿越时空风暴,她的能量十去八九,虽然和普通人相比,那依然是庞大的力量,可她要找的身体,不是普通人的身体,而是云中君那层次的躯体。
这层次的人,有哪个是好惹的。
以芭比现在的力量,还要小心翼翼不暴露身份。
所以它一直隐忍着,并且不断提高载体杨政的力量。
在巧合之下,斯嘉丽等人的出现,让芭比离目标接近了。
圣殿是这个星球上唯一能与云中城抗衡的组织。
只有借助它们的力量,芭比才能与云中城作对。
于是,有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所谓的相遇,所谓的巧合,原来都只是一只无形之手在掌控。
一直到今天。
有了眼前这一幕。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是伙伴啊?这就是守护自己三年的伙伴啊?
杨政时哭时笑,宛若疯子,他今天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多了。
那个口口生生要炼化了自己的妖女,为了自己拼得性命不知……
而守护了自己三年,全心全意信赖的伙伴,却是这一切的凶手,它把自己带到这个残酷的世界,它为自己做的一切原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获得身体。
所以他杨政,成了彻头彻尾的白痴,傻瓜。
他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他要恨谁?
他恨这苍天……恨芭比……更恨自己……
“你都知道了……”一把清清淡淡的声音落入杨政耳中。
杨政笑声僵了,他忽然冲上去,手掌用力挥下。
“啪!”
重重的一巴掌,将那个眼神清冷的青衣女子打得飞了出去。
青衣女子默默的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迹。
她的瞳仁,显出橙色,与原来淡青色不太一样,而她的声音,却是千百次在杨政心中回响的,那个没有人类感觉的意识体……芭比,不,应该叫她紫心了。
它终于成功了,霸占了青莲的身体。
这一切,如此完美。
没有丝毫纰漏,只是……看着眼前愤怒得眼睛血红的男子,她幽幽叹了口气:“抱歉……”
“抱歉?”杨政一声暴喝打断了紫心的话,他重重的喘息了几口气,那几乎要将他熔化的怒火呀,根本压不下去,拳头紧接着,指甲早就入肉,血一滴滴淌下……
“抱歉呀,嘿嘿,”杨政似乎疯了,竟低笑了两声,喃喃道:“你在向我抱歉呀……”
“你向我抱歉呀!”
那声音猛的化做一声凄吼,杨政身体模糊成一片虚幻,瞬间穿透了几十米距离,握紧的拳头狠狠的砸下。
空气都发出了难以承受的尖啸……这一拳抽空了杨政所有力量,如果打实了,就算钢铁做的脑袋都会被击碎。
紫心眼神一动,伸手轻带,杨政惊天动地的一拳就擦过她的身体,重重落在地上。
“砰!”
漫天黄沙被拳力卷起,方圆十多米都是昏黄一片,募的,一缕青光掠出,眨眼已到百米开外,芭比清淡的声音抛下:“这事,我对不起你,将来有机会再补偿你吧……”
声音落地,青光已不见了踪迹。
黄沙渐渐沉淀,露出跪在一个两米深,五米方圆大坑中的男子。
杨政双手掩面,整个人缩成一团。
“喀拉轰――”
惊雷闪起,阴云飘来,雨哗然落下……
这十里方圆的黄沙,被暴雨浸湿。
雨中,三个人影结伴而来。
“莱戈拉斯,他真的在这里吗?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成了一片荒漠。”
莱戈拉斯的声音依然动听,只是隐隐的有些疲倦:“我感觉到两股能量的冲击,太可怕了,那能量也不知道是什么……”
“那杨政会不会有事?”声音已经变得焦急。
“应该不会,我能感觉到他仍然在这片荒漠里……别忘了我也是靠着你们身上的三叶草粉找到你们的,我在他身上也下了三叶草粉……等等,”莱戈拉斯抽了抽鼻子,忽然伸手指向西方:“在那边……我们过去……”
…………
“政哥哥,政哥哥……”
一把温柔而略带撒娇味道的女音由模糊到清晰地慢慢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鼻子里痒痒的,他打了个喷嚏,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到他醒了,她得意的摆了摆手中的马尾巴草,笑道:“大懒虫,你终于醒了,快起来啦。”
望着这张熟悉而美丽的容颜,他整个人呆住了。
看着他这副发呆的样子,她调皮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然后笑着说:“喂,喂,有人在家吗?”
他仍然一动不动地呆看着她。
看到她这样,她气呼呼的说:“傻瓜,快醒醒啦。真是的,老是一副睡不够的样子。好了啦,快起来吧,今天说好要带我去迪斯尼玩的,晚上还要去百老汇听歌剧……”
听着那熟悉调皮的声音,他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啊,可恶,再这个样子我走拉。”说完,她站起来准备向外面走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伸出双手一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大坏蛋,早上不可以的拉……”略微挣扎了一下,她的身体就软下来,气喘吁吁的道。
他没有出声,或者说他根本就无法出声,他唯一可以做到的,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抱住她,紧紧地,紧紧地。
紧得好像只要稍微一松开的话,她就会消失不见了似的。
“你真是的。”她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温柔地将他的头搂住。
温暖舒服的体香,幽幽然钻进杨政的鼻子……
“小颜……”
“你喊我什么?”一把柔媚却暗含倨傲的声音钻进他耳朵。
顿时让他浑身颤抖,猛的松开怀抱,那是一张布满鲜血的可怖脸庞,肌肤已经剥落,露出里面腥红的血肉。
“斯嘉丽!”
他发出一声惨叫。
猛的坐了起来,呼呼呼的喘息着,额头上全是冷汗。
这是梦。
却又如此真实,杨政仍然心有余悸。
“啊,你醒了!”
惊喜的声音将杨政从那可怕的梦魇里拉出来。
杨政抬头看去,淡黄发的少女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就匆匆跑出去,外面已传来她的声音:“冰云姐姐,莱戈拉斯,杨政醒过来了……”
外面想起冰云的惊呼,接着是匆匆的脚步声。
趁这个机会,杨政已经打量了四周环境,这是一个山洞,干燥暖和,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还有一团篝火的余烬留在地上。
三个人都进了洞中。
莫冰云,莱戈拉斯,还有阿雪。
他们都还活着,恍惚间他忽然觉得如果一切都只是梦该多好,可是一想到梦里那张血脸,他的心就疼得揪成一团。
“杨政,你怎么拉?”莫冰云蹲在他身前,注视着默然的杨政,莫冰云觉得他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那不是外表上的苍老,而是内心散发出来的苍郁,那个意气飞扬,永不放弃的杨政,眼中没有了神光,只有死灰,茫然,无助的凄凉。
这样的杨政让冰云心碎,她宁可他恨自己,那样至少他还有正常的情感。
“杨政!”她拔高的声调,伸手扶住他的脸庞,让他和自己对视着。
“不管发生了什么?请不要放弃好吗?你在我心里是个不会言败的英雄,别像个懦夫!”
杨政轻颤了一下,瞳孔微微收缩,他似乎至此才真正看清眼前女人的脸。
僵了好一会,他突然轻轻拨开莫冰云的手,笑道:“别胡说了,我有什么事?倒是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在一起?还有……这里是哪里?莱戈拉斯,你告诉我。”
他站起来,朝莱戈拉斯挥了挥手,走出洞外。
洞外是一片山野,丛林密布,莽莽苍苍,不见一点人踪。
杨政找到一处岩石背荫处坐下,然后从莱戈拉斯口中知道了昨夜的一切。
莱戈拉斯与黑暗精灵莫亚尔一场厮杀,虽然重伤莫亚尔,还是让他逃了,莱戈拉斯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不过精灵出众的回复力让他压下伤势,一路行来,精灵用独特的追踪术,顺着三叶草粉散发的味道,在一处河滩边找到了昏迷的莫冰云还有阿雪,当时她们两个人浑身是血,身上的伤口却古怪的愈合了。
在这里,莱戈拉斯又提到了血卫,莫冰云和阿雪首先是碰到了血卫,然后全部身受重伤,阿雪更是“噬血箭”洞穿,几乎丧命,她们对重伤昏迷后的一段记忆完全空白。
等她们苏醒过来后,莱戈拉斯带着她们寻找杨政,其中便遭遇了那场毁天灭地的能量爆破,只差一点,三个人就要被能量波及。
提到那场能量爆破,连信仰坚定的莱戈拉斯也露出惊惧的神色。
那根本不可能是人类的力量。
就算是巨龙,遭遇那样恐怖的能量波,也会撕成粉碎,而那片十里方圆的荒漠完全验证了那场灾难。
“杨,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可怕了,你当时怎么会在荒漠中心,那里是爆破的中心点呀,你是后来才进去的吧……一定是的。”莱戈拉斯先是询问,即而马上把疑问句变成肯定句。
他不相信杨政在爆破的中心点还能活下来,这个问题甚至有些可笑。
杨政默默无语。
他已可肯定必是青莲救下莫冰云与阿雪,因为两百血卫正是被青莲弄得自相残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又有谁能将垂死之人一夜复原,只有青莲那样神鬼莫测,拥有大神通的“人”才说得通。
只是青莲为何要救莫冰云与阿雪,他猜不透。
想到青莲,就想到芭比,杨政的脸色顿时像吞了一只苍蝇。
接着心脏撕扯般的绞痛起来。
“杨,你看起来很不好……”精灵对情绪的感知远超人类,他很担忧,现在的杨政似乎被一团戾气包围着,很浓厚,很可怕的戾气。
“我很好……”杨政望着天边的云,语气淡然,正是这份若无其事的平淡分外让人觉得深沉可怕。
如果说以前的杨政锋锐十分,像一支矛,慷慨凛然。
现在的他就是一团浓厚阴云,他的所有锐气高傲都消退了,只剩下人性里不为人知的阴暗。
望着缓缓离去的那个孤单背影,莱戈拉斯暗暗叹了口气。
这里依然还是卫戎国,这个山洞处在东中部最大的山脉赫莲花中,人迹罕至。
昨夜发生的一切很快会被索罗顿官方知道。
两百血卫人间蒸发也绝对不是件小事。
无论这件事透着多么神秘的味道,卫戎国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为了躲避很可能铺天盖地涌来的卫戎国追捕者,莱戈拉斯和杨政选择了穿越赫莲花山脉,这样可以一直进入卫戎东部,杨政在东部的影响巨大,东线军大部分都是他的子弟兵。
只要进入东线一切都会变得容易打点。
送莫冰云与阿雪回国也变得有把握许多。
三日之后,已经进入赫莲花的深处,行程近百公里,赫莲花山脉深处根本没有人烟,也没有所谓的道路,山林里猛兽出没,这个世界的猛兽比地球上的要可怕许多,就是一只普通的狼,都有猛虎的体型,更何况还有许多未知力量的魔兽。比如昨天他们就碰到一条能吐火球,长近二十米的巨型火蟒,皮如钢铁,以四个至少八品剑士以上的高手,都费了很大周折才杀死这条火蟒,其中杨政还受了点伤。
而这样的魔兽在赫莲花中数目不在少数。
加上开辟山路,有时还要攀爬悬崖,所以这四人高手组成的团队几日下来也狼狈不堪,若不是莱戈拉斯这个丛林王子在,他们可能连路都辩不清了。
莫冰云与阿雪早就没有初时逃亡的新鲜感。
两个都是大小姐,豪门出身,可曾受这样的折磨,八品上的超卓剑士,现在是浑身脏兮兮,形容憔悴,一点没有往日的艳光。
不过这两人都不曾抱怨过一句。
这一点让两个男人看在眼里,也很是佩服。
几天的逃亡,四个人都显得很沉默,这不是无话可说的沉默,而是不愿意去打破这份宁静的沉默。
杨政固然是因为遭遇了一连串打击,心性大变。
莫冰云和阿雪却各有各的心思。
莱戈拉斯一贯淡然。
这一日,又是翻越一百米悬崖,等翻过这座悬崖后,日头已西斜,几人连续不停的赶路,此刻早就疲倦不堪。
莫冰云和阿雪两个女子软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杨政则环顾四周,依然谨慎防备可能出没的危险。
只有莱戈拉斯实力最强,上崖后没休息就去前方探路。
过不了多久,他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前方竟是有一口温泉。
这个消息让两个女孩子顿时眼睛发光。
也难怪她们如此了,本来就生Xing爱洁,却迫于无奈几日都不能梳洗,忍虽然强忍着,心中那难受劲儿却无法言说,骤然听到温泉,不马上跳起来欢呼已是矜持了。
两个人强忍心中喜悦,却仍先看向杨政,这几日不知道怎的,两个女孩子虽然不太和杨政说话,却总是乖乖的听话,什么都要请示他。
看到杨政点头了,两女才欢呼一声,跑上去拉着莱戈拉斯。
温泉就在悬崖西侧一个深涧里。
面积极广,热气腾腾,一股氤氲笼罩山涧,山风一吹,涧里浮空的氤氲就袅袅的回荡一下,景色无比迷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这一切,才有如此奇怪的所在。
来到温泉边,两个女人悄悄对望一眼,一丝羞红弥漫上脸颊。
眼看四下无人,正要解衣。
“等一下!”
忽的杨政跳了出来,吓了两女连退几步。
杨政几步跑到湖边,先伸手试探了下水温,接着便一个猛子扎进了湖中,这一下去,却是很久都没了动静,两个女孩子看了半晌,心中不由发急,正要出声喊叫。
哗的一声,杨政破开水面,爬了上来。
抖了抖身上的水滴,杨政才轻声说道:“没什么问题,我都检查过了,水温很好,也没有什么危险生物,我和莱戈拉斯就在下面,有什么事出声喊我们。”
杨政独特的细心让两个女孩子脸上都热热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正呆呆的说不出话,杨政几个跳跃,就顺着涧水去了涧底。
阿雪和冰云都暗暗咬了下牙,脱下衣服,滑入温暖的水中。
这温泉湖不是只有一口,顺着这条淌水小涧,下方还有一口小温泉,虽然比不上大温泉,却也是难得的享受了。
杨政和莱戈拉斯轮流洗了个身体,驱除下疲惫,就穿好衣服警戒四周。
太阳落山后,一团篝火在平坦的背风面熊熊燃烧。
两个女孩子泡了一个多时辰的温泉,肌肤被温泉的热度烫得通红,像两只烤熟的虾子。疲惫扫除,娇嫩的容貌完全展现,冰云的英气,阿雪的娇柔,完全极端,站在一起却又各有千秋。
这是几天来两女最喜悦的日子。
容光焕发,姣妍得让人不敢逼视。
心情大畅之下,连食欲也倍增,杨政烤了三只野兔,却被两女吃了两只,这已经很难得了,因为莱戈拉斯是不食肉的,最崇尚自然的精灵对肉类深恶痛绝,所以每当三人吃肉时,他总是一个人躲得远远的找些野果果腹。
吃个肚子滚圆的两个女孩子打开了憋闷了好几天的话匣子。
叽叽喳喳的缠着杨政说了好多。
女孩子的话题真的很琐碎,琐碎到谈完话你完全想不起她们曾经说过什么,那种没有一点重点的琐碎聊天,听着她们从小时候吃的一颗糖说到对某人的深恶痛绝,从收到男孩送的第一支花说到三姑姑的姐姐的闺蜜要生孩子。
杨政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
因为他早就免疫了。
在地球时,小颜那个罗嗦丫头,可以缠着杨政说一个晚上。
把他的听觉神经训练得坚强无比,如果耳朵也有品级的话,杨政的耳朵一定是九品!
无论是地球还是异时空,女人都是一个性子的,杨政十分相信这一点。
她们都会耍小脾气,都敏感,都唠叨,但她们都有可爱的一面,当你不想说话时,她们会适时的保持沉默,当你心情低落时,她们又会说很多话分散你的注意,她们很任性,但有时候,只要付出一点点,她们就满足了。
是的,只要一点点。
杨政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两个靠在他肩膀上睡着的女孩。
无声无息的站起来,一个人踱入林中。
今晚月色很美,索林瑞那的银光普染大地,给莽莽苍苍的赫莲花披上了霜衣,林木间,是闪烁的银光,当山风一起,树林起伏哗然,就像一片银色海洋在翻涌,林海霜涛,真是难得的美景。
只是,美丽无法隐藏邪恶。
黑色的戾气缠绕杨政。
他黑色的眼,仿佛与黑夜融在了一处,黑得静寂无声,黑得幽冥诡异。
整个眼眶里只有这么一种颜色,但在这黑色之下涌动的,却是澎湃咆哮的邪力,邪物金翅蝉被惜月黑炎灼烧,最后便宜了杨政,全部被他吸收。那邪物力量已耗得干净,但本源邪心仍在,与杨政的意识体融合,形成了新的能量体。
一连串的打击,杨政鲜红的赤血已染得墨黑一片,终于成就这鬼魅邪心。
白天的他温文迩雅,可是谁又能知道他的痛苦,仇恨,内疚,绝望,在平静下翻涌,浓浊的黑液不断分泌,涌入他干瘪的心房。
身后悄然而起的脚步声。
惊扰了杨政,猛的转过身,黑瞳中狂暴邪意顿时猛虎般扑过去。
被这样的眼神盯上,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那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脸色骤然惨白,连连后退。杨政呲了呲牙,比常人要白得许多的牙齿发出森森光芒,狰狞浮于脸上,分外可怖。
风一吹,头顶的树木被吹拂开,月光恰好倾洒下来,将来人照得分明。
杨政脸色一滞,眼中黑纹顿时溃散。
急忙上前几步,低声道:“你怎么不睡?”
月光下,被山风吹舞的树枝投递下纷乱的影子,在来人娇软的身躯上波荡。
苍白的脸色上犹有惊恐,身躯瑟瑟颤抖,见杨政走来,吓得又要喊出声,忽然她又出手捂住自己嘴巴,勉强才制止住蹦出喉咙的嗓音,发出呜呜的怪声。
杨政见她这个样子,心中一叹,转了个身,轻声道:“你去睡吧,晚上别乱跑。”
许久,才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只是……脚步声,是靠近杨政的……颤抖的胳膊绕过杨政的腋下,缓缓将他环抱,温柔而坚定。
贴在后背的娇躯犹带着惊颤。
一把幽幽的声音已在杨政耳边响起:“哥,你真的不认我了吗?”
轻轻一震,杨政脸上神色变幻,最后露出淡淡的温容,他拍了拍紧扣着自己腹部的一双小手,柔声道:“小鬼,你原来还记得我呀。”
“哥!”声音又惊又喜,忽的放开杨政的腰,绕到他正面,仰起头望着他,微风吹过她的发际,带起那柔顺的淡黄长发,一双明媚的眼睛里却闪动水光:“哥,我一直以为你把我忘了,你还记得我的吧,你一定还记得我。”
虽然知道了答案,可女孩依然怀着忐忑,想再次验证。
“是,我还记得,你是那个爱哭的小鬼。”
杨政给了答案,瞬间将女孩的心填满了,她的脸发烫,激动的心绪激荡下,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哥,你早就见到我了……为什么不认我?”
阿雪在惊喜之余,又多了丝幽怨,在索罗顿,他们有过几次碰面,为什么杨政不认她呢。
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连相认的心情的都没有吗?
胡思乱想的女孩越想越可能,本来喜悦的眼泪里便多了分委屈,泪也流得更急了。
“小鬼,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没变呀,还是那么爱哭!”杨政忽然用几年前那种“大哥”对“小妹”才有的长辈语气说话。
顿时止住阿雪的眼泪,那种语气又让她想起三年多前那一场难忘的经历,前尘往事与相认喜悦激荡下,阿雪胆子也大了起来,嗔道:“不许再叫我小鬼了,你明明知道我已经不那么爱哭了嘛。”
杨政轻轻一笑,顺手拍了拍阿雪的小脑袋,牵起她的手,走到一块巨岩上坐下。
月光温柔的落在两人身上。
一个高大健壮,一个纤细柔和的背影靠在一起。
阿雪紧紧挽着杨政的胳膊,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那时候,自己也总是这样坐在他身边,听他讲许多奇奇怪怪的故事。
孙悟空,白骨精,白马赵云,蜀山剑侠,射雕英雄,天龙八部,香帅楚留香,还有传说中“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好多好多的故事呀。
让听腻了王子与公主,勇者斗恶龙的阿雪觉得无比神奇。
她从没见过脑袋里有这么多故事的人。
他的话语总是很温柔,做事情总是很细心,有时候虽然有些大男子主义,但是完全是出于哥哥对妹妹的爱护。
他不像那些贵族那么古板,也不会看不起女人。
他的思想独特非常,他曾经说社会最终总是会走向“男女平等”,消除奴隶制度,没有贵族与平民的区别,人人都可以幸福安乐的生活,女人不再是男人的附庸,她们有自己独立坚强的人格,她们甚至比很多男人要优秀……
这些“逆天”的话深深震撼着当时年纪还小的阿雪。
给她软弱的性格注入一针强心剂。
因为类似的话阿雪只从莫冰云口中听到过,莫冰云曾说做女人要不输于男人,但她是公主,又是女人,说不这样的话只会让那些男人一笑置之,认为不过是一名公主的执拗,这也确实只是一名公主对现状不满的发泄而已,用现代的词来形容,就是一“愤青”。
所以她的话远远比不上杨政这样一个男人口中说出来震撼,杨政阐述的理论更完整,更系统,因为他就是那样一个男女平等,文明发达的世界里来的,有上千年历史发展的经验,本身他又是学识渊博的考古学家。
所以他说的话,自有一番感染人心的力量。
让从小软弱的阿雪见识到了一片新天地。
原来世界是这样的,未来是这样的。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阿雪对这个谜一样特立独行的男子产生了好奇。
她不断想去探究他的内心。
然而这样的探究只是让她越陷越深而已,她甚至开始嫉妒那个每天晚上都会从男子口中呓语出来的名字。
是的,她讨厌“小颜”。
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她还是忍不住讨厌,她总是以为,肯定是“小颜”抛弃了哥哥,才会让他看上去那么沮丧,那时候的杨政,确实是沮丧悲观的,他刚刚落入另一个世界,离开自己熟悉的地球,永远失去了爱人,家人,那种心情旁人又怎能理解。
她甚至不想再听到那苍凉的笛声。
她知道那是他为了别人而奏。
完全还处在懵懂少女年纪的阿雪就是在那时候萌发了青涩感情。
以至于后来杨政将她送回家后,影响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决定,生性软弱的阿雪竟然去了照剑斋,成为了照剑斋的一名杰出弟子。
三年一晃而过。
“哥哥”的秘密一直被她埋藏在心中。
少女的梦做了一年又一年,她完全没想到相见如此突然。
那一天,她看到了倒在黄沙中的杨政。
看到他的面容,她的心脏都要蹦出胸膛,她一直不敢相信杨政竟是她梦里千百度的“哥哥”。
她一遍又一遍的询问莫冰云。
直到从她口中得到确切答案,杨政一直易容,这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她的哥哥原来就是“杨政”。
难怪有那么熟悉的黑色眼睛,难怪……一些不经意的动作如此熟悉。
可是……天那,她的“哥哥”竟然成了冰云姐姐爱慕的对象,上天是如此爱开玩笑。
这还不是最让她伤心的,伤心的是她一直深深渴慕仰望的“哥哥”见到她就像见到一个普通路人一样,他像是完全没有了记忆,完全忘记了还有她这么个“妹妹”。
这几天,她还一直自欺欺人,是否容貌变化太大,让哥哥认不出来。
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并没有太大变化,也许长高了些,丰满了些,气质也坚强了些,但五官几乎是没什么变化的,如果他真的记得三年多前那个爱哭的小鬼,就不会不记得她。
几天的隐忍,她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直到今天晚上,她借着心情喜悦,在夜色掩护下,终于鼓足勇气,她一定要确认杨政是否还记得她,因为这是她三年多的梦想,就算事实再残酷,她也要面对。
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哥哥”是认得她的。
原来他早就认出了她。
“哥,你为什么不认我,”挽着杨政胳膊的阿雪仍是不放过避开话题的杨政,轻轻的晃了晃他的胳膊,不依不饶道:“告诉我嘛,是不是不想认我?”
“是呀,我确实不想认你,”杨政柔和的声音宛如霹雳打在少女心中,阿雪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涌出,杨政已接着说道:“你现在身份不同了,哥哥已经不是你想像中的哥哥,我们都变了,不是吗?如果你没有认出我,我是真的不想打扰你的生活,我们……原本就是平行的两条线,不应该交汇的……”
“不!”阿雪的声音激动起来,拼命的摇着头:“不是这样的,不是什么平行的两条线,哥哥永远是阿雪的哥哥,我是变了,可是我是在拼命向哥哥靠拢呀,你不是说我永远长不大,永远需要别人保护吗?哥哥你离开后,我就拼命练习剑术,虽然没有哥哥那么厉害,可是我一直在努力呀,我已经不是那个爱哭的小鬼了,已经不是只靠别人保护的小鬼了!”
因为激动,阿雪胸口急遽的起伏着,她憋了三年多的情感,就像洪水决堤般迸发出来,理智已经无法控制情绪了。
“哥哥,不要再那么冷淡,好吗?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小颜”的。”
当那两个字冒出来时,杨政脸色霎时惨白,阿雪顿时止住了声音,她浑身颤抖起来,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为什么要去揭哥哥的伤疤?难道忘了那两个字对哥哥的意义吗?
“哥,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肆意倾泻下来,阿雪像受伤的兔子一样惊恐的注视着杨政,准备承袭那暴风骤雨的侵袭。
半晌过去,很安静。
一只手很轻柔的落在阿雪的脸上,帮她弹去滚落的泪珠。
“真是小鬼,爱哭的性格一点都不会变。”
那轻轻柔柔的声音似暗含着魔力,平抚下阿雪内心的紧张与害怕。
“我只有在哥哥面前才这样……”
呐呐如蚊鸣的声音从少女口中钻出。
“不要哭了,我不会怪你,我答应你,永远是你的哥哥……也不再说那些平行线无法相交的话……”
“哥。”阿雪心情一激荡,钻进他怀中,像三年前一样蜷缩在那里。
杨政不由得有些好笑,也有一丝尴尬,因为他完全能感觉到少女发育成熟的身体,不是三年前那颗清涩果子可以比拟的,本能的轻推一下:“傻瓜,你已经长大了,怎么还这个样子。”
阿雪反而搂得更紧一些,脑袋磨挲着杨政的胸膛:“你都答应永远做我的哥哥,三年前你也是这样抱我,现在为什么不能抱……恩……哥哥的怀抱还是这么温柔呀……好舒服……”
阿雪有些得意,又有些娇羞的叹了口气。
杨政拗不过她,收摄那些绮念,轻轻环着她。
“哥,还给我讲故事吧,已经三年多没听到你讲故事了,好怀念……你不知道,当时你送我回了家,好长时间都失眠了,因为没有你睡前给我讲故事,根本睡不着。”
阿雪静静的讲述那些回忆,却在不经意间让杨政心颤了一下。
顿了顿,他和声道:“就讲一只骷髅的故事吧……嘿,别害怕,这只骷髅挺傻的,它的名字叫黑龙……”
这一夜,一只叫黑龙的“超级骷髅兵”的故事一直没有间断,在林间飘荡。
阿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冰云身边。
她急忙站了起来,昨夜难道是个甜美的梦吗?
当她匆匆的四下寻找杨政的身影时,却只看到精灵王子的身影。
他站在树梢上,手高高举起,片刻后,远方飞来一只绿色的大鹰,扑棱棱的飞到他的手臂上,鹰目如钻石闪闪发亮。
这只绿鹰是精灵王子这几天刚收服的宠物,学名“晶睛鹰”,是难得的空中斥候,非常聪明,视野特别广,普通人是无法短期驯化的,但精灵王子自有一套与动物交流的本事。
这几天,大部分探路工作就是晶睛鹰完成的,否则这人踪渺无的赫莲花山脉,四个人如何穿越。
接受完晶睛鹰收集到的信息,莱戈拉斯跳下树梢。
阿雪上前一把抓住他。
莱戈拉斯男女莫辩的绝美容貌甚至让两个女孩子嫉妒,所以她们和莱戈拉斯在一起时完全没有和男人一起的拘束感。
“莱戈拉斯,哥……厄,杨政他人呢?”
阿雪越发觉得昨夜就是一场甜梦,醒来不留一丝痕迹,连声音都带上了点哭颤的尾音。
第五集
第六章 威古兰郡
“杨政,我没看到他呀,我还以为他和你们在一起。”莱戈拉斯温和的说着。
“你没看到他?”阿雪瞪圆了眼睛。
被女孩莫名其妙的激动弄得有些奇怪的莱戈拉斯摇摇头。
“你怎么能没见到他……你……”阿雪放开他的胳膊,就向林中跑去,留下精灵王子还在发呆。
很快就找到昨夜那块巨岩。
阿雪攀爬上去,想寻找一点昨夜留下的痕迹,却是春水无痕,她摸着坚硬粗糙的岩石,冰凉的感觉在手掌蔓延,就是没有一丝温度,阿雪的眼圈红了:“不应该呀,哥,你是认得我的……一定是的……怎么会是梦呢……”
眼泪滴滴落在岩石上,阿雪蜷缩在“梦”里杨政坐过的地方,想感受他残存的体温。
“小鬼,你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阿雪娇躯一震,猛的抬起头,看到杨政正站在岩石下方看着他,手中还抓着一把剥了皮的东西。
小鬼……他叫我小鬼!
阿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昨晚……她直直的盯着杨政,试探性的叫了声:“哥……”
“恩,下来吧,看我给你抓了什么?”杨政随口应到,举了举手中的东西,竟是一条剥皮的蛇,有手臂粗细。
阿雪嘴角抽动了两下,突然从岩石上跳下来,直接撞进了杨政的怀里。
杨政被冲力震得倒退几步,苦笑道:“小鬼,你这是做什么,大清早的又哭又跳的。”
阿雪只不做声,用力将胳膊缠住杨政的脖子,脑袋埋在他胸口,不多久,杨政就感觉到温温热热的眼泪钻进了衣服里,看她哭得伤心,虽然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杨政还是用空出的一只手在她背上抚了几下。
很奇怪,阿雪这样娇柔的女孩子竟然会喜欢吃蛇。
甚至三年前,阿雪还是那个性子软弱的小丫头时,对吃蛇也有狂热的爱好。
其中当然有杨政烹调功夫了得的原因,但她不怕蛇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所以当冰云看着阿雪端着一碗金黄糊糊的蛇羹,吃得那么开心时,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这东西……能吃吗?”冰云微颦眉尖,有点好奇,更多的是荒谬感。
蛇耶……血淋淋的,吐着信子,扭来扭去的恶心生物。
阿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也能下得了口。
“好香的呢,冰云姐姐,你尝尝,尝尝嘛,我保证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样的美食。”阿雪舀起一勺金糊糊的蛇羹送到冰云面前。
“呀,”冰云急促的后退一步,摇晃着脑袋:“算了算了。”
“真的不要?”
“真的不要!”
“那好吧,”阿雪还露出一副你“暴殄天物”的感觉,哗哗的将一碗蛇羹瞬间扒拉下去,伸出小舌头在唇角舔上一圈,满足的叹了口气,将石碗递到杨政面前,大声道:“我还要!”
赫莲花山脉虽然艰险,却总有走完的那一天。
当穿越了最后一道山峰,卫戎东部的广袤平原已经展现脚下。
走出赫莲花,两个男人还在催促着赶路。
两个女人却同时回头望着莽莽苍苍的赫莲花山脉,露出一些迷茫,一些留恋。
穿越赫莲花虽然艰险,却是这逃亡路上最放松的一段日子。
人迹罕至的赫莲花,甚至让她们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外界的恩怨情仇,所有人都是单纯的伙伴,唯一的目的,就是结伴走出死局。
冰云,阿雪,杨政,他们都能摆脱掉羁绊,互相尊重,没有束缚的喜爱对方,关怀对方,保护对方。
一切宛如单纯的赫莲花。
宛如夜色下那霜海波涛。
只是,这艰难却甜蜜的旅程也终有结束的一天。
走出赫莲花。
杨政还是卫戎国的魔神将军。
冰云依然还是沧月国的三公主。
阿雪,她必须回到天华宝阁,姑姑的惨死,就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这些人里,仿佛只有莱戈拉斯,永远的淡然,永远像风一样洒脱。
东线的路途比杨政想像中还要轻松。
事情似乎没有像杨政预料的一样,两百血卫的失踪本来是惊天波涛,但索罗顿方面却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搜罗队,没有关于那一晚发生的任何消息。
连那片荒漠也被官方找了理由遮掩过去。
仿佛一切都已随风飘逝。
但这一切,绝对不会就这么平息的,至少还有一个男人,他记得那一晚发生的一切,血纹解体的女人,残酷的真相,最深刻的烙印在他心中,不会就这么结束的,一定不会。
幽幽黑瞳里,布满白沫的血浪一波一波的翻腾……
东线边境与流云国交界的草原上,一支秘密部队潜伏其中。
领头的就是沧月国王宫禁卫第一高手,狮鹫骑士古斯塔,这个浑身肌肉像铁条一样的冷酷男人,穿着一件寻常的麻衣,却无法掩盖他锋锐的气芒,跟在他身边的几十名武士全部是沧月一等一的高手,每一个至少七品阶,而且全部是狮鹫骑士。
这样一群人,却对队伍里一个穿着白袍,手执藤条法杖的中年男人毕恭毕敬。
他就是沧月修家的子弟,修克玛,窥探魔法世界的大炼金术士。
这样恐怖的一群人聚合在这里,只是为了接应一个人。
从三天前皇室收到那条秘密消息后,他们马不停蹄的赶来,潜入流云国边境执行这个秘密任务。
连续不停的赶路让这群顶尖人物也显得疲惫不堪,但这不影响他们坚韧的心性。
所有人都警惕着注视的周围。
没有人说话,连汗布满额头也没有人去擦拭一下。
直到午后两点,修克玛睁开了他微阂的双眼,露出他深邃奥秘的眼睛。
轻轻吐出两个字:“来了。”
确实来了,远方一点微尘逐渐扩大。
三个裹在风衣里的人缓缓行来。
在连续的暗号接应后,修克玛带着古斯塔向停在百米外的三人靠近过去。
风衣揭开,露出两张略显疲惫的美丽容颜。
古斯塔和修克玛都松了口气,两人上前,缓缓朝黄马上的女人行了一礼:“公主殿下。”
她当然就是逃离卫戎国的莫冰云。
阿雪已经跳下马,而落在最后的人却没有揭开风衣,而是落后十多步,静静的站在那里。
莫冰云和阿雪见到故土之人,都有些激动,寒暄了一阵,修克玛忽然盯着远处那裹着风衣的人,朝公主道:“他就是救出公主殿下的勇士,为什么不过来见见面,或者跟随我们一起回国,陛下一定会重重赏赐他的。”
冰云脸上隐现痛苦神色,很快的调节好心态,淡淡道:“修克玛大人,不用了,他不会在乎什么赏赐的。”
修克玛深邃的眸子多了丝莫测玄机,他突然举步朝那人走去,莫冰云拦在他前面:“修克玛大人,看在他救了我的份上,请不要去打扰他好吗?”
“是故人吗?否则为何连面都不肯一露。”修克玛并没有勉强,不过他高声问了句。
风衣下传来一个模糊听不真切的声音:“是否故人,并不重要,公主已安全送回,告辞了!”
阿雪和冰云同时喊道:“等等。”
两个人飞快的上前,往那人手里塞了点东西。
也许因为太阳毒辣的缘故,两人脸上都多出了些异样的红晕。
风衣里的人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用力的一挥马鞭,一骑飞快远去,只留下两个怅然若失的女孩。
卫戎国南部巨马省。
大雨咆哮。
长达几个月的雨季正进入中期,那绵长不停的雨几乎让人从骨子里生出锈来。
这样的季节,除在在家里昏昏欲睡,实在找不出什么什么事可以干。
巨马省外的关卡上,守卡的士兵懒洋洋的靠在屋檐下,双目无神,这种日子城里都没几个人,别说官道上,一天也不见个人踪,所以关卡守卫的士兵也只有平常的四分之一。
这时候,官道上竟然传来马声,不多久,在暴雨中,出现了两匹马。
守卫关卡的士兵还以为出错了,揉揉眼睛,猛的站直身体。
一直到两匹马到了近前,士兵们看到一个麻子,一个老头,都眼生得很。
正要喝问,几枚金光闪过,骨碌碌滚落地上。
看到那几枚金币,关卡士兵顿时睡意全消,连马背上人的倨傲都不在意了。
随意的检查了下身份证明,只是很普通的商人,很快便放了行。
在巨马省的道路上,麻子轻轻弹开帽檐上滴落的水滴,抱怨到:“我说杨,你就不能把我化装成别的吗,非要麻子。”
“麻子不好吗?”
“非常不好,我讨厌麻子。”
“那下次给你换个瘸子装吧,或者瞎子装?”
“……”
没有理会精灵王子的抱怨,杨政悄然无声的拐入一条小巷子,巷子又脏又乱,和普通的贫民窟一样,当他来到一扇破烂的木门前,杨政停了下来,拿起门上铁环按节奏扣动了十三下。
门片刻后就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人冷冷的注视着麻子和老头。
当他看清老头帽檐下的眼睛时,神色顿时一变,连忙请他们进去。
这破烂的木门和围墙里面,却相当的干净整洁。
虽然看起来没有一样全新的东西,却也不乱。
到了屋内,杨政和莱戈拉斯刚刚坐下,那人就连忙行了个军礼:“将军。”
杨政轻点了下头:“格斯,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格斯刚刚准备答话,又进来好几个人,全部是平民装束,但一见到杨政,他们原本平平无奇的目光就多了锋锐和激动,齐齐上前敬礼。
这些人都属于杨政麾下亲兵。
也是原魔神营的将士,所以身上仍保留着许多军人习性。
杨政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肃声道:“今后,你们见到我不必行军礼,也不许叫我将军,我现在已经不在军部供职,这些细节上最容易引起弹劾……还有,你们是我培养的眼线,密探,切记得我说的话吗?密探之所以隐秘,不是他能如何潜踪,那些是盗贼干的事。你们的隐秘在于与普通人无异,要把自己变成千万普通人之中的一员,让民众给你们做掩护,这才是合格的密探,像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别人一看就特别扎眼,目标就暴露了。”
几个面面相觑,颌首称是。
格斯已经开始报告:“将军……厄,领主大人,威古兰郡现在三分之一的面积都被洪水淹没了,三个大铁矿已经全部封锁,威古兰一直都是领主掌管领地,上一任领主被杀后,他原来手下的士兵全部逃了。本来在空缺期间巨马省驻军还派遣的一只部队守护铁矿,但当我们到达时,他们当夜就撤离了,还说现在威古兰郡已经是将军的领地,巨马省的驻军是国家驻防部队,不便Сhā手地方军务,所以现在整个威古兰郡,这么大的面积,真正的军队就我们一千人。”
说到这里格斯的话语有些苦涩,只是见杨政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三个大铁矿,至少要分派六百人,每个铁矿两百人,这已经是最低配置,只能防守三个铁矿脉里最重要的几块矿山,所以有些地方被偷采铁矿也无法断绝。再就是边界,这几天,很多被洪水冲垮家园的人都要迁徙,边界至少聚集了上万人,十分混乱,这么多人,剩下的四百亲兵大部分都只能在那里协调,其他地方根本管不到,水盗猖獗,属下们无能,没有办法维护境内治安。”
格斯停了下来,忐忑不安的看着杨政。
“说完了?”杨政平淡问道。
格斯愣了一下,连忙点头。
“那就去准备点吃了,赶了几天路,肚子饿得慌。”
对格斯报告里那些忧患,杨政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拍了拍手站起来,格斯等人虽然纳闷,也诺诺应了几声,下去准备吃的了。
房内只剩下莱戈拉斯和杨政两人。
杨政已经坐到房间最角落的黑影里,无声无息,仿佛融入了空气中。
莱戈拉斯微拧着眉毛,有些担忧的注视着他,从荒漠里救下杨政开始,敏锐的精灵就发觉他身上发生了一些改变,虽然杨政从不说那晚发生的事,也一直温文迩雅,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但在一些细节上,莱戈拉斯观察得很清楚,那个本来豪气凛冽的男人气质中多了分阴柔,也越来越喜欢黑暗……
邪物金翅蝉的气息从杨政身上消失了,但莱戈拉斯没有高兴,他总觉得那东西并没有完全消逝……或者它是以另一种生命形态潜伏在了杨政身上。
没有人知道结果是好是坏。
杨政那种静静享受黑暗的感觉,让莱戈拉斯有些不自在。
食物很快送来了,知道杨政性格的手下并没有大肆操办,而是将现成有的食物烹制了两大份出来,这些军队出身的人都是习惯大碗酒大块肉的,几乎没有蔬菜,莱戈拉斯只吃了点水果就草草了事,精灵对食物的渴求远没有人类强烈,所以杨政也不去管他,顾自吃了两大碗红烧肉和三大条面包,午后休息了一下,外面天色依然昏黑,大雨不停。
杨政却没有再停留,嘱咐手下密切收集情报后,就冒雨上路了。
从巨马城到威古兰郡还有一百多公里,这样的天气,路途又泥泞,大大减缓了速度,虽说两人都非常人,中途也换了一次马,赶到威古兰郡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
莱戈拉斯的双目发着淡淡绿光,森林之眼,绿精灵的天赋之一,使他们完全不受黑夜的限制,即在这样的雨夜里,视野也与白天无异。
落后莱戈拉斯半米的杨政全身裹在黑暗里,幽静得像一团死物。
他原本锋芒锐利的眼睛现在也被两团幽黑取代,如同吸收了周围的光线,使他与黑暗一起呼吸。
哗哗的水声冲击着耳朵。
莱戈拉斯注目片刻,语气里多了分无奈:“不行了,前面水太大,桥早就被冲垮了,我们怕是过不去。”
因为急着赶路,杨政选择了抄一条近路,没想到近路抄成了死路。
磅礴的大雨将三分之一多的威古兰泡在水中。
郡内河流水面暴涨,这条原本只有蛇肠般细小的河流也汹涌澎湃,“小河得志”般张牙舞爪,堵住了杨政的去路。
附近的山体不断坍塌,缺少植被的山石滚滚涌下,变成可怕的泥石流。
这些才是最致命的,只看河流内不断响起撞击声,那些巨大的千吨石块也在河水里翻滚起伏,如果冒然下去,只要擦上点边就是骨断肢裂的下场,自然之威,岂是人力可以阻挡。
杨政下马而行,越靠近河面,扑面而来的水汽就越强烈,河流翻滚,浊黄|色的波涛浩荡排击,巨石滚动的隆隆声,巨浪冲击的咆哮声,河流已经成了怒龙,还未接近岸边。
一股极度的危险感令杨政骇然,他连连后退,耳边是莱戈拉斯被水声湮灭的“危险”两字。
高达十数米的巨浪冲击而来,黑影如大鹏盖地。
轰
整个地面都抖了几抖,一块小山般的石头堪堪擦着杨政的身前滚过,杨政被巨浪边缘刮到,湿了一身。
浪来得去,去得也快,水流冲击向岸边,激起一片水花后急速退去,杨政身前已多了一条长长的泥坑,正是那块巨石翻滚过的痕迹。
莱戈拉斯轻盈的落在他身边,拉了他一下。
“不能走了,后退吧。”
杨政退出河流冲击的范围,抹了把脸上的水,眉头紧皱:“今天怕是赶不过去了,马匹已经疲累不堪,如果再绕远路,中途就会累死。”
“那就休息一晚再走。”精灵大声说着。
面对自然之威,杨政也是束手无策。
他现在的心性自然不会为这些小挫折所动,知道事不可为,就和莱戈拉斯牵着马来到附近一块高山的背面,找到树木相对浓密的山林,先用油布将马匹盖起来,两人随便吃了点干粮,准备将就一晚上。
最多三个时辰,天就会亮。
两人都不是养尊处优的人,躲在一块巨岩的凹缝里闭目养神。
迷迷糊糊中,只听外面风雨趋大。
那风声哀号,如同千万厉鬼冤魂齐叫,让人脊背发冷。
雨哗啦哗啦的倾洒,被风猛的一吹,扑进了巨岩缝里,打得两人浑身一凉,齐齐睁开眼睛。
两人都没什么表情,抹了抹水滴,将遮雨帽檐拉下一些,准备再次闭眼。
突然,两人几乎是同时拉开帽檐。
侧起了耳朵。
精灵本就比常人纤长的耳朵左右晃动片刻,低低说了一句:“有人,还不少。”
杨政轻轻一点头,站直了身体,幽瞳望着外面凄风骤雨,喃喃道:“如此恶劣的天气,有人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他们也是像我们一样,不知道道路被洪水封了?”
这明明是疑问句,但杨政却越说越轻,似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威古兰郡全线封锁,谁会在大雨滔天,洪水肆虐之时进入威古兰,而且此路偏狭,洪水封道显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普通人会在半夜三更到此?
杨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朝精灵打了个手势。
精灵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扣出一点银色粉末,轻指一弹,一片白色雾气就将两人吞没,雾气消散后,两个人的身影变得极端模糊。毫无声息的,两个人滑入了雨中。
山道上,越来越多的人影晃动着。
瓢泼的雨声遮掩了他们的脚步声,这些人全身都裹在蓑衣里,连面孔都包得严严实实。
虽然人数很多,但他们看起来非常有纪律。
没有人在说话,在雨中默默行走。
长长的队伍里,每隔十多米,就有一辆骡车,这些骡车明显不是运人的,他们后面全部是拖车,用黑油布将拖车上的东西裹得严严实实,而沿途中,不断有身手敏捷的黑影钻入四周草丛中,显得无比谨慎小心。
杨政和莱戈拉斯隐藏在树木枝杈中,静静注视着山道上的人。
片刻后,杨政拉了拉莱戈拉斯,等他看过来时,唇形不断变化。
唇语是杨政以前在部队特训时偶然学会的技能,而精灵族天生好学,又十分聪明,杨政的唇语莱戈拉斯只用两天的就学会了,此时用出来正好。
“莱戈拉斯,这些人不简单。”
当莱戈拉斯露出疑问的神色时,杨政接着用唇语说道:“你看他们的队形,乱而不散,每个人都像接受过特别训练,普通商队怎么可能会这样……而且,你注意到了没有,他们不断派出斥候……你看,在我们下面十多米处,就有一名斥候,如此谨慎和专业,即使军队中也是少有……”
讲到这里时,杨政脑海里似乎被羽毛轻轻撩了一下,隐隐中他好像把握到了什么……但这一切,还有待验证。
除此之外。
比如这些人半夜出没在干什么,他们运送什么东西,都是一个谜。
杨政并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
但这里其实已经是他的领地,而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他没道理让一群鬼祟的人在他眼皮底下活动。
莱戈拉斯动了动嘴唇:怎么办?
杨政指了指树下不远的斥候:“一会抓两个人,冒充进去。”
前方是一个斜坡。
车队中每辆车后面都分出几人去推动着车子后部。
这骡车里也不知道装载了什么东西,泥泞的道路上压出几天深深的痕迹,推上斜坡途中,一直静默着的人群总算有了些响动,推骡车的人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在“嘿哈,嘿哈”有节奏的呼吸号子中,牛车缓慢而坚定的向坡上行着。
路边的草丛堆里钻出来两个人。
他们的着装更灵巧,脚上手上都绑着绷带。
见到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四周的人并没有惊讶,因为这是队伍中的斥候。
在做了几个约定的手势后,报告首领四周没有可疑后,两个人隐入了人群中。
钻进人群的两个人弓身收腹,显得又谨慎又老实,两人眼观鼻,鼻关心,垂着个脑袋,好似隐藏在阴影中。而他们的进入,周围的人群也没什么动静,只是默默的让开两个位置,这密密麻麻的人群,竟没有一个上前搭话。
蓑帽下,两双眼睛却轻轻转动着。
透过遮雨纱,冷静而专注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骡车上了斜坡,前方咆哮的大河已遥遥在望,白色的浪沫即使在黑夜里也清晰可见。
这时候,前方开始转向,车队开始朝着河边一片树林走去。
那片树林杨政他们来到河边时也见过,异常浓密,靠着山背,地势也比较高,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受到洪水的破坏。
只是,那里应该是没有路的吧。
车队里刚才那两名斥候的身体下意识的抬了一抬,有一人伸手弹掉了帽檐上即将落下的一滴雨。
密林前,队伍忽然开始疏散开。
整体而有序的疏散,显示了队伍良好的素质。
但是两名斥候的动作明显慢了一拍。
在一片整齐的动作里,这并不突出的两个人马上引起了头领的注意。
他低低的喝骂了一声,跑过来在两人身上重重踹了一脚,两人顿时滚在泥地里,但他们又飞快的爬起来,一瘸一拐往队伍里跑,首领骂骂咧咧的还想上去教训几下,前方林里发出几声铁链拉动的声音。
见那两人已经归队,位置也没站错,首领哼了一声,朝前走去。
刚才两个滚了一身泥的斥候瑟瑟发抖的缩在队伍中。
周围倒是投递过来几束同情的目光,更多的是漠然。
首领的暴脾气他们很清楚,若非好运,这两斥候恐怕还有罪受。
林中的响动一直持续了有十多分钟。
接着人群开始驱赶骡车向前走去。
浓密的树林似乎遮挡了道路,但也仅仅是“似乎”而已。
在有条不紊的行进中,整个车队都进入了树林。
两名斥候在跟随部队进入树林的刹那,都感觉到四周景物活了起来,这诡异景象让其中一人身躯轻颤。
不过他很快冷静了下来,不声不响的向前走着。
不多时,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茓。
真的很大,足有十多米高,宽也足以容纳几辆牛车并行。
只是这凭空出现的大洞,真是透满了古怪的阴森气,黑色洞|茓如同九幽恶兽的嘴巴,仿佛只要一进去就永远不可能再出来似的。
雨似乎停了。
第五集
第七章 章鱼盗
一辆辆骡车鱼贯而入。
当所有人都进入洞|茓后,身后传来铁链拖动的声音,随着一阵轰轰声,洞口缓缓合拢,对这样诡异的景象,车队似乎习以为常,洞内很安静……所有都站在那里,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只听黑暗中响起摩擦的声音。
一支支火把竖了起来,向前蔓延,宛若一条光蛇。
洞内顿时照得纤毫毕现,这是一条广阔的隧道,洞内做得很光滑,也十分干燥。
从地面的摩擦情况和四周泥土的成色分辨,这洞存在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车队在这条蜿蜒的隧道里走着,洞内只回响着脚步声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走了没多久,耳边传来隆隆声,越来越响。
这声音竟来自洞|茓上方,过不了多久,那咆哮震动的声音竟似要将洞|茓震垮般,整个地面都在颤抖。
那是水声,喘急无比。
洞|茓四周开始冒一起层淡淡黄光,正是这些黄光使得洞|茓在如此剧烈的震动中,连一颗尘埃也没落下,而车队里的人对这已经完全习惯了,就在这样的震动和咆哮声中,车队走了约莫半个时辰。
水声终于渐渐小了。
到后来又归复安静,在火把的光芒中,又走了半个时辰。
地势开始上扬。
不久,这隧道已经到了尽头。
和入口一样,铁链拖动,洞|茓的出口出现在人们面前。
洞外墨黑无比,此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暴雨并没有停下,墨黑的天空中全是浓厚无比的黑云。
洞|茓外却是一片荒山,荒山山脚几乎全被水淹没了。
一条条水流纵横交错,像蛛网般遍布大地。
车队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崎岖的道路走去,不多时,眼前就多了一条大河。
河水虽然喘急,却没有刚才那条河流的可怕。
首领已经下令,斥候飞快的向路边闪去。
那两个浑身沾满泥浆的斥候这次跑得飞快,首领看到两个人的身手,非常满意,看来自己那一脚果然卓有成效,两个人听话多了。
这两斥候飞快的闪入路边的灌木丛里,又向山上跑了上百米,才减慢速度。
其中一人掀开遮雨纱,嘴巴动了动。
另一个人也停了下来,掀出遮雨纱,这两人赫然竟是杨政与莱戈拉斯。
他们脸上都有些吃惊的神色。
这里……明显已经进入了威古兰郡的边界。
刚才……那条隧道,肯定是挖在那条汹涌河流的河床地下,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们如何通过那条可怕的洪流。
杨政在震惊之余,冷静下来,思索着一路行来的景象。
最让他无法理解的隧道的两个出入口。
那超乎自然的力量。
“魔法,那是魔法。”莱戈拉斯用一贯平稳的语气解释了杨政的谜题。
“哦?莱戈拉斯,你知道那是魔法?那是什么魔法,怎么会将树林移开?”
精灵轻轻摇了下头:“不,那并没有移开,只是视觉射线而已,通过改变空气的密度,产生的幻觉,这个魔法并不难,普通的术士用上一些材料就可以办到……但是,那块树林很大,能给这么大片树林用上视觉射线魔法,可不太容易……还有,注意到我们通过隧道时,洞壁上的那层白光吗?整条隧道都用上了钢垒术,这是加固术里最简单的一种,不过能给这么长一条隧道都加固,需要的材料和魔力可不简单。”
魔法,术士……
这些并不算陌生的词语再次让杨政感觉到力量。
一直来,南大陆不发达的魔法文明都引不起杨政重视。
虽然他曾经面对恶魔术士夏拉非那么可怕的对手,但那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否则夏拉非也不可能在南大陆如此有名。
而且,那天晚上见识到的力量,曾经在不短时间内打击得杨政差点丧失信心。
青莲,惜月……还有斯嘉丽。
随便出来一个面对一支军队都能从容无比。
已经见过如此高端存在的杨政,曾一度对俗世力量失去信心。
但杨政终究是杨政。
在强大的可以让人崩溃的压力下,反而让他报复性的反弹了。
这是他性格中最可贵的一点,否则他也不可能活到现在。在经历了几天几夜的挣扎后,他知道,自己只能隐忍,冲动是无知青年的特权,他没有权利,也不能冲动。
哪怕为了再见一次那个随风飘落的血色身影。
哪怕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不愿放弃……
魔法对杨政来说还是新鲜事物,现在对一切未知,杨政都不敢再轻视。
卫戎国处处危机。
倘若连俗世他都闯不过去,有什么资格再去面对青莲,惜月那等人物。
杨政想了一想,问道:“莱戈拉斯,如果是你的话,能够办到这点吗?”
莱戈拉斯纤细的眉毛微挑,思忖片刻才道:“如果是仅仅是视觉射线和钢垒术,我可以做得更好,甚至破驱散这两个魔法效果也没问题,但是让我也维持这么大范围的魔法效果,肯定不行,我的魔力不够,就算是大炼金术士也办不到。”
“这么说,这里的魔法不是一个人施放的?”
“恩……也许吧……应该没有那么厉害的术士……”莱戈拉斯也无法完全断定。
“这样呀……希望不会真的是一个术士!”
杨政喃喃着,远处的河岸里闪烁起几点***,两人都听到了船舶的声音,互相对视一眼,偷偷潜伏过去。
果然,黑暗中,几点***越来越亮。
黑影浮现在河面上,借着***微光,可以看出那是一艘……不,不止一艘。
越来越多的船只黑影出现。
而河岸边,运输车队正在卸货,绳子被砍断,外面包着的黑油布终于扯了去,露出里面青黑色的木箱子。
等那些船停在岸边后,长长的跳板铺下,从船里下来更多的人。
作为斥候,两个人现在根本不能靠近。
只能远远看着,从船上搬下一只只大箱子,而车队运来的箱子则被抬到了船上。
这样忙碌着持续了半个时辰,所有装卸工作才完成,这时候,天已经微亮了。
终于让杨政看清了那些船只的摸样。
黑色木头制造的船身,前面用铁皮裹着船尖,整只船很扁很宽,像巨大的章鱼浮在水面上,只从船只的样式上就能看设计者的天才,也只有这样的船才能在洪水里穿行。
但杨政来不及感叹,他已经被另一个事实震惊了。
水盗。
该死的,这些是水盗呀!
杨政虽然是第一次来威古兰郡,但收集情报的工作却是从获得领地的那一刻就紧张的进行着了。几个月的收集工作,可以获得的情报并不少,而其中重中之重的水盗,自然也最详尽。
水盗之多,之杂,不可能完全收集。
但主要的几支盗匪却纪录在案,其中就有一支势力最强,手段最狠,行踪最飘忽的“章鱼盗”。
水盗头子化名章渝,带领着一支型若章鱼的水盗船,在洪水肆虐的威古兰郡行踪飘忽,有若幽灵,这一支匪盗冒出的时间并不长,却在短时间内崛起,成为威古兰郡最有名也是最神秘的水盗。
五年里,他们前后两次攻击领主府,杀了两任威古兰郡的领主,而且他们手下没有活口,连遇到别的水盗,也是赶尽杀绝。
凶残的作风,强悍的实力,就是给杨政的情报中对“章鱼盗”的注解。
这种体型类章鱼的水盗船非常容易辨认。
所以杨政才会这般震惊。
最神秘的章鱼岛,却与一只出现在深夜的神秘车队进行着交易。
魔法笼罩的光环更使事情多了层迷雾。
炼金术士的难得是普遍的认知。
让莱戈拉斯也感叹的大范围魔法,毫无疑问体现神秘车队背后的实力。
杨政的血液轻微的沸腾起来。
看到章鱼盗出现,他已经急切的转动脑袋,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装卸完毕,全身裹在黑布中的船员们开始上船。
车队领头也发出了归队的讯号,斥候们纷纷掠回。
怎么办?
如果不归队,肯定会引起怀疑。
杨政看着已经开始收锚准备离开的章鱼盗,有些焦急的看了看四周,突然脑中一亮,他指着所处山体上方的一块巨岩,悄声道:“莱戈拉斯,你有办法隔空挪动那块石头,让他滚下来吗?”
莱戈拉斯看着那块足有一间房子大小的石头,低声道:“你要做什么?”
杨政将自己的计划一说。
莱戈拉斯脸色一变:“这太危险了。”
“没有办法,来不及了,相信我,没问题的。”
看着杨政坚定的眼神,莱戈拉斯不再劝阻,用力看了他一眼,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小心。”
杨政伸出拇指轻轻一晃,身体已经飞速向山下掠去,而且不断靠近河岸。
莱戈拉斯计算了一下时间,将手按到泥地里。
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他的额头已经冒出细汗,猛的睁眼,用力将五指刺入泥中,只见三十米开外的那块巨岩忽然抖动起来,只听咯拉一声岩石破裂声,整块巨岩竟然倒翻下来,重力作用下,足有千吨重的石头像一辆疯狂的坦克,遇木催木,犁开一条又深又长的壕沟,呼啸着向山下撞去。
杨政刚刚跑到跑到半路。
正面对他的那些车队成员因为遮着脸所以看不清他们的神色,但他们惊恐的呼叫却已经发出。
看着越冲越近,势不可挡的千吨巨石。
所有人都拼命的向两边跑去。
杨政装作惊讶的样子向后望去,那巨岩来势飞快,眨眼已到了眼前,他发出一声惊叫,拼命的向河岸冲去,就在他跑到河岸边时,巨岩几乎同一时间到达,猛的撞在他身上,接着水面爆溅起几十米高的水花,连不远处的章鱼船都受到波及,巨岩冲撞翻腾起的大浪险些将几艘船掀翻。
事故来得突然,连车队首领都仍心有余悸。
震惊许久后他才反应过来,指挥着人清点人数,少了一人。
杨政被巨石撞入河中的一幕被众多人看在眼里,绝对的十死无生,所以那首领连简单的打捞都不做了,只在河边停留片刻,就带着车队匆匆离去,一名斥候的死亡,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们离去后,章鱼船也起了锚,开始顺着河流向下飘去。
天,正亮。
已经小些的雨冲刷着起伏不定的河面,溅起密集的白色水花。
章鱼船破开浪花,速度越来越快。
扁平的船体仿佛吸附在河面上,虽然起伏剧烈,却不会有倾倒的危险。
没有人注意到,一艘船的船尾处,一颗脑袋钻出水面。
十指紧扣着窗体上的倒棱,憋得脸色发紫的杨政贪婪的吸着水面上的空气,胸口仍然隐隐作痛,虽然早有准备,在巨岩撞向他的刹那,他整个人几乎贴着巨岩飞出,但仅仅是一点未消的余力,撞在人身上也着实可怖了些。
胸口一片血肉刮拉模糊。
冰凉的河水刺激着伤口,带起又痒又麻的感觉。
芭比虽然脱离了杨政,但改造过的身体仍在,何况他体内依然潜伏了数股力量,青莲与紫心的混合精神力,金翅蝉的邪力,虽然这么多力量汇聚在一起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杨政的身体确实更强壮了。
胸口的伤看起来可怕,却并无大碍。
听到甲板上传来的脚步声,杨政急忙钻入水中,用匕首将自己固定在船底,水流不断冲击着身体,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
船终于减慢了速度。
最后几根沉重的铁锚咚咚咚砸入水中。
船身一震,停了下来。
脚步声不断,杨政藏在水里也听不真切,他离开船底,沿着水下不断摸索,终于找到一片灌木丛,躲藏其中。
这一看,也是心中一惊。
四周一片水苍茫,无边无际竟看不到边,斜风凄雨下,一座孤岛悬于水中。
一片蒙蒙雾气使视野大为受阻。
船停靠在孤岛向内凹的一个港口中,数量密密麻麻,不下百艘。
如此大的规模令杨政心中发寒,这卫戎国给自己封的是什么领地呀,整一强盗窝呀。
此刻,回来的船队正在卸货。
从那只车队上交易回来的大木箱子一只只抬下去,送入孤岛中。
仅在港口的人数估测一下也达千人。
杨政手下全部的亲兵加起来也只有一千人,还没有这港口的人多,谁知道岛上还有多少匪盗。这还不算,威古兰郡内叫得上名号的水盗势力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就算其他势力比章鱼盗小,加在一起随便算算也至少几万众。
难怪前面几任领主挂的挂,逃的逃。
让一千亲兵对抗几万水盗,杨政已经把议会咒上几十遍。
一直等到天黑,杨政在水底下活动了一下站得酸麻的身体,潜入水中,向最外围的一艘船游去。
他一直观察着周围情况,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像壁虎一样无声无息的爬上那艘船,在夜色与雨声的掩隐下,杨政摸向甲板舱,果然发现了一名看守船只的章鱼盗。
也许是因为派了这样一个枯燥的任务,那名章鱼盗喉咙里发出咕唧咕唧的声音,就像许多泡沫在涌动。一个黑影轻巧的从舱定倒挂下来,黑夜里匕光像幻觉一般,轻轻闪过。
泡沫就破裂了,章鱼盗的喉咙里喷出一股凉浸浸的液体。
杨政翻下身,刚好托住浑身僵硬的章鱼盗,几下就将他的衣服扒拉下来,当看清章鱼盗的身体时,杨政手一抖,匕首险些落地。
他连忙凑上前去,仔细看了一眼,口中微吸一口凉气。
这是人还是怪物。
手脚上长着蹼,倒有些像潜水的蛙人,肌肤呈现青灰色,摸上去异常的冰凉,连血液都泛着青褐色,没有温度。
杨政再翻着尸体的脑袋,果然在他下巴和脖子交接处发现几个气孔,他用匕首轻轻划开气孔边的肌肤,看了片刻,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这家伙长着腮,这可不是人类的特征。
但他偏偏有和人类如此相像。
顾不得再做深究,杨政强忍恶心感,换上章鱼盗的衣服,将自己裹得严实,再将那具尸体扔入河里,然后模仿着章鱼盗走动的样子向岛内走去。
港口上已经静了下来,只有少数的水盗在巡逻,这些家伙实力并不出众,以杨政的身手,轻而易举便入了岛。
穿过狭长的小路,岛内的景象再次让杨政大开眼界。
并没有房子,只有一个个溶洞如同蜂巢一般。
岛内水路四通八达,完全可以通过那并不算大的章鱼船,此刻就有不少船只在岛内穿梭着,犹如不断进出蜂巢的蜜蜂。
蜂巢有一半浸入水中,杨政滑入水中后,跟随着一艘船进入了一个溶洞中。
这溶洞浸水,船只行到一半的时候,洞内传来嘈杂的声音。
得意的尖笑,杂在泡沫一样的咕噜咕噜声中,女人痛苦的呻吟传入杨政耳朵,然后杨政就见到船上跳下一个个章鱼盗,他们手里拖着一个个麻袋,在水里动作飞快的滑行着。
落在最后的章鱼盗刚好跳下,就觉脚下一股大力传来,来不及发出尖叫就被拉入水中,下巴已经被扣住,轻微的发出咯的声音,他的下巴已经被卸下,只见幽幽黑暗中,两团紫色火焰瞬间吞没他的视野,灵魂像被一只大手揪住,来回挤压,偏偏他下巴被拉掉,连惨叫都发不出。
片刻之后,迷茫之意已经浮现在他昏黄凸起的眼珠上。
杨政用手托住他下巴一顶,那人下巴复位,却没有再喊叫,而是安静的立在那里。
杨政钻出水面,喘了几口气,揉揉刺痛的脑袋,通灵术果然神奇,只是以他现在的能力使用高阶“通心惑灵”仍是有些勉强,又想及教他“通灵术”的那个紫衣女人,杨政黯然。
前方女人的惨叫惊了他一下,杨政心神动了动,被控制的章鱼盗已经钻出了水面。
他眼中迷茫之意已经消失,但细看的话,仍能在他眼深处发现一朵细小的紫炎。
这名匪盗带着杨政向内走去。
地势渐高,到最里面时,水面已只没过脚祼。
只见一排排栅栏房出现在面前,每个栅栏里都用铁链绑着几个皮肤苍白的女人,身上没有衣服,或坐或卧的倒在地上,眼里的麻木感让杨政想起索罗顿见到那群美女犬。
只是眼前这些女人更脏更丑而已。
再向内走去,发现不少章鱼盗也在栅栏里,青灰色的躯体伏在那些女人身上,不断的耸动着。
挣扎嘶叫声是刚刚抓回来的那群女人发出来的。
拖回来的麻袋解开,里面露出一个个穿着衣服的女人。她们显然是水盗刚从外面掠劫回来的新鲜货色,眼神中还保留着正常女人该有恐惧或者别的情绪。
拉出一个女人,几名章鱼盗就一拥而上,将她的衣服扒光,然后用铁链锁起来扔进栅栏房内。
任那些女人哭闹喊叫,又怎敌得过身强体壮的盗匪,没多久便只剩下几个麻袋。
剩下这几个袋子明显不同,麻袋外还罩着铁网,而几名章鱼盗也没开始的淫亵取闹神态,而是谨慎的取出武器,又小心翼翼松开麻袋口。
刚一松开,一团影子就猛的撞出来,旋风般欺身将两名章鱼盗撞得倒飞出去,狠狠砸在栅栏上,一时竟起不来。
然而章鱼盗毕竟人多,那人也只能撞着一下,下一刻便被几名章鱼盗蜂拥上去,压在地上。
杨政这才看清她的容貌。
也不由得轻怔一下,并不是这女人容貌有多出众,见过斯嘉丽,惜月那级数美女的他,实在对美女这个词产生了免疫,但他仍要为眼前此女的神采所夺,那种坚韧不拔,不屈不挠的眼神,是如此相似。
她的五官只能算清秀,甚至眼角还有一条疤痕,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气质,反而添加了一种残酷美。
这女人,让杨政看到自己的影子。
那种对世俗极端的蔑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傲。
即便被这群凶蛮的水盗按在地上,身上也沾满泥水,她的脸上仍未有丝毫胆怯,嘴角总是带着一抹嘲笑般的弧线。
另几个袋子也打开了,同样是一群女人,但这群女人并不显得惊慌,也没有恐惧,她们穿着和刚才那名女人一样的皮甲,只在见到那疤脸美人被按在地下,才怒喝出声:“放开小姐。”
回答她们的只是章鱼盗们邪恶的笑声,在一番强烈抵抗后,章鱼盗用十几人受伤的代价,把这群女人的衣服也扒光了。她们的身体修长健美,皮肤呈现小麦色,肌肉也很匀称,就像一头头健壮的雌豹,完全不是前面那些女人能比的。
嘴被破布塞住的她们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用仇恨的目光瞪着章鱼盗。
唯一没有被扒掉衣服的是刚才那疤脸美女。
从章鱼盗口中得知,这疤脸美女竟是大有来头,她竟然是威古兰郡另一支赫赫有名水盗的头领红娘子。
杨政脑海里迅速浮现一连串情报。
红娘子带领的水盗“铁娘子”全部是女人组成,她们是威古兰郡唯一一支不打劫民众的水盗,她们打劫的对象竟是别的水盗势力和官方,因为被这两方势力所痛恨。
甚至,他们对铁娘子比对章鱼盗更恨之入骨。
因为这群剽悍泼辣的娘子军虽然不杀男人,却做着比杀掉男人更狠辣的事,每一个落到她们手里的水盗和官兵,全部会被割掉命根子。
失去了那玩意,男人还有何尊严和乐趣可言。
面对这样一个女人,连杨政也感觉下身凉飕飕的。
只是,这大名鼎鼎,令男人闻风丧胆的红娘子却最终也落入了男人手中。
知道章鱼盗身体秘密的杨政已不奇怪,这些怪物天生就是为水而生,谁能在水中斗得过这样一群人。
红娘子是章鱼盗大首领章渝指定要的禁脔。
所以这群手下也不敢肆意妄为。
几名章鱼盗哼哼唧唧,又在那群女人上卡了点油,就噱笑着将她们锁进栅栏房内。
红娘子关到单独的一间房,地面上没有积水,算是特别待遇。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一名水盗小头目看到杨政,愣了一下,喝道:“你这下等仆兵,怎么也到这里。”
杨政穿着下等仆兵的衣服,还没有进入这销魂窟的资格,就在这时,被杨政控制的那名水盗站了出来:“杰克队长,他是我小弟,因为没有见识过女人,我带他来开开眼,放心,我很快会让他离开的。”
见自己的心腹手下说话,而且杨政看起来也非常老实,杰克哼了一哼:“马尔他,下不为例,这种违反规矩的事让老大知道了,我们都要受罚,赶快出去吧。”
马尔他连连应是,等杰克和他的手下向外走去时,马尔他才拉拉杨政的衣服。
杨政低眉顺目的准备离开,走了两步,他又悄然回头,看了关在栅栏里桀骜的红娘子一眼。
回应他的是一道能把人刺穿的冰冷目光。
杨政面纱下的脸微微一笑,转过头,迅速离开了。
夜风吹拂着水面,掀起层层涟漪。
岛外的广袤水面不断掀起波涛,哗啦哗啦的拍打在岛岩上,回声阵阵在蜂巢的各个洞|茓里回荡,形成独特的韵律。
离开“销魂窟”,杨政就在马尔他的带领下在岛内“熟悉”的穿梭着。
酒馆,赌馆,还有刚才的销魂窟。
章鱼盗的据点简直就是一个小型城镇。
而章鱼盗也赫然以军队的方式来控制匪盗,盗匪中以军阶形式分成三六九等。像杨政身上穿着的衣服就是下等仆兵的制服,也是章鱼盗里最低级的匪盗。
马尔他是章鱼盗里的中士,刚才那名小头目杰克队长则是中尉。
章鱼盗的老大章渝自封上校。
上校就是这里最大的衔号。
只是,除了上校以外,蜂巢岛里就没有其他校官了,章渝手下第二阶层的军官都是尉官,人数在四,五十左右,接下来就是马尔他这样的士官,人数在二,三百人。
下等仆兵最多,足有一千五百多人。
并非所有仆兵都要出去掠劫,章鱼盗分工仔细,有运输兵,工匠兵,甚至还有参谋部,听着马尔他转述,杨政不禁失笑,这章渝倒也是个趣人,俨然把自己手下这群匪盗当成正规军了,难不成他还要组建一支海军。
蜂巢岛很大,而且各个溶洞扭曲蜿蜒,盘根错结。
若不下一番功夫,光转向就能把人转晕,所以杨政花了大半夜时间才将所有马尔他能去的地方都逛回来,靠着强记把所有地形都映入脑海中,并且熟悉了一些必要的暗号。
到了后半夜,他已经换上了一身下士的衣服。
因为下等仆兵的身份实在太不方便,很多地方都不能去,相对来说,士官遭到刁难的地方就少很多。
不过,仍是有一个最重要的地方,杨政没有办法进去。
辎重仓。
第五集
第八章 红娘子
杨政想亲眼见见神秘车队与章鱼盗交易的东西,关于这些,马尔他也不清楚,他的身份仍未够资格接触核心机密。
辎重仓在岛中心,外面至少有一百人把守。
杨政将所有可能的路线都研究过后,终于确定了潜入的方式。
没有莱戈拉斯的帮助,杨政少了最有利的武器“潜踪术”,他只能凭自身实力避过重重护卫,进入辎重仓。
通往辎重仓有三个溶洞水路。
各自把守着一队士兵,但最难的仍是辎重仓的大门,重千斤的铁门需要绞盘拉动才行。
如果没有莱戈拉斯那个天才的调培师,杨政肯定要放弃这种极易打草惊舌的行动。
但他有了准备,从莱戈拉斯那里剥削来不少杀人放火的必备物品,便可以一试。
后半夜,风雨加急,也是人最渴睡的时候,蜂巢盗内喧嚣声已经开始平静,杨政终于开始行动。
依着马尔他那里得来的路线,杨政潜入水中,蜂巢岛一半浸没在水中,本来是章鱼盗的天下,他们绝对想不到,会给人潜入做掩护,杨政虽然不能在水底自由呼吸,但他特异的身体能在水底憋半小时。
在浑浊的河水下,杨政沿着通道朝辎重仓游去。
挑选了左边的一条水路后,杨政钻了进去,不多久,他就听到了呼吸声。
把守的匪盗蹲在一个平台上,横七竖八的挤在一起,把守了一夜,正是他们最疲倦的时候,至少有一半人已经睡了过去,事实上,这里已经是蜂巢岛的内部,如果有人来进攻,外面至少还有十多道防线。
所以辎重仓把守的匪盗虽多,却相当松懈。
一根细小的麦管钻出水面,微不可见的蓝色粉末从麦管一端钻出,被风一鼓,就消失在空中。
没有多久,就听咚咚的落地声,鼾声大起。
杨政在将手中抓着的一条水蛇扔了上去,确定毫无动静后,才钻出水面,只见小平台上所有匪盗都叠在了一起,睡得正香。
收起那根麦管,杨政沿着通道向内摸去。
走了四五十米后,通道已到了尽头,一扇巨大铁门立在那里,门口倒没了防守匪盗。
想用绞盘拉开大铁门绝对不是好注意,杨政没信心去面对一千多名章鱼盗的围杀。
他也不可能硬给铁门打个洞出来。
看似无解,其实不然。
机关学里最基础的一条潜规则就是任何密室都不可能做死,没有一个建筑师会不给自己的作品留条退路。
否则哪天建筑师不小心把自己关进自己做的密室里,却出不来,岂不可笑。
杨政开始观察辎重仓的设计。
接着钻入水中,开始一块一块的摸索门边的石头,这铁门构造在溶洞上,半块浸入水中,里面肯定有水,辎重仓里武器是必不可少的,如果里面也灌着水,什么金属都会生锈。
所以这门设计肯定有排水暗口。
杨政其实也是在碰运气。
他这样盲目的寻找,能否找到还是一说,即便是排水设施,也未必一定会用暗口。
实在不行,他也只能放弃。
这一次,他又堵对了。
或者说,幸运女神除了偶尔会蹂躏他一下,其实大多时候对他还是很照顾,杨政摸到了一块石板,敏锐的触觉让他感觉到石板轻微颤动了一下。
他轻指一弹,从石板上传回来的力道让他微笑。
拿出匕首,在石板上来回游滑着,突然用力一Сhā,匕首没入了石板缝隙里,向外一带,一块半米见方的石板就起了下来。
露出里面一条条粗如拇指的铁条。
这还难不倒杨政,他硬生生的将铁条向两边扭拉,露出可以容纳一人钻进的空隙,没做停留,杨政钻了进去。
当他再次爬出水面时,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足有两个篮球场小心的仓库。
洞壁上镶嵌着不少发光晶体,不是夜明珠,只是普通的萤石而已。
借着那微光,杨政看清了仓库里的东西。
一口口大木箱子整齐的摆放在一起。
其中和神秘车队交易的木箱子赫然在列。
还有不少箱子的口就暴露在那里,杨政扫了一眼,黄金,首饰,宝石,数目算不上很多,也不少,杨政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他当然不是来看这些东西的。
谨慎的个性使他没有立即在仓库里翻箱倒柜。
而是检查了一番,确信那群匪盗没有设下什么致命陷阱后,才走向那些箱子。
匕首划开木板,揭开箱盖。
武器,竟然是武器。
在意料之中,又有些失望,这么费劲周折,只是要交易这些东西吗?
杨政拣起一把刀,用手指弹了下,对空一劈,凛冽刀光寒气逼人,倒都是上等的武器。
又打开其他箱子,弓,矢,枪,都是武器。
怎么尽是这些东西,杨政有些郁闷的踢了箱子一下,吱的一声,箱子滑动了半米。
不对。
杨政脑中灵光一闪,重量,重量不对劲,一只装满刀的箱子自己就这么踢了一下,就滑了这么远,明显比想像中要轻。
他连忙上前,将那些一捆一捆的刀取出来,当取到箱子中间时,刀没了,又一层隔板在那里,杨政嘿了一声,挑掉那层隔板,下面露出两排叠得整齐的小盒子,拿出其中一个打开一看,里面有一管液体。
杨政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也不敢轻易尝试,而是将箱子都翻了个遍,每个箱子下层装着这种液体。
直觉上这东西才是真正交易的货物。
杨政揣了两管到怀中,又在辎重仓里仔细翻了一圈。
又找到一样他值得感兴趣的东西,黑玄晶,整整两块方砖大小的黑玄晶。
被锁在一个十分坚固的铁箱子里。
杨政用上莱戈拉斯调培的强酸才打开箱子。
发现这两块价值连城的宝物。
要知道,这东西可是与密银齐名的特质金属,一小块黑玄晶就能极大加强铁的各项指数,是制作超优武器的良材。
不过黑玄晶听说只在埋藏了上万年的铁矿脉里才有可能找到。
这两块黑玄晶质地崭新,出炉不久,威古兰又是著名的铁矿之郡。
杨政已可想像这东西的出处。
看来威古兰郡的矿脉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值钱呀。
杨政顺手将两块黑玄晶也放入兜里,宝物难求,他杨政虽不贪财,但这样难得之物也绝不会放弃的。
最值钱的东西已经落入他手,那些寻常黄金也入不了他的眼,嘿嘿笑了两声,杨政从来路退出辎重仓。
风雨落在他的外套上,杨政像幽灵般在岛上穿梭。
如此复杂的地形,他竟没有一次踏错,记忆力实在惊人。
很快,一个溶洞出现在他眼前。
这里的防守和辎重仓相比还要差了不少。
杨政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放倒了两名昏昏欲睡的护卫,进入了洞中。
深夜里,依然有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辨。
火把点燃的洞内。
几个男女交织在一起,青灰与苍白相映,格外刺眼。
计算了一下空间,杨政摸了摸怀中的蓝色药粉。
很勉强,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试试了。
麦管口,蓝色药粉渗入空气中,正在扭动绞缠着的男女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连眼前的景象也出现了重影……
起伏的鼾声不断响起。
等待了许久,杨政才缓缓的走入洞内,他的神经高度绷紧,手中多了几把匕首,随时准备发射出去。
一路走去,没有什么动静,用白胺树分泌液制作的贪睡粉发挥了效用。
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杨政的脚步也几乎轻到听不见,没过多久,他就出现在里面的栅栏处,粗大的铁条在杨政手中如同面团一样,他掰开了一个足以让他通过的空隙,走了进去。
这是溶洞内唯一没有积水的房间,有些潮湿的地面上俯趴着一个女人。
她的手脚都被粗铁链捆着,另一端绑在数百斤重的铁块上。
杨政进来的时候,她就一动不动,显然也被药粉弄睡了过去。
默然注视了片刻,杨政轻手轻脚到了她身边,蹲下身子,伸手拾起铁链一端。
就在这时候,地上一直没动的女人猛的弹飞起来,铁链一拉一环,像勾魂锁一样套向杨政的脖子。
她的速度很快,可是杨政却像早有准备般,迅速弯腰,铁链套了个空,接着女人就感觉自己的腰像被铁箍夹住似的,无可推卸的大力涌来,她被撞向墙面。
铁链的长度有限,到溶洞墙壁刚好还有一手距离。
女人被杨政顶在墙壁上,两只手却被铁链拉得笔直,重数百斤的铁块她哪里拖得动,两手两脚都被拉伸得抬起来,手挂在杨政的肩膀上,两腿夹在杨政腰上,这暧昧的姿势,却让她连一点力气也用不上了。
黑纱下透过来的目光隐隐有着笑意。
在女人眼里,这笑就成了得意的嘲笑,面对猎物狂妄的笑,还有淫亵的笑。
如果目光能杀死人的话,她一定已将杨政千刀万剐。
就在她要出声怒吼的时候,杨政柔和的声音已经传来:“如果想逃出去的话,就不要喊叫,红娘子。”
没什么力量的话语却将红娘子涌到喉咙口的喊声硬生生压了下去。
“你是谁?”
红娘子眼中的警惕与怒火并没有消散,眼角那细长的一条疤痕也泛起明亮的红色,剑眉倒竖,平添了几分杀伐之气。
只是杀气和这个女人的气质很和谐。
连杨政也不得不赞叹,这个女人杀气越重,让男人就越产生冲动,有种想征服的冲动。
如果把女人划分为萝莉,御姐,女王之类的,这女人简直是最合适的女王人选呀,SM……木马,蜡油,皮鞭操……
杨政想归想,却答道:“救你的人。”
“哧!”
红娘子发出不屑的声音。
杨政毫不着急,依然用那柔和的语气道:“你应该知道岛上这群怪物身上全没有温度,你能感觉到我身上的温度吗?”
这么一说,红娘子顿时感觉到身体上传来的滚烫。
这男人的身体很热,也很强壮,充满了力量。
这是红娘子的感官,也只有她这样的女人,被一个陌生男人几乎以轻薄的方式贴着身体还能这么冷静。
表情完全没变化的红娘子淡淡道:“是,你是有温度,那又怎样?你一个连面都不敢露的人,我凭什么相信你……而且你该知道,我最狠男人碰我的身体,只要是男人,不管什么原因,一根手指碰到我,我就斩他一根手指,一只手碰到我,我就斩他一只手,身体碰到我……我便将他皮剥下来。”
森然的话语绝不是开玩笑,有若冷风吹过,让人寒毛倒竖。
红娘子的眼睛挑衅的瞪着男人。
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仍然在他手中,也不在意对方只要轻轻一刀就能杀了她。
“如果你的手段和你嘴巴一样厉害就好了,那样的话你肯定还在带领着你的娘子军,”杨政轻轻笑着:“生气吗?你应该生气的,也许没有一个男人敢在你面前这样说话,不过我不一样,你不用威胁我,如果你能把我的皮剥下来,我一定恭候大驾,不过在此之前,你要不要考虑跟我离开这里?”
红娘子脸上的戾气一闪而过。
不过人都是有求生欲的,红娘子也不例外,在男人可恶的笑声中,她还是选择了暂时妥协:“我可以跟你离开,不过也请你捎带我那群姐妹走,否则你还是一个人离开吧。”
杨政似乎早料到会这样,点点头,身子急速后退,红娘子吃不住力,落到地上,就在她即将跌倒前,一只手又伸过来,托住她的身体。
他绝对是故意的,红娘子冷冷甩开杨政的手,站直身体。
杨政拿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浊黄溶液滴在红娘子手脚上的镣铐上,哧哧的白雾冒起,杨政轻轻一扯,四条铁链绷断,红娘子恢复自由。
“不要考虑偷袭我,如果你不想惊动那群怪物的话。”
杨政头也没回的说了句,让红娘子高高举起的手连忙缩了回去。
咯吱一声,杨政蛮横的拉开了铁栅栏。
走进红娘子手下关押的牢房,总共十三名祼女横七竖八倒在积水的房间内,玉体横陈,极度诱惑。
但是红娘子发现这个说要救她们出去的男人根本像看一堆堆死肉般,先将那些镣铐全部熔化,再指点了一下红娘子,让她去掐这些女子的人中,过不了多久,十三名祼女全都醒了过来。
让她们明白自己的处境又花了几分钟。
这群女人虽然也豪爽无比,可让她们祼体对着一个男人还是有些受不了。
洞内昏迷的章鱼盗不少,等这群女人从那些匪盗身上扒来衣服穿到身上,她们才松了口气,能直面杨政。
“走吧。”杨政干脆的向外走去。
一行十五人向着溶洞口走去,到了门口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几名匪盗传来昏迷即将醒来前的呻吟。
药效……果然还是不够呀。
杨政当机立断,几支匕首飞出,直接洞穿了发出声音的匪盗喉咙。
“走快。”杨政脚尖一点,身体已经窜了出去。
这群娘子军体力极好,跟着杨政飞快的钻出了溶洞,外面的新鲜空气一下灌入胸腔,让所有人精神一振,生命是美好的,即使这群女强盗,也没有不珍惜生命的理由。
红娘子首度主动询问杨政:“接下来怎么办?”
她们望着黑暗中迷宫般的岛,根本不知道往哪边走。
“跟我来。”杨政带着红娘子一行人沿着岛上的水路不断穿梭,过了几分钟后,就听到原来的溶洞方向传来嘶叫,那是报警的声音。
被迷晕的盗匪醒了过来,发现死亡的同伴,而且又少了最重要的女犯人。
马上启用了一级警报,整个蜂巢岛内不断回荡着那难听的嘶叫声。
警报声混合着风雨声,在复杂的溶洞里撞击回荡。
岛屿沸腾了。
杨政加快速度,过不了多久,整个岛屿就会布满怒气冲冲的章鱼盗。
在章鱼盗的老窝挑战这群有腮的怪物,绝对不是个好注意,他越跑越快,渐渐的身后的娘子军有些跟不上了,他也没有减慢速度,救这群娘子军不过是不想一股制衡其他水盗的势力消失,他是绝不会为了救人把自己陷入险境中的。
红娘子体力最好,已经左右手各托着两个最慢的手下,用足全力才能跟上眼前的男人。
她咬牙没有出声,哪怕是死,她也不愿意求一个男人。
数分钟后,杨政带着娘子军穿过狭窄谷道,港口终于在望。
但是眼前那密密麻麻的火把也让他寒了一下。
港口上已经多了几队巡逻盗,人数至少在百人上,看来那些船只上的哨兵听到消息全部赶来封锁住了港口。
杨政闷声不响的冲上去,迎着一队有些愕然的巡逻盗。
因为他们全都穿着章鱼盗的制服,所以盗匪们也不敢确定是否就是要追捕的人,先是喊了声:“口令。”
“望海生泽!”
“秋风明月……”
刚刚对上口令的匪盗尾音猝然截断,匹练似的刀光划过夜空。
带起三颗斗大头颅。
杨政早已经冲入毫无防备的这群匪盗中,大开杀戒。
用力将刀捅入一名匪盗身体,就这样挂在刀上一路推过去,杨政朝那群刚刚冲出谷道的娘子军大喝一声:“快冲,不要恋战,赶快到港口,那里有船。”
面对这种随时可能死亡的局面,红娘子不再多话,立刻带着娘子军向港口冲去。
其他两队巡逻盗疯狂朝这边涌来。
娘子军十四把刀出鞘,红娘子冲在了最前面。
这女人也好生了得,充满弹性的腰肢一扭,掠窜出去宛若雌豹,那一手刀绝对没有一丝女性的柔和气息,刀光干脆利落,只要和她对刀的章鱼盗被砍中,全都是一刀致命,狠辣异常。
她的十三名手下以她为中心,呈半扇形不断突围。
刀光剑影,掩盖了风雨声。
这港口之上,不多时已经铺满尸体,血流成河。
杨政一人挑战一队巡逻盗,在混乱的队形里左冲右突。
章鱼盗在陆地上功夫显然不如水上,在杨政悍猛的杀戮下完全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不多时,他已经冲出了包围,向红娘子她们跑去。
里应外合。
砍乱了包围圈后,红娘子带着娘子军找准空隙跑了出去。
这疯狂厮杀没有持续多少时间,红娘子有两名手下被砍死,剩下的人也个个满身鲜血,作为水盗,死亡已经习以为常,剩下的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大悲伤,只是眼神锋利更甚。
看着身上并没有沾染多少鲜血,呼吸也很平静的杨政。
红娘子心中也是震惊,她起先只是以为这个男人力气很大,但力气大并不代表实力强。
否则那些笨拙的大力士早就取代剑圣。
没想到他的实力远超她的估计。
这个男人,恐怕自己加上手下也不是他对手吧,黑暗中红娘子的眼睛转了一下,默不吭声的向前跑去。
杨政并不知道红娘子的想法,他冲在最前面,将拦路的匪盗一一砍杀。
就这样冲杀了几分钟,离岸边也不远了。
水面波涛汹涌,不断拍击岩石,溅起大朵浪沫。
无穷黑夜里,看不清船只的景象。
后面又追赶来不少匪盗,岛上所有人都出动了,源源不断涌向港口。
眼看前面港口不远,杨政突然停下脚步,朝红娘子说道:“你们先去,那里有人会接应的,我先拦一下他们。”
红娘子点了点头,带着手下狂奔而去。
杨政左右手各持一把刀,平静的注视着蜂拥而来的匪盗,他的目光像两弘深不见底的幽潭,倒映出无数人影,这些人影的动作全部以百倍放缓,当最前面一个匪盗举着刀劈下来时,杨政手一抖,两把刀快如闪电的交挥一下。
那名匪盗的上半身就擦着杨政冲过,下半身却留在了地上,脏器乱飞。
诡异的景象阻了一阻疯狂的匪盗。
杨政已经旋身而入,两把刀急速旋转起来,以身体为中心,爆出一片雪也似的光芒。
他的身体已经隐入刀光中,整个人看去就像一个发亮的白球。
只是触到这白球的匪盗不死则伤。
若是慢上一线,马上就会被白球绞成肉块。
在杨政厮杀的时候,红娘子终于赶到了码头,夜里,那些船只不断飘荡,随着波涛起伏,但这些怪模怪样的船,这群娘子军却束手无策,站在上面只觉腹内翻腾。
就在这时候,一艘章鱼船缓缓靠近过来。
红娘子几人顿时戒备,手持刀,盯着那艘船。
一个人影钻出船舱,低声道:“快上船,主人让我等在这里的。”
“你是谁?谁是你主人?”
那人影指了指远处厮杀的杨政:“是他,他就是我的主人,快点吧,要来不及了。”
他正是杨政控制的马尔他中士。
红娘子还有选择吗?
这种时候,她只能选择听天由命,带着手下飞快上了那艘船。
一靠近那穿着章鱼盗制服的人,红娘子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猛的扑上,将那人推到舱板上,用刀架住那人脖子,厉声道:“骗我,你是岛上的人。”
她又用刀挑开那人的面纱和领口,果然看见他脖子上的呼吸孔。
就要一刀捅死他时,马尔他急忙道:“杀了我,你们逃得出去吗?你们能驾驶这船?我知道我是岛上的人,但我现在只听主人的话。”
红娘子性格虽然火爆,却绝不是笨蛋,船身一晃,连她也一阵做呕,她的那群手下全都脸色发白,勉强才站直身体,哪里还能驾船。
看了远处依然在厮杀的杨政一眼,红娘子忽然一把揪他起来,冷冷说道:“现在马上开船,快点。”
马尔他惊道:“不行,等主人来了再走……哎哟。”
他话还没说完就惨叫了一声,握住少了一根小指的左手,红娘子面无表情的用沾血的刀在他衣服上擦了一下,寒声道:“你没有选择,马上开船,否则我会将你的肉一块块割下来。”
对生命的渴望终于突破了心灵封锁,马尔他嘟囔了几句,终于还是选择了妥协。
但他在走进舱房的时候,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啸。
“你喊什么喊。”红娘子冲上去一拳打在他下巴,将他发出一半的啸声打进了肚子里。
但这已足够,杨政听到啸声,知道马尔他要开船了。
而此刻他正陷入章鱼盗们的围攻中。
杨政找准了方向,暴喝一声,原本环绕身体的刀影刹那散开,左右十多人横跌在地,他收缩回那一刀,将刀一举,形成一个锋锐的突破式,朝着港口拼命奔跑。
船已经开始动了,杨政顾不得身上受伤。
一心一意的准备突围,任身周的刀落在他身上,只有拦在他前面的匪盗才会被他用狠劲砍碎。
就这样追追打打,杨政跑出了几十米,离码头越来越近。
船却离开港口也有十多米了。
“该死的!”杨政瞬间已经想明白过来,马尔他肯定被红娘子制住了,否则他绝不可能抛下自己逃跑。
这个红娘子,真是有够性格,这时候杨政竟然也并不生气,他只是随手砍翻最后两名匪盗,几个箭步就冲向港口。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就快到了,他脚弓一弯。
正要跃起时,杨政忽然产生一股心悸的感觉。
黑夜里,响起无数的弓弦拨弄声。
呼啸的箭支像雨一样冲来。
“夜箭!”
杨政又惊又怒,自己独有的战术竟然被一群强盗运用出来,可以想像他此刻心情。
被黑暗吞噬的箭支,没有一点光泽可以反射。
只能听到强力的箭支割破空气的声音。
杨政硬生生压下要弹起的身体,朝着离开港口足有二十米的船只吼道:“规避,快规避,箭雨。”
喊完话后,他也顾不得狼狈,整个人在地上打起滚来。
下一瞬。
密密麻麻的箭已经到达了。
水中,码头,像下雨似的,扯起一朵朵浪花。
噗噗噗
咚咚咚
落在不同地点的箭支发出不同的声音。
急速的滚动中,身上不时传来剧痛,但还好,高速的旋转使杨政卸去箭支大部分力道,加上他肌肉比常人要密实得多,箭只是在他身上打出一个个浅浅的血洞,并没有构成大的伤害。
扑通一声,滚到岸边杨政跌入水中。
冰凉的河水让他精神一振,在水中翻转了一下,在岩石上一蹬,便直入河底,身边依然有箭支不断钻来,被河水一阻,已没有多少力量,杨政找准方向,在河底不断潜游过去。
这一波箭雨持续了半分钟,等箭支稀疏下来,杨政钻出水面,一眼就看到了前方不足五米被扎成刺猬的章鱼船。
船上传来人的呻吟声。
杨政飞快的游到那船边,几下就爬到船上。
看到船上景象也不由心中一堵。
红娘子的十多名手下倒在那里,每人身上至少Сhā着五,六支箭。
夜箭在黑夜里就是无声无息的幽灵。
谁也不可能看清它飞来的痕迹,普通的规避完全没有效果。
这群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女人最终还是没有逃脱死神的怀抱。
只剩下唯一活口,红娘子,一脸惨然的坐在甲板上,任她心性再坚韧,十几名要好姐妹眨眼死在跟前,还有好几人是为了保护她,挡住了那可怕的夜箭,她已经受到严重刺激。
连杨政出现在她眼前都没有任何反应。
听到岸边纠集起来的匪盗,正在砍掉绑住船的绳索,很多人呜呜怪叫着跳到船上,还有更多的匪盗直接跳进水里。
杨政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果让这群有腮的怪物追上,在水里,就是十个杨政也必死无疑。
他吼了一声:“马尔他,快滚出来,我知道你没事。”
一个脑袋鬼头鬼脑的从舱房里钻出来,马尔他嘿嘿一笑:“主人。”
看这厮浑身湿淋淋,刚才在夜箭射来的时候,已经跳水了。
他是岛上成员,明显比红娘子他们清楚夜箭的威力,逃得小命。
杨政也不去管他那猥琐神态,喝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呢,别和我说没有,否则我们死定了。”
“有,有,都在这里。”
杨政紧跟着马尔他进舱房,果然看到一大堆木桶摆满房间。
“赶快,敲碎了倒进河里,快点。”
两个人拼命的将木桶敲碎,将里面乌黑刺鼻的液体倒进河里。
河面上顿时浮起一层黑油,随着波荡一激荡,迅速扩散。
这时候,脚底下突然轻颤一下,杨政脸色一变,拔刀就往下捅,一米多的刀Сhā入只剩刀把,拔出来时,一股血泉飙来,随着血泉涌上来的还有河水。
“快点,点火,已经有人在凿船了。”
马尔他连忙将一根火把扔到河里。
轰。
火舌吞吐出来,迅速蔓延,眨眼就将河面形成了一片火海,冲得近的船只顿时陷入火海之中,发出阵阵惨叫。
“你将这些木桶扎个洞扔出去,别再倒了,加快速度,把没用的东西都扔出去,减轻船身重量。”
杨政嘱咐完马尔他,冲上甲板,揪起甲板上的那些尸体就往外扔。
看到这一幕,红娘子终于有了反应,尖叫一声冲上来:“不许扔,给我住手。”
她腿上中了一箭,动作有些变形。
被杨政一把推开,重重摔倒在甲板上,船身一晃动,她连站都站不起来,眼睁睁看着杨政将她那些姐妹的尸体全部扔到河里。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的。”
受不了这种刺激的红娘子眼圈泛红,凄声大喝。
啪!
重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杨政揪起她的衣领,以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和她说道:“你要杀的是谁?你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吗?杀我?我是你要杀的人吗?啊?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女人,你要杀的是他们!”
杨政将刀指着火海中燃烧的章鱼船,又反手一刀砍死爬上甲板的章鱼盗。
“是他们杀死了你的手下,你的姐妹,是他们把你们抓到这里。我是救了你的人呀,你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吗?你这蠢女人,没有我,你现在说不定已经躺在那些怪物的身下,被他们强Jian了,你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轰的一声,漂浮在火海中的木桶爆炸了。
轰轰轰
连续不断的爆炸震得河面波浪咆哮。
章鱼船在剧烈震荡,杨政也吃不住力身体滚在甲板上,用力撞向船舷,砰的一声,船舷竟然裂了,杨政翻飞即将落入水中。
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他的手腕。
杨政抬头一看,是红娘子,她的神色虽依旧冰冷,但已经没了刚才的疯狂凄厉。
默默的将他拉上船。
“谢谢。”
杨政保持了一贯的风度,哪怕前一刻他还狠狠的教训这女人。
“哼!”红娘子看也么看他一眼,瘸着脚向船舱走去。
这连串的爆炸声终于阻了章鱼盗疯狂的追杀。
轻装上阵的章鱼船沿着河面漂流,速度飞快,不多久,便将蜂巢岛远远甩在了身后。
逃出生天的杨政等人并没有乐观多久。
章鱼船船底被那群半人半鱼的怪物凿了好几个洞,虽然用木塞什么堵住了,但舱内的水还是越渗越多,最后只能勉强在一块陆地靠岸,三个人抛弃了那条船,背起武器和干粮上岸了。
红娘子脚上的箭伤刚处理过,行动依然不便,她又坚决不让杨政背她,马尔他就更不可能了,所以三人只能找到一处相对干燥林地休息。
检查过四周环境,杨政等人吃了点东西,休息了几个时辰。
天色大亮。
杨政身上的伤口都不重,此刻已经快速愈合结痂了。
雨小了很多,绵绵的落着,没有了那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杨政去四处逛了一圈,威古兰郡他是第一次来,虽然地图已研究过不下百遍,可真正身在一个荒山野岭里,想要他认出路来也是天方夜谭。
回到那片林地,发现红娘子正独坐在一块岩石上,了望着远方,目光里竟有柔和之意。
这种神色是杨政在她身上首次见到,她那张并不算顶漂亮的脸有种难言的魅力。
杨政举步走过去,开口道:“在想什么?”
红娘子显然被惊了一下,目光里的柔和迅速掩去,寒霜又覆盖了她的面容,她转过头拧起眉毛:“你走路都跟贼一样没有声音的吗?”
杨政笑了笑,并未作答。
此刻他们的面罩都已取下,杨政只是把明显的黑发染成了褐色,面容没有改变。
他的气质,和以前相比已经有了很大变化,那双幽幽黑瞳,看起来总有些诡异的意味,仿佛镜中水月,怎样都无法记牢他的眼睛长什么样,原本刚毅的气质里多出了丝阴柔,明明他的身体很热,却总给人感觉他内心是冷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红娘子仍是觉得和这样一个看不透的男人在一起很不自在。
而且,她讨厌英俊的男人。
要是别的男人的话,她一定会先把他的脸刮花,再把他命根子割了,英俊的男人没个好东西。
“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什么?”还在胡思乱想的红娘子没有听清杨政的话。
“我是问你,这个地方叫什么?我不认识路。”
红娘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不是威古兰人。”
“以前不是,以后应该算是吧。”
杨政没说,以后这片土地的主人就是他。
红娘子眼里闪过一丝警惕:“外来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章鱼盗的老窝?”
杨政耸了耸肩膀:“这些问题好像和你关系不大。”
红娘子被堵了一下,半晌她有些气恼的转过头:“我不认识路,你自己走吧。”
杨政一点也不生气,他几步跨上那岩石到了红娘子身边,一ρi股坐下,红娘子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就要站起来离开。
杨政的声音传来:“其实,你想知道我的秘密也可以,不过任何东西都不是无偿的是不是,要交换,如果你想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红娘子顿住身体,也不转头看杨政,径直说道:“这里是威古兰郡河滩县的地界,我们所在的地方叫牛头山。”
河滩县,牛头山,记忆力超强的杨政马上开始回忆看过的地图,恩,这里离边界五十多公里,离郡府所在地威古兰县还有一百余公里。
在这种纷乱的时候,跋山涉水的要赶到威古兰县也不容易呀。
杨政还在思考,红娘子已经冷声道:“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该你了。”
“哦,刚才这个问题算你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先。”
红娘子气得几乎要暴走,猛的转过身来,死死盯着一脸理所当然的杨政,她从没见这么无耻的男人,明明一切言行看起来像个贵族,却和一个女人耍赖。她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好……你问!”
“你们铁娘子是在什么地方遭遇了章鱼盗,还有你的铁娘子军是否只剩下你一人。前面那个问题你不答可以,我需要后面那个问题的答案。”
“你果然不是好人,想套我的情报。”
红娘子真的发怒了,她拔出了刀,可是杨政速度更快,一把就将她的手腕拧到后面,卸下了她的武器,将她拽进怀里,杨政贴着她的背,在她耳边吹了口气:“红娘子,老是这么动刀动枪可不行,我们是平等交换呢,你要是不想回答我也不会勉强你。不过,我记得铁娘子军应该有四百三十六人,二十五艘铁尖船,一般在威古兰郡的西北部活动,从不抢劫民众,却和其他水盗势力冲突激烈,还有两次反抗领主部队围剿,杀死不少官兵,半月前,你们还和死神水盗打了一场,把死神水盗消灭了,但自己也损失惨重,少了十条船,还死了一百二十二人……恩,我说的对不对。”
听着杨政将铁娘子军许多细节一一道来,还没有半分差错,红娘子心中发冷,她很想杀了身后这个可恶的男人,可是,现在她连动一下都办不到,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
杨政突然放开了她,跳下那块岩石。
仰头说道:“如果你想剿灭章鱼盗报仇的话,就应该和我合作,你应该知道,凭你的力量是不行的,我等你想明白。”
杨政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红娘子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刚刚积蓄的怒气却怎么也发作不出来了……
第六集
第一章 不招,阿鲁巴到死!
威古兰郡河滩县,顾名思义,整个县内地势平缓,河流众多。
所以河滩县的五分之四领土都被洪水覆盖了,滔滔江水无边无际,也因为地势广阔的原因,并不汹涌。
这一日,在河滩县的一个小村镇上,来了三个人。
说是村镇,其实整个村子死气沉沉,完全没有一点人气,没过脚踝的水在村子里肆意流淌,泥土木头制作的房子大多都坍塌了,村子里还浮着许多鸡鸭牛羊的尸体,一股说不出的臭味弥漫在空中。
荒凉,冷寂。
是带给闯入者的唯一感受。
只是,这一路行来,这样的村镇已经遇到十多个,连杨政这个刚刚进入威古兰郡的人都麻木了。
他来之前曾想过郡内洪水肆虐的景象,却不曾想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心中也别有一番苦涩。
毕竟这里是他的领地,哪怕他没有做一个好领主的觉悟,心中也是不甚舒服的。
进入村道后,水也越来越深了。
当水即将没过杨政膝盖时,他停了下来,因为他感觉到耳边传来的热气,滚烫的。
迷糊若呻吟似的声音进入他的耳朵:“放我下来吧,我不行了。”
耷拉在他脸侧的肌肤如同火灼。
杨政凝立在那里。
看了看前方不知深浅的水,又感觉到背上女人的近乎死亡的乞求,一种无奈的感觉弥漫上心头。
他当然不会放下背上的人,但他同样又非常清楚,如果再无法进入一个干净的环境,得到有效的救治,红娘子就要死了。
谁都没有想到,那小小的箭伤,引发了灾难。
杨政的体质异于常人,以至于他疏忽了这污浊潮湿的环境。
直到红娘子前天突然晕倒,他才发现,这个女人的伤口已经感染到非常严重的地步。
从蜂巢岛逃离出来后,这个女人一直以她坚强无比的面目示人。
她一直强撑着身体赶路,哪怕身体承受着伤痛折磨也不肯露出一点软弱。
所以杨政并没有注意到红娘子的的伤口在不断恶化。
肮脏的环境,让原本并不严重的箭伤感染发炎。
落后的医疗条件下,有多少人因为一点小伤感染,最后死去,面对疾病,再强的人也会束手无策。
所以等红娘子实在撑不住晕倒时,杨政才真正发现她现在的状况。
本来只有两指大小的伤口已经腐烂成拳头大,红娘子整条右大腿粗了一圈,肤色发青,伤口上不断流着黑黄|色的脓水,腥臭无比,看到那一幕,杨政真是气乐了。
这个女人,到底在干什么呀?
她是想自杀吗?
为什么伤口恶化成这样都不吭气,现在的状况已经到了随时可能死掉的地步。
或许是失去了最后一点支撑,伤口感染的多种并发症迅速出现,高烧不退,短暂性休克,无法进食,红娘子在两天之内就变瘦了一大圈,那英气勃勃的气质早就被病魔摧残虚无。
倒在杨政背上的她长时候都在半昏迷之间,偶尔醒过来说上一两句话就马上又睡过去。
“再坚持一下,别放弃,我会把你治好的。”
杨政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但是那越来越滚烫的鼻息让他自己都没多大信心。
“如果我死了,请你别把我扔进水里好吗?”
红娘子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起来,杨政侧过头去,看到一张被高烧烧得通红的脸庞,红娘子似乎清醒了,眼睛也变得十分明亮。
只是见到这一幕的杨政心却陡然沉下去。
回光返照。
“你在胡说什么,你不会死的。”杨政故作轻松的笑道。
红娘子目光落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也笑了……这是杨政第一次见她笑,非常温柔,纯真的笑容,就像刚刚呱呱坠地的婴孩,冲着这个世界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无声的笑容中,红娘子缓缓的合上她的眼睛。
杨政心中大急,叫道:“别睡,红娘子,不能睡,醒醒。”
他跳着身体,震动着背上的女人,只是那垂下的眼睑,无论杨政怎样呼喊,怎样摇晃,都没有睁开,红娘子挂着她第一次露出的笑容,安静的伏在杨政的背上。
“混帐,马尔他,马尔他,该死的……人呢。”
杨政大吼:“***快给我滚出来。”
前方河流里钻出一个脑袋,马尔他远远的挥了挥手。
杨政急促的打断他:“找到干净点的地方没?”
马尔他抹了抹脸上的水,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摇了摇头。
“废物!”杨政明知道不能怪马尔他,仍是气得咒骂了一句,脖子上传来的鼻息越来越微弱,杨政明显感觉到红娘子的身体在急速降温。
怎么办?
杨政望着昏黄的天和地,又一次陷入困境。
红娘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时候马尔他又“这……这……”了几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什么……有屁就放!”杨政瞪了他一眼。
“前面,拐角,有个祠堂,没有进水。”
“怎么不早说,快带路。”杨政飞快的向前跑去,马尔他将后半句话憋回心里,带着他向那个祠堂走去。
水很快没到杨政的腰,为了不打湿红娘子受伤的脚,他将她放到前面横抱着,又走了几十米,转了个弯,前面出现了一栋石头建筑,这也是这个村子里唯一没被洪水冲垮的房子。
整个祠堂用那种长半米,切割整齐的大石垒起来,面积足有三个篮球场那么大,在这种小村镇里已经算得上宏伟建筑了。
杨政一看那离地足有两米的房基,心中一喜,飞快的跳上台阶。
大门紧闭,还没等马尔他说上一句话,杨政已经一脚踢开了门。
匡当
大门撞开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接着一卷,一股阴风便从阴森森的门洞里冲出来,扑在杨政脸上。
他微微一眯眼,看清了饲堂大厅内的情形。
连他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觉得脖子上浮起鸡皮疙瘩,有些不自然的深吸了口气。
缓缓侧过头看向身边的马尔他。
马尔他心虚的一笑,低下头不敢看杨政的眼神。
因为这巨大的祠堂里,竟然整整齐齐摆放着上百口黑色的棺材。
在大厅尽头的墙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整个大厅里溢荡着一股腐朽的气味,因为没有灯光,天空又一直阴霾着,这宽广的大厅里黑洞洞的,加上那一口口棺材,确实像恐怖片里才有的场景。
杨政的不自然只持续了短短一息,神色就恢复了正常。
他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家伙,何况红娘子命在旦夕,他最需要的是找到干净卫生的地方。
现在看来,这祠堂除了阴森恐怖了些外,其他条件已经是杨政目前所能找到最合适的地方了。
地面不知道用了什么特殊材质,没有渗水,显得非常干净。
所以这上百口棺材全部保存得非常完好,杨政让马尔他将一边放着的供桌劈成木条,再放上磷火粉,火石一划拉,生起一团火堆。
有了这火光的照耀,原本阴气森森的大厅多了分暖意。
杨政指挥着马尔他在整个祠堂里翻箱倒柜。
只是,除了一些腐烂的供品外,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那些棺木全部封死了,杨政考虑再三,终于选择了对死者不敬的方式,他要开棺了,因为据他所知,卫戎国有这样的风俗,像这类大型祠堂里供奉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般都会有陪葬品。
在杨政的故乡中国,对死者不敬是极大的道德罪孽。
可红娘子命在旦夕,杨政别无选择,他必须找到一些合适的工具。
默默念叨了几句后。
他拿出一把刀在棺木上轻轻移动着,最后咬牙一挥,一声裂响。
棺盖起落。
一具干尸映入杨政眼帘。
尸体肯定用了特殊的方法保存,没有腐烂成骷髅,肌肤呈现褐色的死人直棱棱,硬邦邦躺在那里,这是具女性尸体,身上还穿着华丽的衣服,不出杨政所料,她身上还放着许多供品,有上等的衣料,水粉胭脂,铜镜,还有很多首饰。
这也是杨政运气好,这样一个封存良好的祠堂竟然没被水盗洗劫过。
起了一个棺材后,杨政心理压力也没了,起一个也是起,起一百个也是起,他索性叫上马尔他也帮忙一起把棺材一口口打开,如果不把那些死人算在内的话,这里绝对是一个宝库。
陪葬品之丰富超乎杨政的想像。
他甚至在一个棺材里找到不少药品和缝合针线,从那死人的衣着看,这家伙生前应该是医官。
“红娘子,你命不该绝。”
杨政将陷入深度昏迷,浑身又热转冷的红娘子放在一张供桌上,桌子上已经铺了三,四层毛毯,火堆燃到最大。
他三下五除二扒掉了红娘子身上潮湿的衣服,露出她健美的胴体。
因为长期的锻炼,红娘子的肌肤虽然不白皙,但那种小麦色的肌肤配上她矫健的身段最合适不过,只是这美丽正在逐渐凋零,杨政的目光移到她的右大腿上,整条浮肿的大腿和那个触目惊心的腐烂伤口就像在一张绝世名画上生生划了一刀,完全破坏了美感。
用干净的毯子将红娘子的上半身盖住。
杨政开始整理手上的工具。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用自己以前在军队获得的医疗自救手段处理红娘子感染的伤口。
杨政不能保证自己一定成功,以红娘子现在的伤势,就算在最先进的医疗环境里也难保完全,他只能尽力而为。
当马尔他从外面弄进来一大桶水后,杨政将所有洁水粉都扔进了木桶里。
在一阵泡沫过后,原本黄浊的水变得清澈无比。
莱戈拉斯这个天才配药师实在太强了,杨政打定注意以后一定还要再从他那剥削更多好东西来。
今天若没有这洁水粉,手术也不可能进行。
将那些干净的水等分后。
杨政将匕首放在火上烘烤消毒。
望着那个腐烂的大洞,杨政毫不犹豫的剜了下去,昏迷中的红娘子牵动了下眉头,杨政嘱咐马尔他按住她,匕首已经切开了浮肿的大腿,黑血啪的喷溅出来,打湿了杨政的衣服……
半个小时后。
杨政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将手中的针线打上最后一个结。
空气里弥漫着血和腐肉的气味,地面上,毛毯上,全是一滩滩腥臭的黑色血迹,连放在一边的四大桶清水也变得黑红。
红娘子的右大腿像被吸干了血液般,瘦了一大圈。
但肤色已经不再是原先的青黑,而是苍白中带了些血色。
毒已经排干净,腐肉也全部切掉,杨政将药粉敷上伤口,又用干净布条包扎好红娘子的伤口。
接下来,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红娘子的生死已经不再是他所能控制。
也许她能醒来。
也许她就此死去。
天黑了,只剩下那团火把在吞吐着最后的光焰,当最后一根柴火燃烧完后,大厅陷入了一片黑暗……
两天两夜。
杨政将最后一点清水调和好一些米糊渡进红娘子的嘴里。
叹了口气,揉了揉生疼的眼睛。
凄雨声拍打在屋檐上,洪水已经满进了饲堂,杨政无奈的看着已经到膝盖的水,红娘子被她放在一口棺材里,漂浮在水面上。
此情此景,真叫人提不起信心来。
“最后一天,再等你最后一天,红娘子……”杨政目光复杂的落在一直没有醒来的女人身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像是自语道:“水已经用完了,食物还剩一点,洪水要淹没这里了……如果你能听见我的话,就快点醒来吧,否则……请原谅我把你扔在这里,我已经尽力了……”
说到这里,杨政忽然用力的一拍棺材沿,顿时激荡得棺材上下摇晃。
“该死的,如果你不想我把你扔进水里,就快点醒来!”
这几天,杨政承受的压力也很大,在这样遍布死人的环境里,没有人会心情愉快。
不知道怎么的,杨政似乎越来越阴戾。
祠堂内的死气正在一点一滴的将杨政潜伏的黑暗压缩出来,与金翅蝉融合的邪心渗透出幽冥寒气,杨政的眼睛终日像被一团黑色的光晕笼罩着,残暴的杀意怎么也无法压下去。
马尔他躲得远远的,没有人愿意站在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人身边。
看着洪水一点点上涨,脚踝,膝盖,大腿……
就好像地狱在不断接近。
杨政一直沉寂着的邪心开始熊熊燃烧。
这一点细小的火苗,将层层包裹的坚硬外壳崩出一丝裂缝,随即像荒原烈火一样,席卷开来……祠堂内的阴风忽然大作,呜呜的凄鸣声在空旷的大厅间回荡,明明是正午十分,大厅内的光线却急遽的暗淡下来。
杨政缓缓的抬起头。
朝着躲在墙角的两栖人马尔他诡异一笑,比常人白得许多的牙齿发出森光。
吓得马尔他咚的一声钻入水中,远远游开。
他的心脏几乎被那一笑弄得几乎停止,那张脸真的很可怕。
看起来年轻英俊的脸庞,为什么给人的感觉就像恶毒的蛇,仿佛随时都会张开大嘴无情吞没自己。
杨政完全沉浸在那邪心力量之中。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所有细胞都在沸腾,狂暴的能量在体内肆虐,似乎每一颗细胞都成了独立的个体,成了一只只狰狞的野兽,堆挤在一起,发出凄苍厉绝的吼叫。
啊,嘿嘿嘿嘿……
杨政的笑声在阴森的祠堂里幽幽回荡……
他的眼白化成黑色,瞳仁却收缩成针芒大小的一点血红。
一丝丝青烟从他的五官七窍里涌出。
束发的绳火光一亮,便化做一抹黑灰,那一头长发披撒下来,已不是用语言所能形容的可怕诡异。
杨政似乎不再是一个人。
他身上再没有一点人类应有的气息。
但是……
他的人却很清醒。
是的,非常清醒。
杨政的眼中一凝,右拳猛的攥紧,上衣顿时化做黑灰。
强壮修长的身体完全展露出来,肌肉纹理完美,浑身淡棕色的肌肤,充满了阳刚的气息,但是在他的胸口,弥漫到臂膀处,如今却浮现着一圈圈诡异的血色斑纹,那斑纹的模样就像一只只窥视着外界的眼睛。
“这就是“你”的力量吗?”
杨政的笑声化做幽冷的询问,就像在与另一个自己对话般。
他用右手一捞,掌心里多了一滩黄浊的水。
随即那滩水猛的波动起来,片刻后,水变成了黑色的液体……
显然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改变着杨政。
那愈来愈明显的非人类气息,越来越恐怖的力量,越来越残忍的手段。
一圈圈诡异的斑纹仍在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扩散……
邪恶!
绽放!
就在那澎湃邪力即将运转过杨政全身时,忽然一个旋涡似的吸力在杨政下腹处产生,顿时那些四处扩散的邪力如同长鲸吸水般被拉走,杨政身上的血色斑纹抖动着,挣扎着,全身的细胞都在抵抗。
只是吸力之大,无可抗拒。
杨政脑中一阵刺痛。
接着意识又分裂成一块块细小碎片,重新整合。
“砰”的一震。
杨政眼里的诡异光芒骤然消散,身上的血纹也隐没下去,他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
用力一拳砸在水面上,掀起几米高的水浪。
那种邪力充满全身的状态令人着迷,那种力量是他第一次尝试,可是,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被搅和了,怎么能不让杨政着恼。
再想提聚邪力时,杨政发觉自己身体空虚得难受。
邪力不知道隐藏到了哪里。
随着他充满怨念的咒骂,忽然间,杨政安静了下来,直直的盯着门口。
两栖人马尔他不知道躲到了哪里,杨政收回目光,眼神闪动着,他开始推着放着红娘子的那口棺材,整个大厅安静无比,由于面积的宽广,角落里是一片漆黑。
杨政推着那口棺材到了一个最隐蔽的角落,他的前面是一根直径有半米的大石柱子,刚好遮挡了来自门口的微弱光线。
而且他将自己的脸也埋进了水中,头发散落下来,只留下眼睛仍在水面之上。
杨政的气息与黑暗融合在了一起,除非拥有精灵那样变态的感官,否则谁也不可能发现他。
过不了多久,门口传来划水声。
一艘小船靠在了门边,接着一个人冲进了积满水的大厅,当看到厅内景象时,发出一声狂怒的嚎叫。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大袍的男人,光着头颅,手中拿着一根用白银镶嵌的黑木权杖,苍白的肌肤,深陷的眼窝,让来人看起来阴森邪异。
“戈路色巴轰……”
黑袍男人喊着杨政听不懂的语言。
但是黑袍男人的形象让杨政想起了他以前见过的恶魔术士夏拉非。
从他的穿着和行为上看,杨政完全能猜到,这个家伙肯定与那些邪恶的黑魔法扯得上关系。
在黑魔法领域,有两种与死亡最接近的人。
其中一种是研究死亡禁忌的恶魔术士。
另外一种就是文明消逝,日见没落的亚路德僧侣。
杨政对魔法并没有什么研究,所以他也辨认不出眼前这个家伙到底属于那种职业范畴。
但无论怎样,在这种天气出现在这里的人,绝对不是良民。
黑袍男人踩着没到大腿的水在大厅里来回走动,那些分散漂浮在水里的棺材是他的目标,就像见到肉骨头的野狗一样,黑袍男人将那些棺材聚集起来,眼里有狂热的光芒。
“还好胎体全在。”黑袍人检查过所有棺材后,放下了大部分心。
随即他又看到棺材里被取光的陪葬品,虽然那些东西他完全看不上眼,但是愤懑还是侵袭了他的内心,作为骄傲的亚路德僧侣,黑袍男人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践踏,他恶狠狠的诅咒道:“别让我知道是哪些人干的,否则将你们全部炼成无心者。”
“亚路底,色巴尼路……”
黑袍人举起黑色权杖,随着他尖锐嘶哑的念咒声,整个大厅死气凝聚。
杨政眼睛微一收缩,他看到了,祠堂内那些分散的死气几乎凝成了实质,阴风大起,大厅内温度瞬间降到冰点以下,这时候,大厅内的几根石柱上都现出一圈圈诡异符号。
地上积水在逆流而出,卷出门外。
杨政双拳攥紧,不敢有丝毫松懈。
咚,咚,咚,一口口棺材落地。
那些死气盘旋着,呼啸着冲向敞开棺盖的死人。
募的,凄厉尖叫破空而起。
像有千万厉魂同时发作嘶喊,震得杨政气血翻浮,而最紧要的是,那消湮掉的邪力似乎受到了诱惑,重新点燃的邪心之火,一下子覆盖了杨政的眼瞳。
黑袍人作法关头,根本没有察觉到同在一个屋檐下,还有一个人在窥视着他。
黑气纵横,在上百口棺材里来回掠窜。
厉叫声中,棺材劈里啪啦的抖动起来。
连珠跳似的响动,像雨点一样。
杨政只觉一股寒意不住从尾锥股钻上来,全身的肌肤都因为紧张而发僵。
他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上百具尸体在动……
该死的……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无神论的拥戴者,杨政同志的信仰遭到了空前挑战。
诈尸!
他几乎忍不住叫出声。
凭着一股奇特的压力硬生生将冲到喉咙口的嗓音又压下去。
“霸下!”
黑袍人面目扭曲,疯狂一吼,权杖指天,凝聚死气澎湃涌出。
咚!
这整齐而又响亮的一声,宣告着上百具尸体活生生的跳起来,站在了祠堂内。
这些褐色肌肤的僵尸,动作像舞蹈一样整齐。
上百双灰黄|色毫无光泽的眼珠注视着黑袍人。
阴阴一笑,黑袍人得意无比。
他耗时三个月的作品终于完成了。
有了这个……那群该死的恶魔术士还敢嚣张吗?
以为投靠官方势力就能打压我们伟大的亚路德文明,这群势力眼,我们亚路德文明是绝对不会灭亡的,黑袍人发出阴郁的怒吼,一抹幽光从他眼里闪过,他忽然一挥权杖,指向门外:“去把他抓进来。”
话音刚落,飕飕两道风声。
两个僵尸就跳了出去,他们一步十多米,弹跳惊人,灵活度也让杨政诧舌。
很快的,外面就传来几声响,接着是惨叫。
杨政听到那叫声就知道是谁了,两僵尸从门口旋风般跳回来,中间架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人。
马尔他,可怜的两栖人。
被抓了进来。
黑袍人一看到马尔他,眼中闪过一道厌恶的神色,阴森道:“变异人?又是那群杂种搞出来的东西。”
他走上两步,用权杖前端支起马尔他的脑袋。
“饶命。”胆小的两栖人马上求饶道。
黑袍人傲慢道:“说出谁让你来的,看在亚路德神明的份上,我让你没有痛苦的死去……”
马尔他顿时哭丧起脸。
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
“不说吗?”黑袍人浮现一个邪恶的笑容,轻吐三个字:“给我打。”
僵尸眼里顿时多出一抹邪光,两“人”架起马尔他两手两脚,分开他的大腿,快速的冲向石柱,只听“咚”的一声巨响,马尔他发出可怕的惨叫,整个人贴在石柱上,双手双脚不住颤抖。
躲在暗处的杨政一头冷汗冒出来,这群家伙变态,竟然玩这么恐怖的阿鲁巴。
马尔他的下体还在剧痛,整个人又被架了起来,两僵尸后退十多米,发出嗷嗷的怪叫,又是一个高速冲刺,“咚”!
“咚!”
“咚!”
“停,我招了!”马尔他口吐白沫,终于忍受不了这么“残酷”的刑罚,他觉得自己下面肯定肿得比萝卜还要大了。
黑袍人阴笑道:“早说不就完了,浪费时间。”
杨政浑身都绷紧起来,手已经摸到腰上的刀柄,眼睛死盯着马尔他的口唇。
两栖人接下来说的话将决定杨政的命运。
面对诡异的复活僵尸和不知深浅的黑袍人,杨政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几成胜算。
第六集
第二章 亚路德僧侣
“章渝船长,他是我的头儿。”马尔他小心翼翼的说着。
杨政顿时松了口气,同时隐隐对这个自己控制的两栖人多了几分好感。
“章渝?”黑袍人拧了拧稀松的眉毛,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没有听说过这个恶名昭彰的人。
“黑法师塔什么时候又多出了这么号人物?”
黑袍人显然不指望能从一个变异人嘴里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变异人从某种程度上和他的制造出的无心者是同一档次的东西,只不过他的无心者更听话也更迅猛而已。
既然没有了价值,黑袍人望着马尔他的眼神就如同看着一堆死物。
权杖悄然举起。
马尔他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末日即将来临,绝望的叫道:“不!”
黑色权杖上的白银花纹发出蒙蒙之光,权杖前端喷出一股黑炎,黑炎迅速扩大,宛若巨蛇头颅,大嘴一张,就要将两栖人吞下。
募的,劲风乍起!
那撕开空间的烈风恐怖肆虐。
眨眼之间已经到了黑袍人的后背。
作为亚路德僧侣,黑袍人虽然比那些恶魔术士的近战能力要强,但也只是稍强一些罢了,面对这残暴恐怖的近战杀气。
黑袍人根本连转身都办不到。
但是,他并没有担心。
只见那吞向两栖人的黑炎蛇头迅速溃散,下一刻,已经从黑袍人的后背钻出,迅猛的扑杀向偷袭者。
黑炎炸开,蛇头转眼间扩大到几米方圆,黑幽幽的蛇口内,是凝聚了千万冤魂的死炼之气。
恶灵哀号,挣扎,凶厉之气不下于那偷袭之力。
眨眼之间,匹练似的刀光就冲进了蛇口。
黑袍人发出得意冷笑,亚路德文明最精华的邪巫术,充满死灵怨念的万蛇缚,沾上星点怨灵之气,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冻僵,这偷袭之人不知死活与万蛇缚冲撞,绝对是自焚之举。
他根本看也不要看,已经知道对方凄惨的下场。
必然被这千万恶灵吸食掉所有精血……
然而,他的冷笑在牵拉到嘴角时却猛然僵住,原本充满信心和得意的眼神被惊恐取代。
“砰”
一声裂响,黑袍人仿佛被炸弹当场击中,在空中连转了几个圈,狠狠砸在一根石柱上,又掉到地上。
就这一下,他全身不知道多少根骨头当场断裂,倒地上喷出几口腥血,便连爬也休想再爬起。
刚才炸裂的地方,多了一堆残肉。
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站在那里,手握一柄上好铁刀。
一名无心者的头颅许久才跌落地上,骨碌碌滚了几个圈。
黑袍人心胆俱寒,刚才若不是离他最近的无心者自动守护他背后帮他挡下这一击,地上那些碎肉块就将是他了。
“主人!”马尔他激动无比的声音传入黑袍人的耳朵。
主人?
章渝?
难道他就是章渝?黑法师塔的人?不可能,黑法师塔什么时候有近战能力这么强的人,可是如果不是黑法师塔的来人,根本无法解释他不惧怕恶灵之力的事实。
黑袍人脑海中瞬息闪过诸多疑问。
这时候上百名无心者已经将偷袭者团团围住。
黑袍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作为邪巫术的继承人,他的身体虽然不强壮,却比常人坚韧得多。
就算全身骨头都断了,他也有能力逃逸。
而且他身边还有刚刚炼化出的上百无心者,黑袍人又恢复了冷静。
暗绿色的眼珠盯着持刀之人,阴沉道:“你是谁?章渝?”
杨政谨慎的望着将他包围的复活僵尸(无心者),铁刀横在胸前,听到黑袍人的问话,他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还在回想刚才偷袭时发生的一幕,恶灵构成的巨蛇吞没他身体的时候,他全身的血液几乎要被抽离体内,体表温度急遽下降,然而就在他即将失去行动力的刹那,体内潜伏的那股邪力又钻了出来。
恶灵力在触碰到邪力时,就好像火遇见了水,完全无法反抗,千万怨灵瞬间溃散。
邪力喷涌下,杨政挥出完美一刀。
连阻挡的无心者都被邪力轰得粉碎。
看来……邪力使他拥有了某种抵抗黑魔法的防御。
杨政顿时心中大定。
只要这邪恶力量是可以抵抗的,杨政有信心面对黑袍人,有过杀死夏拉非经历的他非常清楚,这些术法使用者的身体相当孱弱。
当然,他也未敢轻敌,四周虎视眈眈的无心者,还有受到重击却很快站起来的黑袍人,依然是致命劲敌。
杨政没有说话,黑袍人也没有轻易进攻。
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真正的底线,如果没有拼命的理由,到了黑袍人这层次的高手并不愿意搏命,他们的力量比普通人强太多,亦代表他们的生命比普通人要珍贵。
气氛有些僵。
黑袍人的恶灵力量在迅速修补他的身体,当他觉得力量已经恢复七成的时候,黑袍人的语气愈发阴森:“不管你是谁?偷袭亚路德僧侣都要付出代价,准备好承受我的愤怒吧。”
握着权杖的手猛的一紧,百名无心者同一时间发出刺耳的嘶吼。
他们的嘴巴张得比普通人要大上两倍,几乎像蛇口一样,褐色的肌肤上一条条血管如同蚯蚓在爬。
僧侣?
杨政微一错愕,就有两名无心者单拳击来,拳风迅猛,无心者的速度绝不比杨政曾经遭遇的黑衣刺客差。
他斜退一步,身后又传来疾风响动。
无心者的数量太多了,任何一个方向都有攻击。
杨政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精神力量不断游走,那些细微的精神丝不断的游离出去,使杨政不转身也能“看”到身后景象……三名无心者拿着棺材板,簪子,还有一把刀,棺材板击向他的头颅,簪子捅向他后心,而那把刀则从左侧横劈他的腰肾。
期间配合紧密,就像训练过多年的战斗伙伴。
前有狼,后有虎。
杨政无法逃离,他能做的就是比对方更快,更强。
铁刀旋风般弹向左腰,先一步与无心者的刀格挡在一处,叮的一声,火花四溅,无心者震得后退两步,杨政的手臂一阵发麻,心中更寒,这无心者的力量竟如此之大,能与之正面相抗。
这念头一闪而过,手一抖,他双拳已经挥出,与正面攻来的两名无心者毫无花巧的四拳硬碰。
这一次,两名无心者的力量明显占了上风,杨政被轰得连退几步,正好撞上那一簪一板。
后背一阵剧痛,脑袋上又吃了一记棺材板,头疼欲裂。
这危机关头,杨政仍拼死移开后心要害,背上划出一道尺长血痕。
诸般厮杀,只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刹。
杨政已经两处挂彩。
血从头上涌下,流到他的嘴角,杨政伸出手头舔了舔嘴角鲜血,感觉体内的邪魔蠢蠢欲动。
刚才他虽然受了伤,却是他根本没有用出邪力,完全靠身体力量与无心者对抗。
在伤痛刺激下,杨政的眼睛里出现波状血纹。
残暴的邪力涌入他的脑海,瞳孔收缩成针芒一点的猩红。
森森白牙咧开,残暴杀意猛虎般扑杀出去。
连十多米开外被无心者重重保护的黑袍僧侣也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感觉遍体生寒。
无心者怪啸一声冲来,杨政将铁刀竖立胸前,握刀的手上一层黑蒙蒙的雾气缠绕而上,只等那无心者扑到半空,黑气已经将铁刀缠绕完全,幽幽黑光无声息的窜掠而出。
刹那间,千万道阴毒之气纵横交错,遍布如网。
扑杀而至的无心者在杨政身前两尺处顿了一顿,便诡异的切成无数整齐肉块。
杨政杀性大起,化身如风,杀进无心者堆中,黑色邪气不断迸发出来,每一次暴闪,就有一个无心者粉身碎骨。
这期间,杨政身上也多了不少伤口,但他浑然不在意,以最快的速度冲在包围,剑指黑袍僧侣。
眼看自己辛苦制造的无心者一个个倒在杨政刀下,黑袍僧侣心疼无法压抑,偏偏杨政杀气沸腾,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眼中黑气闪过。
黑袍人不断后退,复杂难明的邪巫咒语不断从他口中吐出。
那些粉碎的无心者肉块不断蠕动起来,不消片刻,地上就多了成千上万的黑甲虫,这些甲虫前腭如刀,身体带着蓝色寒芒,发出密密麻麻的沙沙声,铺天盖地的朝着杨政冲去。
视野内顿时被一片黑色取代。
黑甲虫丑陋的嘴脸越来越清晰。
杨政厉喝一声,刀光纵横,劈里啪啦的砍出一地甲虫尸体。
然而甲虫数量实在太多,有更多的甲虫跳到无心者身上,宛若盔甲将无心者层层包围,无心者的七窍内不断的有甲虫爬来爬去,这般景象,化身为魔的杨政也觉得巨恶心。
有了甲虫护体的无心者防御变得超强,杨政再没办法一刀一砍死他们。
那些甲虫群已经变成了一团黑压压的“旋涡”将杨政包在其中。
杨政的所有感官都被封闭了,身上也爬满了甲虫,甲虫锋利的前腭不断试图破开杨政的身体,钻进他体内。
就算杨政的身体异于常人,在黑甲虫不断的噬咬下,身体也疼痛男忍,表皮变得血肉模糊。
黑袍僧侣见到这景象,得意尖笑起来。
募的,那甲虫组成的“旋涡”中飞出一抹寒芒。
铁刀竟然找准了他的方位,黑袍僧侣骇得魂飞魄散,身体只稍移动了一下,铁刀已经贯穿他的腹部,强大的力量带着他向后倒飞,猛的钉入一口棺木中。
僧侣的生命力真如小强般顽强,这样严重的伤势,他依然没死,狂喷了几口血后,他嘶声大吼:“咬,咬死他。”
他真的怒了,不顾身体的严重伤势,放弃了所有防御,举起权杖,汇聚体内所有恶灵力。
就在他即将使出邪巫术里最恶毒的术法时,脖子上穿来的冰寒让他的声音顿止。
一把冷冰冰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快让那群恶心的东西停下来,否则我马上割下你的脑袋。”
僧侣只犹豫了一下,那冰寒已经破入他的体内,分毫不差的贴在他颈侧大动脉上,黑袍人急忙大喊:“停下,我投降。”
黑甲虫潮水般退去,留下血淋淋的杨政。
红娘子给杨政缠上最后一根布条,用力的打了个结,杨政看起来如同木乃伊般,只留两个眼睛在外面。
全身凉丝丝的,从僧侣那要来的药物效果不错,把黑甲虫的毒素迅速解去。
另一边,马尔他正一脚一脚踢着捆成粽子般的黑袍僧侣,发泄内心的恐惧和愤懑。
看着黑袍僧侣不断打滚。
杨政喝道:“好了,停下吧,你也不怕以后被他用巫术做成僵尸。”
马尔他闻言一颤,正好看到黑袍僧侣绿幽幽的怨毒眼神,大恐,后退几步,到了杨政身边,慌张道:“主人,你不是要放了他吧?这样的人应该赶快杀死以绝后患呀。”
杨政瞥了他一眼,站起来。
除了被包成木乃伊有些不太舒服外,他感觉还不错。
若不是红娘子及时醒来,今天可能会阴沟里翻船,看来这些未知力量的使用者对目前的他来说危险仍然不小。
在黑袍僧侣面前蹲下,起先僧侣仍目露怨毒,但在杨政不温不火的眼神注视下。
很快的,僧侣败下阵来,有些不自然的转了转头。
“僧侣?”杨政轻轻念了声,眼里流露些许感兴趣的神色,和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轻柔和煦,完全不像刚才厮杀时的剽悍残暴,如此巨大的反差反而令僧侣愈发警惕,沙哑着道:“你竟然不认识我,你不是黑法师塔的人?”
“黑法师塔?那是什么东西?”杨政疑问道。
见他神情不似作伪,而且黑法师塔那些人向来鄙夷近战武者,僧侣心中倒是安定了些,只要不是黑法师塔的人,那就有得谈……只是,他心中仍不放心,疑道:“你不是黑法师塔的人,身上怎么有如此邪恶的力量,而且不惧怕恶灵力。”
“这世上难道只有黑法师塔之人才拥有邪力吗?”杨政淡笑回应,顿时将僧侣的话头堵住。
他又接着道:“好了,我的问题回答完毕,该你告诉我了,你是谁?亚路德僧侣……我记得应该是人数极其稀少的种族。”
“罗素.达拉然,亚路德银杖僧侣。”
“银杖僧侣?很强吗?”
听到杨政有些不礼貌的问话,罗素.达拉然有些不愉快,但他现在的生死仍掌握在眼前这个人手里,只能有些怨愤和自嘲的回答:“当然不是很强,如果是金杖僧侣,我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杨政有些回过神来,抱歉的咧开嘴笑了笑,但他包成木乃伊的脑袋实在有些渗人。
罗素不自然的转了转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终日与恶灵尸体打交道的僧侣仍然对杨政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阴邪之气感到畏惧,那种邪恶仿佛是罄尽三江之水也难洗刷的血腥气味,一点点将人的骨髓精血吸干榨尽。
杨政又再问道:“现在告诉我黑法师塔是什么东西?还有,这些怪物你是怎么炼出来的?”
罗素看着那双幽黑之瞳,做了权衡,终于还是选择了屈服……
两日后。
一支奇怪的队伍出现在靠近威古兰县的一条平缓山道上。
这里靠近郡府,人烟相对稠密,虽然也是几十里不见人踪,但总算能碰上有人的村落。
雨虽然下着,却是那种细悠绵长的,仿佛能将人骨头都生出锈来的雨,在这样的天气里,没有人愿意出门,整天恹恹的呆在家里,与潮湿发霉的屋子一起腐烂。
只是这支队伍却出现的诡异。
他们所有人都包得密不透风,走动时整齐划一。
却有一股死气缭绕在这队伍行间,让人隔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偶尔从队伍里斜瞥出来一道浑浊死灰的目光,对上一眼,寻常人就吓得落荒而逃。
队伍行过处,鸡飞狗跳,人人避让,起先人们都以为他们是匪盗,但当人们待他们走远,回到自己住处时,却发现家中东西纹丝未动。
走在队伍前面的一男一女服饰就不同了,其中两个穿着制式皮甲,男的全身都包着纱布,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女的则冷着张脸,看去不怒而威,在两人身后稍许就是一个穿着法袍的男人,不过他脑袋被斗篷遮住了.
他们毫无疑问是杨政一行人。
自从杨政从罗素.达拉然口中知道黑法师塔的隐秘后,他放弃了原来杀人灭口的念头。
而且罗素.达拉然制造的无心者战力恐怖,对于现在缺兵少将的杨政来说实在是极大诱惑。通过罗素的描述,制造无心者只需要尸体就可以了,这样杨政的道德负担减轻了不少,毕竟他还没有泯灭人智,如果无心者是活人炼制的,他只能忍痛杀掉罗素。罗素的实力使杨政无法像控制马尔他一样轻易控制他,但通灵术仍有效力。
杨政在给罗素喂下一种药物后,使用通灵术影响了罗素的心志,使他不自觉的相信杨政给他喂下的是无解的毒物,在杨政软硬兼施下,罗素.达拉然这个银杖僧侣在不甘不愿下只能追随在杨政身边。
“就要到了,威古兰县。”不远处,两栖人马尔他的脑袋从灌木丛里钻出来。
作为变异人,在成为泽国的威古兰郡无疑是做斥候的最好人选。
听到他的话,杨政没有什么反应,红娘子却停下脚步,冷冰冰的声音从他嘴里吐出:“我就送到这里,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救了你一命,咱们两不相欠,我要走了。”
红娘子说罢便要转身离开,杨政伸手拉住她:“等等。”
虽然有些厌恶男人碰到自己的身体,红娘子还是皱着眉头道:“你还有什么事?”
“我曾经和你说的那些话,不考虑下吗?”杨政咧着嘴微微笑着。
……
“如果你想剿灭章鱼盗报仇的话,就应该和我合作,你应该知道,凭你的力量是不行的,我等你想明白。”
耳边又回荡起那日杨政有些得意洋洋的语调。
那种自以为是的神态,真的很想让人揍上一拳。
红娘子深深呼吸了一下,她是要拒绝的。
她讨厌让一个男人牵着鼻子走。
可是……话到嘴边。
理智又钻了出来,压下她激烈的情绪。
章鱼盗……惨死的姐妹……
不断幻化交错在她脑海里,红娘子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却浑然不知。
最后,她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杨政:“你凭什么这么自信能帮我,何况,就算你有能力,你又凭什么要帮我,没有条件的付出在我眼里非常可笑,你看起来也不像那种傻瓜。”
“你很了解我嘛,”杨政又浮现那种可恶的得意笑容,因为他知道,红娘子心动了。
“到了威古兰县,你就会明白的,我保证,我有足够与你合作的实力,我们之间确实没有谁给谁付出的说法,我们是合作……合作呀,红娘子同志,章鱼盗……嘿嘿,算不了什么,只是群小丑而已。”
杨政的话听起来很自大,但他那理所当然的神态却让人想反驳都觉得底气不足。
一旁的罗素默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只有眼深处一闪而过的绿芒显示他的内心依然在活跃。
山道转过后,能看到一片建筑建造在地势比较高的一块山地上。
巨石垒成的城墙在山地上蜿蜒,灰色而朴素的建筑,像碉堡一般耸立。
城池面积不大,却是杨政进入威古兰郡以来碰到的唯一一个像模像样的城市。
这里……就是威古兰县。
也只有郡府依然能在这滔滔洪水中屹立不倒。
红娘子身为贼首,对作为政治军事中心的威古兰县显然没有好感。
她不明白杨政为什么一定要来到这里。
杨政到现在一直都对他的身份讳莫如深,答案只有在进入威古兰县后才能解开。
无心者当然不能跟进城市,罗素控制着他们扒开泥土向地里钻去,泥土像流水一样渐渐覆盖住无心者的身体。
已经见怪不怪的杨政对这景象也没在意。
不多久,四人就来到威古兰县的城门口。
这偌大的城池,防守的人却少得可怜,连门口也只有两个士兵在检查着过往行人。
当然,这险要时刻,除了军事行动,城门口一天没几个人流动。
着装奇特的四人组出现在城门口,马上引起了两士兵的注意。
红娘子和马尔他都有些紧张,自古官贼不两立,两个都是恶名昭彰的水盗出身,见了官兵岂有不怵之理。
罗素还是那张死人脸,默无表情落在最后。
在离城门三十米的时候,杨政先停了下来,朝三人道:“你们在这等我,我去交涉一下。”
说罢他独自朝城门走去。
城门卫兵果然是杨政亲卫,原魔神营出身的百战士兵,握着矛枪的手纹丝不动,眼睛锐利而又谨慎的盯着越走越近的杨政。
“停下,检查!”
一士兵厉喝一声,矛枪前指,虎虎生威,杨政目中露出一丝赞赏,过了这么久,这群士兵凛冽气势比在东线时还有精进。
杨政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等到两名持枪士兵到了他身边,杨政忽然动了动嘴唇,用低得只让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塔奥,古马泽,我是玉政……”就在两名士兵目露惊奇就要喊出声来时,杨政嘘了一声:“别露出那种神色,也不要声张。”
两名士兵上下打量片刻,终于从杨政眼里找到答案。
迫于杨政命令不能喊出声,但两人眼中惊喜怎也掩饰不住,其中一名士兵低声道:“将军,你可回来了。”
“留在巨马省的弟兄们都说你早就已经出发了,这几天可急死我们了。”
杨政微微摆了摆手,和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看到后面那几个人没,我需要带他们进城,而你们不许露出认识我的样子……以后你们就会知道的,现在我先进城,血狼队长在吗?”
“他在的,前几天矿山闹事,他受了点伤。”
“受伤?严重吗?”
“不是很严重,不过要休息几天。”
杨政点点头,再嘱咐几句,掉头朝红娘子他们走去。
“可以进城了。”
杨政看到红娘子半信半疑的样子,嘿笑道:“不要那样看我,只是花了些金币而已,世界上没有用钱砸不开的门,放心,他们不会检查你们的。”
几人对望一眼,小心翼翼的跟着杨政。
果然有惊无险的进了城,红娘子骂了声:“腐败,看来这次新来的领主也活不了几天了,有这样的士兵,水盗进了城估计他还在做春秋大梦。”
杨政咳咳了几声。
“你干嘛?”红娘子白他一眼。
“喉咙……痒,厄,我们快走吧。”
就算是作为郡府的威古兰县,城内也只能用萧条来形容。
街上见不到几个人,家家户户房门紧闭。
杨政注意到偶尔从几间房门缝,或者窗户后射来的胆怯而紧张的目光,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杨政随意的扫一眼,就能感觉到他们惊恐的逃开。
一路走去,不断传来门合上,窗关上的声音。
面对这凄凉哀索的景象,杨政心情大坏。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先找个地方住下。”
杨政在转了大半个城后,终于找到一家肯收留他们的旅店,这还是杨政用金币砸出来的效果。
那旅店老板在收了一大袋金币后就从后门溜了出去,看那样子这旅店也准备不要了。
杨政也不去管他,在这空荡荡的旅店里找了几间房子,里面东西倒还齐全,就是散发着一股子水霉味儿。
安顿下他们后,杨政一个人偷偷溜上了街。
按照刚才从守城兵口里得知的路线,杨政一个人摸回了领主府。
第六集
第三章 软硬兼施
领主府在城中心地带,这是一座拥有几栋建筑的小庄园,院子颇大。
院墙却破败不堪,那些用石块横七竖八垒堆起来的墙面,看上去随时可能倾倒一般,院子里种植的花草树木也只剩下枯草败叶而已,门口把守着两士兵,整个庄园显得寂静冷清。
当杨政出现在这里时,却意外的发现血狼守候在了门口。
他的肩上扎着绑带,脸色也有些白。
只是见到杨政走来,脸色却激动的红了起来。
杨政包得木乃伊似的,容貌也不为人看见,但熟悉他风格的人却很容易能认出他。
而且他和亲卫之间特殊的联系方式使血狼确信无疑。
还未靠近,杨政已经说道:“是塔奥那小子告诉你的吧,我就知道这小子肯定熬不住要赶回来报信。”
“大人。”
杨政上前扶住他,嘿然道:“我几天不在,你就要弄点伤出来……”
血狼顿时有些惭愧,张张嘴正要解释一下。
杨政已经摆手制止他说下去:“先进去,这事我们等会说,还有让人帮我准备洗澡水和衣服。”
说实在,杨政身上真的很臭,和那群死人呆了几天,又全身裹着纱布,不知多久没洗澡的他身上有股刺鼻怪味,虽说和他接触的都是些不拘小节的人,也不会因为这个说他,但杨政自己就受不了了。
而且为了身份不暴露,他脸上的纱布也一直没拆掉。
事实上他的伤早就好了。
血狼将他领进庄园,前领主居住的是一栋二层雨岗石小楼。
现在这里就成了杨政寝居,小楼显得灰旧,但雨岗石的材质不受潮,而且里面也被打扫得很干净,杨政进去的时候,正巧有个十六,七岁面目清秀的少女提着笤帚走出来。
见到包缠着纱布,一脸怪味的杨政迎面走来,她脸色吓得发白。
只是注意到边上血狼,少女硬生生压下即将脱口的喊叫。
恭敬的行了一礼。
“这是谁?”杨政看向血狼。
“大人,这是我雇佣来的女侍,这领主府刚来的时候一团乱麻,简直和刚被匪盗洗劫过一样,大人你也知道我们这群大男人,让我们杀人打仗可以,可让我们清理庄园什么的就不行了,所以我自作主张雇了些城里的人,这小女孩叫琪琪,是专门整理你这栋小楼内务的。”
血狼说完后,朝女孩招了招手:“琪琪,还不来见过领主大人,以后他就是你的主人了。”
“领……领主?”琪琪睁大眼睛,这才放胆看了杨政一眼,见杨政看她,又惊恐得低下头去,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浑身裹着纱布又脏又臭的男人会是领主大人……贵族不都是衣着光鲜,举止优雅,无论什么时候都风度翩翩的吗?
小女孩对贵族的幻想打破了。
琪琪那局促的举动也没让杨政在意,就算在地球时,他也是习惯被人服侍的,虽然他自己动手能力很强,但他并不排斥有人服侍,朝小女孩点了点头后,就朝小楼内走去。
很快的,热水就准备好了。
杨政准备进浴房时,发现那个小侍女也脸红红的跟了进来。
“咦……你进来做什么?”
乍听到杨政问话,一直低着脑袋的琪琪猛抬起头,手忙脚乱的道:“啊……哦……主……主人,我……我进来……进来干什么?”
小侍女脑袋完全混乱了,看起来傻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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