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皮如灌了铅似的睁不开,就连早朝都停了。此事惊动了皇太后,御医纷纷入宫替皇上把脉诊治,后宫即刻呈现在一片惶惶不安之中。
祁修年在床上一躺就是十天,叶思蕊却无法太靠近祁修年,所以只得站在门外看热闹。祁修年自小身体强壮从未闹过大病,而一群御医断定皇上有轻微的中毒迹象,但皇上所食用的每一道膳食亦是层层把关,问题不该出在食物上,所以各个心神不宁,愁云密布。
小路子取得药方,日日亲自去膳房监管煎药,对叶思蕊的态度也是急转直下,甚至几日来未跟叶思蕊说过一句话。
叶思蕊又开始反省,是不是毒药引子放太多了?不会就这么“英年早逝”了吧?……哦吼!
罢了罢了,祁修年这次病得不轻,还是赶紧追席子恒去吧。她想到这打算收拾包裹走人,但小路子突然叫她进寝宫侍候,叶思蕊只得掉转回头,一进门便见到脸色惨白的祁修年。
夜深人静。
祁修年倚在床榻上,昏暗的油灯映衬在他憔悴的脸颊上,往日的朝气减退八分,他手中持着奏折,有点病入膏肓还再废寝忘食的模样。而这一幕,叶思蕊居然有点看不下去,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他这一病倒耽误了指派第二只暗访队伍的进程,现在追赶席子恒有些迟了,再说严重点,席子恒有可能已遭人陷害。
祁修年咳嗽两声,微起了起身,他深邃的眸落在叶思蕊脸颊上。十日来,假太监并未露出任何蛛丝马迹,中毒之事祁修年知晓与假太监脱不了干系,可未向太医说出实情,他只是好奇,他们之间是何种咒怨会令假太监这般恨之入骨呢?
“奴才给皇上配副治病的药引吧,若皇上敢喝的话。”叶思蕊率先开口,她不想真弄死祁修年,主要对席子恒没好处。
此话一出祁修年更不解,故作调侃道:“解药还是毒药?”
没等叶思蕊接话,小路子忽然没规没矩的冲进门内,攀附在祁修年耳边窃窃私语,祁修年神色骤变,支撑摇摇欲晃的身体站起:“席子恒掐死了青楼姑娘?!”
“正是,席子恒已认罪,证据确凿,十日后问斩。”
祁修年则是沉默不语,他料到定会有不法之徒阻拦席子恒的彻查行动,只是未料到某些人会猖狂到这般地步,最荒谬的是,居然还逼得席子恒认罪伏法了?
叶思蕊忍了忍,却见祁修年一幅不急不缓的神色,她心头一紧顿时站起身:“席子恒不可能杀人,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的!”
祁修年与小路子同时看向叶思蕊,见她一脸掩饰不住的焦急,祁修年见状反而悠哉浅笑:“国有国法,杀人偿命乃天经地义之事,你为何如此激动?”他故作无奈的叹口气:“朕看错了席子恒,若品行端正怎会去那烟花之地。”
“皇上!这事有蹊跷,席子恒不是那种寻花问柳的酒囊饭袋!”
祁修年不以为意一哼:“他自己都认了,不必查了。”
叶思蕊猛然上前将祁修年按倒在床榻旁,怒火冉冉喊道:“你这是草菅人命,快下一道圣旨放了席子恒!”
小路子大惊失色:“来人啊,奴才造反了,护驾护驾!”他喊边拉住叶思蕊的手臂向后拽,叶思蕊一脚踹在小路子腰眼上,小路子滚三滚摔倒墙角,捂住肚子破口大骂:“你个假太监!胆敢挟持当朝天子?!”
“闭嘴!再喊我先宰了祁修年!”叶思蕊双眼赤红,不能让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她一把提起祁修年的衣领抵在枕边,凝视祁修年一副从容不迫的神色,心里更是乱。她压了压不稳定的情绪:“下旨啊!我会查出真凶还席子恒一个清白,给我五天时间,如果查不出真凶,我陪席子恒一起上刑场。”
小路子爬起身,抱着叶思蕊的小腿不撒手,他一心护主,唯有低声下祈求叶思蕊:“莫伤到皇上,皇上身子虚,你要杀就杀小路子吧!”
祁修年侧头看向小路子,不由欣慰浅笑,这傻小子遇到事就会哭。
祁修年神色骤冷,平静道:“这旨意,朕下不了。”
“下不了也得下,我没空跟你开玩笑。”她在丧失冷静之后已暴露了席子恒的身份,现在劫牢已不切实际,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逼迫祁修年下旨。
祁修年心知肚明其中有古怪,可还未等他下令彻查呢,假太监先沉不住气了,这其中的缘由令他更感兴趣:“倘若他真犯了人命案呢?”
“即便真杀了人!……他也不能死。”叶思蕊说了句实话。
祁修年嘴角噙着高深莫测的笑意:“那还查何事?朕直接下一道圣旨放人好了,而后再颁布通缉令,就让席子恒能跑多远跑多远,如何?”
叶思蕊气得牙根直痒痒,祁修年是故意的,故意激怒她,她很想冷静,可提到哥的事她先自乱阵脚。她眼底转着泪花,硬是不让泪水滴落眼底:“你身为皇上杀几个人或许眉头都不动一下,但我只有这一个亲人,席子恒如果死了,你肯定要陪葬!”
祁修年缄默不语,目光落在叶思蕊缠绕脖颈的白布上,白布下是一处微微凸起的形状,他似乎有些恍然大悟了:“莫非你就是……吱吱?”
叶思蕊咽了咽喉咙,她不得不承认祁修年何其聪颖。但此刻多说无益,所以她霎那间抽出祁修年靴管里的匕首,抵在祁修年的脖颈上,不苟言笑质问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事的问题,你给句痛快话吧,这人,你是放还是不放?”
小路子怕皇上受伤,捂着嘴在一边掉眼泪。原本僵持不下的局面,祁修年却在此刻脑筋开了小差,是他甘愿将敌人留在身边,怪不得任何人。不过,原来这个令他百思不得其用意的敌人,竟然就是“闻名遐迩”的免罪疯女,这一切让他隐隐体会到妙不可言的滋味。
“要挟持朕?……朕看你还是疯得不轻。”
“你还是保佑我这个疯子别一刀宰了你为妙。”叶思蕊顺手将龙帐上的金丝软缎扯下一大截,一推祁修年肩膀翻压在床上,膝盖顶在祁修年腰眼上,三两下便给他一双手腕捆上“水手结”。水手结分为多种,如今流行于攀岩人群之中。且水手结以繁复牢固而著称。叶思蕊则用了其中一种称之为:活扣拉脱结。此结越拉越紧。
“……”祁修年双手被绑,趴在床上倒挺老实,他原本就虚弱无力,而且貌似还有些在状况外。居然有人明目张胆的威胁皇上,这种事啊,当皇上的应该都没仔细考虑过。哎呀,这次全怪他自己漫不经心玩大了,养虎为患唉。
叶思蕊想直呼祁修年大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会儿再不用“奴才奴才”的称呼自己,她算是豁出去了,祁修年不给席子恒平反就死定了!
她将祁修年拉扯到书案前,也不知是祁修年真虚弱得没反抗力还是她劲头太猛,总之没费什么力气便按住他肩膀,逼他坐下身,然后用另一个金丝软缎将祁修年双腿捆绑在椅子腿上,一扯水手结活扣一端又把他一双手腕捆到身前,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给祁修年逃脱的机会。
祁修年俯视一双捆绑牢靠的手腕,很奇特的绑法,手腕可以灵活运动却挣脱不开,他抬了抬手腕:“这打的是何结?”
“人字环结。”叶思蕊很没耐性的回应:“说了你也不懂,跑不了就是了。”她用余光看到小路子有通风报信的鬼祟行径,所以她抽出袖口甩棍,朝小路子后脑勺就是毫无留情的一棍子。小路子“嗷”的一声翻起白眼,当场晕菜。叶思蕊则一不做二不休,将小路子五花大绑,生拉硬拽先拖进床底下再说。而祁修年被束缚了手脚,只得愁眉苦脸地见她一而再再而三向无辜对小路子下狠手。
“你这是恩将仇报,若不是小路子引荐你到朕身边,能有今日的这一出吗?”
她擦了擦汗:“你别拖延时间了行吗?!快拟旨。”
祁修年若不知叶思蕊是女人此刻早就急了,这也许就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微妙关系链,男人对女人总是莫名的多出一份好奇心与宽容。
“亏你跟在朕身边多时,你以为圣旨都是朕亲自拟定?”祁修年慵懒地仰靠在椅背上:“朕只管下旨盖金印,不管写字的事。”
叶思蕊当然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那谁写?”
祁修年朝床底方向扬了扬下巴:“就你刚打晕那个。”
“……”叶思蕊眼角一横:“你少跟我耍花招,我来写。”
“哟,还识字呢。”祁修年慢条斯理地坐起身,叶思蕊也不理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祁修年对面,从笔架上取下一根筷子粗细的毛笔,端了端架势,四平八稳坐正:“念吧。”
祁修年眼底含着笑,干咳一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席子恒席爱卿乃吾朝三品督察院巡查御史……”
“停停停!……”叶思蕊这才写了一个字,祁修年就跟机关枪似的念没完了,她从来都不是当书记了料,何况还是毛笔字。
祁修年抬起眼皮看向一只歪七扭八的“奉”字,不由无奈摇头:“这是人手写出来的字?”
叶思蕊没吱声,瞪了他一眼:“祁修年,你别我嬉皮笑脸跟没事人似的。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是吗?大不了同归于尽!”
“行啊,弑君之罪遗臭万年,啧啧,就是委屈了席子恒,恐怕永无翻身之日喽。”
叶思蕊拍案而起,探头盯住祁修年不放:“你知道自己属于哪种人吗?深知我暂时不能动你,所以油嘴滑舌Сhā科打诨,放烟雾弹故意扰乱公安部门办案的效率,最可恨就是你这样的!”她现在就是拿祁修年没辙,她承认。
祁修年尽可能地向前探了探身子:“公安部门是哪个部门?”
“跟衙门差不多。”叶思蕊一把扯近祁修年衣领:“人命关天,别玩了行吗?!”
祁修年吹了吹她揪自己领口的手指,话说从小到大就未受过这种“待遇”。疯丫头果真够疯,为了席子恒的性命完全不管不顾的。其实祁修年从得知席子恒问斩的消息后一直在反省一件事,看似国泰民安的天下为何会危机四伏呢?如此看来也不用派第二只暗访队了,就由他微服私访得了,他沉了沉气:“……给朕松绑,一起去荣德镇看看情形。”
叶思蕊默不作声,只是凝视他,她可以相信祁修年吗?但不信又没有其他好办法。
祁修年缓慢地眨眨眼:“怎么?朕身为一朝天子都不怕以身涉险,你却胆怯了。”
……叶思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解开了祁修年身上的捆绑物:“杀了你对席子恒没好处,我现在也只能信你。”
祁修年揉了揉手腕,笑而不语,难道他是活得太安逸了?居然对这次暗访颇为期待。而且……他还有一个原因想出宫,顺便看清哪些人巴不得他早点驾崩。
祁修年将一封信函放置在晕倒的小路子身边:大致意思就是说他出宫几日,不到万不得已时莫惊动任何人,他速去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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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架病人
四更天时,叶思蕊与祁修年换上轻便侠客装,只见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后宫院子里乱蹿。祁修年原本还考虑从哪个门出宫不易被人察觉,可叶思蕊已承诺准备好了一条隐蔽的路线,叫他跟着走就是了。祁修年因体虚乏力跑得有点慢,叶思蕊怕撞上太监宫女什么的,只得拉着祁修年大步流星狂奔,祁修年注视前方的景物乃皇太后寝宫,微微吐了口气:“奸细就是奸细,比朕还熟识后宫通道。”
“一个好奸细必须懂得给自己留出后路,学着点。”
祁修年嗤声浅笑:“居然跟朕这般说话?疯得有一套。”
叶思蕊也不搭理他,钻过小树林走到爬山虎隐藏的暗门处,从头上取下一根铁卡子,三下五除二便撬开了门锁,她轻轻推开门缝,率先挤出铁门。祁修年则在一旁看得两眼放光,皇太后寝宫正后方有个暗门他怎不知?
祁修年站在皇城外仰视高大的围墙,二十二年了,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却住得惶惶不安,第一次呼吸自由自在的空气,感觉挺新鲜。
“皇上无故失踪,皇城内外会大乱的。”叶思蕊可没他那份闲情雅致,她不懂古代的法律,但绑架罪应该是跑不掉了。
“原本就是你挟持天子,早晚是个死罪。”祁修年心情舒畅地走在宽敞的街道间,他并非危言耸听,忤逆犯上论刑当五马分尸。
叶思蕊斜了祁修年一眼,从腰间取出一条绳索,不言不语绑在祁修年手腕上,祁修年忍不住笑出声:“你这丫头真是不怕死啊?”
“你都说了我是绑架,那我还跟你客气什么?”叶思蕊扯了扯绳索另一段:“乖乖跟我走吧,天、子!”
祁修年虽此刻身体不济,但若想跑绝对跑得了,但他却故作无力地慢悠悠跟随:“疯子也懂得习武?还是你多年来装疯卖傻?”想起疯丫头打人时的狠劲还未看出她是女儿身,这是他又一大失误,话说自从疯丫头混进宫,他轻敌了太多次,是该认真检讨一番了。
“我不是疯子!你别唠唠叨叨的行不?”叶思蕊使劲扯了绳索一下,或许是用力过猛,祁修年顺势趴在她脊背上休息了一会儿:“哎哟,朕是病人……”
叶思蕊见他跟没骨头似的赖在自己身上,嫌弃地躲了躲:“我真看不惯你们这些身娇肉贵的皇宫贵族,走路要人搀扶,吃饭有人喂,换衣服都得别人给穿,你们生活不能自理怎的?”
祁修年依旧把脑瓜搭在叶思蕊肩膀上,这东跑西颠一闹腾,导致他身体很不舒服:“奴才伺候主子天经地义,你这是无理取闹。”
叶思蕊原本还想骂他几句,但感到一股湿漉漉的汗珠粘在自己腮帮子上,她伸手摸了摸祁修年额头,掌心即刻沾满冰冷的汗珠:“喂!你是不是要发烧了?”
“朕哪知晓你这狠婆娘在鸡汤里下了几种毒,朕要是死了,宁可做厉鬼也得吓死你……”
叶思蕊怔了怔:“你一早就知道是我下毒为什么不把我抓起来?”
“朕不是还未摸透你潜入后宫的缘由吗?也未料到你如此心狠手辣……”祁修年有些支撑不住了,他两眼一黑昏厥在地。
“……”叶思蕊愁眉苦脸地蹲在祁修年身旁,臭小子就是娇生惯养禁不起折腾,发烧而已嘛!你还给我晕倒?
叶思蕊把九五之尊像野狗一样扔在路边,然后走到不远处雇了一辆马车,再与车夫合力将祁修年拖上马车木棚内,随后一路颠簸着向荣德镇奔驰而去——
要说出城那关卡还真挺逗的,侍卫不但没认出他们的最高领导人,还差点以为祁修年是携带瘟疫病菌之类的害人虫,放行的速度那叫一个快,二话没说打开城门:快请吧。
叶思蕊紧张兮兮半天算是白费了,不由望天无语,通讯不发达的古代果真漏洞百出,否则他们走不出三步就得让官兵当场拿下。
她歪头睨了祁修年一眼,见他微微蹙眉,额头沁着汗珠,唇边有些发青泛白。她心里揪了揪,撩起袖口拭着汗滴,朝轿子外喊了声:“师傅,见客栈停停吧。”
……
距京城外最近的城镇则是荣仁镇,过了荣仁镇的下一个城镇才是荣德镇。他们到达荣仁镇已是晌午。车夫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人挺实在,收了银子还帮忙把祁修年背上二楼客房。
祁修年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指垂落在车夫身前:“啧啧,细皮嫩肉的,一看便是富家子弟。”
叶思蕊没搭话,道了谢后与车夫一同下楼,随后请来郎中替祁修年治病。郎中先是为祁修年把了把脉,不由为难地捋了捋胡须:“这位公子恐怕是中了毒,而且好似并非一种毒引所致,若老夫能知晓乃哪几种毒草药便可替这位公子医治,否则……”
“翠雀、毛茛、金莲花、小花棘豆、毒芹,就这些。”叶思蕊看着药方念出,神色平静如水。
郎中眸中大惊,愤愤不平地拍了拍床板:“这些草药都乃巨毒啊,是谁如此心狠手辣?!”
“……”幸亏她当初留了个心眼没把药方扔了,她抓草药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说买点容易让人点头昏眼花的草药,况且药房的掌柜也没说这些草药会致命啊。
“那他还有救吗?”
郎中又捋了捋胡须:“那要看用量多少。”
叶思蕊直接把药方递给郎中:“这就是当时配药的名称和分量,用老鸡汤熬制了五个时辰,还有问题吗?”
郎中眯起眼看了看处方,不由抬起眼皮打趣道:“若并非是你请老夫前来就诊,老夫真会以为你就是那个下毒的凶手喽,哈哈……”
是啊!有眼光,加十分。
待郎中配好了解毒药方后,请叶思蕊跟他一块去药房抓药。因为解毒药与其他药方不同,所以需要用专门的阴阳煎药锅反复熬制,五碗水煎成一碗,一种一种化解毒性,急不来的事。
可叶思蕊现在比谁都着急,恨不得Сhā上翅膀去救席子恒,但祁修年中毒过重是她一手造成的。她用蒲扇狂扇着炉火,希望那小子早点好起来,否则她的时间都耽误在熬药跑腿上了。
※※ ※
客栈内
叶思蕊将刚煎好的苦药汤子递给祁修年,黑乎乎一大碗,祁修年从没用过这么大的瓷碗喝过药,他端起碗边看了一圈,随后不悦地递给叶思蕊:“碗上还有缺口,换一只碗去。”
“你是治病还是鉴宝啊喂?”叶思蕊看了看桌上另一只空碗:“这个缺口更多,出门在外就别瞎讲究了啊。”
祁修年眉头拧在一起,一闭眼将苦涩的药汤一饮而尽,紧接着捂紧嘴艰难咽下:“咳咳……怎这么苦。”
“废话,你原来喝的药汤都加了红枣砂糖之类的调味剂,其实不利于治病。”叶思蕊从怀里掏出一包乌梅果,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买这玩意,可看见了就顺手带回了一包。
祁修年撩开破烂的小纸袋,挑了一只饱满的乌梅果塞进嘴里:“你说宫中全是庸医喽?”
“也许各个都有真本事,但为了脑袋不敢对皇亲国戚大胆用药,万一治死了算谁的?”叶思蕊算是说了一句实话,抛去皇上、皇太后不谈,所有人都是脑袋栓在裤腰带上苟且偷生。
祁修年怔了怔,想想也对,只是他未想过别人的命也是命:“你真敢说实话。”
“饿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叶思蕊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出了宫还是伺候人的老妈子,除了说话随便点,地位压根没提高。她听不到祁修年回话,回头一看,哥们又睡着了。
“……”叶思蕊叹了口气,向药房辙回,因为还有三幅药要煎,哥们快点好吧,否则还没到荣德镇她就把自己先折腾死了。
二个时辰后
祁修年再次接过一碗中药,这碗比刚才那碗还苦,但叶思蕊一双眼睛死瞪着自己,他只能艰难喝完。他痛苦地坐起身,发号施令道:“朕饿了。”
叶思蕊刚要提醒他在外别称呼自己是“朕”时,店小二便走入屋中换茶叶,祁修年立刻态度大转变:“把你们店里最好的菜式给我送过来,谢了。”
店小二喜欢态度温柔的客人,立刻将抹布挂在肩头,乐颠颠地上菜去了。
“?!”……合着说来说去,就是她一个人的皇上。
叶思蕊见一盘盘鸡鸭鱼肉端上饭桌,不由满脸是汗:“我可没多少银子,你差不多得了。”
祁修年也不搭理她,慢悠悠爬起身,瞄了一眼桌上卖相极差的菜肴,顺手将一只小碗推到叶思蕊面前,叶思蕊不明所以地抬起眼皮:“什么意思?”
祁修年给了她一记“榆木脑袋”的指责眼神,他伸出一根手指比划比划:“鸡翅中段,鱼脸肉,鸭蹼鸭舌头,嗯……再来两根青菜就行了。”
“!”……叶思蕊看向鱼脑袋的部分,鱼眼睛下面就是鱼鳃,鱼脸在哪?她顿时将筷子摔在桌上!……“舅舅个礼帽的,你吃不吃?!叫你别挑三拣四还来劲了啊喂!”
祁修年故作愠怒道:“胆敢在朕面前讲粗俗之语,脑袋不要了?”
“不要了不要了!你再不动筷子我就把每道菜上都吐上口水!”
“……”这威胁太有力了。祁修年见她真打算实施这“丧尽天良”的做法,也不闹了,即刻拉过端起饭碗自己夹菜,他如受气包似的嘀嘀咕咕:“朕闹病是你害的,你还理直气壮了。”
叶思蕊戳了戳筷子尖没回话,大口大口往嘴里扒拉饭,她才是真饿呢,一天一夜没睡觉又东跑西颠买药煎药,祁修年该吃该睡什么都不耽误,这算哪门子绑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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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那个女子?
当祁修年喝下第四碗药汤后已是次日凌晨的事,喝完这一碗暂时算大功告成了。叶思蕊连轴转了二天,困得直打晃。可郎中叮嘱了三五次,必须等病患大发汗、红光满面之后才算彻底治愈,否则还得接着喝药。
祁修年明显感到血脉顺畅许多,此刻他整个人浸泡在汗水之中,想撩开被子透透气却被叶思蕊严严实实盖好,她还扬言:他再乱动,就把被子和他捆在一起。
他侧头看向床边昏昏欲睡的叶思蕊,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给朕倒杯茶。”
“忍忍,等汗落了才能喝水,郎中交代的……”叶思蕊迷迷糊糊回应,脸蛋贴在床头的木架上,随时会昏迷。
祁修年眨了眨眼皮,口干舌燥只能转移话题:“朕还是未弄明白你混入宫为哪般?”
“想找你帮我把免罪金牌弄下来,但进宫后才发现不是件简单的事……”叶思蕊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总之七拐八拐才见到你……”她疲惫地趴在床边:“我不行了,先睡会儿……”
祁修年怔了怔,戳了戳她肩膀:“私自入宫要杀头的,你在入宫之前都未想过?”
“那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方法能见到你?……”叶思蕊睡意朦胧道。
祁修年未再开口,他安静地躺回枕边,细想来,百姓想见皇上一面比登天还难,即便有冤要申也到不了他这层,他处于居高临下的位置,俯视众生百态,却也会被乌云蒙蔽了双眼,所以才说官员的品行何其重要。
他悠悠吐了口气,自己就是个操心受累的命,这点他早就认了。
祁修年侧头注视叶思蕊的睡颜,轻柔的呼吸带多出几分宁静。他想起自己强迫她装扮女子时的情形,还特随意地揉了人家姑娘胸脯几下。祁修年得意地扬起浅笑,当时他还嫌这小太监容貌还太俊俏。也从未见过此类的女子,一方面暴力无礼,胆大妄为;一方面头脑缜密,遇事不惊。婉转点说,强悍与细腻的组合体。
……
一个时辰后
“吱吱吱吱……”祁修年猛摇晃她肩膀,他浑身是汗要洗澡。
当耳边传来无数次的呼唤后,叶思蕊痛苦地睁开眼:“你就不能消停会?”
祁修年盘膝坐在床榻上,调理了一下气息,血脉顺畅,不适感退散,只是出汗太多有些乏力:“朕要沐浴更衣。”
叶思蕊摸了摸他额头的温度,烧已退了,而且祁修年面色红润,她终于可以放心了,而且再也不用伺候这小子了。叶思蕊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自己去洗啊。”
祁修年挑起眉,理所当然道:“你帮朕洗。”
在宫里就是叶思蕊伺候祁修年沐浴更衣,可她那会儿是被逼无奈,现在说这话可不好使了:“喂!我好歹是女人,你别太过分。”
“说起这事朕更亏了……”祁修年探起身,瞪住她审视:“你还不承认?你溜进宫就是为了观赏朕完美无瑕的肉.体!”
“……”叶思蕊当即给了祁修年胸口一拳:“别贫,这段日子你要学会自食其力,大老爷们让女人给洗澡好意思么?”
祁修年耸了耸鼻子,闻到叶思蕊衣衫的臭汗味,他嫌弃地向一旁闪开:“哪个女子像你这般臭气熏天的,还好意思称自己是女子?”他活灵活现地跳下床:“这样吧,你帮朕洗,朕勉为其难也帮你搓搓背,公平了吧?”
“舅舅个礼帽的!你占我便宜没完了怎的?!”叶思蕊刚攥紧拳头准备结结实实教训祁修年一顿,但一出拳却被祁修年轻易挡下,她又抬起脚要踹,祁修年用膝盖向前一顶,弹开她的腿,紧接着反擒拿将叶思蕊面朝下按在床铺上。
叶思蕊挣扎两下才发现祁修年的手力有多大,可之前她都没察觉到这小子出手这么稳准狠:“你平时是装柔弱?!”
“朕何时装了?只是没机会施展而已。”祁修年就是故意气她,就凭叶思蕊杂乱无章的拳法打打不会功夫的地痞无赖绰绰有余,但他可是自小习武,疯丫头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放手放手,小人!奸诈小人!刚帮你治好病就下黑手……呃……啊……”叶思蕊气得咬牙切齿,不知道祁修年按住她身上的哪个|茓道,又疼又酸全身难受。
“先发制人,是这么说的吧?”祁修年轻声一笑,一手压住她,一手在她身上摸索三寸匕首,先摸了摸裤腿,无果后又转战她前胸衣衫内摸索,不一会儿便她从怀里找到匕首。祁修年将匕首Сhā回靴中,嘴角扬起胜利的笑容,臭丫头,还敢抢皇上的东西。
叶思蕊沮丧地趴在床上,这次又栽了,祁修年真是深藏不露,阴险狡猾!
祁修年一提手将她拉起身:“席子恒的命攥在朕手里,伺不伺候朕起居,你掂量吧。”
“你居然拿席子恒的命威胁我?”
祁修年给了她一记“你奈我何”的眼神。
叶思蕊气得脑浆子犯疼,但她就是没辙:“憋屈,我真憋屈……”她无力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洗干净吃饱了赶紧上路。”
“识时务者为俊杰,呵。”祁修年诡异一笑,得意洋洋地走出门槛,出门在外没有个奴仆侍候他还真不适应。
……
虽然客栈的浴池远不及宫中的千分之一,但有热水能洗个澡已然不错了。叶思蕊如往常一般替祁修年脱衣服,话说,她是不是伺候人的命啊,还挺轻车熟路的。
叶思蕊故意不去看祁修年的身体,而祁修年可比她从容,从小被宫女看惯了,到了十六岁他取消奴婢侍奉沐浴的规矩,不为别的,只为防止自己变成那种肉.欲无度,荒废朝政的君主。他慢条斯理走入木盆,双臂一展,舒舒服服地仰靠在木盆中闭目养神,随后特自然的等着叶思蕊上前擦身服侍。
叶思蕊沉了沉气,挽起袖口站在木盆旁,浸湿了巾帕帮他先擦拭手臂,祁修年的手指无意间一抬,正碰到她脏兮兮的衣衫,他不由嫌弃地缩了缩手,微睁开眼,好言相劝道:“出门在外别假讲究了,一起洗吧,朕准了。”
“……”居然把她说他的这番话用这了,他倒不傻!
祁修年见她不出声,微抬头看向她脖颈上的白布:“朕看看那免罪金牌,帮你弄下来。”
“卡在脖子上了,一时半会儿不好弄。”叶思蕊懒得拆白布,何况等救下席子恒之后再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也不迟。
祁修年坐起身,自顾自伸手解开她脖颈上的缠绕物,叶思蕊见他一副贼心不死的模样也没阻止,看吧看吧,欣赏一下自己的败笔之作。
待白布拆开,祁修年注视那块滑稽的免罪金牌,忍不住笑了笑:“还真不好取,朕当初可能未想过你会长大,呵呵……”他边说边将手指伸向锁环缝隙内摸了摸,也不能说一点缝隙都没有,不过也就一毫的间距。祁修年无意间摸到锁片形状,下意识地闭起双眼,在黑暗中感觉锁片的边缘形状。待摩挲了片刻,他不由指尖一顿,即刻坐起身睁开眼,久久凝视叶思蕊的脸孔……回想他与那神秘女子的两次偶遇与交谈内容后……不禁喃喃自语道:“莫非世间真有这般巧合的怪事……”
叶思蕊面无表情,她不想谈论这件事,主要没什么可说的。她站起身要出去,却被祁修年一股大力拽入浴盆中,叶思蕊反应不及呛了几口水,祁修年趁她咳嗽的功夫已将她压在浴盆边缘,静谧的注视她,深邃的视线好似穿透叶思蕊的眼底,显然在等待答案。
“咳咳……我不是你的嫔妃宫女,当初不反抗也是没办法,你别,咳咳……得寸进尺!”
祁修年没打算做何事,神色中展示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他黝黑的目光恣意打量着叶思蕊:“……朕居然未想到那女子就是你。”
“是我是我,是我有什么稀奇的?!姐姐我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块!——”叶思蕊一脚踹在祁修年腿上,祁修年则重重挨了她一脚,吃痛地眯起眼:“怪朕吗?你也未说清楚啊。”
“我怎么说啊,席子恒当时正在参加科考,万一惹怒你找席子恒麻烦怎么办?!”叶思蕊推了他一把跳出木盆,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愤恨的摔门离去。
“……”祁修年注视摇曳的门板微微蹙眉,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居然就是吱吱,这种感觉说不好,很奇妙又难以接受。
叶思蕊气哼哼地走入另一间澡堂洗澡,一进屋却见到两个女人也在沐浴,她与两人面面相觑,定格了一秒后,两位女人们才惊悟有无耻淫贼闯入偷窥,惊天动地的喊声顿时穿破屋顶。
叶思蕊捂住嗡嗡作响的耳孔,随后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扯开衣衫展示给她们看:“舅舅个礼帽的!别喊了,我是女人啊女人!”
两位女子见状停止了吵闹声,其中一位女子神色还有点沮丧,她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水花:“难得碰上个顺眼的小淫贼,娘的,还是个丫头片子……”另一位女子也是不屑一哼,好心提醒道:“姐姐莫气,看这丫头女扮男装必有古怪,没准有磨镜之癖呢,咱们还是快走吧,省得占了晦气……”
“……”话说不是淫贼也有错了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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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便宜没够
叶思蕊洗完澡又将白布缠绕回脖颈上,她不盼着祁修年能道歉,只要别拿这事跟她逗闷子就行了,否则她真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把那小子掐死。
她走出澡堂,现在也就是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她原本打算到柜台开一间房睡会儿觉,但一走入饭堂便看见祁修年一人坐在角落里喝小酒,身旁还坐着一位衣着亮丽的年轻姑娘,看那花枝招展的打扮应该不是好来的。
祁修年自然也看见了叶思蕊,但两人就像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没打招呼。他抬头睨了一眼桌边的青楼女子,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推到女子面前:“回吧,本公子想清静清静。”
叶思蕊见状嗤之以鼻,臭流氓,这就给银子开房了?古代□就是不犯法,否则就祁修年这样的!抓局子里关三百回都不委屈他。她伸了个懒腰走上阶梯,一脚踹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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