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声打破沉寂,荣城道:“大师兄,两位师弟,我们不如坐下交谈。”五人围坐在一起,开始讨论在何处为小云实施“夺体换胎”之术。荣浩认为“安平镇”位于两郡交界之处,随气候回暖,过往行商就会逐渐多起来。施展“夺体换胎”之术,前后长达六十日,他们师兄弟五人在江湖中颇多相识之人,一旦走漏消息,或许会将道教的敌人引来。另外,这所小土屋狭小异常,活动空间受限。施展“夺体换胎”之术的过程中,须有频繁的换位、补位,此屋显然达不到施术要求。所以荣浩建议另找一处场所,为小云施术,才为万全之策。
经过一番筛选,五人一致认为“望仙宫”最为合适。“望仙宫”是道教的一所宫观,位于昆仑山脚下的“聚仙镇”中。观中有弟子二百多人,观主清祺是代理掌教荣昱的首座大弟子,功力在教内稳居前十名。“望仙宫”占地五百多亩,上千余间房屋。其中“紫气东来堂”,纵深数十丈,宽度在三十丈左右,高约五丈上下,足够施展此术之用。
“望仙宫”虽也处在市镇中,但“聚仙镇”的上万居民,皆是道教的忠实信徒,决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木荣春起初想前往昆仑“玉虚宫”执行此事,但荣浩认为老子在“仞利天宫”说法未归,宫中只有白鹤一人。如果一行人前往,将会给他添许多麻烦。再说“玉虚宫”处在昆仑山顶,离地数千仞,空气稀薄,以小云目前的状况,去了等于是白白送死。并且五人在施展“夺体换胎”之术时,将会消耗大量真气。如果依靠运功恢复,时间上赶不及,就需要依靠药物,弥补损失的真气。只有在“聚仙镇”才有条件采购所需药材,在“玉虚宫”却无此便利。木荣春深以为然,随即放弃此念。
众人再无异议,木荣春吩咐荣鑫和清虚,先行赶往“望仙宫”。将此事告知观主清祺,让他将所需药材和器物准备齐全,并将“紫气东来堂”腾出,以备施术之用。二人领命,清虚将装有黄金的包裹束在背上,和荣鑫出门,御剑飞往西北。
二人去后,其余四人开始分头行动。荣城、荣煌、荣浩三人,一同将真气输入小云体内,使他伤势维持稳定,以便于长途跋涉。木荣春于一旁行功,慢慢恢复已经损耗过甚的乙木真气。时光飞速流逝,直到次日傍晚时分,经过长达十六、七个时辰的行功,他才从入定中醒来。感觉真气已经恢复到以前的八成左右,对敌应战,包括为小云治伤已经绰绰有余。至于剩余的二成功力,却是难以恢复了,只有在以后的几年中,通过艰苦修练,才能慢慢恢复旧观。
四人将桌椅拆开,做成一副担架,以便用它抬着小云做长途飞行。时近午夜,木荣春将小云抱到担架上,用布条将他缚牢。为防高速飞行形成的严寒,会再次加重他的伤势,又用棉被将他包裹起来,外面用布条扎牢。此时的小云,看上去就如同端午节所食的米粽,里三层,外三层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四人俯身抬起担架,走出土屋。此时一轮明月当空高悬,天气晴朗,四周极为安静。木荣春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走吧!”话音一落,四人御剑升空。飞至三丈多高,改为直行,径自向西北飞去。
小云原本就没有多少重量,再经四人分摊,他们每人分担的重量不过十几斤,和独自空身飞行,并无多大区别,飞行速度丝毫不受影响。黑色的天空中,黄、绿、红三道光华,宛如飞龙行天,又似流星赶月,极为华美壮观。荣浩的“壬水寒阳剑”色作纯黑,和天空同色,无法识别。但此时四剑齐飞,掠过天际时发出的破空声,却极为强劲。“呜呜”作响,如狂风呼啸,和他们独自御剑飞行,在威势上大不相同。
三个时辰后,四人在沙漠腹地降落,稍作休息。木荣春见小云伤势基本稳定,呼吸正常,不禁暗暗感叹“如果不是吃了二十多天的金雕之卵,小云体质已大有改观,恐怕女魃的一脚,当时就要了他的性命,哪还能撑到眼下?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经过两昼夜不间断飞行,四人终于抵达“聚仙镇”,在郊外降落。木荣春吩咐荣城先行赶往“望仙宫”,让观主清祺派一辆马车,来接四人前往。荣城领命前往,半个时辰后,赶着一辆马车返回。四人将小云安置在车厢内,仍由荣城驾车,午时前后,抵达“望仙宫”。木荣春、荣城、荣煌三人下车,留荣浩在车上守护小云。
“望仙宫”门前有一大型广场,用细细的黄沙铺就,踩上去感觉极为舒适。广场两侧全是鳞次栉比的商户,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广场中央有一座高大的石牌坊,匾额上刻有“护国佑民”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是当今圣上“昭武”皇帝御笔所书。
“望仙宫”朱漆大门洞开,几十名青衣道士分立两侧。居中三人,左右是先前赶到的荣鑫和清虚。中间一人,头戴雷阳巾,身穿一袭杏黄色道袍。相貌清奇,身材适中,年龄在五六十岁之间。此人正是“望仙宫”的观主,代理掌教荣昱的首座大弟子清祺。他快步上前,撩袍跪倒,道:“弟子清祺,叩见大师伯、二师伯、五师叔!”说完,伏地叩首。
他辈份虽低,年龄却已不小,荣城、荣煌不敢托大,躬身回礼。木荣春将他扶起,道:“贤侄不必多礼!我和四位师弟千里来投,烦扰之处,请你多多包涵。”清祺道:“大师伯,您太客气了!”寒暄数句,一行人走入观内。荣城驾起马车,从角门而入。
“望仙宫”规模极大,观内道路纵横交错,房舍密集,星罗棋布,就似一座迷魂阵。如果无人领路,很快就会迷失方向。观内极为肃静,和“聚仙镇”的繁华喧嚣相比,一行人此刻就像是处在世外桃源中。
七拐八拐,前行半个时辰,一行人在观内最里层的一排房舍前停了下来。清祺手指其中的几间房,道:“大师伯,房间已经收拾干净,您和几位师叔暂且住在这里吧!”手指对面一栋极其高大的建筑,道:“这就是‘紫气东来’堂,几位师伯叔住在它对面,可以省去不少跋涉之苦。您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住在西头的吉昌就可!”他观务繁忙,施礼后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儿,荣城、荣浩和四名道童抬着小云,也随后赶到。先将小云安置好,几人各自找了一间房住了下来。略作梳洗,又休息了一个时辰,六人在木荣春房中再次碰头。此时已近黄昏,木荣春道:“小云的伤势已不能再拖,时间十分紧迫,愚兄想从今夜开始为他实施‘夺体换胎’之术的改造。不知几位师弟以为如何?”见众人同意,便吩咐清虚将小云抬到“紫气东来堂”,以便施术。
五人出了房间,推开“紫气东来堂”高达三丈的木制大门,顿觉眼前一亮。大厅横梁上悬挂着几百盏琉璃灯,将长有三十余丈,宽约十几丈的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大厅正中有一尊老子塑像,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摆放着数十个蒲团。除此之外,厅中空空荡荡,再无其它物品。
五人走到老子塑像前,举头看去。见这尊塑像塑造得极为传神,老子坐在板角青牛背上,面含微笑,神态安详,气度十分雍容。上方悬有一幅匾额,上书“紫气东来”四个鎏金大字。木荣春颇觉诧异,心想“此像不知是何人所塑,面貌举止,竟和祖师真人一般无二,手艺可谓高明!”转头对荣城等人道:“我们先拜过祖师,然后就开始施术。”
五人一同跪倒,木荣春道:“弟子木荣春,偕弟子荣城、荣煌、荣鑫、荣浩,叩拜太上玄元真君、创教初祖、李公讳耳仙师!并祝祖师,仙龄永享,道泽苍生。”五人行三跪九叩首大礼。
此时清虚和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的吉昌道人,抬小云走入。木荣春道:“你二人将所用物品准备停当,然后就在殿外等候,随时听候我的调遣。”二人领命,转身出了大厅,随手将厅门关闭。
木荣春神情肃穆,道:“四位师弟,我们这就开始吧!”五人将小云衣服全部脱去,扶他在大厅中央坐好。木荣春、荣鑫、荣煌、荣浩,按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和北方玄武之位,盘膝坐在小云四周。待四人坐稳,荣城深吸一口气,飞身越过荣浩,和小云脊背相贴,坐在了中央螣蛇之位上。
一切就绪,木荣春道:“小云先天体质属于庚金,如此,就从八师弟首先开始吧!”荣鑫缓缓点头,伸出右掌,贴在小云的右胸上。摧动“庚金少阳真气”,缓缓注入他的体内。待真气达到一定强度,便引导它向小云肺脏冲去。
小云所受的内伤,以肺部最为严重。真气刚刚冲入肺中,就引起他呕血不止。大量紫黑色淤血,从口中喷涌而出。瘦弱的身躯,犹如寒风中的一片枯叶,瑟瑟发抖。形貌可怖,但呼吸之声,却渐趋强劲。
小云体内经络,已近完全堵塞,真气运行倍加艰难。一个时辰之后,荣鑫已将“庚金少阳功”运至极限,但仍未疏通小云的肺部经脉。此时荣鑫体内的真气,已从鼎盛走向衰竭。大滴汗水,沿面颊缓缓滑落。呼吸急促,贴在小云胸口的右掌,微微颤抖,显然已近强弩之末。
木荣春一刻也未放松对场中的监控,见火候已到,大喝一声:“初转五行轮,厚土生金第一变!”荣城飞快转身,双手于小腹前捏了个“戊土安忍不动印”。霎那间,体内的“戊土玄阳真气”就如长江大河,奔流起来。他双手在胸前相交,吐气开声,大喝道:“疾!”双手快速出击,印在小云祼露的后背上。“戊土玄阳真气”随即涌入,和“庚金少阳真气”合为一股,因土能生金,这股真气所蕴含的力量,立刻强大了数倍。浩浩荡荡,向小云肺部堵塞的经脉冲去。
时间慢慢流逝,处在深度昏迷中的小云,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他双颊潮红,浑身大汗淋漓。呼吸之声犹如风箱,既快且急,又复强劲。紫黑色淤血,从口中狂喷不止。瘦骨嶙峋的胸膛,急剧起伏。形貌狰狞,恍如一具刚刚从坟墓中爬出的僵尸。
过了一会儿,荣城也渐感不支,木荣春再次大喝道:“再转五行轮,烈火生土第二变!”荣煌不敢怠慢,双手于心口前,结了一个“丙火暴烈极烁印”。叱咤一声,左掌前击,拍在荣城后背上,将“丙火太阳真气”输入他体内。
荣煌的“丙火太阳功”,十分霸道,力量强绝,远非他人可比。此时真气一经涌入,荣城禁不住上身一晃,险些扑到。连忙稳住身形,引导“丙火太阳真气”于体内循环起来。他原本已经力尽,此时得到荣煌真气相助后,因火土相生,力量再趋强劲。
经过数十周循环,三股真气在小云体内合流,形成一股力量空前强大的激流。如江海澎湃,势不可遏。小云的躯体猛然一震,肺部堵塞的经脉在瞬间豁然贯通。作为一个从未修炼过任何神功的普通人,他体内的经脉原本极为纤细。但在这股激流的回旋冲击下,片刻光景,经脉的容量就已扩充了几十倍。经脉经过此番改造,无疑会使他 死亡之灵小说5200体内容纳真气的能力,大大增强,为日后能够成为一个绝世高手,奠定下了坚实基础。
此时从小云口中喷出的淤血,颜色慢慢由深变浅。最终在吐出几口殷红的鲜血后,他不再继续呕血。呼吸基本恢复正常,一呼一吸之间,均匀而悠长。看这样子,伤势竟是大有起色。
又过了一个时辰,荣煌的真气也将近枯竭,木荣春大喝道:“三转五行轮,柔木生火第三变!”双手在右腹部结成“乙木柔顺通达印”。随后伸出左掌,和荣煌右掌相接,“乙木玄阴真气”便源源不断输入荣煌体内。
半个时辰后,木荣春再次大喝道:“四转五行轮,寒水生木第四变!”此刻大厅中只剩下荣浩还在等待,闻言精神一振,瞬间完成“壬水浩荡绵长”手印。伸出左掌和木荣春右掌相接,催动“壬水寒阳真气”涌入木荣春体内。
荣浩的“壬水寒阳真气”,在五人中并不是最强的,却最为绵长。韧力极佳,当真如同江河之水,自有奔流不息之势。眨眼间,五人的真气在小云体内合为一股。力量之强,已非言语所能形容,在他肺脏中快速运行起来。小云浑身的骨骼,咯咯作响,不时发出微弱的呻吟。这还是他受伤以后,首次出声,可见肺部损伤,已大为减轻。
二个时辰后,荣浩的“壬水寒阳真气”尽管浩荡绵长,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木荣春神情亢奋,喝道:“五转五行轮,锋金生水终极变!”
荣鑫伸出左掌和荣浩右掌相接,将体内真气一分为二。一股继续输入小云体内,另一股传入荣浩体内,以完成五行相生的最后一环,以金生水。
此时五人的真气,已形成一个完整的五行系统。即无悠悠,也无终点,以金生水,以水生木,以木生火,以火生土,以土生金。然后再以金生水,进入第二轮循环。就如车轮滚滚,周而复始,永无穷尽。
五人真气合为一股,循环数十几周后,体积急剧膨胀,已远远超出了小云肺脏的承载能力。所谓“器满则溢”,真气便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开堵塞的经脉,飞速流入小云肾脏。经过五人近六个时辰,不间断输入真气,小云体内的五行之轮,开始缓慢转动。五行转化的第一步,以金生水,终于开始了。(肺属金,肾属水)
小云浑身颤栗,如同得了寒热症。从毛孔中流出的,已不再是汗水,而是一缕缕极为粘稠、散发着刺鼻腥臭味的黑灰色液体。大约过了盏茶时分,他体表已被这种黑色液体全部覆盖。真气很快就完成了在肾脏的循环,之后便势如破竹,流经他的肝、心、胃脏,瞬间完成了以水生木,以木生火,以火生土的转化。(肝属木,心属火,胃属土。)
五人大喜,以为大功将要告成,不料却出现了问题。小云胃和肺部之间的经络,已经完全堵塞,任由五人如何努力,就是无法疏通。荣鑫大惑不解,前几次转化都很顺利,为何唯独最后一次转化,如此困难?于是加速摧动真气,希望尽快完成整个转化过程。但随时间推移,非但没能疏通小云堵塞的经络,他反而感到自己体内的真气,已是愈来愈弱。从荣城传入小云体内的“戊土玄阳真气”,更是细若游丝,已经起不到以土生金的作用。
荣鑫万分焦急,失去“戊土玄阳真气”的生扶,他的“庚金少阳真气”也将随之枯竭,整个施术过程也将被迫中断。霎那间,五人就已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中。移山丸仞,功亏一篑,不禁令五人倍感绝望。
木荣春念头转得飞快,心想“夺体换胎之术自创制以来,从未有人使用过,莫非此术有什么缺陷不成?”沉思片刻,却也没有找出此术有什么疏漏,或是不足之处。转念一想“此术创制的目的,是想通过人为手段,改变一个人的先天体质,使其具有无所不能的超强能力。难道正是因逆天行事,才为天意所不容?果真如此,小云危矣!我又如何对得起他?”想到这里,脸色黯然,心情跌至极点。
他情绪上的细微变化,马上就被和他真气相通的荣浩和荣煌觉察到了。荣煌明知木荣瑃情绪低落,是因小云之故,却并无伤感之意。他和小云并不相识,二人之间自然也没什么感情。他看在木荣春的面上,同意施术拯救小云,如果成功,自然最好,也算报答了木荣春的恩情。假如施术失败,反正他已尽力,也可问心无愧,所以他对小云是死是活,并不放在心上。
荣浩和他的想法截然不同,心知一旦施术失败,小云自然非死不可,而以木荣春的秉性,这种打击他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肯定会为此内疚终生。便马上开口劝慰,道:“大师兄,您不用灰心!待小弟想个法子,尽快突破最后关口!”
木荣春精神一振,心想:“十三弟的才智,非我所及,定会想出解决办法。眼下成败尚未分明,我不可作伤心之态,以免影响几位师弟的情绪!”当即打起精神,继续催动真气运行。
荣浩向来不信天命,信奉事在人为,性情积极向上,和木荣春的消极内敛,恰恰相反。此时,他将行功过程,从头至尾想了一遍,很快就找出了症结所在。小云胃脏和肺脏之间的经脉尚未疏通,五人真气进入他体内后,只能在单个器官内运行。无法通过他的身体,返回五人体内。如此只进不出,经过几个时辰不间断的消耗,五人真气自然是渐趋衰竭。力量逐渐减弱,更是无力疏通堵塞已久的经脉。像这样恶性循环下去,情况当然越来越糟。
他沉思半晌儿,终于想出一个救急之策。至于能不能奏效,却要试过才知。便对荣鑫道:“八师兄,我们五人的真气已近枯竭,长此下去十分危险!小弟建议,你暂时停止向小云体内输送真气,将二师兄的真气直接引入自己体内。经过一周循环后,输送给小弟,让真气先在我们五人之间循环。待壮大后,再输回小云体内,替他打通经脉。”
荣鑫稍作沉思,心中已然明了,点头道:“好,就依你所言!成败在此一举!”撤回贴在小云胸前的右掌,和荣城左掌相接。霎那间,因真气不再经过小云体内,一个完整的五行循环回路,在五人之间建立起来。
从荣城掌中传来的真气,以极快的速度在荣鑫体内循环一周,便毫无保留、并且无丝毫阻碍的输入荣浩体内。眨眼间,真气就已行经荣浩、木荣春、荣煌、荣城四人。在完成了一次五行大周天循环后,等到再次回到荣鑫体内时,原本已极为衰弱的真气,却已加强了数倍。
就在此时,师兄弟五人同时感到一震,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受,涌上五人心头。这种感受或喜、或悲,或是一种无法言述的悲悯,或是一种令人沉醉的愉悦。变化多端,纷至沓来,难以形容,不可捉摸,无法完全体会。如白驹过隙,从五人心头一一掠过。
五人惊异莫名,不知这种感受从何而来。其实,当真气再次回到荣鑫体内时,五人各自拥有的真气,已经完全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哪是荣城的“戊土玄阳真气”,哪是荣煌的“丙火太阳真气”,你中有我,我中有他,再也难分彼此。如此一来,因气脉相连,五人之间已能心灵相通,他人的心理感受,自然也能一一体会。
荣城因修习“戊土玄阳功”之故,对人际之间的感情,一向看的极淡。性情虽然沉稳坚毅,但却稍显冷酷。此时,当他体会到其他四人的心理感受后,竟被深深的感动了!乙木的通达柔韧,丙火的暴烈炎热,庚金的肃杀凛冽,以及壬水的浩荡绵长、阴寒如冰,一一从他心头掠过。木荣春所具有的悲天悯人的无私情怀;荣煌热情、奔放、不拘小节的人生态度;荣鑫坚持正义、宁折不弯的刚强禀性;乃至荣浩冷静、睿智,不拘常法,任意而为的处世态度,他竟然也能一丝不落的感觉到。
(注:“戊土”是五行中的阳土,为大地之土,广袤无边。金、木、水、火,皆由土生,因能化养万物,故“戊土”为五行之母。因厚重广大,故“戊土”不为常情所拘:因万物皆受益于“土”,而“土”对万物,无所亏欠,故“戊土”无情!)
荣城如此,其他四人也同样如此。值此心灵相通之际,都在默默体会来自他人心灵深处的感受。他们渐渐被感动,兄弟之间原本因性格不同产生的一些隔阂,都在瞬间得以消融。五人感情亲密,已形如一人,心中再无半点杂念。行功效率和先前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转眼间,真气已在五人的体内循环了数十周。
此时这股真气所蕴含的力量,让五人感到震惊不已。江河奔流不息,不能喻之绵长;北海浩淼无边,无法喻之广博;惊雷不及掩耳,难以喻之迅捷;百年陈酿,纵能令人千日沉醉,却也无法喻之纯厚!这股力量,似乎已经具有毁天灭地的威力。荣浩反应极快,感到这股真气马上就要失去控制,立刻大呼道:“八师兄,快将真气输入小云体内!”
荣鑫不敢怠慢,提起左掌印在小云右胸上,真气就如脱缰野马冲入他体内。和先前滞留在他胃部的真气合为一股,势不可挡,冲开堵塞的经脉,一鼓作气奔向他的肺脏。瞬间就完成了以土生金,这五行转化的最后一步,一个完整的五行循环系统,终于建立起来。
大厅中的六人,就此连成一个整体。真气在六人体内飞速运行,势若奔马,如太极运转,即无开始,也无结束,自有生生不息之势。此刻,六人心意相通,血脉相连,俨如一人。小云在过往悲惨生活中的惨痛记忆,从五人心头掠过。
同时,木荣春希望他早日痊愈,荣城望他成才,以及荣煌、荣鑫、荣浩三人,盼他光大师门、尽孝长辈等感情,也如走马灯似的,依次掠过小云心头。他虽然仍旧昏迷不醒,但神智未失,五人对他的关爱之情,自然也能一一体会。五人中除了木荣春,他和其余四人并不相识,但值此心灵交流之际,他仿佛和四人已经是多年旧识,亲密之意由然而生。在历经丧母之痛后,他再次感受到了人间的脉脉温情。双目依然紧闭,泪水却已悄悄滑落。
半个时辰后,小云体内所有堵塞的经脉,已经全部疏通。五脏所受损伤,也大为减轻。从他毛孔中流出的粘稠液体,从灰黑转为深黑色,腥臭味愈加浓重。首次实施“夺体换胎”之术,至此获得初步成功。五人屏住呼吸,又催动真气运行了数周,然后从荣浩开始,依次停止行功,将五行循环回路一一断开。最后这股由五人合力生成的强大真气,不再转回五人体内,由荣鑫将它封存在小云的肺脏中,首次施术结束。
经过此次“夺体换胎”之术的改造,小云的肺脏和所属经脉,容积至少扩充了数十倍。储存庚、辛金真气的能力,已是大大增强。单就体质,他眼下已不逊于木荣春等人。再加上五人留在他体内的这股超强真气,伤势痊愈后,只要稍加修练,他就可以和天下顶尖高手一争短长。当长达六十日的整个施术过程结束后,他的能力将达到何种程度,已经不是木荣春等人所能想象的!
第十一回 脱胎换骨 (修改)
八个时辰的施术结束后,荣城四人各自回房休息。木荣春虽然也是疲惫异常,但更放心不下小云的伤势,便留在厅中协助清虚和吉昌,处理善后事宜。四人走后,清、吉二人将一个特大号木盆抬入厅中。盆内热气腾腾,是用各种去毒补虚、强筋壮骨的草药熬成的药汤。
二人依照木荣春的吩咐,将小云抱入盆中,让他全身浸泡在药汤内。半个时辰后,二人将他扶起,用毛巾擦拭附在他体表的深黑色粘液。清虚不解,便问木荣春,道:“大师伯,这种腥臭难当的粘液到底为何物?”
木荣春见小云呼吸有力,脉相平稳,知道他已脱离生命危险。心情大好,微笑道:“作为一个凡人,每日所食的五谷、肉、蔬中,多多少少含有一些有毒成份。经过消化后,并不能完成排出体外。加之人有七情六欲,在日常生活中,难免会受不良情绪影响,也会产生一些毒素。当这些有毒物质,在体内累积到一定程度后,轻则,使人神昏气浊,对修道练气大为不利。重则,使人精神倦怠,难免损及寿命。作为修道之人,每日练功不懈,自会将这些毒素排出体外。而小云是一个普通人,他的生存环境和生活境况,尤为恶劣。身体中的这些有毒物质,比常人只多不少。今日的施术过程中,真气行经他的全身,便将深藏在五脏六腑中的毒素带出,经由汗腺排出体外。这个过程,就是所谓的‘洗毛伐髓’!”
清虚恍然,和吉昌将小云体表擦试干净,取了几味养阴活血的丹药给他服下。然后将促使骨骼愈合的药膏,涂抹在他背部。待二人作完,木荣春方才回房休息。
师兄弟五人回房后,各自内服了几粒补益中气的丹药,又经过近四个时辰的休息,施术时损失的真气,已基本恢复。当日酉时前后(下午5点左右),在“紫气东来堂”再次聚首。各按方位坐好后,木荣春道:“昨日以庚金起始,依金水相生,今日就该轮到十三弟主持。以壬水真气为主,治疗和改造小云的肾脏。这就开始吧!”五人各出右掌相接,催动真气缓缓运行,施术再次开始。
与昨日的艰难相比,此次施术极为顺利,不出三个时辰,就已结束,中间没出半点差错。师兄弟五人惊讶无比,起身后犹自面面相觑。木荣春道:“咱们这是怎么了?明明已经成功,却仍旧不敢相信,莫非是被昨日的困难吓坏了不成?”说完放声大笑。荣城四人也相继失笑,连续数日压抑沉闷的心情,都随笑声一扫而光。
经过三天施术治疗,小云内伤基本痊愈。虽然仍旧昏迷不醒,但已能略进饮食。折断的肋骨全部愈合,体内毒素也尽数排出了体外。施术时,毛孔中不再流出黑色粘液。几天后,他已能睁开双眼,言语功能并未尽复,却可以用简单词句,表达自己意愿。手足也能做些轻微运动,清虚专门负责他的饮食起居,此时工作量大大减轻。清醒之后,他的饭量与日俱增。昨日吃了一斤多糙米饭,犹自未饱,着实令清虚吃了一惊。
十几天后,一日傍晚,木荣春五人步入“紫气东来堂”。小云无法自主起身,躺在那里对五人行点头之礼。然后用略带沙哑的嗓音道:“有劳各位道长了!云归鹤于穷途末路之际,蒙太上祖师垂青,欲以衣钵相授,已是感激莫名!自从和木道长相识后,他老人家对我关爱有加,今小云终生难以报答。想不到诸位道长也是如此,衣不解带,席不安枕,为小云区区之伤整日操劳。天高地厚之恩,让我如何报答?小云于本教无丝毫之功,蒙诸位赤诚相待,不免羞愧难安!”他久病之身,说完后剧烈喘息起来。
听他已能说大段言语,且话语又比昨日流畅了许多,木荣春十分高兴。其余四人,却是深感诧异。荣城暗暗点头,心想:“这孩子的确与众不同,很是招人喜爱!清醒后首次开口讲话,却没有询问一句自己的伤势如何,反以诚挚的话语,对我们表示感谢。已经不太像是一个十几岁孩子,所能作出的举动。行事风格和大师兄极为相像,也就难怪大师兄喜欢他了!”
“夺体换胎”之术于实施的过程中,每天以一种五行为主,每五天为一大周天循环。历经十二周天,共计六十日行功,才能全部结束。中间不能停下,否则将前功尽弃。所以几天之后,尽管小云已经完全康复,但每日的行功,仍在按部就班继续进行。
此时他已能起身四处走动,生活起居完全自理。为了施术方便,他暂时住在了“紫气东来堂”的大厅中。伤势痊愈后,他食欲猛增,胃口大开,吃饭狼吞虎咽,犹如饿鬼转世。从出生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此时总算让他过足了吃饭的瘾。他以往的生活极其困苦,长期营养不良,严重阻碍了生长和发育。此时经过“夺体换胎”之术的改造,体质大为增强,已从身体内部排除了影响他生长的不利因素,所以食欲在短时间内激增。
此后几天,施术越来越顺利,往往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结束。六人有了大量的空闲时间,加之施术时间短,木荣春等人真气损耗极小,也不用着急恢复。于是每天在施术结束后,六人便坐在一起闲聊。起初,木荣春等人因年龄较长,走南闯北,阅历较多,还可以对小云灌输一些山川地理,和风土人情等方面的知识。但不出几日,小云就将他们腹中所能知道的东西全部掏空,开始反过来对五人提出问题。
这些问题稀奇古怪,涉及面极广,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可谓无所不包。以木荣春的博学多识,对大多数问题,也是瞠目结舌,无言以对,更不用说荣城等人了!如此过了两三天,五人被他搅得心烦意乱,头疼不已。面对一个十三岁童子的提问,无法作答,更让五人感到大失身份。
荣浩毕竟足智多谋,很快想出了一个应对之策。在以后的闲谈中,五人改变策略,反守为攻。行功结束后,马上开始发问,不再给小云任何提问机会。五人提出的问题,大多都是在修练道门神功过程中,遇到的最难解决的核心问题。木荣春等人修道多年,犹自不知答案,以为此类问题一经提出,小云还不立马投降?
谁知面对五人的轮番提问,小云竟是毫不迟疑,马上引用《道德经》中的原话予以回答。一问一答,几个回合过后,五人竟是难不住他。其中有几个问题,引用《道德经》中的原话,的确能够作出合理解释。五人不禁茅塞顿开,对他能够灵活运用老子“无为”思想,也是深感佩服。但大多数问题,引用《道德经》作答,却明显属于牵强附会。
作为道教创教祖师老子传世的唯一著作,《道德经》在所有道门信徒的心中,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它所蕴含的思想,更是不容置疑和挑战。有时五人明明知道他是在强词夺理,却也不敢轻易反驳。两天之后,见无法难住他,除了荣浩,其余四人已不再继续发问。直到此时,荣城等人方才相信,小云智力确非常人所及。
荣浩虽然也知道小云聪慧异常,却动了争胜之念。每日施术结束后,不等稍作休息,便如连珠炮一般,开始发问。提出的问题,难度极大,令人匪夷所思,大有不将小云难倒,便誓不罢休的势头。他问的快,小云答的更快,几乎不假思索,张口就答。偌大的“紫气东来堂”大厅中,只有他二人的声音在盘旋激荡。一个高昂清亮,一个童稚未脱,妙语连珠,雄辩滔滔,令人叹为观止。
起初,木荣春四人还能跟上两人的思路,但伴随二人语速加快,四人已是茫然不知所云。木荣春心知自己的智力,和二人相差太远。再听下去,也只是徒费心力而已,于是不再理会两人的辩论。连续数日,二人不分胜负。荣浩颇感黔驴计穷,无奈让吉昌从“藏经阁”中搬来数十卷《道藏》,翻阅一宿,从中找出了十几个难题。于次日施术结束后,立即开始发问,一场舌战再次展开。
荣浩准备充足,问起来自然如同长江大河,自有滔滔不绝之势。小云毫不示弱,引经据典,立刻作答。竟也是信手拈来,辩才无碍。两人终日辩论不停,很快就被观中道人所知。所有弟子,包括观主清祺在内,每日功课结束后,就会赶到“紫气东来堂”,聆听两人的舌战。
清祺惊奇的发现,小云虽然年幼,但为人儒雅、飘逸。言谈举止,自有摄人心魄的无穷魅力。辩论时,他不像荣浩那样剑拔驽张,而是言辞和缓,始终面带微笑。手随言动,极具感染力。说到情动处,自能令听者垂泪、感伤不已;说至滑稽处,也能令所有人捧腹大笑、忘记忧愁。言语的煽动力之强,为清祺一生所仅见。他不由得暗暗感叹,心想:“太上祖师果然法眼无差!选此人继任掌教,天下又有何事不可为之?”
小云以十三岁垂髫童子之身,和素负“渊海”之名的荣浩,竟能辩论多日,不遭败绩,令站在殿外观战的低辈弟子,热血悠悠,激动不已。小云今日之举,无疑激发了他们敢于挑战权威的勇气和决心,对他们的未来影响颇大。这一日的辩论,历经一个时辰,以双方不分胜负告终。
荣浩为了彻底战胜小云,每日让吉昌去“藏经阁”搬书。“紫气东来堂”和“藏经阁”之间,相距颇远,来回一趟至少需要半个时辰。一日之间,往返数趟,不禁使吉昌叫苦不迭。三、五日下来,一部数万卷的《道藏》,几乎全都搬到了“紫气东来堂”的大厅中。吉昌有苦难言,心里盼望这场旷日持久的舌战,不管谁胜谁负,都快点结束吧!否则,他非给累死不可。
转眼二十多天过去了,五行大周天运转已进入第五轮。伴随五脏能力的增强,小云精神愈加饱满。在和荣浩的辩论中,他的智力得到了全面煅炼。将他以前所学、和从荣浩处听来的各种知识,相互融合到一起。每日 精灵道士在异界最新章节晚间经过思索之后,全部消化吸收,智力渐趋圆融之境。
连续数日,荣浩可谓皓首穷经,日夜翻书不停。眼见一部数万卷的《道藏》,已经从头至尾翻了个遍,却仍未将小云难倒,心里大感焦躁。一天清晨,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亘古以来,就无人能够解答的超级难题,不禁喜上眉梢。好不容易盼到施术结束,他再也按耐不住,立即开口发问,道:“小云,有一个难题,自古以来就无人知道答案,不知你是否敢于一试?如果连这个问题你也能答出,我便就此认输!”
聚集在厅外的百余名低辈弟子,见荣浩发难,心知二人的舌战即将展开。便人人屏住呼吸,静等好戏上演。小云淡淡一笑,道:“好吧,我勉力一试!”荣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心道:“小子!你上当了!”满心喜悦,神情却颇为严肃,一本正经道:“那好!我来问你,这世上是先有的蛋?还是先有的鸡?”说完几乎就要放声大笑。
自从人类诞生,这个问题就没有准确答案。如果说先有的蛋,那么蛋从何来?难道不是鸡下的吗?反过来,如果说先有的鸡,那么鸡从何来?难道不是从鸡蛋中孵出来的吗?所以这个问题,无论如何作答,都是难以成立。荣浩以此问题考问小云,明摆着是要他好看。木荣春等人心里十分清楚,小云不论怎样回答,都无法自圆其说。但如果不答,只能就此认输。这场旷日持久的舌战,也将以他的失败而告终!荣浩话音一落,大厅内外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猜测小云将如何作答。
小云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不假思索,立即回答道:“这个问题,可以说是毫无难度!世上当然是先有的蛋!”众人听他如此作答,已知他必输无疑。一时间大厅内外就似炸了锅,乱成一团,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议论此事。荣浩清亮的声音响起,说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一句话,只听他道:“你既然说世上先有的蛋,那我问你,最初的那枚蛋从何而来?”说完放声大笑,得意之极。大厅内外不少人随之哄堂大笑。
小云并无尴尬之色,起身踱步。一袭宽大的青色道袍,随微风轻轻飘扬,神情舒缓,竟有几分御风而行的韵味。走了几步,缓缓道:“荣浩道长见事不明,方才有此一问!太古之初,天地浑沌未分,居于卵中。亿万斯年,孕育盘古。又亿万斯年,盘古氏挥玉斧破卵之壳。重浊者,下沉为地;轻清者,上浮为天,至此阴阳始分。阴阳交感,始有四季。四季轮回,化生五行。五行运转,滋生万物。”说到这里,声音陡然拔高,道:“何谓‘卵’?‘卵’者,‘蛋’也!既然天地、盘古、乃至万物,都是从蛋中生出,那么世上只能是先有的‘蛋’!‘鸡’又有何德何能,敢居于天地化生之前呢?”撩起袍服下摆,坐回原位。
荣浩心中一片混乱,明知小云话中有一个天大破绽,一时半会儿,却又无法找出。一时僵在那里,神色十分尴尬。众人见他半晌无语,心知他已经理屈词穷,于是有好事之徒,就开始大声鼓噪起来,叫嚷着让他认输。荣浩坐立难安,竟有些手足无措。无奈将目光投向几位师兄弟,希望有人能替他解围。
木荣春暗自叹息,心想:“十三弟修道多年,但名利之心,争强好胜之念,仍是如此强烈,岂不令人失望?如果他不是急于获胜,以致冲昏了头脑,以他的智慧又怎能找不出小云话中的破绽?不过这样也好,让他吃些苦头,以后就懂得收敛了!”起身击掌,“啪”的一声脆响,大厅内外渐渐安静下来。他说道:“今日这场辩论,小云不见得就是赢,十三弟也未必就是输!依我看,二人只能算是打个平手!众弟子这就回房休息去吧!”
在厅外观战的百余名弟子,见荣浩明明已经哑口无言,木荣春却非要说二人胜负未分,都以为他是在偏袒自己的小师弟。所有人中,只有小云自己清楚,木荣春的裁决十分公允,心想:“木道长果然比他的四位师弟高明,他既然这么说,想来已经从我的话中找出破绽,但他为什么不揭穿我呢?”
此后,二人不再继续辩论。每日施术结束后,木荣春和荣城便将道门教规,和在教内担任职司的重要人员的情况,一一告知小云,为他将来继任掌教作好准备。过了几天,五行大周天运转,顺利进入第六轮,施术过程已经近半。此时小云体内的五行真气,已远比木荣春等人深厚。施术时,往往还不等五人开始行功,体内真气就如脱缰野马,自行流入小云体内。就如同江河自行流入海洋,是因大海浩瀚无涯,自能吸纳百川。
又过了十几天,五行大周天运转进入第九轮。小云身高飞速增长,短短四十多天,足足长高了三尺有余,已接近成人高度。他从头到脚的皮肤,就如同久旱之后的土地,全部龟裂开来,并且开始大面积脱落。令人称奇的是,几天之后,又重新长出了一层皮肤。相比原先灰黄的肤色,他此时的肌肤,光亮润泽,雪白细腻,如羊脂白玉,晶莹剔透,可谓毫无瑕疵。木荣春等人不禁暗暗称奇,“夺体换胎”之术果然神奇无比。换肤之后,小云生长速度明显放慢,食量逐日递减,渐渐恢复正常。
半个月晃眼即过,进入暮春时节。此时江南早已是桃红柳绿,草长莺飞,但“望仙宫”地处西陲,一早一晚,仍是寒气逼人。从观中望去,远处山顶上,犹有残存的积雪。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着神秘圣洁的光辉。
从首次施术算起,今天已是第六十日。如果不出意外,施术将于今天全部结束。小云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吃过早饭后,走到厅外。眺望远处山峰,不禁思如潮涌。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穷小子,到马上就要成为继老子之后,另一个可以身兼所有五行的强者,身份转换只用了短短六十天。命运变化之巨,犹如翻天覆地,感觉犹如是在梦中。过了一会儿,又想起了远赴京师学艺的景略,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巳时前后,木荣春等人鱼贯步入“紫气东来堂”大厅。五人面容肃穆,各按方位坐好,以荣鑫“庚金少阳真气”为主的五行大周天的最后一轮循环,就此开始。五人真气如浩浩江河,流经小云体内,周而复始,奔流不息。一个时辰后,真气再次抵达小云肺脏,不再继续前行。
荣鑫心知最后一天的行功,已经结束,为期六十日的“夺体换胎”之术,也已功德圆满。对木荣春点头示意,随后五人依次撤回右掌,不再继续行功。经过六十天循环,由五人合力生成的这股强大无匹的真气,便永远留在了小云体内。
过了一会儿,小云身躯猛然一震,封印在体内的五股真气,自行奔流起来。“丙火太阳真气”从心脏涌向胃部,胃脏所属的“戊土玄阳真气”,却涌向了肺部,五股真气同时交叉运行。小云感到腹内犹如翻江倒海,乱成一团,剧烈的疼痛便如刀劈斧凿。他面色青白,呼吸急促,大滴的汗珠沿额头“嗒、嗒”滴落。咬紧牙关,强撑了一会儿,感到实在难以忍受,便大叫一声,起身甩开双腿,飞速狂奔起来。荣城离他最近,见状吃了一惊,正要伸手去拦,听木荣春大喝了一声:“不可!”只得将手收了回来。
跑出几步,小云感觉疼痛有所减轻,更是不敢停下,继续飞奔。他并没有学过任何轻身功夫,但此刻发力狂奔,速度竟不亚于奔马,眨眼间已绕大厅转了一圈,木荣春等人不禁面面相觑。他越跑越快,奔行数周后,已是脚不沾地。身体凌空,化为一股青烟,于大厅内倏忽往返。纤弱颀长的身影,如同鬼魅,飘摇不定。衣袂破空声,猎猎作响,但大厅中竟然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荣城等人面如死灰,心中百感交集。师兄弟五人尽管修道多年,其中木荣春更是身具百年玄功,但也绝不可能长时间闭住呼吸作高速奔行。可见小云此时已经具有,不用呼吸也可以生存下去的“胎息”之能。木荣春倍感欣慰,心想:“夺体换胎之术,经过短短六十天,就能将小云从一个凡人,改造成一个具有胎息之能的超人,果然神奇无比!祖师能够创出此术,智慧更是深不可测!”不禁暗暗感叹,小云既然不用再呼吸,以后上天、下地、入海,又有何处不可去得?
荣城四人心里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对小云已经具有“胎息”之能,多少有一点羡慕,也难免掺杂几分嫉妒。但更多的是为小云感到高兴,也为自己能够亲手缔造出一个空前绝后的超人,感到自豪不已。
奔行数十周后,小云体内不相统属的五股真气,渐渐合流,以排山倒海之势,自行循环起来。他浑身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头上更是大汗淋漓,像是煮沸的开水,冒起缕缕白气。感到胸腹间真气鼓荡,似要破体而出,便一边继续奔行,一边纵声长啸。啸声如洪钟大吕,响遏行云。大厅横梁上的灰尘,纷纷下落,木质门窗“咯咯”作响。一啸之威,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啸声变化万千,气象恢宏。时而如龙吟大泽,深沉浑厚;时而如凤鸣高岗,清亮激越;时而又如猿啼鹤唳,苍凉悲楚;或如金戈铁马,慷慨激昂;或如百鸟齐鸣,抑扬顿挫;或如风入幽谷,空灵婉转。木之柔韧,火之激昂,土之滞重,以及金之锐利、水之绵长无尽,竟能于啸声中一一得以体现。
小云此次长啸,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方才渐渐隐没无闻。气脉之悠长,令人叹为观止。木荣春激动不已,热泪盈眶。自古至今,除了太上祖师,再也没有哪个人,能作此五行皆备的长啸!可见“夺体换胎”之术,不但获得了成功,并且成效显著,前后六十日的辛苦并没有白费!眼望仍在高速奔跑的小云,他缓缓起身,心潮澎湃,暗暗想道:“一个完全属于云归鹤的崭新时代,即将到来!”
第十二回 道体仙胎 (修改)
半个时辰后,小云体内真气,已循环了数百周,再次分成五股,沿经脉返回所属五脏。他奔跑速度,立刻减慢,在强大的惯性作用下,又奔行数丈,方才停下。感到周身乏力,四肢酸软,再也无法移动一步。荣浩心知他已经脱力,上前将他抱起,返回原处坐好。
木荣春仰望屋顶藻井,半晌儿没有讲话。过了一会儿,才将目光收回,对小云道:“孩子,经过夺体换胎之术的改造,你已经具备和天下高手一争短长的超强实力。再经太上祖师亲自教导,不出三五年,世间就再也没有人,能是你的对手了!届时,就连诸天神佛见了你,恐怕也要退避三舍。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你感觉高兴吗?”说完,轻轻叹息。
一个原本善良的人,偶然间获得了富可敌国的无穷财富;或是掌握了对他人能够生杀予夺的无上权力;或是拥有了人所难敌的超强实力后,往往很快就会腐化堕落。乃至走向嗜欲贪利、追逐功名的不归路。木荣春虽然坚信小云一定不会如此,但心中多多少少还有几分担忧,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小云闻言后的反应,大大出乎荣城等人的意料。他神情不露半点欣喜,面色凝重,双眉紧锁。沉吟片刻,方才用极为缓慢的语速道:“听木道长此言,小云难有喜悦之意,心中反增少许惶恐。天地万物,最强大的莫过于太阳!它东升西落,历经千年而不变;照耀四方,惠及万物,自亘古以来,从未有所更替。炎烈之时,赤地千里,禾苗枯死。可令江河断流,人畜灭绝。和煦之时,又可以破严寒、化坚冰,令春回大地,万木复苏!”
说到这里,语速加快,将声音提高了几分,道:“但是以太阳之强大无极,犹有浮云蔽日之忧,阴霾漫天之阻!更有雨、雾、霜、雪之昏暗不明!如此,天地万物又有哪个可以称得上是最强大呢?物极必反,盛极而衰,以神龟之寿至万年,犹有死亡之时;如蚩尤之强绝天下,却生断头之祸。小云一介凡夫,就算真如木道长所言,日后能成为人所难敌的一代高手,也只能是更加惶恐不安!又岂能小有成就,便开始沾沾自喜?”
木荣春大喜,一把将他揽入怀里,轻拍他的脊背,道:“好孩子,你能这样想,甚好!也不枉我们疼你一场!”待情绪平定,才将他放开,对荣城等人道:“小云之言,实为天地正理!人间万事,都是由弱小走向强盛,再由强盛走至衰亡。不论是小到一人一物,还是大到一教一国,都逃脱不了这种阴阳消长之变。一个人不论有多么强大,也不论他所成就的功业,有多么辉煌,最终都会走向消亡!如此,逞强斗狠,又有什么意义可言?正所谓,过刚则折,而柔能愈久!小云既然已经知道其中道理,我也不再多说了!”说完,吩咐清虚将小云抱回房间休息。
清虚走后,师兄弟五人开始商议今后行止。此时距老子返回昆仑,还有两年半的时间,如果任之白白溜走,十分可惜!经过一番磋商,五人决定利用此期间,先将五行神功的初步功法传授给小云。但具体应该选择在何处传授小云神功,五人意见却产生了分歧。
荣城、荣煌认为,小云眼下尚不具备辟谷之能,选择在“望仙宫”传艺,对他的生活起居大有好处。荣鑫坚决反对,认为“望仙宫”毕竟地处市镇,每日前来上香祈愿的香客不下数百人。环境嘈杂,对小云学艺极为不利。三人争执不下,一时难有定论。最后由荣浩提出的一处名为“玄牝圆丘”的所在,却获得了五人的一致认同。木荣春随即决定,将此处作为传授小云技艺的最终场所。
“玄牝圆丘”处在距此一百多里外的“崦嵫山”中,是上古之时“太皓伏羲氏”的修道之所。地处隐秘,四周群山环绕,选择在这里传授小云技艺,的确十分理想。作出决定后,木荣春让荣鑫、荣浩、清虚三人先行赶往“玄牝圆丘”。为一行人集体迁往该处,作一下先期准备。
二人走后,木荣春担心“丰都冥王”或许会因李布之死,率部前去攻打太和山,便决定让荣城、荣煌回山一趟。如果无事,自然最好。一旦有事,有他二人在场,山上的防卫力量就会相应增强,不致蒙受更大损失。荣城闻言后,认为局势决不会像木荣春所想的那样悲观,微笑道:“大师兄,您实属多虑!我教实力要比‘幽冥神教’强上数倍。想那‘丰都冥王’,好歹也是一派宗主!又岂能为李布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和我教翻脸?这也太不理智了吧?”
木荣春微微摇头,道:“二师弟,你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你并不了解阴长生的性情。自从七十多年前,他担任冥王以来,虽无大恶,但行事邪僻偏执。气量偏狭,难有容人之量,一向将私人恩怨看的极重。不用说李布是他门下弟子,就算我杀的是他身边的一条狗,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情,也必将视之为奇耻大辱!他又岂肯善罢干休?”
荣煌哈哈一笑,道:“大师兄,阴长生倘若真的敢来攻山,我们就打他个落花流水!让他灰头土脸,滚回丰都老巢去,岂不痛快?您又何必担心?”荣城深以为然,道:“大师兄,五师弟说的不错!阴长生如果不自量力,真的敢来送死,我们也不用跟他客气!打便是了,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木荣春叹息一声,用手指虚点一下荣城,道:“五师弟向来性情火爆,讲这样的话,我也不去怪他!而你一向稳重,竟也随同他,说这等狂妄无知之语,难道就不脸红?”荣城不敢分辩,心里却是不服,只是默不吭声。
木荣春道:“两位师弟,三十多年前,愚兄曾经和阴长生在渑池有过一战。我二人激战三昼夜,并未分出胜负。当时我已用尽全力,而阴长生的防身至宝‘牟尼宝珠’并未出手,单单凭借他的‘炼火阿鼻剑’,就能和我斗个旗鼓相当,可见他的功力只能是在我之上!并非你们所想的那样不堪一击!且不论阴长生自身,已是天下少数的几个高手之一。单就他手下的十王、九使、十二巡狱夜叉,也是个个本领非凡,功力和几位师弟大致相当。近几年来,在阴长生的领导下,‘幽冥神教’好生兴旺!教内人才济济,已成为继我教和魔教之后的天下第三大教。你们说,阴长生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作后盾,又怎会惧怕我们?又凭什么怕我们?我教一旦和‘幽冥神教’开战,鹿死谁手却是很难预料,我又怎能不担心?”说罢暗自叹息,对那日杀死李布,稍感后悔。
荣城、荣煌也已意识到事态严重,不敢再多说。启程前,木荣春吩咐荣城,让他从代理掌教荣昱的手中取两件物品,于返回时带到“玄牝圆丘”。二人躬身领 绿茵狂想燃文命,各自回房收拾了一下随身携带的物品,便御剑赶往太和山。
木荣春返回房间,见小云睡得正香,身体并无异常,便到隔壁房间休息。他原本以为,小云最多休息几个时辰,体力就可恢复。谁知一连三天,他却一直沉睡不醒。木荣春惊疑不定,仔细检查一番,发现小云脉象虽然正常,但值此沉睡之际,他体内的五股真气,却仍在缓缓运行,似乎“夺体换胎”之术并未停止运转。情况特殊,他不敢随意将小云唤醒,只得继续耐心等候。
两天后的清晨,木荣春行功完毕,倚在床头观看《列子。汤问篇》,听门外有人走动,起身出门观看。见门外之人正是小云,经过五日沉睡,他又长高了不少,身高接近八尺。身形颀长,腰肢纤细,稍显单薄柔弱。于晨风中,袍服下摆轻轻飘扬,颇有玉树临风之姿。不禁大声喝采,道:“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小云背向房门,闻言转身施礼,道:“我昏睡了许多天,有劳您久候了!”木荣春正要说话,发现小云面貌已和五日前迥然有异。五官并没有太大变化,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肌肤更加光滑细腻,双眉细长,宛如新月。一双眼睛清澈澄明,亮如点漆。鼻梁挺拨秀丽,就如一根玉管直Сhā天庭。双唇红润,轮廓清晰,面部线条柔和流畅,全无作为男子所应具有的阳刚之美。就像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处子,神情柔美,安静祥和。
木荣春暗暗点头,之所以男子刚健,女子柔美,皆是因体内阳阴失衡所致。小云身为男子,却能展现出女子柔美、安静的一面,可见体内的阴阳二气,已能相互交融。此等阴阳和谐的境界,是许多修道者,终其一生也难以企及的!他未来所能取得的成就,不可限量。心里替小云感到高兴,之后就将要迁往“玄牝圆丘”的决定告诉他。二人稍一打点行装,便离开“望仙宫”。待出了“聚仙镇”,木荣春抓住小云左臂,御剑飞往西南。
此时是暮春时节,一丛丛嫩绿色的杂草,点缀在一望无垠的黄色沙地上,从空中望下去分外醒目。飞行一个时辰,见一座大山呈东西走向横亘在万里荒滩上。山势高耸入云,雄伟壮阔,这就是“玄牝圆丘”所在的“崦嵫山”。山上林木茂密,阳光无法透入,远远望去,黑沉沉的一片,加之四周万籁俱寂,环境愈显静谧幽深。时近正午,晨雾仍未散去,如白色轻纱在林间飘荡,给这座雄伟的大山,增加了几分神秘和妩媚。除了偶尔有采药人出入,方圆几百里之内渺无人烟,正是修道学艺的绝佳场所。
木荣春深感满意,心想“也亏了十三弟,竟能想到如此生僻的去处!”又飞行半个时辰,入山已深。前方不远处的山谷中,出现了一个面积极大的圆形土丘。山中林木茂盛,但唯独这个土丘上,却是寸草不生,呈现出土地原有的黄褐色。在郁郁葱葱的绿色海洋中,它就像一颗璀璨的黄色明珠,显得极为醒目。木荣春心知它便是伏羲氏的修道之所“玄牝圆丘”,见荣鑫、荣浩、清虚三人正在土丘上向自己招手,对小云道:“咱们下去!”御剑从空中缓缓降落。
三人立刻迎了上来,和木荣春寒暄了数句,发现小云外貌和几天前大不一样,不禁大感惊奇。荣鑫道:“小家伙,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又变样了?”小云不知如何作答,木荣春道:“我知道你们很好奇,但眼下你们是否应当先领我和小云参观一下‘玄牝圆丘’?略尽地主之谊后,再谈论这个问题,似乎也不算迟!”三人哈哈大笑,由荣浩作向导,一行人用了近半个时辰,绕土丘转了一圈。
“玄牝圆丘”方圆约有十几里,高约数十丈。除西南角背倚山崖,四周坡度陡峭,常人根本无法攀登。靠近山崖的位置,矗立一通高约丈许的石碑。正面刻有“玄牝圆丘”四个古篆字,背面刻的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从碑文被风雨剥蚀的程度推测,它立在此处,至少也有一千年了。
石碑旁边有一个不太起眼的洞茓,就是几人今后的生活起居之所。由荣浩引领,一行人步入洞中。小云见洞口只有一人多高,以为洞中必定狭小异常。谁知经过一条不长的秘道后,竟进入一个高约数丈、足可容纳几百人的巨大山洞中。洞内干爽宜人,地面平整,温暖和煦的阳光,从洞顶的十几个天然孔洞中洒了进来,洞内并不显昏暗。西北角有一处泉眼,喷涌出清洌的泉水。汩汩的流水声,给寂静的山洞带来一丝人间生活的情致。
洞内东南角有一张木制小床,木荣春等人已经不需要借助睡眠恢复体力,是荣浩特意为小云准备的。床腿是四根未曾刨光的粗大圆木,几棵略去枝桠的小树,直接拼凑成床面,上铺了些早已干透的茅草,感觉柔软舒适。这张小床作工简单粗糙,却颇能体现出自然情趣。
木荣春暗暗点头,道:“这张床是谁做的?”荣鑫道:“是十三弟!小弟觉得它太过简陋,跟十三弟提了几次,让他将床面刨光,他只是不加理会!”木荣春看了他一眼,道:“哦?你这样认为?”荣鑫听他语气异常,道:“怎么?难道小弟说错了?”
见他不解,木荣春也就不再深谈,心想:“十三弟毕竟智慧高超,虽然心里还存有争强好胜的念头,但已能领悟‘抱朴守真’的‘道法自然’之旨。八师弟枉自修道多年,仍和常人一样爱慕虚荣,岂不令人遗憾?”稍感灰心,摇了摇头,对众人道:“咱们坐下谈!”
几人在山洞中央的蒲团上坐定,木荣春道:“经过五日沉睡,小云体内阴阳交融,渐渐趋于平衡。此等兼容五行,阴阳皆备,并能水乳交融的体质,自古称之为‘道体仙胎’,是所有修道者梦寐以求的最高境界。直到今日我才领悟,夺体换胎之术,正是因此得名!”荣鑫等人听后,也替小云感到高兴。
当天夜里,小云在简单易木床上就寝。沐浴在清冷月光下,伴随潺潺的流水声和树叶哗哗声,睡得分外香甜。次日清晨,吃过早饭后,木荣春将他唤至身旁,道:“小云,从今天开始,就由我和几位师弟,轮流将我们各自修行的五行神功,分别传授给你。虽然经过施术改造后,你已能身兼五行,但作为你本命所属的庚金,却仍然在你体内占主导地位。所以相对于水、火、土、木,你对庚金的理解和掌握较为轻松。本着先易后难的原则,自今日起,先由荣鑫师弟将他的‘庚金少阳功’传授给你。希望你认真学习,不要辜负了太上祖师对你寄予的厚望!”拍了拍他肩头,以示鼓励。然后对站在一旁的荣鑫道:“八师弟,传艺时且记不可急躁。小云就交给你了!你们这就去吧!”
第十三回 圆丘学艺 (修改)
二人施礼后,走出山洞。荣鑫让小云在圆丘一角,盘膝就坐,自己背负双手在他身旁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道:“要想学习‘庚金少阳功’,首先要搞清何为‘庚金’?”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出现了一柄寒光闪烁的短剑,道:“这就是我赖以成名的‘庚金少阳剑’,你拿去看一下!”
小云双手接过,见这柄短剑长约四寸左右,宽度仅有一寸。薄如纸,左右开刃,上下两头呈尖锥状,形状就似一个缩小后的织布梭子。
荣鑫道:“打造此剑的材质极为特殊,是产自西极‘厌日山’中的金精之母。现在你闭上双眼,用心体会一下,此剑给你的感受!”小云依言闭上双眼,将精力集中在手中的“庚金少阳剑”上。经过“夺体换胎”之术的改造后,他体内的真气,已经十分强大,极利于凝定心神。只一会儿工夫,便进入了类似行功状态下的物我两忘之境。过了一个时辰,方才缓缓睁开双眼。
荣鑫盘膝坐在对面,微笑道:“感觉如何?不妨说出来听听!”小云活动了一下手脚,道:“此剑一开始给我的感觉,刚烈、强硬,竟似具有一种势不可挡的威力。但这种感觉,持续时间很短,很快就被一种冻彻骨髓的严寒所替代。这种严寒之感,十分真实,极为强烈,当时我就像是赤身祼体行走在冰天雪地中。此时回想起来,仍旧令我毛骨悚然!”
荣鑫微笑点头,竟似有些兴奋,起身在他面前来回走了几步,方才道:“你能体会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每一种五行,也和人一样,都具有自己独特的秉性。你刚才感受到的,就是庚金所具有的特性。讲到这里,你一定很想知道,什么是庚金?以及它又为什么能让你产生这样或那样的感受?”
小云大感好奇,闻言频频点头。荣鑫道:“其实,这几个问题很简单!所有的五行元素,都俱阴阳两性。就以金元素为例,阳性的,称之为庚金;阴性的,称之为辛金。那么庚金究竟是什么?说白了,所谓庚金,就是钢铁!所以你才会感受到刚烈、强硬,以及势不可挡。这几种感受,完全来源于钢铁自身所具有的自然品性。”
小云想了一下,道:“后来,我为什么又会感到阴寒刺骨?”荣鑫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道:“那是因为,钢铁除了用来打制各种工具和日用品,最主要的用途,却是打造刀剑!而人们使用刀剑,却是为了杀戮!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只要杀人,就会滋生暴戾之气。你体会到的刺骨严寒,正是来源于此。”
小云恍然大悟,荣鑫道:“从你的感受中,我们可以得知,庚金具有势不可挡、刚烈、强硬等特性。所以‘庚金少阳功’,是五行神功中攻击力最为强大的一种。此功修练到六重境界时,单就攻击力,已不输于十二重境界的‘乙木玄阴功’。但此功也和世间万物一样,不可能尽善尽美。庚金虽然强硬、刚烈,但持久性和韧性,却稍有欠缺。具体反映到实战中,因庚金韧性较差,防守就远不如戊土稳固,只能排在五行神功中的倒数第二位!防御能力只比‘癸水太阴功’稍强!”见小云听得津津有味,道:“我所讲的只是一些理论上的东西,在行功和实战中并无多大用处。但我为何还要不厌其烦讲给你听,不知你是否能够猜出此中原因?”
小云沉思片刻,道:“您这样做,无非是想让我更为深刻的了解庚金所具有的特性。以便在行功过程中,使我凭借对庚金特性的准确把握,提高行功效率,大大减少行功时间。以尽量短的时间,将‘庚金少阳功’练到极至。同时,凭借对庚金特性的准确把握,在实战中就可将它所具有的无坚不摧的威力发挥到极至。在气势上就可压制住对手,获胜机率将会大大增加。”
听他讲完,荣鑫神情极为古怪。仿佛他此时面对已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具有超凡智力的妖魔。他心中的震惊,已无法用语言形容。此前小云从没有修练过任何一种神功,对道门神功更是一个毫无基础的门外汉。但就是这个门外汉,只凭借超凡的智力,便能领悟“以意行气,以意驭剑”的道门神功最高主旨,是何等的可怖、可畏、不可思议!
他心里十分佩服小云,道:“好孩子,你的确很聪慧,已完全领悟了我话中之意!你说的不错,修炼我们道门神功,最重要的就是要做到‘以意行气’。这个‘意’,就是练功者对各种五行特性的了解程度。程度愈深,相应功力就越高,反之亦然。如果没有这个‘意’作为基础,不论修练的是何种神功,只能是徒具其表。纵然功力高绝,终其一生也只能算是个修真者,而非修道者!”
小云若有所思,荣鑫继续道:“那么这个‘意’从何来?这就需要修道者要具有极其敏锐的感悟力!这种感悟力越强,就越容易了解五行所具有的特性。这种了解愈深刻,‘以意驭剑’时的威力就愈强大!在实战中,也就更容易取得胜利。说至此,你是否想问,这种感悟力又从何而来呢?”
小云听他言语逻辑清晰,说理层层递进,也是深感折服,闻言点头称是。荣鑫微微一笑,道:“这种感悟力并非得自天生,而是在日常生活中处处留心,通过细致观察慢慢培养起来的。这种感悟力,是建立在对世间万物和人情事故的了解之上,并且是以丰厚的人生阅历和广博的学识作为基础的、一种明察秋毫般的敏锐!见叶落而悲秋;见百花凋零,而惜春已逝;见游子悲吟,而知思乡之苦;见壮士舞剑,而知其志在疆场;见红颜易老,而知人生苦短;望大江东去,而知逝者如斯;以及,见荣思辱,遇富知贫;以小见大,以短知长;乃至以‘无明’而知有‘道’!达到这种境界,才可说是初窥道术!我教虽然弟子众多,但其中近九成,终其一生也难以达到‘以意驭剑’的境界。造成这种现象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他们的感悟力太差。”说到这里,喟然长叹,颇感意兴阑珊。
小云沉默片刻,道:“道长,我明白了!一个人的感悟力是否敏锐,便会直接导致他接受新生事物能力的强或弱。井底之蛙,不知南海之大,是受生存环境所限;燕雀不知鸿鹄高飞之志,是受能力所限;蚊虫不知有四季,是受生命周期所限;南人不知燕山之雪大如席,北人不知越国之人不穿衣,是受地域所限;富者不知稼穑之苦,是受身份地位所限;而吝啬者不知好施之乐,则是受性格所限!凡此种种限制,束缚了这些人或物的眼界,导致它们感受外部事物的能力,稍有不足!可见,作为一名修道者,必先开拓眼界,厚积所学,多历人事,熟悉物性,于增长阅历之后,才可具有超越常人的感悟力。”说到这里,见荣鑫不置可否,便停了下来。
荣鑫微笑道:“你不用管我,请继续讲下去!”小云听他用敬语同自己讲话,不禁稍感吃惊。略一欠身,以示谦逊,道:“如果我和一名富家子弟同时休习‘庚金少阳功’,受生活环境所限,因富人一向养尊处优,很少有机会挨冻受饿,对刺骨的严寒也没有切身体会,就很做到‘以意行气’。而我生于贫穷,长于贫穷,对这种刺骨的严寒却是深有体会。行功之际,以此严寒之感引导真气运行,行功效率远非前者可比。在实战中,也能将庚金具有的凛烈之威,发挥到极至!我理解的就只有这些了,请您指正!”
荣鑫抚掌大笑,道:“好!说的很好!从你的这番话中,我已知你具有极强的感悟力!能见人所未见,能察人所未察!我想你能具有如此超常的敏锐洞察力,应是得益于你日常习研太上祖师所著的《道德经》之故!”小云点头微笑,道:“您说得不错!我家中贫穷,除有半壁道门典籍,再无它物。日常一有余暇,我就手不释卷。有时沉浸太深,连母亲唤我也都听不到了!”荣鑫放声大笑,见日已中天,便吩咐小云先去吃饭。
午时过后,二人来到洞外,相对而坐。荣鑫正要传授行功之法,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暗暗想道“庚金总共具有四项特性,上午小云已感受到了其中的三个。但不知庚金最重要的一种特性,他是否也体会到了?”整理了一下袍服下摆,漫不经心道:“在上午的体会过程中,你除了感受到刚烈、强硬,以及阴寒刺骨,还有没有其它感受?”
小云沉吟片刻,道:“上午的体会过程将要结束时,我心里隐隐约约产生了一种极为异样的感受!但我不知这是我的一种错觉,还是真的是由‘庚金少阳剑’带给我的一种感受?因无法判定这种感受是否真实,所以也就没有对您说起!”
荣鑫神情紧张,呼吸稍显急促,道:“不管是真是假,先说出来听听!”小云回忆了一下,道:“这种感受,似乎也不能说它是一种感受,而是近似一种心境!在痛彻骨髓般的严寒,渐渐泯灭之际,我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淡淡的悲伤,其中夹杂几丝怜悯和痛惜。这种感受,若有若无,却又挥之不去!它并不强烈,却又感人至深,让我几乎为之泪下。当时我吃了一惊,不敢相信这是一种真实的感受!心里一直认为,这是因为我思今母亲过甚,产生的一种错觉!”
霎那间,荣鑫面若死灰,神情沮丧到了极点。小云体会到的这种悲悯之情,正是庚金具有的最核心、同时也是隐藏最深、和最不易被人察觉的一种特性。没有对这种特性的准确把握,“庚金少阳功”的威力不免大打折扣。所以,这种悲悯之情,堪称庚金之“魂”!荣鑫本人是在练功十二年之后,方才渐渐领悟了这种特性,小云竟然在练功开始之前,就已能体会到。可见,两人之间的差距,何止千里之遥!巨大的心理失落感,使荣鑫万念俱灰,半响儿没有讲话。
小云见他沉默不语,以为自己说错了话,道:“道长,难道那淡淡的悲伤之感,真的是我的一种错觉?”荣鑫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道:“你的这种感觉,非但不是错觉,反而极为准确和真实!庚金具有的最核心特性,就是你体会到的这种悲悯之情!”
小云稍感困惑,道:“您曾讲过,所谓庚金就是钢铁,钢铁又怎会让我生出悲伤之感?这似乎很难解释!”荣鑫起身,背负双手,走到圆丘边缘站定。眺望苍莽群山,用一种几乎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道:“不错,庚金就是钢铁!但这只是指它的本质,就它具有的精神,所谓庚金就是‘风’,就是一股可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狂风!”语调渐变激昂,如锉金碎玉,铿锵有力,继续道:“风,初起于青萍之末,而后轻扬直上九天。扶摇万里,挟霜带雨莫可阻挡;风,可托鲲鹏千里之翼,而不觉负累;风,肆意妄行,掠国无数。所经之处,石走沙飞,摧屋破庐,其威难测;至若逆水行舟,远涉江湖,无风则寸步难行;可见,虽山之高,虽海之广,不能阻风前行;虽鹏之大,虽舟之小,不能阻风为用;风,实为天地间至强、至猛之力!大哉,风也!”
小云听罢,心里就如同打翻了一桶浆糊,乱成一团,心想“莫非荣鑫道长疯了不成?他一会儿说庚金是钢铁,一会儿又说是风,那么庚金究竟为何物?就算庚金真的是风,但风又怎会让我生出悲伤之感?”感到头痛不已,不再深思。
道门神功极为复杂,远非平常人所能领悟。荣鑫心知小云无法理解,返回坐好,道:“你能在练功开始之前,就体会到了庚金所独有的悲伤之意,已经是从本教创教以来,千余年中唯一的一人了!这的确出乎我的意料,如此罕见的奇才,我荣鑫竟有机会得而教之,真是幸何如之!”伸手拍了拍小云肩头,以示鼓励,道:“我知道你此刻心中充满疑惑,这很正常,并不是你智力不足。要想弄清,为什么庚金即是钢铁又可是风,就得先从五行之间的生克讲起。我们需要将树木砍伐下来,就要借助钢铁打制的柴刀,才能完成此项工作。原因在于,赋性柔弱的木,天生受制于禀性坚硬的钢铁。金克木为自然法则,是任谁也无法改变的现实。这个道理极为浅显,我就不多说了。但既然金能克木,那么我现在给你一把极为锋利的柴刀,让你将对面山上的整片山林砍伐下来,你是否能够做到?”
小云立刻摇头,道:“砍伐一两棵或许还可以,但用不了多久,柴刀的刃口就会崩卷!要想将整片树林砍伐下来,根本不可能!”荣鑫双掌一拍,笑道:“是啊!照此看来,以金克木,岂非变得毫无道理了?”小云挠了挠头,道:“以金克木的道理,应该是对的!只是柴刀只有一把,而树木却有一片,金弱而木盛,自然难以做到以一刀而伐众木!”
荣鑫哈哈一笑,道:“你说的固然不错!但这世上,却有 仗剑路全文阅读一股强大的力量,当它来临之时,就如同一把硕大无比的砍刀,自能毫不费力,使万木尽数凋零!你知道这股神秘的力量是什么?”
小云道:“知道!是自然!是秋天!”荣鑫点头道:“不错,只有自然才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那么我来问你,为何只有在秋季来临之时,草木才开始枯萎、凋零?秋季和其它几个季节相比,又有什么显著的特点?”
小云想了一下,道:“秋天来临之际,气温骤降,从而导致草木凋零。秋季最显著的特点就是风大!”说到这里,突然若有所悟,但具体悟到了什么,却又一时无法想清。不觉深感苦恼,双眉紧皱,竟呆在了那里。
荣鑫见状,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道:“初秋来临之际,气温骤然降低,主要是由西极袭来的寒流造成的。这股寒流,却是借助应时而生的大风之力,才得以迅速传播。既然这种由西而来的大风,能够具有凋零草木的能力,那么它便具有了和钢铁一样的特性。钢铁可以克木,秋季西风,同样也可以使万木萧条!并且在克木的威力上,比之钢铁只强不弱。既然两者在本质及功用上并无不同之处,而钢铁就是庚金,那么我们是否也可以把秋季西风称之为庚金呢?”
小云恍然大悟,脸上浮起笑容,道:“我明白了!正是因为秋季西风具有和庚金相同的特性,所以人们才会把秋季称之为‘金秋’。可笑的是,在此之前,我竟以为所谓的‘金秋’,是指秋天满地的枯黄落叶,因望上去如同铺满了黄金而得名的!”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道:“我想国家之所以选择在秋季处决犯人,大概也是考虑到秋天具有和钢铁相同的品质。于此草木凋零的季节斩杀有罪之徒,不但可以彰显肃杀之威,而且也暗合天道的运行。”
荣鑫频频点头,道:“能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可谓孺子可教!”小云微微一笑,道:“道长,就算秋季西风具有和庚金相同的特性,但它又怎会令我生出悲伤之感呢?”
荣鑫眯起双眼,目光投向小云身后的群山。遥望在树林上方盘旋觅食的飞鸟,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语调,缓缓道:“假设眼下已是深秋季节,当你站在塞外的草原上,望着连天接地的无边衰草,你会做何感想?或于秋风乍起之时,独自登高远眺,见江天寂寥,层林尽染,你又会生出何种感受呢?”
小云随他的话语,进入假想中的秋天景色。过了一会儿,缓缓道:“我感到一丝淡淡的惆怅,又有少许的凄凉、落寞……”沉默片刻,突然大声叫道:“是呀!我感受到了那种淡淡的悲伤,和我在体会‘庚金少阳剑’时得来的感受一模一样!”
见他如此兴奋,荣鑫冷冷的问了一句:“你为何能从我的描述中感到悲伤?”小云一愣,挠了挠头,道:“是啊!我为什么会感到悲伤呢?”荣鑫问得突然,小云答得古怪,二人不禁放声大笑。
笑过之后,荣鑫调整了一下坐姿,道:“按理说,春、夏、秋、冬四时景色,皆是天然生成,无所谓喜、也所谓悲。但为什么很多人,在面对秋天景色时,会生出凄凉、惆怅、甚至是悲伤的情绪呢?古人所说‘摇落悲秋’,指的就是这种现象。其实这其中的原因,极为简单。秋天和前面的春、夏两季相比,显得死气沉沉,一派生机灭绝的景象。所以容易使人感到压抑和沉闷。但这些还不足以令人生出悲伤之感!当你我面对萧条、萧杀的秋天景色时,其实心中往往还在怀念春天明媚、灿烂的阳光,以及夏季繁花如锦的繁盛气象。秋天的到来,无疑会使这美好的一切,全都化为乌有。可见,这种悲伤情绪,来源于对以往美好时光的眷恋,和对事物从鼎盛走向凋零,产生出的痛惜和无奈!”
小云低头沉思片刻,道:“道长,我还有一事不明!今天上午您并没有为我描述秋天景色,但我为何仍能感受到那种淡淡的悲伤?”荣鑫一拍膝盖,道:“问得好!可见,你对我话中之意,了解已深,这实属不易!从表面看来,庚金所独有的悲悯之情,是对以往繁华逝去的一种不舍和痛惜。其实并非如此简单,这其中还有更为深层的原因。秋风凋零树木,并不是想将树木杀死,反而是为了让树木能够更好的生长!”稍一停顿,道:“我们试想一下,草木在经过春、夏两季的高速生长后,能量已经消耗殆尽。如果不经过秋、冬两季的休养生息,来年又哪有力量抽枝、发芽?这就好比,让我从此地赶往太和山,如果中途不让我停下来稍事休息,我岂不就活活累死了?”
听他言语诙谐,小云微微一笑。荣鑫道:“同样之理,国家设制律法,惩戒不法之徒,无非是想以杀戮极少数的人为代价,从而使更多的人,能够过上和平宁静的生活!由此可见,不论是秋风凋零碧树,还是依法斩杀不法之徒,看上去似乎冷酷无情,其实却是深具仁义之心和悲悯之情。这是一种大爱,而大爱是无私,也是无情的!不管是对树木、或是对观看过‘秋决’现场的人,这种看似无情的摧残,都只有好处而决无害处!这就如同,身为父母者,有时不得不采取体罚手段,去教育因淘气、顽皮而不肯学习的子女。虽然是为了子女的将来着想,但在实施处罚的过程中,他们心中却充满了无奈和伤痛!庚金所具有悲悯之情,正是来源于此!这也正是,为什么在我未曾为你描绘秋天景色的情形下,你也能体会到那种悲伤之情的原因所在!”
小云听到这里,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曾淘气异常,常常会使母亲黯然神伤。不禁悲从衷来,瞬间眼中已是泪光莹然。
荣鑫暗暗叹息,将声音提高了几分,继续道:“庚金所具有的这种悲悯之情,深沉而博大!它是对事物未来发展的一种关怀,也是对事物正常生长的一种期盼!因此,庚金的行事手段,虽然苛刻无情,但立意正大堂皇!在此基础上,我们可以进一步得知,庚金虽刚烈强硬,但不暴虐;虽凛烈寒冷,却不残忍;虽无情苛刻,却又深具仁心。它秉承的是天地间,至大、至正、至广、至深的磅礴正气!它势不可挡、威不可测;可令奸邪授首,能使屑小低头;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恣肆纵横,无与争锋;摧折万木,激水扬波,肃杀严刚之威,可谓独步天下!我们只有在领悟了这种悲悯之情的基础上,才能将‘庚金少阳剑’的威力发挥到极至。否则,就算将‘庚金少阳功’练到最高的十二重境界,也只是个徒具勇力的残忍好杀之徒,离圆融完美的大成之境,相距甚远!”一番长篇大论讲完,他起身四处走动,留下小云坐在原处,慢慢体会他的话中之意。
作为庚金具有的最重要的一项特性,这种悲悯之情,十分抽象,所以理解起来却要颇费一番周折。小云经过近半个时辰的思考,方才完全领悟。活动了一下早已麻痹的双腿,见荣鑫此刻正站在洞口旁边的石碑前,便起身走了过去。
荣鑫手指石碑,道:“你来的正好!你看这‘玄’字顶上的一点,是否有些异常?”小云随他手指望去,见镌刻在石碑正面的“玄牝圆丘”四字,所有笔画俱作阴文。但唯独“玄”字顶上的一点,却是用其它材料镶嵌上去的。此举实属多余,莫非当年镌刻此碑的工匠脑袋出了问题?二人对着石碑揣摩半天,一致认为,这一点极有可能是开启某处机关的枢纽。荣鑫伸出右手食指,全力向石碑点去。一指按实,“玄”字顶上的那一点,却是纹丝未动,四周也无任何响动。二人面面相觑,绕石碑转了数周,没有发现其它异常,只得不了了之。
此后两天,小云依照荣鑫的吩咐,独自盘膝坐在圆丘一隅,手捧“庚金少阳剑”,对它具有的特性作深入体会。荣鑫抽空回了一趟“望仙宫”,取了几件练功用的物品,又为小云采办了几套换洗衣物,方才返回。清虚每日除了负责小云的饮食起居,其余时间,就在木荣春和荣浩的指点下,对以前学过的知识进行梳理和深化。
第三天一早,荣鑫和小云来到圆丘东北角,相对盘膝就坐。此时晨雾尚未散去,群山在雾气的掩映下时隐时现。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密林中不时传来“啾啾”的鸟鸣声,使山谷愈显幽静。二人心中所有的凡俗之念,早已抛至脑后,在这与世隔绝的环境中,体会天人合一带来的愉悦。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讲话,半个时辰之后,太阳已经升起老高,荣鑫方才缓缓的道:“自然的箫声,空灵悠远,令人沉醉!使人乐而忘忧,俗念尽消!”小云深有同感,缓缓点头,二人相视微笑。过了一会儿,荣鑫道:“经过这两天的体会,你有何感受?”
小云回想了一下,道:“头一天,并无出奇之处。昨日傍晚,我在体会过程中,却有了一种异常感受!”摇了摇头,道:“起初,刚烈、强硬,以及阴寒刺骨三种感受,依次从心头掠过,并无异常!但继之而起的悲悯之情,却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片刻之后,我感觉自己已经化身为‘庚金少阳剑’,在天地之间任意翱翔。这种感受,竟是分外真实!”
荣鑫神情一震,道:“后来怎样了?”小云道:“于此幻境中,我化身的‘庚金少阳剑’,途经一片山林。林中的许多树木,已被蛀虫侵蚀,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奇怪的是,我竟然能够听到这种声音!于是我直飞上前,将其中一棵被蛀虫咬噬一空的大树,拦腰斩为两截。就在它轰然倒地的一瞬间,一种难以描述的剧痛,涌上心头!撕心裂肺般的感觉,几乎将我完全吞噬。转眼间,幻象全消,我从入定中醒来。发现不知何时,泪水已打湿了胸前衣襟!手中的‘庚金少阳剑’,却发出亮如白日的耀眼光茫,并伴有隐隐的风雷之声!此事太过奇异,直到此时我仍旧不敢相信!”
一番话荒诞离奇,就像一个神经错乱的人所讲。荣鑫听罢,却无取笑之意,神色变幻不定,半响儿没有讲话。小云大惑不解,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一晃,道:“道长,您没什么事吧?”
荣鑫先是一愣,摇了摇头,道:“孩子,你的表现令人吃惊,让我一时无法接受!”叹息一声,道:“通过你的描述,我可以断定,你已经达到‘剑即我’、‘我即剑’的绝高境界,从此具有了‘物我同心’之能。我修练‘庚金少阳功’已有四十多年,但仍未达到这种境界,岂不令我难堪?”说到这里,脸上浮起一丝苦笑。
小云不敢随意接腔,怕引起他嫉妒,将目光投向远处群山,尽量避免和他直接对视。荣鑫见状,心想“这小子极为狡猾!”微微一笑,道:“既然你已具有‘物我同心’之能,世间万物,包括所有的法宝神器,你只需经手一摸,就会得知它具有何种特性,马上就能驾驭它,不必再经过学习。所有神功秘技,你也将一学就会,一会便精。从此之后,世间再也没有哪一种功法,是你无法领悟的。估计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将‘庚金少阳功’练到极至!”
小云并无欣喜之色,道:“您说我已经达到‘剑即我’‘我即剑’的境界,这我能理解!但为什么在幻境中我会感到如此伤痛?以至令我泪流湿裳!还有,为什么‘庚金少阳剑’会自行发光?”
荣鑫道:“这两个问题看似毫不相关,其实就是一个问题!关键所在,就是‘物我同心’。在幻境中你已经和‘庚金少阳剑’,完全融为一体,你自己的主观意识,也早已完全泯灭。你所有的感受,其实都是‘庚金少阳剑’的感受。被你所伐倒的那棵大树,尽管已被蛀蚀一空,但它并未死去。为了使虫害不至蔓延,不得以将它伐倒。虽是出于保全大多数的需要,但毕竟是人为的终止了它的生命!以庚金悲天悯人的无私情怀,自会为之伤痛不已!”
小云恍然大悟,嘴角浮起一抹微笑。荣鑫继续道:“至于‘庚金少阳剑’,为何会自行发光,原因更为简单。你本命庚金,又完全掌握了庚金具有的一切特性。因‘物我同心’,‘庚金少阳剑’也同样感知到了你的存在!这就像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于久别重逢后,自会感到分外喜悦。此时‘庚金少阳剑’已完全把你当成了同类,所以才会发光。那隐隐的风雷声,则是它对你发出的问候!我作为此剑的拥有者和驾驭者,四十多年来,竟没有一次让它生出这种认同感。这当真令我失望!如果不是它已随我日久,我干脆将它送给你得了,省得再看到它,令我生气!”说完,“嘿嘿”干笑一声。
小云眼珠一转,深知自己的超常表现,已引起荣鑫不快。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世,众必非之”,看来自己以后需要学会韬光养晦,免得引起他人嫉恨。想罢,也“嘿嘿”干笑了两声。
第十四回 庚金神剑 (修改)
说过此事,荣鑫开始正式授艺,道:“要想修习五行神功,首先需要学会,如何从外界提取五行元素!”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小云颇感困惑,道:“这当然是一把沙土!”
荣鑫微微一笑,将手摊开,待沙土落尽,拍了拍手上余土,道:“不错!在普通人眼中这的确是一把沙土!但在修习五行神功的人眼中,这不仅仅是一把沙土!这其中虽然以土元素为主,但金、木、水、火四种元素,却也是一一俱足。”见小云面露怀疑之色,便进一步解释道:“大千世界、汗漫虚空,乃至浩瀚宇宙,全部是由五行元素构成。因此,五行元素无所不在!再纯净的水中,也必含有杂质;质地再好的美玉,也必有瑕疵;举世无匹的越王勾践剑,也不全是由钢铁打造,其中仍含有少量的属于土元素的石墨!由此可见,世上没有一种物质,是由单一的五行元素构成。所以一把沙土中,五行元素一一一齐备。只不过相比土元素,其它四种元素,在这把沙土中所占的比例极小,处在从属位置上而已!”
小云道:“我明白了!以前我在浣花镇,见陈铁匠在打制刀剑的过程中,为了使刃口锋利,会加入少许炭粉。为了使刀剑不易崩折,又在铁水中掺入一定比例的青铜和锡。可见世间根本没有由单一元素构成的器物,就算有,也难以做到经久耐用!”
荣鑫点头道:“不错!所有的五行元素,都是以相互融合的方式,存在于物质之中。所以只有依靠我教独有的行功法门,才能将五行元素从物质中提取出来。有些人不知其中道理,以为庚金元素只存在于钢铁之中。于是就随身携带一堆破铜烂铁,以备从中提取庚金元素。这不但很不方便,而且行功之际,身体四周堆满了钢铁,看上去岂非十分可笑?修习庚金神功也还罢了,如果修习的是丙火、壬水两门神功,又该如何?难道还要跳进火里、潜入水中不成?”
听他讲的滑稽,小云忍不住放声大笑。荣鑫微笑道:“有些人虽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总认为,既然构成钢铁的主要物质就是庚金,那么从钢铁中提取庚金元素,应该最为简单和有效。其实,这种观点大错特错,你知道为什么吗?”小云明知此中道理,却摇头表示不知。
见终于将他难住,荣鑫大喜,哈哈一笑,道:“钢铁在经过冶炼、煅造后,内部所含的庚金元素,已经和其它元素完全溶为一体。以初学我教神功的人,所具有的功力,如果想从中将庚金元素单独提取出来,是根本不可能的。而我们所处的环境中,所含的庚金元素虽少,但却是以散漫、无规则的方式存在。在掌握了正确的方法后,反而更易于提取!”随即将行功口诀传授给小云。
道门神功难就难在,对五行特性的理解和掌握上。小云既然已经顺利通过这一关,以后的学习对他已无任何难度。荣鑫所传的这段口诀,并不算太长,不用片刻,他已熟记于心。
荣鑫道:“好!口决你已背熟,接下来我演示一遍,你看仔细了!”右手五指分张,潜运玄功。眨眼间,一个精光闪耀的银色光球,出现在五指之间,并以极快速度旋转着。荣鑫道:“这就是庚金元素!现在我将它吸入体内,经过数周循环,就可将它转化为‘庚金少阳真气’!”右手五指一收,银色光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云颇为不解,道:“我曾经不止一次,目睹过木道长行功。但从见过有光球出现,这又是为什么?”荣鑫哈哈大笑,道:“方才我只是为了让你看清楚,才将从空中提取出的庚金元素凝聚在一起。其实,我们日常行功时,从周围环境中提取出的五行元素,都是以分散方式进入体内,肉眼根本无从觉察。”
至此,小云已无任何疑问,双手在小腹前结成印决,瞑目内视。心中存想庚金具有的所有特性,同时将肺脏意想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库房,以便存储庚金元素。片刻后,进入浑然忘我之境。
时间缓缓流逝,小云耳中传来西风怒吼之声。一望无际的原始丛林中,树木在狂风中剧烈摇曳,“噼噼啪啪”的树枝折断声,大小树木倒地发出的“嘭、嘭”巨响,此起彼伏。枯枝败草漫天飞舞,浓重的土腥气,随风弥散。枯草丛中野兔、獐、鹿等小兽,惊恐奔逃。西风咆哮之威,凶猛如斯!值此心灵幻境中,他仿佛听到了母亲的呼唤声,心如刀铰。悲伤、痛苦、怜悯之情,次第涌上心头。如水拍长堤,汹涌不息。
荣鑫见他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紧锁双眉,一会儿又在瑟瑟发抖,心知这是他内心感受的一种外在体现。过了一会儿,察觉情况有异。眼下明明是温暖宜人的暮春天气,但转眼间温度骤降,寒气逼人,竟似深秋来临。四周罡风激荡,卷起沙土,犹如一条黄色巨龙,盘旋冲上高空。“呜呜”的呼啸声,如同百鬼夜哭。
景象如此诡异,荣鑫修练“庚金少阳功”四十多年,从未见过,不禁稍感慌乱。罡风愈加强劲,小云身前已经无法立足,他只得后撤数丈。见情况异常,木荣春等人从圆丘另一角飞快赶过来,和他并肩站立。此时,气温已经降至极低,四人呼出的气体,已呈白雾状。须眉鬓角,瞬间挂上了一层白霜。空中阴云密布,亮银色闪电,乍起乍灭,隆隆的雷声,响彻耳鼓。四人相顾失色,心想“就算太上祖师亲临,行功之际,也无如此之威!”
殊不知,老子得道已逾千年,一身玄功圆融无碍,棱角尽去,行功之时自然是悄无声息。小云年龄幼小,此番又是首次行功,即不会驾驭五人留在体内的强大真气,又不懂得如何韬敛形迹。体内真气一经催动,自是锋芒尽显,如霜刃新硎,威不可挡!此时他的一身青色道服全部彭胀起来,黑色长发随狂风飘舞,神情稍显狞恶。数以千万计的银白色亮点,出现在他身体四周,如群星璀璨,蔚为壮观!
木荣春等人心知,这是他从周围环境提取出的庚金元素,但数量如此庞大,却是令人始料未及。银色光点越聚越多,过了一会儿,如飞蛾扑火,纷纷向小云飞去。飞行途中,相互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击之声。此刻的小云就像一块巨大无比的磁铁,对庚金元素具有极强的吸附力。转眼间,他全身上下已被银色光点包裹起来,形成一个直径一丈左右的巨型圆球。银光大盛,令人难睁双目。伴随一声巨响,圆球急剧收缩,瞬间消失不见。所有的庚金元素,已被他全部吸入体内。
突然,小云高声惨叫,双目上翻,昏死过去。气温迅速回升,狂风立即减弱,周围环境很快恢复正常。方才发生的一幕,恍如梦境。
木荣春飞身上前,伸手去试小云脉搏,发现并无异常。俯身将他抱起,对荣鑫等人道:“小云没什么危险,咱们回山洞再说!”一行人步入洞中,将小云放在小床上,四人便在蒲团上坐了下来。木荣春道:“小云在极短时间内,吸入大量庚金元素,身体一时无法承受,导致暂时昏迷。用不了多久,自会醒来,大家不用担心!”微微一笑,又道:“在此之前,如果没有经过‘夺体换胎’之术的改造,小云此番难逃经脉涨裂而死!”
荣鑫道:“大师兄,按理说依照正常的行功步骤,绝不可能从周围环境中提取出数量如此庞大的庚金元素!小云又是怎么做到的?”木荣春沉吟片刻,道:“依我猜测,原因有二。其一,经过六十天的施术改造,小云体内的‘庚金少阳真气’已经十分强大,对外界以分散方式存在的庚金元素,具有极强的吸引力。行功时,因内强外弱,周围环境中的庚金元素,就如百川汇海,自行流入他体内。而正常情况下,我教弟子在首次提取五行元素时,体内并不存在任何一种真气,所以这种现象肯定不会发生!”略一停顿,微笑道:“第二原因,却和八师弟的传授方法不无关系!”
荣鑫颇为不解,道:“大师兄,此话怎讲?”木荣春道:“正常情况下,做师父的往往都是先让弟子学会如何提取五行元素,然后才让他们去体悟五行具有的特性。但你却反其道行之!而小云的领悟力,却又比常人高出数倍!在他具有‘物我同心’之能后,外界的庚金元素对他的认同感,已非你、我所能想象!此时,小云就算想拒绝庚金元素进入体内,都已十分困难!何况,当时他还是在主动的从外界提取呢?”说到这里,哈哈大笑,道:“八师弟,你这个做师父的,当真是独立特行、手段了得!”
听他语含调侃,荣鑫稍感尴尬,心里却又暗自得意。采取与众不同的传授方法,是为了让小云认识到“以意行功”的重要性,日后才能使他成为有所开创的一代宗师。这种传授方法本身没有错,但出现这样的后果,却是荣鑫此前没有想到的。
木荣春道:“此事看似凶险,其实结果却对小云非常有利!经过此次行功,他从外界获得的庚金元素,已比八师弟四十年来获得的总合,还要多上数倍!‘筑基培元’对他已无任何意义!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进行御剑练习了!”话音刚落,洞中传来小云的呻吟声,四人相视微笑。
此后数日,小云在荣鑫的指导下,将吸入体内的庚金元素,逐步转化为真气。三天后,转化完成,此时他体内的真气,犹如汪洋大海,已是无法测度。从这天起,他开始正式习练“庚金少阳功”。他天性淡泊宁静,与道门神功所秉承的精神,暗暗相合。“庚金少阳功”一经开始习练,再难自拔。每日如痴如醉,昼夜行功不辍。所谓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加之他智力超凡,体内真气更是充盈无比,行功效率远非木荣春等人所及。经过短短四天,“庚金少阳功”已至六重境界。正常情况下,要想达到这个水平,至少也要经过二、三十年的面壁苦修。
连续几天,木荣春坐立难安,算时日荣城和荣煌也该返回了,但至今不见两人踪影,莫非太和山出事了?以道教拥有的实力,天下除了魔教和幽冥神教,再也没有哪个门派敢轻易相犯。近四、五年来,不知为何,魔教已基本销声匿迹。太和山一旦遭受攻击,必是幽冥神教所为。想到阴长生为人狠辣,不禁心下惴惴。他为人一向洒脱,对道教存亡与否,并不放在心上,唯一担心的就是教内人员的安危。在他眼中,人的生命高于一切,远比什么理想、国家,以及教派的存亡,显得重要的多!
一日清晨,荣鑫将小云叫至洞外,道:“眼下你功力已深,今日我就传你御剑之法!”从怀中摸出一物,递了过去。小云双手接过,见此物呈月牙状,弦长三寸,单侧开刃。精光闪耀,透体生寒,想是用百炼精钢打制而成。荣鑫道:“此物名为‘银钥剑’,虽不是什么仙兵神器,却也是‘望仙宫’的五把传世名剑之一。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自也不在话下!此剑你先拿去做练习之用,以大师兄的缜密,待你神功大成之时,他自会送给你一件威力更大的法宝使用!”小云点头称是。
道门的御剑之法,和其它门派迥然有异。首先需要将法宝或飞剑,分解成五行元素吸入体内,这个过程道门称之为“炼化”。对敌之际,只需逆运玄功,法宝或飞剑又可在瞬间还原。整个过程看似简单,实则没有极高的功力绝难做到。道门弟子不论修习的是何种神功,要想学习御剑之术,功力至少也要达到四至五重境界,才可施为。等级越高、威力越大的法宝或飞剑,内部所含的五行元素也就越单一、越精纯,也就更难被“炼化”。道门中除了“荣”字辈的数十人,拥有较为特殊的法宝,大多数弟子使用的只是普通的钢铁质飞剑,原因就在于此。
“银钥剑”已经属于等级较高的一件法宝,想将它炼化,却也绝非易事。为此,荣鑫准备先做一次示范。将“银钥剑”平放掌中,潜运玄功,缓缓催动真气。片刻后,“银钥剑”分裂成如黄豆大小的颗粒状,看上去就像是一把散碎的银两。然后再次分裂,化为一堆银色粉末,渐渐融入他体内。整个过程,神秘莫测,就像是在变戏法。见小云一脸惊讶,他微微一笑,逆运玄功,眨眼间银钥剑又再次出现在掌中。完好无缺,依旧银光闪闪。
荣鑫道:“你看清楚了?”见小云点头,道:“好,你现在就照此再做一遍!” 大学毕业后的迷乱sodu小云将“银钥剑”平放掌中,然后开始行功。他眼下的功力已经高出荣鑫许多,真气甫动,“银钥剑”竟然没有经过分解,就立刻被他收入了体内。速度之快,过程之轻松,包括小云自己,都吃了一惊!荣鑫微微苦笑,发生在小云身上的古怪事,已经不止一桩、两桩,见多不怪,此刻他已懒得再去。摇了摇头,没有吱声。
经过几次练习,小云收放飞剑,已经十分纯熟。荣鑫便将御剑之法相授,然后让他自行练习。方法既已掌握,御剑对他已无任何难度。两个时辰后,在他的操控下,“银钥剑”于运行之际,已能发出隐隐的风雷之声,威力已然不可小觑,木荣春等人不禁相顾骇然。
下午,二人来至洞外,坐好后,荣鑫道:“经过上午的练习,你有何感受?”小云微笑道:“四个字,酣畅淋漓!”见他颇为自得,荣鑫微微冷笑,道:“很好!但你可知御剑之术尚有高下之别!”说完,暗暗叹息。世上不知有多少盖世豪雄,只因骄傲自大,便导致身败名裂而死!小云尚还年幼,如果不趁早打掉他的骄矜之心,待他长大成人,后果将极为严重。
荣鑫语气大变,小云立刻察觉,心中凛然,深施一礼,道:“小云不知,请您解说!”见他态度尚算谦恭,荣鑫将早已冲到嘴边的训斥言语,重又咽回肚中。缓缓点头,道:“古老相传,御剑之术从低到高,分为四种境界。依次是‘以技御剑’‘以气御剑’‘以意御剑’,以及最高境界的‘无心御剑’。”小云道:“何为‘以技御剑’?”
荣鑫道:“顾名思义,所谓技,指的就是御剑的技巧和方法。以‘庚金少阳剑’为例,秋季西风,横行无忌。从西至东,浩浩荡荡,莫可阻挡。所以‘庚金少阳剑’于运行之际,也要符合秋季西风的这些特点,做到‘贵直忌曲’,才能将威力发挥到极至。在完全掌握了这种技巧之后,就跨入了‘以气御剑’的第二重境界。所谓‘以气御剑’,指的就是完全脱离对技巧的依赖,转为纯粹以真气驭使飞剑的一种较为高级的御剑之术。‘以气御剑’,已不再需要借助任何肢体动作,就能很好的控制飞剑在空中运行的方向和速度。易入难精,所以我教之中还没有哪个人能够超越这种境界。御剑之术的第三重境界,‘以意御剑’,是一种以心意操控飞剑的方法。如果能够达到这种境界,意动则剑驰,意停则剑止。飞剑来去无痕,伤人、毙敌于无形之间,端的是厉害无比。几千年来,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能够达到这种境界。作为御剑之术最高境界的‘无心御剑’,却是包括太上祖师在内,迄今都无人能够练成的一种御剑方法。至于‘无心御剑’究竟具有多大威力,也是无人知晓!”
小云已知荣鑫用意,他的此番话,无非是告诫自己,要想将道门神功练到极至,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又岂能小有成就,便开始沾沾自喜?他此举纯是出于一番好意,闻言后暗生戒惧之心。
此后数日,小云“庚金少阳功”的练功进境更是突飞猛进,连续突破六至十重境界,顺利进入第十一重的修炼。而荣鑫此时的功力,也才抵达八重境界不久,已无法再对他进行指点。行功之际,全凭他自行领悟。随功行日深,他饮食锐减,渐渐具有辟谷之能。已不再需要借助睡眠补充体力,每日行功二三个时辰,足以使他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此时荣城、荣煌离去已有一个多月,却仍未返回。木荣春心里焦急,但神情举止却一如往常。每日依旧指点清虚练功,耐心细致,看不出半点焦躁。荣浩在一旁深感折服,心想“大师兄定力了得,决非我和几位师兄所及!”
“庚金少阳功”突破十一重境界后,小云行功速度明显减慢。连续数日,竟无半点进展,始终无法突破最后关口。他并不着急,将主要精力投入御剑练习。凭借对庚金特性的准确把握,用不了多久,他的御剑水平已是精熟老到。很快摆脱了对技巧的依赖,顺利抵达“以气御剑”的境界。荣鑫当年足足用去了三十年的光阴,才达到此等境界。
几天后的黄昏,小云经过几个时辰的御剑练习,稍感疲累。将“银钥剑”收起,在“玄牝圆丘”西北角盘膝静坐,开始闭目调息。木荣春等人原本以为,至多午夜时分,他就会结束此次行功。谁知整整过去了十二个时辰,直至次日傍晚,他仍未从入定中醒来。四人大感惊异,随即放弃了当日行功,围坐在圆丘一角,密切注视他的细微变化,以防意外发生。
时间缓缓流逝,时值初夏,山中气温较低,微风吹过仍有几分寒意。树叶“沙沙”作响,密林中偶尔传来几声蝉鸣,景色极为幽静。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盘膝静坐的小云,沉静肃穆,如同一尊雕像。午夜前后,月上中天,他终于有了明显变化。具有“胎息”之能后,平时已经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但此刻“玄牝圆丘”上,却响起他极为粗重的喘息声。一呼一吸,缓慢悠长。起初声音尚小,过了一会儿,竟如狂风呼啸,“呜呜”幽咽,颇具凛冽之威。
木荣春等人心头一震,出现此等景象,八成是他的“庚金少阳功”,将要于今夜抵达圆满境界。数百年来,道门虽然高手辈出,但还没有哪个人,能在有生之年将五行神功练到极至。四人今晚竟能亲眼目睹此事,自然是欣喜异常。
小云的呼吸声渐渐减弱,祼露在外的肌肤,发出夺目的银色光辉,将“玄牝圆丘”映照得如同白昼。半个时辰后,他缓缓起身,双目圆睁,伴随一声大喝,月牙状的“银钥剑”从右肩破体飞出,在“玄牝圆丘”上空运行开来。
木荣春心里清楚,小云的“庚金少阳功”其实已经功行圆满。只是他体内真气太过强盛,一时半会儿,无法尽数回归脏腑。他此刻仍未恢复神智,体内真气鼓荡,促使他以御剑方式消耗游离在脏腑外的真气。待全部耗尽后,他自会醒转。
四人举头观望,见“银钥剑”在空中倏忽往返,银光乍闪乍灭,前行之际,雷声隐隐。转折时直来直去,绝不做弧形过渡。当真如西风浩荡,有去无回,竟无半点滞涩,一切浑然天成。一往无前,大有钢刀出鞘、宁折不弯;荆轲去秦,虽死犹往的无敌气概。苍凉悲壮、气象雄浑,威力无与伦比!
“银钥剑”竟有如此之威,四人心生恐惧,不禁相顾失色。荣鑫更是脸色煞白,转头对木荣春道:“大师兄,小弟想和小云过两招,以便试一下达到圆满境界的‘庚金少阳功’,究竟具有多大威力!”木荣春半晌无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方才缓缓点头,道:“也好!但小云此时尚未恢复神智,你不可伤了他,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
荣鑫点头道:“您放心,小弟自会多加小心!”起身上前,见小云通体银光闪耀,恍如神魔,心里也不知自己是何种感受。但可以肯定,绝不是高兴!将牙一咬,屈指一弹,“庚金少阳剑”挟着凄厉的呼啸,直奔小云面门。担心伤及他的性命,此番出手只使用了三成功力。
小云虽然神智未复,反应却极为敏锐。不等飞剑临近,转头大喝一声,就如旱天惊雷,声震群山。同时,一股强劲的气流从口中喷出,就如一阵咆哮的狂风,将“庚金少阳剑”吹到一旁。“砰”的一声,击中左侧山崖。数十丈方圆内,气温骤降,砂土弥漫,荣鑫感到难以立足,无奈飘身后撤。耳中“嗡嗡”作响,心中凛然,小云一喝之威,竟至如斯!略作调息,叱咤一声,催动“庚金少阳剑”再次攻了上来。
此番他已是全力出击,下手再不容情,威力绝非先前可比。空中银光电闪,呼啸声大作,“庚金少阳剑”直奔小云腰肋。木荣春见他竟似要将小云置之死地,不禁一惊,立刻站起。小云恍如未觉,但“银钥剑”仿佛具有灵性,从高空电闪下击,和“庚金少阳剑”迎头相撞。空中冒起一溜火光,伴随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庚金少阳剑”竟被击落尘埃。
荣鑫大惊失色,心想“我出道已有四十多年,从未被人击落飞剑,今日之事岂不怪异?”正在神思飞驰,双剑相撞形成的强大冲力,当胸涌到。他再难把持身形稳定,“噔噔”连退数十步,直至脊背撞上了崖壁,方才停了下来。霎那间,胸口如受重击,眼前金星乱闪,喉头发甜,一股鲜血涌至嘴边。他在江湖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想不到今日一招败北,让他如何能够接受?将鲜血强行咽回腹中,心里万念俱灰。神情呆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竟似已经痴了。幸亏小云没有继续追击,否则他难逃一死。
木荣春叹息一声,上前将他拉到身旁,伸手去试他的脉搏。发觉并无大碍,放下心来。此时小云仍在独自御剑,“玄牝圆丘”上空,风雷激荡,闪电状弧光,忽明忽暗。刺骨的严寒,使崖壁上结满了水珠,四周草木渐渐枯萎,仿佛寒冬已然来临。四人运攻相抗,仍不禁瑟瑟发抖。待荣鑫情绪稳定,木荣春吩咐三人,小云清醒后,不得对他提起此事,以防他为此感到内疚。荣浩、清虚当即应允,荣鑫迟疑一会儿,也表示同意。
半个时辰后,“银钥剑”发出的银光渐趋暗淡。小云返回原位缓缓坐下,银光一闪,“银钥剑”没入体内。片刻之后,他终于从入定中醒来。
从次日起,依金水相生之理,小云开始跟随荣浩学习“壬水寒阳功”。五行神功虽是各成体系,基本原理却是一脉相承。所谓“一理通,百理通”,借助此前学习的经验,修习“壬水寒阳功”,对他可谓驾轻就熟,毫不费力。半个月后,“壬水寒阳功”抵达圆满境界。进境之快,堪称空前绝后。突破十二重境界的当日午夜,他仍以御剑方式,消耗体内多余的真气。
鉴于荣鑫上次吃了暗亏,此时荣浩尽管见猎心喜,却也不敢轻易上前相试。四人坐在圆丘一角,静观小云御剑。“银钥剑”在“玄牝圆丘”上空,东冲西驰,高飞低掠,或迂回曲折,或横冲直撞。运行轨迹变化万千,诡异难测,令人为之神驰目眩。与“庚金少阳功”的堂皇正大相比,“壬水寒阳功”却是稍显邪恶。飞剑运行之际,转折无痕,毫无章法可循。就如江河行地,散漫无拘。韧劲悠长,力量绵长无尽,又如北海浩淼,难以蠡测。
荣浩喟然长叹,经过短短半个月的学习,小云就能将壬水的全部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当真可称为天才!自己枉负“渊海”之名,和他相比,无异于米粒之珠与皓月争辉!想罢,心下黯然。荣浩如此,其他三人也是自叹弗如。此时四人投向小云的目光中,不免流露出几分敬畏之色,一个绝世高手,已是呼之欲出!
连续几天,木荣春时常感到心惊肉跳,加上荣城、荣煌仍未返回,他已能肯定太和山发生了意外变故。小云的庚金、壬水两门神功,已经修炼完成,荣鑫、荣浩暂时无事可做。便吩咐二人,返回太和山一探究竟。两人领命,于次日清晨启程。二人去后,“玄牝圆丘”只剩下木荣春、小云和清虚三人,一时显得冷清了许多。
休息数日,依水木相生之理,小云开始修习“乙木玄阴功”。木荣春阅历丰富,对五行神功的理解,极为精熟和准确。相比荣鑫、荣浩,他的传授方法,更为合理和有效。在他的悉心指点下,小云的练功速度更是一日千里。十天之后,“乙木玄阴功”顺利抵达圆满境界。但御剑之术,却仍旧停留在“以气御剑”的水平上,并无多大进展。
木荣春心知小云功力极高,但经验火候,明显不足。只有经过实战磨练,才能使他的御剑之术有所突破。于是便让小云和清虚每天至少抽出一个时辰,进行实战对抗练习。他在一旁观看,随时加以指点和纠正,借此提高小云应付实战的能力。
一日下午,他吩咐二人自行练习,自己御剑降落在附近的一座高山上。负手面向东南,仰望满天云霞,心想“四位师弟绝非行事轻浮之辈,如果不是太和山发生了重大变故,他们明知我心急如焚,又岂能至今不归?”想到这里,忧从中来。突然,三师弟荣昱、四师弟荣辉,出现在眼前。二人浑身浴血,神情凄楚,向他拱手作别。木荣春大惊失色,张口欲呼,刹那间幻象消失。他不觉惊出了一身冷汗,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第十五回 红蚺朱果 (修改)
返回后木荣春连续几天,一直闷闷不乐,独自坐在洞中发呆。对小云的提问,往往也是答非所问,神不守舍,忧心忡忡。经过近一个月的练习,小云的实战水平,大有长进。在和清虚的对抗练习中,常常一招出手,就可令他弃剑认输。至此,他对和清虚的实战练习,已无任何兴趣。一日清晨,禀明木荣春后,他独自御剑飞往“崦嵫山”深处。准备好好游玩一番,放松一下紧张的心情。
他自从到了这里,足迹就没有离开过“玄牝圆丘”。此次独自外出,心里自然是高兴异常。一边御剑飞行,一边哼着小时候母亲教给他的儿歌。什么“小山羊,乖又乖,不睡懒觉早起来。”又是什么“小白兔,白又白,爱吃萝卜爱吃菜”但到底是“爱吃萝卜”还是“不吃萝卜”,他已记不太清,却也懒得去分辨。嘴里就这么胡乱哼着,继续御剑飞行。此时的这份惬意,恐怕就连神仙也要逊他三分。
飞行半个时辰,已到“崦嵫山”腹地。由空中俯瞰,见群山叠嶂,沟壑纵横。树木郁郁葱葱,高大的松柏,参天入云,景色美不胜收。他在山谷中的一处湖泊旁降落,收起飞剑,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个精光,赤条条的跃入水中。此处杳无人烟,他并不担心会被人发现,在湖中畅游许久,方才尽兴上岸。穿好衣服,仰面躺在湖边沙滩上,双目微闭,尽情享受温暖的阳光。
躺下不久,对面山坡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颇感纳闷,“崦嵫山”人迹罕至,此人来这里所为何事?起身观望,见一个身背竹篓、手拿一柄小铁锄的采药人,慌里慌张从密林中钻出。他大约四、五十岁,耸肩驼背,步履蹒跚,已颇显老迈。一边前行,一边频频回头张望,似是有什么东西从后面追来。
突然间,腥风大起,伴随一阵树木断折、倒地时发出的“嘭嘭”巨响,一个身形巨大的红色怪物,从密林中窜出。张开血盆大口,将采药人一口吞入了腹中,可怜他竟然连声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小云大怒,心想“这畜牲竟敢伤人性命,今日饶它不得!”他为人谨慎,虽是怒火中烧,却并不莽撞。没有弄清怪物的底细,不想冒然出手,运足目力,向对面山坡望去。
红色怪物身长约有数十丈,就似一条巨蟒。但头、尾细,中间粗,又与蟒蛇稍有不同。遍体鳞甲,色作鲜红,庞大的身躯略一扭转,红光闪耀,就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它背生一对金黄色肉翼,翼展达数十丈,双翼开合之际,金光流转,竟是颇为美丽。它并非寻常猛兽,是由地火之精所化,名为“金翅红蚺”。力大无穷,有飞天遁地之能,为万蛇之王。日常以地底岩浆为食,极少到地面上来。也是采药人运气不好,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将它从地底引了出来,以致枉送了性命。
小云阅历尚浅,并不认得它,但见它通体鲜红,估计它喜火厌水。便运起“壬水寒阳功”,右肩一摇,“银钥剑”破体飞出。水汽弥漫,波涛汹涌声大作,一道乌光划了一个优美的圆弧,直奔“金翅红蚺”顶门。他眼下功力已经极高,飞剑的攻击范围,绝非木荣春等人可比。从他立足之处,到对面山坡,至少也有五十多丈的距离,但“银钥剑”竟是转眼即至。
此时“金翅红蚺”再想躲避,为时已晚。仓促间,硕大的头颅向右一摆,虽是避开了要害部位,但“银钥剑”却沿它身体左侧急掠而过。从它体表将数十张碗口大小的鳞片,生生剥落。剧烈的疼痛,使它愤怒异常,但它天生怕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鼓动金色双翼,飞往密林深处,竟是不战而逃!
小云杀心已起,岂能任它逃脱?御剑赶上,催动“银钥剑”向它腹部射去。“金翅红蚺”尽管通灵日久,却也只是头畜牲。勉强向左移开数尺,“嘭”的一声闷响,却被“银钥剑”洞穿了左翼。它纵声惨叫,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扭作一团,看上去极为痛苦。自知逃生无望,巨口一张,喷出一股烈焰,就如一条火龙向小云卷去。它原为地火之精所化,从口中喷出的烈焰,温度极高,足以镕金化铁。和“银钥剑”所携的森森水气,于空中相互交激,腾起阵阵白雾,“嗞嗞”声响个不停。
烈焰瞬间而至,小云一挥左袖,拔高数尺,避了过去。催动真气,“银钥剑”如江河流转,绕“金翅红蚺”脖颈飞快转了一圈,立刻将它头颅斩了下来。它的脖颈至少也有数搂粗细,“银钥剑”弦长不过三寸左右,竟能将之毫不费力斩断,五行神功当真威不可测!小云暗暗心惊,以后和人对敌,一定要掌握好出手分寸。否侧飞剑一出,动辄取人性命,岂不太过残忍?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金翅红蚺”失去头颅后,犹自鼓动金色双翼。过了一会儿,方才力尽,从高空坠落。采药人被吞噬不过片刻时光,及时解救,或许还能将他救活。小云随即降落,操纵飞剑将“金翅红蚺”肚腹剖开。见采药人早已死去,体表已被酸性液体腐蚀的不成模样,不禁稍感难过。强忍恶臭,将他拖到湖里清洗干净。在湖边沙滩上挖了一个深坑,正要将他掩埋,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幽香,从他紧握的右手传出。
小云十分好奇,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紧攥的五指掰开,见他掌中是一枚色作鲜红的野果。除了散发出阵阵幽香,似乎也无出奇之处。转念一想,采药人至死也不肯放手,可见此果必定价值不菲。古老相传,凡是出现宝物的地方,必有猛兽出没。背生双翼的红色怪物,八成就是此果的守护者。采药人明知如此,仍冒险采摘,以致枉送了性命。想到这里,微微苦笑,世间又有多少人,也像眼前的采药人一样,为了追求原本属于身外之物的“名”或“利”,导致丧失了生命呢?重利轻生,岂非十分可笑?
将采药人埋葬后,小云御剑返回“玄牝圆丘”。将此事禀明木荣春,从怀中取出红色野果递了过去。木荣春阅历丰厚,接过之后稍加辨识,已知野果来历。此果名为“太乙朱果”,为乙木之精所化,多生长于人迹罕至的深山大泽中。它的生长过程极为缓慢,从种子破土发芽到果实成熟,前后需要经历一千年五百年的沧桑岁月。果实一旦成熟,十二个时辰之内,如果不能立刻采摘下来服食,马上就会枯萎凋零,成为无用之物。“太乙朱果”常人服食一颗,可以平添百岁寿命。先天体质属于乙木的修道人,如能服食一颗,功效足以抵得上面壁一甲子的苦修之功!所以,在修道人眼中,“太乙朱果”几乎可以和“紫府金丹”相提并论。
此果的神奇之处,远不止此!据《道藏秘览》记载,“太乙朱果”的果核,也非无用之物。利用五行转化的特殊手段,历经九九八十一天,就可将果核,炼制成乙木属性的顶极法宝“太乙神珠”。另据《金匮遗篇》记载,五行结界一向以戊、己土结界最为稳固,大多数法宝难以突破。但“太乙神珠”,却能轻松穿透所有的“土”系结界。埋藏在荒山野岭中的大多数宝藏,几乎都是以戊己土结界作为防护手段,所以“太乙神珠”的价值,已是可想而知!在江湖人的心目中,“太乙朱果”堪称稀世珍宝,价值无法用金钱衡量。
听木荣春引经据典讲完,小云目瞪口呆。这颗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山间野果,竟会具有这么多妙用,当真出人意料!转念想起,此前木荣春为了救他,曾经损失了许多真气,至今仍未完全恢复,便道:“木道长,‘太乙朱果’既然对乙木体质的修道人大有补益,还是您把它吃了吧!”
小云一番好意,木荣春岂会不知?虽说服食“太乙朱果”, 末日之黑暗纪最新章节可以平添两成功力,但他已决心退出江湖,多两成或是少两成功力,已无任何区别。他心里暗暗感叹,可惜清雅不在这里,否则由她服食“太乙朱果”,应是最为合适!微笑道:“好吧!你一番好意,我怎好拒绝?但要服食此果,事先却要做好准备,否则难免暴殄天珍!”对洞口高声道:“清虚,你进来!”
自小云返回后,清虚一直躲在洞外偷听,听到呼唤,心知木荣春已察觉此事。快步走入洞中,神色不免尴尬,躬身道:“大师伯,您有何吩咐?”木荣春神色如常,道:“你回一趟‘望仙宫’,向观主清祺索要一件足金的器皿,然后即刻返回!”
清虚从怀中摸出一物,道:“大师伯,不用去‘望仙宫’了。弟子这里就有一件,您看合不合用?”木荣春伸手接过,见这是一件直径三寸左右的金黄色圆盘。入手沉重,用手指微弹盘底,听音色纯正,知是纯金打造。一时颇为不解,看了清虚一眼,道:“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清虚面露得色,笑道:“五年前浣花镇爆发瘟疫,弟子在镇上舍药救人,前后历经二十多天,总算将瘟疫扑灭。镇上父老感念弟子之恩,集资铸了这个黄金小盘表示感谢。弟子本不想要,但盛情难却,推辞再三,也只得收下了。您若不信,盘子的反面铸有铭文!”
木荣春将盘子反转,见背面果然铸有两行铭文,一行是“普降甘霖,惠泽苍生”另一行是“浣花镇全体父老特铸金盘,奉赠青羊宫首座清虚真人,敬请惠存。”看罢,不禁暗自摇头。此事已过去多年,清虚却仍将这个重达一斤的黄金圆盘随身携带,竟也不嫌累赘,可见名利之心难去!也懒得再去说他,淡淡的道:“此物正好合用,到省了你跑趟‘望仙宫’了!”起身走到泉眼旁,用金盘舀了满满一盘泉水。在洞内东北角找了一块较为松软的土地,将金盘安置好,然后吩咐二人去洞外砍些树枝。
二人片刻返回,各自抱了一捆树枝。木荣春从中挑出十几根较粗的,略去枝丫,围绕黄金圆盘各按方位摆放好,布成一个小型的乙木结界。回到原位坐好,对小云道:“待我将果核吐出,你必须立刻将它投进黄金圆盘。经过九九八十一天,就可得到乙木的顶极法宝‘太乙神珠’!”说完,将“太乙朱果”纳入口中,略加咀嚼,将果核吐出,立刻开始行功。小云不敢怠慢,随即捡起果核,投入黄金圆盘所盛的泉水中。
“太乙朱果”的果核,在转化成“太乙神珠”的过程中,必须从外界摄取大量的乙木元素。将黄金圆盘放在较为松软的土地上,是以土生金。盘中盛有山泉水,则是以金生水,然后再以水催生摆放在四周的树枝。木荣春所布的乙木结界虽小,却具有生生不息之妙。它在道理上和“夺体换胎”之术,如出一辙,都是五行相生的一种实际运用。
“太乙朱果”的功效,果然非同凡响。服食当天,木荣春功力已尽复旧观。此后三天,他行功不辍,“乙木玄阴功”顺利突破十二重,直抵圆满境界。百年夙愿,一朝得偿,他纵然为人淡泊,却也禁不住喜极而泣。受他情绪感染,小云和清虚也是泪光莹然,心里都为他暗暗感到高兴。
过了几天,小云的庚金、壬水和乙木神功,都已掌握的相当纯熟。暂时无事可做,木荣春便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中医和五行神功,在原理上并无不同,两者既是一脉相承,又可相互借鉴印证。小云此时对五行特性的理解,已接近宗师级水平,学习医术,自然毫不费力。不出几天,已将木荣春的全部所学尽数领悟。
木荣春见他十分好学,又将道门独有的炼器秘法,传授给他。炼器之术,易学难精,道门众人虽然都曾学过此术,但包括木荣春自己在内,从没有哪个人,能够炼成一件真正意义上的法宝,可见此术之难!小云却如同一个异类,在掌握了炼器之术的初步法门后,当天就能将一片再普通不过的树叶,炼成一柄威力并不算太小的乙木飞剑。领悟力之高,着实令木荣春吃了一惊。
光阴荏苒,转眼已是初秋时节,天气逐渐转凉。此时荣城、荣煌离去已有四个多月,荣鑫和荣浩也走了两个多月,但四人却仍未返回。太和山作为道教总舵,和各地宫观之间,日常都是以飞剑传书保持联络。木荣春每隔三四天,就会派清虚前往“望仙宫”打探消息,但结果却令他失望。不但太和山没有任何音信传来,就连“望仙宫”发出去的数十封信函,也没得到任何回复,恍如石沉大海!饶是他定力了得,此时也是坐立难安。焦急的等待,就似一种煎熬,竟使他迅速苍老。
一日傍晚,他再次派遣清虚前往“望仙宫”,顺便取一些换季的衣物。清虚走后,他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假寐。小云作完御剑练习,抱膝坐在“玄牝圆丘”的边缘,仰望红彤彤的晚霞,神思飞驰。从自己离开浣花镇算起,至今已过去半年有余。其间经历,似是真实,又似虚幻,恍如一场春梦!究竟梦中是实,醒来为虚,还是梦中为虚,醒来是实,竟是难以分辨!或者,人生原本就是一场虚而不实的春梦而已,那么自己的这些变化和遭遇,只不过是梦中之梦罢了!想到这里,竟似有些痴了。
晚霞渐渐敛去,天色黑了下来。一群群饱食归来的鸟儿,高声鸣叫着,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纷纷投入密林中。刹那间,四周一片寂静,一轮秋月悄悄的从东方升起。就在此刻,东南方向传来飞剑破空声。小云转头观望,见红、黄两色,加上一道隐约可见的黑色光华,正向“玄牝圆丘”飞来。心中狂喜,飞快起身,跑到洞口大叫道:“木道长,荣城道长他们回来了!”
木荣春正在假寐,听到喊声猛然一惊,“腾”的站起,甩开大步,向洞口走去。走出三步,却又停了下来,心想“几位师弟返回,固然可喜!但如果他们带来的是凶讯,又该如何是好?”联想到那日出现在眼前的幻象,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一时间,情绪波动极大,以致袍服的下摆,都在微微颤动。暗暗想道“几位师弟迟迟不见返回,我是日思夜想,如今终于归来,我竟然不敢前去相见,岂不可笑?”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走出山洞,和小云并肩站立。
三道剑光瞬间而至。光芒敛去,荣城、荣煌、荣浩现身而出。将飞剑收起,三人快步走到木荣春身前,一齐跪倒,道:“荣城、荣煌、荣浩参见大师兄!”木荣春跪倒回礼,道:“三位师弟远来辛苦,不用多礼,快快请起!”他虽已在极力控制自己,但声音听上去,仍有几分颤抖。四人一同站起,木荣春道:“此处不是说话之所,咱们先回山洞!”言罢转身先行。小云和三人一一见礼,之后一同步入洞中。
五人在蒲团上坐好。经过一番长途跋涉,荣城三人此刻都是口唇干裂,灰头土脸,小云起身用木盆打了一盆泉水,让三人洗漱一番。之后用茶碗盛了三碗泉水,用托盘端到几人面前,道:“三位道长,先喝些水润润喉吧!”
荣城略一躬身,双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将碗放回后,点头表示感谢。轮到荣煌,他却不似荣城那般客气,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然后一抹嘴,将茶碗在托盘上重重一放,自始至终一言未发。荣浩喝了小半碗,就不肯再饮,将碗轻轻放回,道:“好孩子,谢谢你!”
小云的所作所为,木荣春并不理会,抬头仰望洞顶,神情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小云回原位坐好,五人都没有讲话,除了泉眼中的汩汩流水声,洞内极为安静。气氛渐趋肃穆,似乎一场风暴就要来临!
第十六回 惊闻噩耗 (修改)
木荣春从洞顶收回目光,缓缓道:“二师弟,你先把本教的伤亡情况告诉我。”一句话凭空而来,极为突兀,将荣城事先早已想好的说辞全部打乱。临时应变,决非他所长,想了一下,转头对荣浩道:“十三弟,还是你来说吧!”说完打了个眼色。
荣浩微微点头,对木荣春道:“大师兄,本教是有一些伤亡,但后果并不算太严重,您不必担心!”话音未落,木荣春道:“告诉我死了多少人?死者都是何人?快快讲来!”语气渐趋严厉,脸色已略显苍白。
荣浩微微苦笑,道:“大师兄,您必须答应我,听过后不可伤情太过!否则,小弟宁可不说!”木荣春脸色瞬间变得雪白,双拳紧握,用力过猛,十指关节已无半点血色,从齿缝中迸出几个字,道:“好,我答应你!”
荣浩转头对荣城道:“二师兄,此事你是亲历者,还是你说比较合适!”转眼间,又将烫手的山芋抛还给了荣城。
荣城已没有理由可以推托,狠狠瞪了他一眼,对木荣春道:“大师兄,在小弟和五师弟返回太和山的第三天,本教就遭到了‘幽冥神教’的大举进攻。小弟事前虽已做了周密布置,但经过一昼夜的激战,本教仍是伤亡惨重!‘荣’字辈死亡两人,重伤五人,其中七师弟的伤势尤为严重。经过小弟紧急施救,总算保住了性命。眼下,五位师弟的伤势,已基本痊愈,您不用太过担心!”长叹一声,接着道:“此战中伤亡最为惨重的,却是‘清’‘吉’两辈弟子!重伤四十五人,死亡三十七人,受断臂折腿这等外伤的,不下数百人!大师兄,您不会想到,当时的景象有多么惨烈。大战结束后,‘真武观’山门前,到处都是本教弟子残缺不全的尸体!有些低洼处淤积的鲜血竟有一寸多厚,简直就是人间地狱!”说罢,眼中已噙满了泪水。
木荣春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过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扯住他衣领,将他拖到近前,吼道:“‘荣’字辈死亡的两人,可是荣昱和荣辉?”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荣城更是脸色煞白,见木荣春双眼中布满血丝,低声道:“大师兄,您不要太激动。三师弟、四师弟为护教捐躯,也算死得其所!”
木荣春怒发如狂,一把将他推开,反手抽了他一记耳光。然后忽的站起,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尖,声嘶力竭的吼道:“放屁!全是放屁!什么‘为教捐躯’?我宁肯本教灭亡,也要两位师弟给我好好的活着!”说到最后,语气转为悲凉,两行清泪沿面颊缓缓滑落。
小云绝没有想到,一向温温而雅的木荣春,竟也会暴跳如雷,竟也会满口粗话!此时偌大的山洞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咆哮声在久久回荡。荣城挨了一记耳光,正自感到委屈,木荣春俯身一把将他提起,大吼道:“你的‘戊土城垣防御圈’不是一向以防守稳固著称吗?但为何不能保护两位师弟的周全?当时你干什么去了?难道你也死了吗?作为年长他们许多的师兄,你难道不感到有愧吗?你让两位师弟先我而去,你真真的该死!”一番话,语无伦次,理智全无,将荣城推开后,已是老泪纵横,痛哭嚎啕。
荣城心中乱成一团,欲待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保持沉默。木荣春痛哭数声,突然感到喉咙如同火烧般疼痛,声音一哑,就此没了声息。他大张着嘴,就是无法出声,恍如置身在梦魇之中。眼前浮现出荣昱、荣辉的身影,心中狂喜,不由自主跨前一步,伸手去拉二人。一拉,拉了个空,趔趄了几步,方才意识到,这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霎那间,胸口一阵剧痛,喉头发甜,一张口鲜血狂喷而出,直挺挺的仰面摔倒在地。
大变突生,荣城三人猝不及防,失声惊呼,迅速围上来。见木荣春面如死灰,双目上翻。两手紧握,十根指甲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面。四肢僵直,牙关紧咬,口鼻间早已没了气息。荣城伸出两指搭在他的脉门上,发现他的心脏竟也停止了跳动。先是一惊,继而万念俱灰。慢慢瘫坐在地,如梦呓般轻轻道:“大师兄,死了……”
荣煌、荣浩如何肯信?一左一右扳住木荣春肩头,用力摇晃,荣浩大声吼道:“大师兄,你醒醒,你怎么会死呢?不会的,您一定不会死的……”但无论两人如何努力,木荣春始终没有任何反应。荣浩的喊声渐渐沙哑,最终转为呜咽。洞中哭喊声交织成一片,至此荣城三人已是方寸尽失。
小云却极为冷静,木荣春身具百年玄功,岂会如此轻易的死去?所谓“关心则乱”,或许是荣城诊断有误。想罢走到荣煌身边,低声道:“您能否让一下,容我为木道长把一下脉?”荣煌为人暴躁,除了木荣春,眼中再无他人。闻言后心想“一个黄口小儿又懂得什么?”回头见小云并无伤心之色,更增厌恶,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大吼道:“滚开!人都死了,还把什么脉!”
他虽然无礼,小云却不和他一般见识,依旧用和缓的语调道:“木道长死或未死,眼下还不能确定!希望您能让我上前看一下!”荣煌功力比木荣春稍高,在教内素有第一高手之誉。两个多月前,得知小云曾一招击败荣鑫,当时已经心中不服。小云神功大成后,将要继任道门掌教,更是令他无法接受。两事加在一起,此时他对小云已是成见颇深。闻言之后,火冒三丈,也没多想反手就向小云脸上抽去,骂道:“兔崽子,你给我闭嘴!”
小云微一皱眉,待他手掌临近,略一后仰避了过去。见他躲得轻松,荣煌更加恼怒,不等招势使老,立即变招。右掌自空中划了个弧线,砍向小云脖颈。他修习的“丙火太阳功”,是五行神功中极为特殊的一种。原因在于,丙火为太阳之火,无木相生自旺,纵水相克不熄,自具圆融,天下无物可制,所以霸道绝伦。单论攻击力,丙火稍逊于庚金,但速度之快,攻击范围之广,却远非庚金所及。此刻,他的右掌于前行之际,炎风四起,火焰爆裂声,“噼啪”作响。一招之威颇为可观,就似要将小云置之死地而后快。
见二人无故动手,荣城、荣浩大吃一惊。荣城颇感恼怒,心想“五师弟好不晓事!如果伤了小云,太上祖师那里又该如何交待?”大喝道:“荣煌,你还不赶快住手!”荣煌并不理会,右掌反而加速向小云脖颈砍去!
见他一再相逼,小云不禁暗暗叹息。道门诸人对自己屡获奇遇,或多或少存有几分嫉妒。眼下如果不将荣煌折服,日后自己就算当上了道门掌教,也无法对“荣”字辈诸人发号施令!此时如果再继续纠缠下去,木荣春可就真的没救了!念头转罢,已收起谦让之心。“庚金少阳真气”瞬间游走全身,抡起右掌向荣煌当头砍落。寒风呼啸而起,炎热尽消,一只右掌银光闪闪,就似一柄极为沉重的钢刀,挟着强劲的金刃破空之声电闪而至!西风凛冽之威,已是彰显无遗!
贴身肉搏,原非修道者所长。荣煌见此招来势猛恶,不敢硬接。右足一点,向后飘退数尺。小云存心立威,两三招内如果不能结束战斗,岂能令荣煌心服?肩头一晃,如影随形,追击而至。原势不变,抡起右掌再次砍下。荣煌已来不及闪避,拗脾气瞬间发作。将心一横,不再理会小云的右掌。大喝一声,功力提至极限,双掌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小云胸口击去。看架势,竟是要和小云同归于尽!旁观的荣城、荣浩尽皆失色,齐声惊呼。
小云微微冷笑,右掌迅速转向,从胸前急速掠过。“砰”的一声闷响,将荣煌双掌挡开。然后右掌一翻,再次击出。变招之快,犹如电光石火。荣煌不及作出任何反应,被击中前胸,飞出三丈多远,直到撞上了石壁,方才从空中摔落。手足略一抽搐,昏死过去。出手仅仅一招,小云就将道门第一高趴在地,功力之高,已与老子不相上下。
荣城、荣浩二人,暗暗心惊,不知荣煌是死是活,迅速起身上前查看。小云并不理会,他此番出手只使用了三成功力,只能使荣煌暂时昏迷,却不会使他受伤。走上前去,俯身为木荣春把脉。
木荣春得知荣昱、荣辉的死讯后,情绪失控,体内大量血液,瞬间涌回心脏,导致心跳骤停。只有将乙木真气输入他体内,以木生火,才能使他的心脏重新恢复跳动。弄清原因后,小云暗自庆幸,心想“幸亏我已学会了乙木神功,否则,木道长今日恐是难逃一死!”扶木荣春坐起,催动“乙木玄阴真气”缓缓注入他体内。
荣煌很快苏醒,先前的血勇之气,早已消失殆尽,望向小云的目光中已多了几分敬畏。荣城见他神情萎顿,不禁苦笑,小声道:“这可是你自找的,须怨不得旁人!”言下之意,是警告他不要再自讨苦吃了。三人不再讲话,半个时辰之后,小云撤回双掌。过了一会儿,木荣春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终于从假死状态下清醒过来。
三人欣喜若狂,随即围了上来。木荣春斜倚在小云怀中,缓缓睁开双眼,见荣煌灰头土脸,衣冠不整,不禁一惊,道:“五师弟,你又和谁打架了?”声音微弱,气如悬丝。荣煌不知如何作答,正在犹豫,木荣春神色大变,道:“可是阴长生到了这里?”在他心目中,此时此地能将荣煌击败的人,除了“幽冥神教”的教主阴长生,再也没有哪个人具有这等本事和可能。言罢,从小云怀中挣扎坐起,一把抓住荣煌手腕,往自己身后拖去,颤声道:“你不可出去!让愚兄去会会他!”
荣煌虽已老大不小,但在木荣春眼中,他似乎仍是当年那个功力低微,时时需要自己予以保护的毛头小伙子!此时,木荣春尽管已极为虚弱,但脸上神威凛凛,就似一只正在保护小鸡不被老鹰捉走的老母鸡。神情刚强坚毅,迥异于日常的柔弱。
荣城三人见他刚刚脱离危险,不去关心自己的身体,反而担心荣煌的安危,禁不住心中伤痛。荣煌泪落如雨,颤声道:“大师兄,小弟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您不用担心…...”木荣春神情立见放松,缓缓倒回小云怀中,道:“你以后要小心……”他此刻心神混乱,也没往深处去想,以荣煌的功力,又岂会平白无故的摔上一跤?闻言竟然相信了。
稍待片刻,荣城道:“大师兄,您要多加保重!三师弟一死,眼下本教已是群龙无首!如果您再有个三长两短,本教又将何去何从?我和几位师弟又将何以自处?”饶是他铁石心肠,此时也已是泪光莹然。
木荣春脸上露出一丝惨笑,低声道:“两位师弟年龄小我许多,竟然先我而去,这让愚兄心里如何能够接受?我……”说到这里,泣不成声。荣浩知道他心中死结仍未解开,便用柔和缓慢的语调道:“大师兄,小弟知道,您对两位师兄的亡故,深感负疚。以为是您诛杀了李布,才导致‘幽冥神教’大举攻山。其实,您这样想却是完全错了!”
木荣春全身一震,道:“此话怎讲?”荣浩道:“近几年来,‘幽冥神教’的实力日渐增强,阴长生的野心也随之日益膨胀!早已存下了取代本教,以成为天下第一大教的险恶居心!所以不论您是否诛杀了李布,本教和‘幽冥神教’之间,终将得有一战!李布之死,只不过使这场争斗提前爆发了而已,您大可不必因此自责!”
木荣春听罢,心中负疚有所减退,但强烈的悲伤仍是挥之不去。荣浩见他沉默不语,继续道:“大师兄,我们师兄弟十几人,几乎都是由您一手抚养成人。三师兄和四师兄驾鹤西归,您一时无法接受,小弟能够理解!但如果您有个三长两短,难道我和诸位师兄就不会感到伤心?您自伤自残,岂不就等于是在折磨我们?”
几句话激起了木荣春的求生欲望,心里暗暗想道“如果我就此死去,几位师弟必定伤心不已。而十三弟八成会因此自戕性命,如此,岂不就等于是我害了他?”便对荣浩道:“好兄弟!你说的对!刚才是愚兄想差了!”说到这里,人显得硬朗了许多,自行坐起,轻轻拍了拍小云手背,道:“好孩子,谢谢你!”
小云道:“举手之劳,您不必放在心上!”见他们师弟之间,感情真挚,不禁暗暗发愁。自己如果不能取代木荣春在教内诸人心目中的地位,日后就算当上了教主,所发布的命令,也很难得到彻底的执行!该怎样去做,才能不损及木荣春的威名,又能使自己获得众人的衷心拥护呢?一时间,神思纷乱。毕竟,在他心目中,如何当好一个领导者,远比练好一门神功难得多!
五人各归原位坐好,木荣春对荣城道:“两位师弟是怎么死的?你细细的讲给我听!”荣城长叹一声,道:“大师兄,此次‘幽冥神教’前来攻山,冥王阴长生并未亲临!只是由他座下十王中的‘都市王’薛长任,以及‘转轮王’薛长平率领数千‘骷髅阴兵’,对‘真武观’发起了突袭。薛氏兄弟本身的修为,与几位师弟大致相当,倒是不难对付!但他二人所驱使的这数千‘骷髅阴兵’,却是令人难以抗衡!”
说到这里一顿,接着道:“大师兄,想必您也知道,这‘骷髅阴兵’周身上下刀枪不入,除了怕火,其它属性的法宝飞剑,很难对它构成威胁。无论是谁,一旦被‘骷髅阴兵’包围,立成九死一生之局!为避免伤亡过大,三师弟决定和四师弟、五师弟三人,率领数百名修 冰凝霜之哀伤帖吧习丙、丁火系神功的‘清’‘吉’辈弟子,前去应战。小弟和其他几位师弟,镇守‘真武观’山门。这场大战,整整持续了一昼夜,本教伤亡惨重。为救出被围困的数十名弟子,荣昱、荣辉两位师弟不得已使出了丙、丁火的合体之技‘霹雳联珠’。此招一出,‘幽冥神教’剩余的几百具‘骷髅阴兵’瞬间化为飞灰。所有的弟子是得救了,但两位师弟却因真气耗尽,在被抬回‘真武观’后,于当夜子时前后,双双撒手西归。”说到这里,已是语带哽咽,接着道:“当时所有的师兄弟都在现场,两位师弟走的极为安祥和宁静!”
木荣春眼含热泪,久久无言。过了半响儿,方才低声道:“两位师弟临终前,可曾有遗言留下来?”荣城道:“三师弟留有一首偈语。”木荣春浑身颤抖,道:“念与我听!”荣城缓缓念道:“一生飘蓬任西东,法缘断尽万事空。此去黄泉穷碧落,何时再听太和钟?”于此伤心之际,他的声音愈显苍凉。
木荣春泪水再次滑落,道:“由这首偈语看来,三师弟临终时,已是了无挂碍!只是唯独难以割舍,与你、我之间的兄弟之情!”沉默片刻,道:“四师弟临终前说了些什么?”荣城道:“四师弟只说了‘悲喜交集’四个字,就含笑而逝!”木荣春心头再起狂澜,小声念道:“悲集”侧头问荣浩“十三弟,依你之见,这四个字是何含意?”
这四个字的含义,荣浩此前就已揣摩了许久,立即答道:“小弟猜测,四师兄临终之时,不愿和众兄弟分离,心中伤痛,这是所谓的‘悲’。而自此之后,他再也不受世间俗事所累,进入永恒的寂灭之期,即无生死之忧,也无荣辱之患;即无爱,也无恨;即无所得,也无所失。小弟想这就是四师兄所谓的‘喜’了!”
木荣春沉思有顷,摇了摇头,道:“我想你对‘喜’的理解,应当和四师弟临终时的心境相去不远。但你对‘悲’的理解并不全面!”仰望洞顶,回想起荣辉的日常为人。过了一会儿,道:“四师弟限于自身的禀赋,论功力在我们师兄弟十几人中并不突出。但他一生谨守戒律,严己宽人,志向宏大,实为道、德无双之士!四师弟一生致力于传教布道,希望通过他的努力,能使人心远离贪欲,使世风重归淳朴!但现实是,世间之人为了求名图利,往往是无所不用其极!这和四师弟的理想相差太远,所以他在临终之时,想到正道衰微,世风日下,自是深感痛惜。当想到他的理想,从此再无实现的可能,四师弟的心中又怎会不感到悲伤呢?这才是‘悲’字的真实含意!就是这么一个伟大而高尚的人,此刻也离我们远去了。”说到这里,眼含热泪,大喝一声:“斯人已逝,其情何堪?”
小云心中若有所悟,木荣春对荣辉的理解,远远深于荣浩,这才是他能够获得众人拥戴的最主要原因!从此时起,小云开始暗暗留意木荣春的处世为人,为自己日后掌控这个拥有上万门徒的天下第一大教,做好准备和累积经验。
待情绪平定,木荣春道:“二师弟,此战中伤亡弟子的后事,你是如何处理的?”荣城道:“此战结束后的一个多月中,小弟每天忙于救治受伤弟子,加之教务繁忙,实在没有时间处理此事。”见木荣春面色一沉,连忙补上一句,道:“幸好没过几天,八师弟与十三弟就赶回了太和山!阵亡弟子的后事,都是由十三弟一人全权处理的,您还是问他吧!”
荣浩深知木荣春一向关心此类问题,不等他开口询问,就细细说起了善后工作的处理情况。此次战斗,道教总共阵亡弟子三十七人。其中有十几人,家中已没有兄弟姊妹,双亲无人奉养。荣浩便延请工匠,在“真武观”后山的“忘忧谷”中兴建了一座山庄,取名“养怡园”。一个月后,工程完工。他派人将此类阵亡弟子的父母,陆续接上山来,将他们安置在“养怡园”内。让老人们在此怡养天年,直至为他们养老送终,一切生活开支都由道教承担。
至于另外二十多名阵亡弟子,家中都有兄弟姊妹,如果他们愿意加入道教,不论资质如何,一律全部收录。他们的父母有愿意跟随上山的,道教也一概予以收留,同样安置在“养怡园”内。如果兄弟姊妹愿意经商,每户给予纹银三百两作为经商本钱。经营的商品,道教以市场最高价收购。如果仍旧愿意留乡务农,道教赠给每户上等良田三十亩。收获的粮食,道教也以市场最高价全部收购。除此之外,再给每户纹银一百五十两,作为抚恤金。
阵亡弟子本人的后事,处理起来相对简单。按他们生前辈份高低,一律葬在道教陵园的相应区域内。墓前竖碑,将他们的生平籍贯,以及死亡原因镌刻于上。并附有师门长辈为他们每一人所作的赞偈,以供后来者瞻仰。另外,在“真武观”中另设一堂,荣浩取名“鹤寿堂”。将所有阵亡弟子的灵位供奉于内,每日以薰香、鲜果为供。日后每逢盛大节日,所有门人弟子,包括道门掌教,都必须前往致祭。以三牲、五谷为供,并举行为期一日的水陆道场,让死者得安,生者缅怀。整个善后工作,总计花费白银二千七百多万两。说到这里,荣浩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大师兄,此次处理后事,小弟可是把本教的家底都花光了,您不会怪我吧?”
一番长篇大论讲完,小云不禁为之目瞪口呆。荣浩心思缜密,当真令人叹为观止。转念一想,此次处理后事,极具铺张,但死者已矣,尽管死后极具哀荣,又有什么意义可言?荣浩此举,恐怕主要还是做给活人看的!以丰厚的抚恤凝聚人心,使所有弟子更加死心塌地为道教出力。一千多年来,道教始终是无可替代的天下第一大教,决非幸至,原因就在于它的领导者在行使职权时,大多是以人的感情为虑事根本!
木荣春听罢,脸上露出听闻噩耗后的首次笑容,轻抚荣浩脊背,道:“十三弟,你做得很对,深合我心!”说到这里,神情转为肃穆,道:“世上又有哪个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子女?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三十七名弟子的死亡,无疑会使他们的父母痛不欲生,此等心理创伤,无论我们花多少钱也无法弥补。十三弟此次处理后事,已尽了最大努力。虽说仍然无法减轻他们的丧子之痛,总算聊胜于无!”沉默片刻,对荣城道:“二师弟,本教遭此横祸,已属不幸,但不知迟镇岳的‘万兽山庄’是否受到了牵连?你可曾派人前去探查?”
荣城道:“大战结束后的第二天,小弟派出了几名弟子前往‘铁船山’打探情况。据回报,‘万兽山庄’不知被谁放火焚毁,现场没有发现尸骨!此后数月,经过多次查访得知,迟镇岳从戈壁返回后,立即遣散了庄内的闲杂人员,和少数几名弟子离开了‘铁船山’。至于去往何方,无人知晓。就在薛氏兄弟攻打本教的当天,冥王阴长生亲自率领部属,前往‘铁船山’。见‘万兽山庄’早已人去楼空,他一怒之下,就下令放火将它烧成了白地。小弟认为迟镇岳是慑于阴长生的淫威,才迫不得已选择了弃庄出逃!”
木荣春微微点头,道:“这也不失为明哲保身之举!迟镇岳此次全是受我所累,以至半生基业毁于一旦!眼下找不到他也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应该对他进行一番补偿,愚兄也不能太对不起人家!”
荣城道:“大师兄,‘万兽山庄’的实力,根本无法和本教相比,但为什么阴长生却要亲率部属前去攻打?他只派出薛氏兄弟二人,前来攻打本教,是有意轻视本教,还是另有原因?”木荣春略一沉思,对小云道:“你认为阴长生此举究竟何意?”
小云道:“此事不难理解!既然本教实力远在‘万兽山庄’之上,‘幽冥神教’就算倾巢而来,也未必能够稳获全胜!与其打没把握之仗,还不如力求稳妥。先集中优势力量将较弱小的‘万兽山庄’一举荡平,再反过头来对付本教。阴长生只派出薛氏兄弟前来攻打本教,并不是为了求胜,只是想牵制本教,以防我们增援‘万兽山庄’!”
荣城恍然大悟,道:“大师兄,人算不如天算,此次阴长生在‘万兽山庄’扑了个空,可笑他枉费了心机!”木荣春双眉紧锁,道:“迟镇岳已经不知去向,阴长生就可集中全部力量对付本教。我估计不出一年半载,‘幽冥神教’就会卷土重来,届时我们又将如何应对?”
荣煌道:“大师兄,与其他来打我,不如我去打他!您这就赶回‘太和山’,将所有‘祭酒’召回,然后一同赶往阴长生的老巢丰都城,一举将幽冥神教荡平!不但可以给两位师兄报仇雪恨,并且永绝后患!”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
木荣春叹息道:“五师弟,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祖师创立本教,并不是为了争霸江湖,而是为了净化人心,使之去恶存善,少欲多廉。进而使正道行于天下,促使世风归于淳朴无争!真要像你说的那样,好勇斗狠,我敢断言,最多三至五年,本教就会面临覆亡之险!”
荣煌心中不服,却不敢争辩,低下头来,嘴里也不知在小声嘟囔着什么。木荣春不再理他,对荣城道:“二师弟,现在山上的情形如何?”荣城道“在我们几人返回之前,小弟将山上的防务交由八师弟荣鑫、九师弟荣沛,以及十师弟荣坤三人一起负责。只要不是阴长生亲临,小弟认为如此防御也已足够了!”看了看木荣春的脸色,又道:“大师兄,方才五师弟之言虽不全对,却也决非无理之言。本教如果总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时间一久,恐怕也不是太好!”他说得婉转,但言中之意却与荣煌的观点基本一致,还是希望道教在和“幽冥神教”的争斗中,能够争回主动。
木荣春沉吟良久,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事情即已发生,一味躲避也不是办法!我看这样吧!清虚是四师弟的首座弟子,明日就让他返回太和山,为四师弟守灵三年!同时我将手书一封,让他顺路捎给阴长生。信中可以和‘幽冥神教’定个约会,三年后由我本人和阴长生单独决一死战!如果他能应允,三年内可保太平无事。我们可以集中精力,全力载培小云。三年之后,祖师返回昆仑,愚兄身上的责任已了,届时无论是战是和,皆可从容应对。诸位师弟,你们认为如此是否可行?”
荣浩道:“大师兄,如果阴长生不肯答应,又该如何应对?”木荣春微微一笑,道:“如果愚兄猜测不错,阴长生肯定会答应的!”荣浩颇感好奇,道:“您为何如此肯定?”木荣春长叹一声,道:“阴长生自视甚高,如果他没有亲手将我击败,就算是将本教灭了,他也会感到面上无光!所以他一定会找机会与我决一死战,诸位师弟尽管放心!”
几人休息片刻,荣城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裹,双手递给木荣春,道:“大师兄,在回太和山之前,您让小弟向三师弟索要的两件东西我已带来,您查验一下!”木荣春双手接过,随手放在身边,道:“不用看了,我信得过你!”包裹内的两件物品,除了他和已经死去的代理掌教荣昱,其他人都不知是何物。此刻见他并不解开观看,荣城等人不禁略感失望。荣浩道:“大师兄,二师兄带来的东西您可以不看,但小弟这里也有一样东西,您却是非看不可!”也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裹,双手递了过去。
木荣春伸手解开,见包裹里面除了两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长袍,再就是一张写满字迹的信笺。他脸上立刻浮起笑容,先将信笺拿起,见正反两面,手绘了许多花花草草,用色讲究,极为淡雅。并且曾用薰香熏过,散发出似麝似兰的淡淡清香,可见当初制作时花费了不少心思。
他不禁哭笑不得,心想“这小丫头,当真是古灵精怪!连这么一张小小的信笺,她也要搞出这么多花样。殊不知,去简就繁,背离大道愈远!”摇了摇头,凝神细看,见信件是由簪花小楷写就。笔划工整,字体娟秀,稍稍透出几分妩媚。不禁暗赞一声,心道“我离山已久,这小丫头别的方面有无进步,目前尚不知晓,单看这笔字,却是大有长进!可见这大半年来,没少下苦功!”欣赏一番,才开始看信的内容。
信中写道:“师父,您离山已经很久了,至今未归,我十分想念!眼下您身边只有清虚师兄一人可供使唤,他粗手大脚的,我放心不下!央求二师叔带我去‘玄牝圆丘’,他却死活都不肯同意。一气之下,我两天没跟他讲话。无奈我利用功课之余,赶制了两件长袍。那件青灰色的,是给您准备的,您一定要穿,否则我就生气了!另一件黄褐色的,是我特意为您身边的那个叫‘云归鹤’的男孩子赶制的。我听十三叔说,他也是个穷苦的孩子,父母已经双双过世,身世多少和我有些相似。在西去昆仑的路上,他曾经为了救您,身负重伤。为了感谢他,也可能是同病相怜吧,我也为他做了一件。如果他不接受,也就算了,我并不想勉强他。”
写到这里,另起一行,“三师叔、四师叔已经驾鹤西归,我知道您肯定会很伤心。但就算是为了我,您也要好好的保重自己,不可伤情太过。如果您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我说到做到!”写到这里,字迹已经散漫不清,想是在书写时曾被泪水打湿。信的正文至此结束,往下是落款,写的是“女徒清雅,百拜顿首,心香一瓣,遥祝恩师道体清安,更胜从前!”最后是年月日。
第十七回 地底之秘 (修改)
木荣春将信笺折好,揣入怀中。拿起青灰色长袍,一边翻看一边对荣城道:“清雅这丫头近来可好?”荣城微笑道:“她好得很!近来出落的越发俊俏了,已有些大姑娘的模样!”说到这里,笑容渐渐敛去,又道:“她很懂事,也很勤奋!自打您离开太和山之后,她每日练功都在九个时辰以上,几乎没有时间休息。这孩子年龄不大,但自控能力很好,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木荣春缓缓点头,见手中长袍,针角细密,间距均匀。袖口领口等部位,为防破损,都附加了里衬。厚实坚挺,做工颇为考究。心想“清雅白天要练功,单指晚上的休息时间,缝制这两件长袍得需要多少天呢?也真难为她了!”想到这里,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恨不能立刻飞回太和山,对清雅施以爱怜。将长袍叠好,道:“三位师弟,经过长途跋涉,你们也累了,这就去休息吧!愚兄得马上起草写给阴长生的书信,为防夜长梦多,待清虚返回,就让他立即启程!小云先不要行功,我有话对你讲。”荣城三人齐声应是,各自找了个位置开始行功。
木荣春找出纸笔,转眼将书信写好。提笔在信封上写道“书致‘幽冥神教’掌教阴长生阁下,恭请亲启一阅。”底下署名“‘正一教’前任掌教紫晟正容拜上。”小云颇感奇怪,知道“正一”是道教的原名,所谓“道教”“道门”,都是民间约定俗成的称呼。令他不解的是,木荣春为何自称“紫晟”?
知他不解,木荣春将书信揣入怀中,道:“本教的历代掌教,除原有的法名,为了与普通教众有所区别,都由上任掌教另赐一名,作为尊号。比如我师父,俗家姓柳,法名‘繁商’,继任教主后由我师祖赐号‘紫阳’。此后,他的原名已不再使用,江湖中只知‘紫阳真人’,而不知‘柳繁商’为何人!至于师父赐给我的尊号‘紫晟’,我个人以为太过张扬,也不符合我的性情。继任掌教以来,除非万不得已,我很少使用。大多数情况下,我仍旧用原名和人交往应酬!”转身将荣城带回的包裹和青灰色长袍,放入搁置杂物的木箱中。提起另一件长袍,对小云道:“我们去洞外透透气!”
此时已是深夜,时近中秋,山风吹过,竟有了几分刺骨的寒意。二人在圆丘上相对坐下来,木荣春道:“我有个女徒,名叫‘清雅’,是我的关门弟子,想必你也知道。”小云道:“我曾听清虚道长说起过,她以前身具九阴绝脉,眼见性命难保,是您费尽千辛万苦才将她救活!之后她加入本教,成为您唯一的女弟子!”
木荣春道:“你说的不错!清雅年龄和你大致相当,但她的身世更为悲惨!你还有慈母相依为命,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已双双辞世。遇到我之前,她每日只能以别人抛弃的残羹剩菜为食,并且居无定所。加之病痛的折磨,她的处境之惨,绝非常人所能想象。正是因为她太过可怜,我收她为徒后,不免对她有所偏爱!但这女孩人品端方,并不恃宠而骄,反而更加恭谨小心,所以她在教内的人缘极好。她从十三弟口中得知,你曾为了救我身受重伤。为了对你表示感谢,她利用功课之余,特意缝制了一件长袍,托我转交给你。”将手中长袍递了过去,道:“你穿上试试,看是否合身?”
小云将长袍穿起,柔软的丝绸里衬和肌肤乍一接触,感到双颊发烫,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感觉。一时间,颇感手足无措。木荣春见长袍穿在他身上,大小长短十分合适,就如同量身定做的一般,不禁暗感惊异。清雅仅仅凭借荣浩对小云身材的描述,就能将这件长袍做的如此合适,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微笑道:“这件衣服你穿很合适,清雅这小丫头,手艺不俗!”
小云脸上一红,不知如何接口,脱下长袍仔细叠好,心想“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才为我缝制了这件衣服,我总不能半点表示也没有吧!”一反往日的灵牙利齿,竟有些期期艾艾的道:“木道长,请您对清雅转达我的感谢之意!”
木荣春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笑道:“那倒不必!日后你们见面时,你自己对她说吧!”空中传来飞剑破空声,一道暗红色光华向“玄牝圆丘”飞来。木荣春道:“清虚回来了!你回去休息吧!”小云知道他要对清虚讲述荣辉之事,担心他情绪再度失控,道:“木道长,您刚刚呕过血,不能太劳神,有事也不用急在一时,还是明天再说吧!”木荣春点头表示知道,挥手令他离去。小云见他不肯听劝,无奈返回山洞。次日清晨,从入定中醒来,见木荣春四人仍在行功。四处不见清虚踪影,心知他已连夜启程。
从这天起,依木火相生之理,在荣煌指点下,小云开始学习“丙火太阳功”。昨日二人之间发生了一些龃龉,但荣煌为人爽快,输了就是输了,却也并不记仇。以他的火爆脾气,传艺时居然也能耐心解说,令小云颇为感动。转眼二十多天过去了,小云的“丙火太阳功”和“戊土玄阳功”,双双抵达圆满境界,金木水火土五种神功一一练成。此时,他的形貌再度发生改变,长身玉立,丰姿秀逸,精神内敛犹如婴儿;寓动于静,宛如处子,气定神闲,已隐隐具有一代宗师的风范。
荣城三人继续留在“玄牝圆丘”已经无事可做,木荣春便让荣煌、荣城二人返回太和山,协助荣鑫处理日常教务。只留下荣浩一人,以备遇有紧急情况,可以借助一下他的智慧。二人走后,过了三天,就到了小云的生日。为了庆贺他重获新生,木荣春和荣浩特意操办了一桌素席。三人在圆丘上席地围坐,饮酒闲聊。此时秋色正浓,群山肃穆,三人兴致极高,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其乐融融。午时前后,木荣春和荣浩已经不胜酒力,起身回到洞中休息。
小云功力即高,秉赋又异于常人,并无多少酒意,便继续留在圆丘上自斟自饮。(命中秋金逢水、或是金水两旺的人,几乎都有千杯不醉之量)半个时辰之后,将五斤白酒全部饮尽。值此母难之日(生日),想起辞世已有八个月之久的母亲,不禁暗自神伤。目注苍莽群山,心想“如果不是家中穷困,母亲也不会这么早就死去!但究竟是谁导致了我们如此贫困?是苍天吗?还是爹娘不够勤勉?”缓缓摇头,自己将之否定,转念又想“天生万物,用以滋养众生,豺狼虎豹、以及各种野兽犹能饱食终日,悠游于天地之间。但作为万物之灵的人,要想生存下去,却又为何如此艰难?这究竟为什么?又是谁的错?”一时间,满腔悲愤,心乱如麻。酒意上涌,浑身燥热难当。右肩一摇,“银钥剑”破体飞出,借御剑消解酒力。
空中乌云密布,雷电交加,一场大雨毫无征兆突然降临。黄豆大小的雨点,瓢泼直下,群山林海顿生氤氲。小云意兴勃发,扯开领口,任由冰凉的雨水冲刷火热的胸膛。大喝一声,飞起一脚,将圆桌踢翻,驾驭“银钥剑”于空中飞行起来。五行真气依次登场,红、黄、绿、白、黑五色光华时起时落。剑气纵横,激起漫天水雾,和隆隆的雷声,乍闪乍灭的闪电交相辉映,威势之盛,无与伦比!
偶然间,小云见刻有“玄牝圆丘”四字的石碑,稍有异样。“玄”字顶上的一点,此前他和荣鑫曾经探究过一番,当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此时不知为何,它竟然发出淡淡的黄光,在雨中看去极为醒目。他心里一动,也没多想,催动真气,“银钥剑”正中“玄”字顶上的一点。一声巨响,“玄牝圆丘”剧烈晃动起来。山坡上的砂石泥土,纷纷滚落,竟似发生了一场地震。过了一会儿,四周方才恢复平静,对面山坡上出现了一个长、宽在一丈左右的方形洞口。
原来,“玄”字顶上的一点,原本就是开启这个秘密洞口的枢纽。它用一块黄玉雕成,长年无人掀动,表面布满灰尘,和石碑颜色相同,平日很难被人发现。此时经大雨冲刷,原有的黄色才显现了出来。此前,荣鑫虽然也曾按动过这个枢钮,但以他的功力,却无法将之掀动。小云功力已比他高出数倍,“银钥剑”的撞击力极强,终于开启了这个尘封已久的秘密机关。
听到巨响,木荣春和荣浩从洞中奔出。荣浩道:“是不是发生了地震?”小云摇头,向对面一指,道:“您看!”二人见山坡上多出了一个洞口,颇感惊异,木荣春道:“走,过!”山势极为陡峭,无法攀爬,三人御剑在洞口降落。低头望去,见一级级的台阶盘曲直下,深入山腹,一眼望不到尽头。木荣春笑道:“既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咱们下去!”三人中以小云功力最高,不等木荣春举步,他抢先一步下到洞中。三人沿石阶缓缓前行,走出数十丈,已经伸手难见五指。
小云放出“银钥剑”,借它发出的银光,继续前行。石阶沿山中缝隙的自然走向开凿而成,蜿蜓曲折,颇为难行。三人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前行半个时辰,方才走到石阶尽头。穿过一条不算太长的秘道,在一扇高大的石门前停了下来。荣浩估计此处至少已深入地下三十多丈,位置大约在“玄牝圆丘”的正下方。
小云用力一推石门,见它纹丝不动,又向左用力。一阵沉闷的隆隆声响起,石门缓缓滑入石壁中。三人眼前豁然开朗,石门内是一个足以容纳数百人的圆形大厅。直径约有三十丈,高约五丈上下,环形石壁上镶有数十颗碗口大小的夜明珠,发出雾蒙蒙的黄光,将大厅映照的一片光明。厅内没有任何陈设,环形石壁上也无半点文字或图案,看上去极为空旷。
小云微感失望,收起飞剑,三人步入大厅。木荣春暗自感叹,在地底兴建规模如此之大的工程,将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又将需要多少时间才可完成?可见决非寻常人所为,这个大厅必然有极为特殊的功用!
三人在厅内转了一圈,见大厅中心的地面上,有一条圆形凹槽,直径十丈左右。凹槽圆周上,均匀分布五个颜色各异的石球。木荣春学识渊博,稍加思考,已能肯定这是一个五行结界,五个石球是开启结界的枢纽。古老相传,“ 色痞超警小说5200玄牝圆丘”是太昊伏羲氏的修道之所,难道这个五行结界是用来练功的?想了一会儿,感觉并不太像,缓步走到黄色石球前,抬脚踩了下去。“咔嚓”一声轻响,石球陷了下去。
脚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从圆形凹槽底部射出一圈淡黄色的亮光,直抵大厅顶部,将三人分割成了两个阵营。小云和木荣春在黄色光幕外侧,荣浩恰巧站在大厅中央,此时已被黄色光幕包围了起来。黄光亮度逐渐加强,大厅内纤毫毕现。三人大感惊奇,荣浩上前几步,伸手一推黄色光幕,发现它如同有形之物,自己的手掌竟然无法通过!不禁“咦”了一声,手上加了几分力气,再次推出。光幕轻轻晃动,手掌仍然无法将它穿透。
他仍不死心,后退几丈,驾起“壬水寒阳剑”全力前冲。木荣春见他行险,大喝道:“小心”!话音未落,荣浩就已撞上了光幕。飞剑冲击力极大,顶着光幕急剧向外扩张,但仍旧无法穿透它。荣浩很快力尽,光幕迅速回缩,刹那间就已恢复原样。他猝不及防,被强大的反弹力抛了出去,“啪”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木荣春吃了一惊,再次踩动黄色石球。“咔嚓”一声轻响,黄光随即敛去。他快步上前,道:“十三弟,你没事吧?”荣浩摇头苦笑,翻身爬起,一边拍打衣服上的尘土,一边道:“大师兄,毫无疑问,这个五行结界是用来关押修道人的!说白了,就是一所监狱!”木荣春点头表示赞同,道:“此处工程庞大,深入地底数十丈,当年被关押在这里的人决非泛泛之辈!”
荣浩道:“经过几百年,甚至可能是上千年的岁月,我们已经不可能获知此人是谁了!”小云道:“话虽如此,但说不定这里会留下什么线索,可以使我们推测出此人是谁!”木荣春深以为然,于是三人开始在大厅内仔细搜索。很快小云就在大厅中心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个用尖锐之物刻上去的奇异图案。木荣春凝视片刻,道:“这是两柄‘戈’!”
小云知道,“戈”是上古时代的一种武器,眼下已无人使用。木荣春和荣浩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古至今已知的高手中,有哪个是姓“戈”,或是以“戈”作为象征和徽号的。既然一时无法破解,二人只得作罢。又在大厅中搜索片刻,再无其它发现,三人御剑返回地面。仍由小云掀动黄色枢钮,将洞口关闭。
“五行神功”名义上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但每一种五行元素都具阴阳两性,二五相乘后,所以总数却有十种之多!其中,木分甲、乙;火分丙、丁;土分戊、己;金分庚、辛;水分壬、癸。前者为阳,后者属阴。小云眼下已学会其中五种,按理说接下来应该继续学习另外五种神功。但因同种属性的五行之间,有一个阴阳互为转换的问题,而这个诀窍却已失传了许久,所以木荣春等人已无法再对他进行传授。要想将“五行神功”的所有分支尽数学全,必须等到老子返回昆仑后,由他亲自对小云进行指点才行!
此后数日,小云每天除了对以前所学的知识稍作复习,大多数时间,都在四处游玩。山居清苦,却也不乏乐趣,日子过得逍遥自在。闲居无事,荣浩颇感无聊,一日清晨御剑赶往“望仙宫”。从“藏经阁”借了几卷图书,于午时前后返回“玄牝圆丘”。收起飞剑,步入洞中,见木荣春正在把玩迟镇岳所赠的“须弥芥子壶”,脸上神情有些古怪。
荣浩颇感好奇,拖了一个蒲团坐到他身旁,道:“大师兄,您在想什么?”木荣春一笑,道:“也没想什么!只不过最近几天,女魃有些不太安静,常常扰得我无法入定行功。你拿一下就会知晓!”将“须弥芥子壶”递了过去。荣浩伸手接过,随即恍然。原来此刻“须弥芥子壶”的表面温度,竟然极高!并且还在剧烈颤动。仿佛他握在手里的已不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他不禁哭笑不得,道:“大师兄,为何会是这样?”木荣春道:“我估计,女魃是想脱困而出,不停的冲击布在壶内的五行禁制,才会造成这种状况!”摇了摇头,又道:“女魃作为黄帝之女,天神后裔,如果不是阪泉一战,失去灵智,她又岂会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这不能不说是一场悲剧!”
荣浩道:“大师兄,我们可以想一个办法,使她恢复灵智!如能做成,也算一件莫大的功德。您以为如何?”木荣春道:“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女魃之所以会迷失本性,是因她体内的‘乾阳之火’太过旺盛,又无法得到宣泄。所谓‘旺极生灾’,时间一久,便反伤自身。如果能想一个办法,消减她体内的‘乾阳之火’,使之强度有所减弱,估计是可以使她恢复神智的!但问题是,这个办法愚兄却一直未能找到!”
荣浩沉思片刻,道:“大师兄,依水火相克之理,我们是否可以找一处泉眼,或者水井之类的地方,将女魃投置于内。过个三五十天,或是一年半截,说不定可以使她恢复神智!”木荣春哈哈大笑,道:“十三弟,你的这个办法虽好,就是有些不切实际!”荣浩不解,道:“此话怎讲?”
木荣春道:“十三弟,你也不想想,眼下女魃灵智未复,她又怎会乖乖的听我俩摆布?此举虽是为她好,但恐怕不等我们将她投置在泉眼内,她早就逃这夭夭了!而以她的功力,一旦逃脱,又有谁可以将她再度抓回?”荣浩挠了挠头,又提出了几个办法,但都被木荣春一一否定。二人研究了一个下午,也没能找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法,只得不了了之。
一天中午,荣浩从“望仙宫”借书返回,正要步入山洞,目光偶然掠过刻有“玄牝圆丘”四字的石碑,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心中狂喜。也顾不得和小云打声招呼,便快步跑入洞中,对正在假寐的木荣春道:“大师兄,小弟想到了一个办法,一定可以使女魃恢复神智!”
木荣春道:“说出来听听!”看了荣浩一眼,又道:“修道人行止要有节制,看你一惊一乍,成何体统?”荣浩心中高兴,也不去理会他的数落,道:“大师兄,我们可以将女魃关进前几天发现的地底大厅中,然后利用五行结界之力,慢慢消减她体内的‘乾阳之火’!估计最多一年半载,就可使她恢复神智!”
木荣春略一沉吟,道:“十三弟,你的这个主意极好!并且安全可行!你去叫上小云,咱们这就去试一下!”片刻后,三人抵达位于地底的圆型大厅。木荣春从怀中摸出“须弥芥子壶”,缓步走到大厅中央,对荣浩道:“十三弟,放出女魃之前,为防发生意外,我们至少应该做两手准备!”荣浩道:“愿闻其详!”
木荣春道:“我把女魃放出后,你先启动真水结界,如果能将她困住,自然最好!如果不能,就要马上启动真土结界,以防她脱困,给人间造成无穷的灾难!”荣浩自然清楚,如果火势太强,直接用水,反倒难以扑灭。只有采取以火生土的方法,才能起到消解火势的作用!于是点头道:“小弟明白,您尽管放心!”
木荣春转头对小云道:“我们三人,以你功力最高。女魃一旦有脱困的迹象,你一定要尽最大努力,务必将她拦截在五行结界内,否则将是一场噩梦!”小云点头道:“您放心好了!”木荣春缓缓点头,随即念动咒语,伴随一阵青烟,一颗火红色的圆球从“须弥芥子壶”中冲出。木荣春右足一点,掠出五行结界。荣浩立即踩动黑色石球,“咔嚓”一声轻响,一圈蓝色光幕从圆形凹槽底部射出,直抵大厅顶部。水光闪闪,犹如一道瀑布,分外美丽。
空中传来“噼、噼、啪、啪”的爆裂声,红光大盛,温度骤然升高,火红色圆球炸裂开来,赤条条的女魃终于现身而出!虽然隔着一层光幕,但三人仍旧感到高温难耐,仿佛已置身在火炉之中。荣浩首次见到女魃的形貌,心想“作为四大女魔神之首,女魃果然名不虚传!形貌狰狞还在其次,单她身上发出的高热,已非常人所能忍受!”
女魃从空中缓缓降落,可能被囚禁的过久,行动稍显迟缓。四下走动了一会儿,方才发现木荣春等人。发出一声厉啸,向三人冲了过来。速度之快,如离弦之箭,眨眼就撞上了蓝色光幕。“哧哧”声大作,就如同将一块烧红的火炭投入了水里,腾起阵阵白雾。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肩一晃,后撤数丈。
木荣春见真水结界果然可以克制她的“乾阳之火”,不禁大感轻松。但他高兴得太早,女魃不等站稳,长啸一声,再次冲向蓝色光幕。体表喷出熊熊烈焰,原本生相狰狞,此时更像是一个来自炼狱中的厉鬼。她挥起双臂,如同两把红色的砍刀,直上直下向光幕砍去。“哧哧”声不绝于耳,白雾迷漫,转眼间就将蓝色光幕撕开了一个一人多高的裂隙,眼见就能脱困冲出。
小云大吃一惊,“壬水寒阳真气”游走全身。乌光一闪,“银钥剑”飞速前行。女魃早已失去灵智,但趋利避害的先天本能并未丧失。不等飞剑临近,双足用力一点,一个后空翻避了过去。小云得势不让,催动“银钥剑”,展开抢攻。乌光电闪,水气弥漫,犹如一场倾盆暴雨,劈头盖脸向女魃周身刺去。他的功力绝非木荣春可比,“银钥剑”的威力足以碎山裂石,女魃虽是铜皮铁骨,却也轻易不敢以身试剑。在他的一轮抢攻下,手忙脚乱,连连后退,很快就退到了五行结界的中心位置。
荣浩大喜,踩动黄色石球,启动真土结界。一圈黄光从圆形凹槽底部升起,再次将女魃困在了结界中。小云松了一口气,将真气转为乙木,顺利收回“银钥剑”。方才的一轮抢攻,他已拼尽全力。此刻停止行功后,竟出了一身大汗。
女魃如同疯狂,飞身上前,奋力撕扯黄色光幕,但不论她如何使力,此次却再也无法将光幕撕裂!她愈是用力,光幕亮度也随之愈强。整个大厅在黄光映照下,如同皇宫,金碧辉煌。半个时辰之后,三人见她始终无法突破真土结界,便御剑返回。将洞口关闭后,仍能听到她发出的阵阵嚎叫。
第十八回 千年一梦 (修改)
一天清晨,木荣春将小云叫到身旁,道:“从你诛杀‘金翅红蚺’算起,今日正好是第八十一天,估计‘太乙神珠’已经炼成。咱们去看一下!”二人叫上荣浩,一同走到洞中角落。小云惊奇的发现,用来布成乙木结界的数十根树枝,包括黄金圆盘,此时都已不见了踪影,原处只留下了一堆黄褐色的粉末。稍加思索,已知其中原因。“太乙神珠”在生成的过程中,已将树枝和黄金圆盘中的五行元素全部提取了出来,使它们失去了原有形状。五行之间的相生转化,真是奇妙无比!他将手伸入粉末中,很快就找到了一颗鸡蛋大小的圆珠。它通体晶莹剔透,宛如玉石雕成,发出柔和润泽的蒙蒙绿光。
乙木具有努力求生,欣欣向荣,以及繁茂昌盛等诸多特性。不论其中的哪种特性,体现的都是对生命的热爱,和对春天繁荣的渴望,迥异于庚金的悲凉肃杀。所以“太乙神珠”一经入手,小云心中立即涌起一股莫名的喜悦,竟是爱不释手。把玩一会儿后,对木荣春道:“木道长,您本命乙木,修练的又是‘乙木玄阴功’。‘太乙神珠’由您使用最为合适!”说完将它递了过去。
木荣春不接,微笑道:“你神功大成后,我将在‘玉虚宫’潜修,从此不再过问世事。‘太乙神珠’威力再大,对我也是毫无用处!”一拍小云肩头,道:“此物还是你留着吧!至于是你自己使用,还是把它送人,都由你自己决定,我却是管不到了!”说完,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
小云见他执意不收,只得将“太乙神珠”揣入怀中。正要讲话,发现它发出的绿光,透衣而出,不禁为难。在“玄牝圆丘”倒也无所谓,一旦到了人烟稠密之处,岂不就等于告诉他人,自己怀中藏有宝物?木荣春哈哈一笑,从怀中摸出“须弥芥子壶”,递了过去,道:“太乙神珠之光,非布匹所能掩盖。‘须弥芥子壶’可以容纳万物,今日也一并送你了!此壶的容量几乎无限大,你可以将暂时不用的物品,全部装在里面,不但十分方便,并且不易被人察觉!对你日后行走江湖,帮助极大!”说完,将口诀相授。
小云依法将“太乙神珠”收入壶中,道:“谢谢您以此壶相赠!”木荣春道:“谢什么?此壶原为迟镇岳所有,我只不过送了个顺水人情罢了!”脸色一肃,道:“迟镇岳为我所累,半生基业毁于一旦,我时常感到内疚不已。我们不能太对不起人家,你要记住,日后如果有机会,最好能助他重建‘万兽山庄’!”小云点头道:“您放心,我记下了!”木荣春知道他绝非空言许诺之人,缓缓点头,以示嘉许。
此后几日,平静无事,小云利用闲暇时间,大量阅读荣浩从“望仙宫”借来的各种道门典籍,以提高对五行生克的认识。一日,荣浩前去“望仙宫”归还书籍,听观主清祺言道,几日前他收到了“太和山”的飞剑传书。书中道,阴长生已经答应木荣春提出的三年之约,“太和山”暂时不会再受到攻击,请木荣春等人放心。同时信中还提到有关朝局的一些异常变化。“昭武”皇帝重病缠身,眼下已不能理事。一个多月前,任命太子轩辕辅国,摄政监国。同时下旨罢免了丞相田千秋,除保留“富民候”的封爵,他所担任的一切职务,全部予以剥夺。令孔居易以“御史中丞”身份,暂行丞相事。各地督抚,也作了一些相应调整。
荣浩得知此事,并未感觉异常。但返回“玄牝圆丘”,将此事告知木荣春后,却见他神情颇为凝重,不禁十分不解,道:“大师兄,朝廷的此番举措,不过是正常的人员调整,您为何如此在意?”木荣春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渊海子平》放在一边,道:“十三弟,你有所不知!这看似平常的举措,却有着极不平常的用意在里面!”
荣浩道:“何以见得?”木荣春道:“太子轩辕辅国,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子。他的生母田皇后,和被罢免的丞相田千秋,实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弟。也就是说,田千秋是太子嫡亲的娘舅!如今,圣上令太子监国,却罢免了田千秋的一切官职,难道你不觉得此事十分奇怪吗?”说到这里一顿,又道:“所谓‘上阵不离父子兵,打虎还须亲兄弟’,眼下既然是由太子监国,如果让田千秋继续留在丞相的位置上,岂非对太子更为有利?”
荣浩沉吟片刻,道:“小弟估计皇上此举,是担心他驾崩之后,以田千秋为首的外戚集团,会在朝堂上形成独断专行的局面!与其如此,还不如早早将他拿下,免得日后成尾大不掉之势。”
木荣春大笑道:“十三弟,你聪明尽有,但就是漫不经心!外戚专权,一般只会发生在母壮子弱、嗣君年幼的情形下。如今,太子已年过中旬,此前也曾以皇长子的身份,统领过六部之事。他决非年幼无知之徒,田千秋有什么本事,能够将他架空,以行专权之事?”
荣浩哈哈一笑,道:“大师兄,您知道小弟向来不太留心政治。您怎么想的,就赶快说出来吧!别卖关子了!”木荣春喟然长叹,道:“作为修道者,是否关心政治,原本倒也无所谓。但我们毕竟是生活在滚滚红尘中,朝局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会直接影响本教的生存状况,以及亿万百姓的切身利益。我们就是想置之不理,也是决不可能!”见荣浩缓缓点头,他继续道:“从此次令孔居易代行丞相事的旨意来看,圣上大概是起了废长立幼之心!”荣浩十分惊奇,道:“您从何得知?”
木荣春道:“孔居易担任‘御史中丞’之前,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国子监祭酒’。据我所知,在此期间,他和皇三子轩辕翊国交往极为密切,二人曾一度以师徒相称。轩辕翊国的生母郑婕,原来只是田皇后身边的一名普通宫女。但此刻却深受圣上宠爱,已被册封为贵妃。在后宫可谓专房独宠,炙手可热。她的一言一行,对圣上有巨大影响力。轩辕翊国本人,因出身微贱,平时为人极为小心恭谨,素负礼贤下士之名。少年老成,所以深得朝内老臣的拥戴。基于以上三条,圣上恐怕是要废除轩辕辅国的太子之位,转以皇三子翊国取而代之。此事从起用孔居易为相,就可看出少许端倪!”
荣浩听罢,毫不在意,笑道:“管他谁当皇帝,都跟我们没有多少关系,您何苦操心?”木荣春用手指虚点了他一下,道:“你就是不爱深思!如果真像我猜想的,圣上要行废长立幼之举。先不说此举背离了立嫡、立长、立贤的既定立储之规,必将在宗族内部造成极大分歧。至于会产生何种后果,此时难以做出判断。单就轩辕辅国本人,又岂肯将太子之位轻易拱手让人?他做太子已有十余年,结党拉派,本身势力已是极大。他的嫡亲娘舅田千秋,为相二十多载,门生故吏更是遍布天下!各省督、抚大多出自他的门下,这股势力也绝不容小觑!如果甥舅二人联起手来,一定要和皇三子翊国争夺太子之位,必将造成天下大乱。一旦燃起战火,生灵涂炭,百业凋敝,已是不难想象!届时,该由何人收拾乱局?本教又该采取何种手段应对?这些问题难道不该好好的想一下吗?年前祖师就曾对我说,大乱将生,当时我并不相信。眼下看来,却是乱象已萌,大祸已经迫在眉睫!”说完,长叹一声。
荣浩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如果皇族内部出现纷争,必将导致苍生蒙难,民不聊生,心情也随之沉重起来。一时间,二人沉默不语,偌大的山洞中一片死寂。就在此时,小云步入洞中,道:“木道长,女魃这几天有点异常,不知您发现了没有?”
女魃自从被关进地底大厅后,每天冲击真土结界时,都会发出凄厉的长啸,十几天来,从未间断。但不知为什么,最近两三天,她却变得悄无声息起来。小云惊疑不定,担心会出问题,所以才会有此一问。木荣春点头道:“我也察觉情况有异,咱们这就下去看一下吧!”三人抵达地底大厅,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令他们始料未及。
女魃背对三人侧卧在大厅的地面上,神情专注,正在看蚂蚁搬家。她体温太高,身体四周黑压压一片,都是被烤死的各类小虫的尸体,看上去十分恶心。从她背影看去,她除了没有头发和通身火红,皮肉紧致,纤腰一束,加之臀部浑圆,比之普通女子更具诱惑力。
木荣春修道多年,早已心如槁木。小云年龄幼小,对男女之事,也是不甚了了。二人望见女魃的祼体,并无太大反应。三人中唯有荣浩脸上一红,将头扭向一边,竟然不敢再向她看上一眼。
木荣春见女魃怡然自得,竟似要在五行结界中常住,不禁哭笑不得。心知她大概也知道了脱困无望,所以不再冲击真土结界。但长此下去,她体内的“乾阳之火”得不到宣泄,神智何时才能得以恢复?想到这里,头痛不已,对荣浩道:“十三弟,我们得想个法子,使她继续冲击结界!否则将她关在此处,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话音未落,女魃听到人声,纵声长啸,飞速冲至三人面前。手足并用,奋力撕扯黄色光幕。荣浩哈哈大笑,道:“大师兄,看来咱们不用想什么办法了!只要每天下来一次,就可解决这个问题!”木荣春深以为然,三人说笑一会儿,方才御剑返回。
从次日开始,小云每天清晨洗漱完毕后,便会前往地底大厅,挑逗女魃冲击真土结界。起初几天,这一招十分管用,女魃只要一见到他,就会立即冲上来,疯狂撕扯黄色光幕。从早至晚,都能听到她发出的阵阵咆哮。但随时间推移,这个办法逐渐失去了效用。女魃经过十几天的冲击后,似乎也意识到了,不论如何努力,她永远也无法突破黄色光幕。她彻底死了心,不再继续冲击真土结界。
此后几天,不论小云如何挑衅,她就是不理不睬,悠然自得,在结界中尽情玩耍。有时她会俯身专心致志观看虫蚁相斗,有时又会无缘无故翻上几个跟头。但不管怎样,她就是不再碰黄色光幕一下,几天下来,反将小云气了个半死。无奈返回“玄牝圆丘”后,将此事告知木荣春,希望他能想出一个解决办法。木荣春稍作沉吟,对荣浩道:“十三弟,此事该如何解决,还是你拿个主意吧!”
荣浩想了一下,道:“大师兄,小云眼下功力,已和女魃不相上下。如果二人对战,以一对一,小云就算不胜,估计自保应该决无问题!既然在结界外挑衅女魃,已不起任何作用,我们何不干脆让小云进入结界里面?小弟就不信,面对如此恶劣的挑衅,女魃还会无动于衷!”
木荣春缓缓摇头,道:“办法虽好,就是太过凶险!一个不慎,小云难免被女魃所伤,愚兄不太放心!”小云见他处处为自己着想,感到心头一热,道:“木道长,我认为荣浩道长的提议还是可行的!我每日独自练习,早已感到枯燥乏味。女魃这样的对手毕竟罕见,能和她作一番切磋,对提高我的实战水平,大有好处!再说,我和她之间的战斗,并非为了争胜。只要能引得她继续冲击结界,我就可以功成身退,所以不会有太大威险!您不必担心!”木荣春考虑再三,方才道:“既然你认为可行,我们不妨先试一下再说!”
次日清晨,三人结伴来到地底大厅。明明已见到有人走入,女魃却是毫无反应,依旧在结界内四处闲逛。见她神情颇为悠闲,木荣春不禁摇头苦笑,对小云道:“你和女魃开战后,一旦感到难以,必须马上撤出结界,万万不可贪功恋战!”小云道:“您放心!我心中有数。”运起“乙木玄阴真气”,御剑穿过真土结界,在大厅中央降落。为克制女魃的“乾阳之火”,随即运起“壬水寒阳真气”。“银钥剑”从绿色瞬间转为灰黑,波涛汹涌声大作。女魃稍一楞神,尖叫一声,双足发力冲了过来。
小云不想和她正面对抗,右足一点,从她头顶掠过。女魃收势不及,直接撞上了黄色光幕,烈火生土,黄光大亮。她被光幕弹开,转身再次扑了过来。小云心里一喜,知道她每触碰一次黄色光幕,体内的“乾阳之火”就会被削减一分,离恢复神智也就更近了一步。于是御剑在光幕里侧前行,希望能使她尽量多的撞上光幕。
小云想法虽是不错,但具体实施起来,却十分困难。女魃作为上古魔神,功力极高。此时已不再被迟镇岳控制,身法速度,远非年前在戈壁初次相逢时可比。灵活迅捷,势如飘风闪电。如果和她展开对攻,小云或许可以维持不胜不败,但此时他只是一味游斗,又怎是女魃的对手?
结界内炎风鼓荡,火焰爆裂声“噼啪”作响,女魃双臂连挥,大刀阔斧,步步紧逼。招沉力猛,攻势如惊涛骇浪,席卷向前。小云功力虽高,经验明显不足。结界内地域狭小,又不利飞剑运行。加之不善长近身搏斗,几个回合后,处境已极为凶险!诸多不利因素使他难以展开反攻,在女魃的轮番狂攻下,已是疲于应付。
木荣春大惊失色,高呼道:“小云,快撤出来!”小云不再迟疑,催动乙木真气,御剑穿过真土结界,在他身旁降落。抹去额头上的汗水,道:“女魃果然厉害无比,先前我倒是小瞧她了!”见自己撤出后,女魃不再继续冲击结界,不禁稍感头痛。木荣春道:“如果不及早撤出,最多再有二三回合,你难免受伤!此事就算要继续做下去,也要想出个万全之策。这样下去可不行!”略一停顿,又道:“我已有了一个主意,我们回去再说!”三人随即御剑返回山洞。
木荣春从木箱中取出荣城从“太和山”捎回的那个包裹。三人坐好后,他将包裹解开,里面是两个玉匣,一个长方形,一个呈正方形。荣浩见玉匣上的纹饰,雕工朴拙,色泽老旧,知道是年代久远之物,估计至少经历了千年以上的岁月。木荣春目视玉匣,神色复杂,对小云道:“两个玉匣中各有一件神器,皆为本教的镇派之宝。我原本打算祖师回山后,方才把它交给你使用。但眼下形势有变,女魃长于近战,我决定先将其中一件,给你使用。希望借助此宝之力,可以遏制女魃的贴身进攻。至于别一件神器,必须等到将五行神功全部学会,你才有能力驾驭使用。眼下还是先放在我这里吧!”拿起长方形玉匣递给小云,道:“打开看看吧!从现在开始我就把它交给你了!希望你善自使用,不要用它妄开杀戒!”说到最后,已是神色肃穆。
小云点头称是,撩袍跪倒,双手接过玉匣。坐回原处,将它打开,见匣内有一柄拂尘和一本薄薄的绢册。或许天性使然,他先将绢册取出,见封皮上写有《裁云七式》四个古篆字,心知是一本武功图谱。随后取出拂尘,仔细观看。它和木荣春使用的拂尘,虽属同一种物品,但外形迥然有异。拂尘尾部用极细的金丝织就,足有三尺多长。略加摆动,金光流转,颇显富丽堂皇。普通拂尘大多都是直柄,玉匣中的拂尘手柄,却是用一根生满疤瘤的树根制成。未经雕琢,七扭八曲,极为丑陋,流露出一种自然古朴之美。曲柄和尘尾之间,用红、黄,黑三色宝珠相连,竟是华美异常。
木荣春见小云眼中流露出狂热之色,不禁微微一笑,道:“此物名为‘裁云帚’,原是太上祖师成道前使用的降魔法器!自古就是本教的镇派重宝。它自具五行,威力奇大,太上祖师当年仗它横扫三界,威压群魔!此后它将由你来使用,希望你不要堕了祖师的威名!”稍作停顿,又道:“祖师成道之时,佛门初祖‘释迦尊者’曾有一偈相赠。头两句是‘拂尘在手安天下,大道存心定乾坤’。可见法宝虽利,也只能安天下。如想底定乾坤,却需要依照大道法则行事,这点你要切记!”
小云躬身受教,将绢册揣入怀中。起身将“裁云帚”Сhā入领后,竖起右掌打个问讯。神情肃穆,模仿木荣春日常说话的语气,道:“两位施主,贫道有礼了!今日就此别过,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说完端起肩膀,迈开大步,走出山洞,立即开始钻研“裁云七式”。从他背影看去,还真有几分木荣春走路时的样子,荣浩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木荣春不禁莞尔。
此后数日,小云就如同着魔一般,从早至晚坐在圆丘上,手捧绢册发呆。一旦有所领悟,就会立即起身,掣出拂尘开始演练。碰到难以索解之处,又会再次陷入深思。深秋季节,夜露极重,他时常忘记运功相抗。木荣春担心时间一久,难免伤及他的身体,经常在夜半时分,出去给他披上一件衣服。小云痴迷太深,往往不会察觉,如痴如醉的劲头,令木荣春敬佩不已。
“裁云七式”的一至五式,分属金、木、水、火、土,以小云眼下的能力,学习起来并不感到困难,三天后已能完全领悟。但第六、七两式,前者需要同时起用甲、丙、戊、庚、壬五种阳性神功,后者需要同时启用乙、丁、己、辛、癸五种阴性神功,才能使出。他目前并不具备此等能力,暂时无法领悟。但他自己认为,只凭学会的前五式,对付女魃已经绰绰有余。一日清晨,禀明木荣春,准备和女魃再决雌雄。荣浩一早去了“望仙宫”,木荣春放心不下,随同他一起来到地底大厅。
女魃见二人走入,毫不理会,仍在结界中玩耍。木荣春道:“你去吧!多加小心!”小云点头答应,催动“银钥剑”穿过光幕,在结界中央降落。反手掣出拂尘,手腕一拧。金光乍闪,水声隆隆,“裁云七式”的第三式“浊浪排空”应手使出。女魃纵声长啸,后撤数尺,躲了过去。双足一点,跃到空中,如苍鹰博兔,十指箕张,向小云顶门Сhā下。可能是太过寂寞,此时她见到小云,竟似十分兴奋,长啸声中隐含喜悦之意。似乎并不想很快击败小云,以免无人陪她玩耍,攻势虽然迅急,却远不如此前猛恶。
小云并不领情,剑、帚并用展开抢攻。经过几天学习,他已今非昔比,不再畏惧贴身近战。“银钥剑”如乌龙翻滚,似浪潮咆哮,左袭右扰,忽前忽后,对女魃发起远攻。右手“裁云帚”,幻起一道道金光,尘尾金丝犹如天河倒挂,挟着令人窒息的劲风,对女魃发起近距离强攻。除木、火两式不敢使用,“裁云七式”的金、水、土三招轮番出手。真土结界内,时而狂风呼啸,时而黄沙弥漫,时而水气森森,气象万千。攻势之盛,如万马奔腾,莫可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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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魃措手不及,被迫采取守势。仗着铜皮铁骨,并不理会土、金两系的攻击,但对水系招式颇感畏惧。在“银钥剑”和“裁云帚”的轮番夹击下,她左支右绌,应对维艰,连连后退。“砰、砰”声响个不停,眨眼间已被“裁云帚”击中了十余下。她向后趔趄了几步,脊背已靠上了黄色光幕。小云大喜,得势不让,加大攻击力度,使她无法脱身,以便借真土结界之力,消耗她体内的“乾阳之火”。
女魃终于被激怒了,厉啸连连,一反常态,不再继续防守。待“裁云帚”再次临近,右掌一翻,疾似闪电,一把抓住了尘尾,随即运力回夺。小云猝不及防,拂尘险些脱手。踉跄两步,手腕微沉,三尺多长的尘尾,如同一条活蛇,缠上了女魃右臂。不等她有所反应,单臂用力,大喝道:“去吧!”将她抡起,甩了出去。
女魃飞出数丈,从空中重重摔落。“砰”的一声,竟将条石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小云此番出手,至少使用了五成功力,换成木荣春等人挨上这一招,就算不死,也得身受重伤,绝不可能再起身投入战斗。女魃当真强悍无比,双腿盘旋,腾身跃起。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再次冲至近前。手足并用,攻如狂潮,身形灵动,如电闪雷奔,从四面八方向小云发起猛攻。小云不敢大意,小心应战,二人你来我往,翻翻滚滚,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一场恶斗,从上午一直持续到黄昏,历经四个时辰之久,方才在木荣春的催促下得以结束。女魃凶猛强悍,固然令人心惊,但小云韧力之佳,也足以傲视天下。见他已有能力和女魃作长时间周旋,木荣春随即放心,此后任由小云独自挑战女魃,他和荣浩不再跟随。
最初几天,二人之间的战斗,一般持续三、四个时辰左右就会结束。谁知数日之后,小云就似乐此不疲,战斗时间日渐延长,有时竟会达到七、八个时辰以上。令人感到惊异的是,女魃此时竟然也和小云一样,对二人每天的战斗充满了期待。如果哪一天小云没来,她从早至晚都会长啸不停,显得极为烦燥。一旦见到小云,她又会立刻安静下来。一个月以后,在每天例行的战斗中,除非是被小云打疼了,她已不再乱发咆哮。性情日趋文静。和以前相比已是判若两人。
木荣春大惑不解,真土结界固然可以消减女魃体内的“乾阳之火”,见效也不会如此之快,此事当真匪夷所思。荣浩毕竟智力超群,一语道破天机,认为这正是所谓的“异性相吸”!得出这样的结论,令木荣春瞠目结舌,但心里却也隐隐觉得,荣浩此言或许也有几分道理!
在此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Сhā曲。一天清晨,二人例行展开战斗。双方贴身近战,加上缠斗时间一久,在高温烘烤下,小云的外衣竟然起火,眨眼间就被烈焰烧成了灰烬。他出身贫苦,一向珍惜物力,如果每天和女魃的战斗,都要以损失一件衣服作为代价,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于是从次日起,他在战斗开始前,就会脱去外衣。然后只穿一条短裤,进入结界和女魃展开搏斗。他本命庚金,庚金色白,所以他的一身皮肉欺霜赛雪,和女魃火红的肌肤相映成趣。战斗一经打响,真土结界内红白两色身影,兔起鹘落,加之剑气纵横,景象颇为奇异。
岁月如水流逝,转眼已是来年春天。经过数月搏战,女魃的变化极为显著。肤色变浅,呈粉红色。两颗突出口外的獠牙,不知何时已经脱落,重新长出本该人类所有的正常牙齿。光秃秃的头顶上,生出了寸许长的短发,原本狰狞的面目,大有改观,已有几分正常女子的模样。一切迹象表明,她体内的“乾阳之火”已经得到很大程度的宣泄。木荣春估计不出意外,她年内就可恢复神智。
小云大受鼓舞,新年过后,将每天的战斗时间再次延长。除去在洞中行功的一二个时辰,其余时间都是和女魃在真土结界中渡过。随时间推移,女魃的变化日渐明显,脸上时常会露出极为复杂的表情,和先前的呆板狞恶,不可同日而语。也不知是功力有所减退,还是出于其它什么原因,她在战斗中的出手招式,已远不如先前狠辣。有时明明稳占上风,她竟会莫名其妙将攻势一缓,使小云再次夺回主动,反使她自己的处境大为不利。
长达数月的朝夕相处,使二人之间产生了一种他人无法理解的奇异感情。小云有时心情烦闷,或是想起了母亲,就会在战斗开始前,坐在光幕外侧,对女魃倾诉一番。虽不知她能否听懂,但心情却会好起来。每当此时,女魃就会在光幕内侧,靠近小云的位置坐下来,静静聆听他的每一句话。脸上神情,随小云的陈述不停变化,或惊恐,或愤怒,或喜,或悲,不一而足。值此之际,小云完全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并没有留意她的这些细微变化。
数月之中,木荣春数次接到从“望仙宫”转来的,由荣城发出的飞剑传书。信中言道,“太和山”一切正常,道教已经从失败中恢复元气,请木荣春放心。迟镇岳迄今下落不明,荣城派出几十名弟子,仍在全力找寻。李布被杀已经一年有余,如果要为他报仇,魔教也该有所行动了。但不论荣城如何努力,数月中竟是打探不到有关它的半点信息。魔教就像平空消失了。
木荣春疑虑丛生,心中凛然。魔教销声匿迹,究竟有何图谋?知道他一向关心时政,在最近几封信中,荣城将朝局的变化一一写明。“昭武”皇帝病势更加危重,陆续召集民间神医入京会诊,估计已是去日无多。新春伊始,不出木荣春此前所料,“昭武”皇帝下旨废黜了轩辕辅国的太子之位,理由是“荒淫无耻,倦怠政事”,降封为北海王,责令即日离京赴任。轩辕辅国以父皇病重为由,得到田皇后默许后,继续滞留京师,并没有去北海赴任。但他的亲舅舅前任丞相田千秋,却无如此幸运。卸任后的数月中,朝中御史纷纷上书,指责他在担任丞相期间,贪污纳贿,卖官鬻爵。所得赃款数额巨大,恭请“昭武”皇帝依法予以严惩。
数日后,“昭武”皇帝下旨,称田千秋为相多年,夙有功绩。今功过相抵,不究其罪,但责令他即日离京,回乡闭门思过。田千秋接旨之后,次日离京,返回家乡涿州。平静十几天,“昭武”皇帝再次降旨,称皇三子轩辕翊国,春华毓德,恭孝仁惠,自即日起立为太子,以继大统。同时另下一旨,加封孔居易为太子太傅,银青光禄大夫,兼武卫大将军,行丞相事,辅佐太子监国。加封孔居易长子孔继圣为一等兖圣公、副丞相,兼大理寺卿、镇国将军、统摄六部事。
木荣春看过此信,心里也不知是何种感受。孔家此次可谓是一门朱紫,春风得意,大有烈火烹油之盛、繁花著锦之荣!孔居易统领文武,大权独揽,已是位极人臣。但盛极转衰,否极泰来,千古不易之理。孔家此次得到皇上的重用,也未必见得就是一件好事!念头转罢,意兴阑珊,长叹一声,暗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天下从此多事矣!”
荣城信中涉及的内容,驳杂琐碎,木荣春每次接到信件,都会让小云一起观看。并不时就信中内容,提出问题。作为天下第一大教的掌门人,绝不是具有一身人所难敌的神功,就可胜任的。此时不对世事做深入了解,日后又怎能做出正确决策?小云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对木荣春提出的问题,往往稍加思索,就能一针见血,指出症结所在。心思敏锐,目光如炬,大有洞察秋毫之能。木荣春深感欣慰,已不再怀疑他作为一个领导者所应具有的能力。
一日清晨,小云仍和往常一样,抵达地底大厅后,脱下长袍叠好。赤祼上身,御剑飞入结界。正准备发动攻击,见女魃神情颇为异常,眉目间似有几分喜悦,不禁稍一楞神,也没多想,随即发起了进攻。伴随体内“乾阳之火”的流失,女魃功力有所减弱。但她在失去神智的千余年中,经历的大小战斗不下数千次之多。论对敌经验之丰富,天下无人可以与之相比。此时小云功力尽管已高出她许多,但缠斗数月,二人迄今仍保持旗鼓相当之势。任何一方想轻易战胜对手,都不太可能。
六、七个时辰转眼即过,二人拆了不下数千招,其间女魃撞上光幕的次数,已经无法计数。小云见已达到预期目的,正准备结束战斗。稍一走神,女魃乘虚直入,如鬼魅瞬间攻至近前,挥起右掌向他顶门砍下。此时他右手的“裁云帚”尚在外围,“银钥剑”更是远在五丈开外,回援自救已是不及。无奈右足一点,向后飞退。他没有留意自己的位置,后撤不足数尺,脊背就撞上了光幕。
女魃如影随形,追踪而至。右掌原式不变,以泰山压顶之势,当头砸落。小云退无可退,灼热的劲风令他难睁双目,一时无计可施,只得闭目待死。谁知等了半晌儿,没有任何响动,不禁大感惊异,缓缓睁开双眼。
女魃右掌距他头顶不足半寸,却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眼神有几分迷离,似镜花水月,充满朦胧神秘之美。二人对峙片刻,她眼中忽又涌起淡淡的哀伤,竟似云娘子临终之际显现出的凄绝哀婉的眼神。小云大吃一惊,心里一酸,将头缓缓扭过一边,不敢再去看她。
女魃右掌慢慢垂落,不知为何,小云有种直觉,她决不会伤害自己,便直立不动。女魃火热的手掌,乍一接触小云稍显冰冷的面颊,她似是极为胆怯,五指立刻蜷缩回去。过了一会儿,不再犹豫,再次伸出双手,轻轻抚摸小云的面颊。她神情不停变换,有几分喜悦,也有几分兴奋,又似有少许的羞涩。
小云浑身颤粟,心跳急剧加速,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已无暇注意她的反应。女魃双手轻轻下滑,反复摩挲小云赤祼的胸膛。似是十分激动,双手微微颤抖,突然发出一声腻腻的呻吟,用力将小云推开。然后双手抱膝坐了下来,头颅埋在臂弯中,急剧喘息起来。小云待情绪平定,上前轻轻推了她一把。见她毫无反应,心里颇感纳闷,不知她为何会有如此奇异的举动。催促了几次,见她不肯起身,只得离开大厅,返回山洞。
经过此事后,二人每天虽然仍在继续战斗,但女魃用于进攻的招式,却是日趋平和。打斗过程中,她脸上时常会流露出温柔之色。基于礼尚往来,小云也不好再用狠辣招式对付她。如此一来,每日的打斗,就少了许多火药气。更像是同门之间,为了提高技艺展开的比武切磋。一日,二人在拆了数千招后,小云突然听到一个僵硬而滞涩的声音道:“你是谁?”不由吃了一惊,拂尘一摆,抽身后退,转头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女魃见他后撤,也没再追击,只是呆呆的看着他,脸上神情颇为古怪。小云搜寻了一圈,见大厅中并无其他人在场,心里惊疑不定。用试探性的语气对女魃道:“是你在讲话吗?”说完,目不转睛盯着她。过了一会儿,女魃双唇微微开启,说的仍旧是“你是谁”三个字。但此次说话语气,吐字发音,已远比第一次自然流畅,也清楚了许多。小云大喜若狂,将拂尘随手一抛,飞身上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大声道:“你能讲话了?这太好了!”
女魃并不抗拒,任由他抱着自己,脸上慢慢浮起笑容,渐渐的连眼中也充满了笑意。自二人相识以来,小云这还是首次见到她露出笑容,不免多看了几眼。见她此时的容貌,竟已颇为秀丽,不禁一呆。同时感到怀中的躯体,温暖多肉,心中微微一荡。将她轻轻放开,道:“我叫云归鹤,是蜀郡浣花镇人士。”见她若有所思,又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总不会原来就叫女魃吧?”闻听此言,女魃神情立见呆滞,双眉紧皱,走到一旁坐了下来,似是陷了深思。此后无论小云再问什么,她就是一言不发,无奈,小云只好离开。
从次日开始,依照木荣春的建议,小云将她失去灵智以前发生的事,尽自己所能知道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部说给她听,希望能够唤起她已尘封千年的记忆。一遍讲下来,见她没有太大反应,就从头再说一遍。如此一直讲下去,直至让她完全恢复记忆为止。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女魃自从开口说话,便再也不肯和小云动手。无论小云如何挑衅,她就是一动不动,往往嘴角含笑,偷偷注视小云,神情温婉动人。
小云大感头疼,以她目前的状况,如果不继续消减她体内的“乾阳之火”,何时才能完全恢复记忆?有时恨极了,也不管她还不还手,只管挥起拂尘先抽她两记,希望能将她激怒。女魃自然无法理解,小云为何要如此待她,深感委屈,暗暗垂泪。尽管如此,她宁愿选择挨打,却仍旧不肯还手。
见她楚楚可怜,小云也不好再去打她。一时束手无策,颇感黔驴技穷。过了几天,偶然发现,她对自己触及她的身体并不反感,甚至还会流露出少许喜悦,不禁灵机一动。试着将右掌贴在她的左胸上,同时逆运丙火神功,直接从她心脉中抽取“乾阳之火”。女魃感到真气飞速流出体外,起初十分惊惧不安。但在小云如一泓秋水的双目注视下,很快恢复宁静,任由他施为,不作丝毫反抗。
小云此举,相比借助结界之力,消耗她体内“乾阳之火”的办法,不但更为直接,并且成效显著,实为釜底抽薪之举。不出两日,伴随体内“乾阳之火”的大幅消减,女魃已能回忆起几件往事。同时在小云的诱导下,言语功能也大有长进。起初只能说三五个字的短句子,过了数日,几百字的大段言语,也能说得颇为流利。半个月后,她已经可以和小云平等交流。
转眼到了盛夏季节,经过小云数月不间断的抽取,女魃体内的“乾阳之火”已经减至不足原先的一半,她终于完全恢复了神智。已能回忆起发生在阪泉之战前的所有事情,并且也记起了她原来的名字,是叫轩辕翥凰。至于女魃这个名字,是她失去灵智以后,因所经之处久旱无雨,百姓深受其害,恨之入骨,所以才以此相称。历经千年岁月,她原来的名字已是无人知晓。(以下改称翥凰。“翥”字音zhu,飞翔之意。“魃”的原意就是旱鬼)
此时的翥凰,已经完全恢复她在失去灵智以前的容貌。作为天神后裔,千余年的沧桑岁月,并没有使她发生多少改变。年龄仍在十七、八岁间,除了双颊有两处明显的红晕,和正常女子已无任何区别。姿容之美,并不亚于被小云视为天人的陈孤鸿。当得知在失去灵智的千余年中,她曾被世人视为灾难的化身。并且有一段时间,还曾被迟镇岳役使过,她不禁惊怔半晌儿,方才面带苦笑,对小云道:“千年一梦,已成今日之非!”
木荣春和荣浩二人,得知翥凰已经恢复神智,自然也是兴奋不已。此事如果没有小云参与,绝不可能实现。女魃从此就算是死了,人间少了一个大祸胎,实为天下苍生之幸!一日清晨,小云兴冲冲的正要前往地底大厅,荣浩将他唤住,道:“翥凰即已恢复神智,她作为天神后裔,学识渊博,非我等所及!我想见她一面,顺便讨教一番。咱俩一同前往吧!”
小云面露难色,道:“这个吗…..似乎有些不太方便!”荣浩大奇,道:“这有什么不方便?”小云脸上一红,期期艾艾的道:没有穿衣服。”言下之意,翥凰赤身祼体怎能见人?荣浩一本正经,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你自己去吧!”小云刚刚转身,荣浩飞起右脚踢在他的ρi股上,口中笑骂道:“什么不太方便!滚你的吧!”
小云哈哈一笑,毫不停留,捂着ρi股,一溜小跑,很快不见了踪影。荣浩转头对站在洞口的木荣春道:“大师兄,小云真是人小鬼大,竟然不想让我和翥凰见面!也不知这鬼东西是怎么想的?”木荣春神色忧虑,沉默片刻,道:“他不想让我们再看到翥凰的祼体,其中原因,你难道不知?”
荣浩先是一怔,随即浮起惊讶之色,道:“您是说….?”木荣春缓缓点头。荣浩沉呤一会儿,又道:“这不太可能吧?”木荣春叹息一声,道:“或许是愚兄多虑了!此事是福是祸,目前尚不知晓,等过些日子再说吧!”说完转身返回山洞。荣浩摇了摇头,御剑飞往“望仙宫”借书。
翥凰已经恢复神智,禀明木荣春后,小云早已关闭了真土结界。此时他刚一走入大厅,翥凰立刻迎了上来。见她明蛑皓齿,倩笑嫣然,每走一步,胸前双乳便随之微微颤动。小云不由得脸色微红,心跳加速,转头将目光投向别处。二人并肩坐下,开始漫无边际,随口闲聊。为了说话方便,相互之间便以姊弟相称。其实,单就年龄而论,翥凰就是作小云的太祖奶奶,都已嫌太老。但此刻她看上去面容姣好,神情一派天真,小云总不能称她“婆婆”吧!权衡再三,便以“凰姊”相称。
翥凰作为黄帝之女,见闻广博,二人一旦聊起来,往往没完没了,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速流逝。转眼已聊了两个多时辰,翥凰双眉微皱,道:“这里太过气闷,咱们出去玩耍一会儿吧!”小云颇感为难,虽说山中人迹罕见,但如果她赤身祼体走出,一旦遇上两位道长,总是不太雅观,闻言没有吭声。
翥凰见他不答,央求道:“就玩一会儿,求求你了!”小云上下打量她几眼,苦笑道:“不是我不让你出去,你这般模样,又怎能见人?”翥凰大感惊讶,低头审视自己,道:“我生来就是这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小云不知她是故意装傻,还是真的不知,便解释道:“就算要出去,你也要先找件衣服穿上,否则别人会以为你是疯子!”
翥凰双眼睁得大大的,十分不解,道:“什么是衣服?”小云差点昏过去,转念一想,她所处的洪荒时代,人类尚在茹毛饮血,自然不知衣服为何物。她的母亲嫘祖,曾经教人类种桑养蚕,抽丝制衣。但此事可能是发生在她失去神智以后,所以她心中没有半点有关衣服的概念。想到这里,哈哈大笑,在翥凰的一再催促下,方才扯起自己的衣襟道:“喏!这就是衣服!如今这个时代,只要是人,就必须穿它。凰姊,你再忍耐几天,待我托荣浩道长买几套衣服,然后小弟再陪你一起出去玩耍!你看这样可好?”翥凰委委屈屈答应下来,却有些闷闷不乐。直到小云讲了几个乱七八糟的小笑话,她才再次露出笑容。
第十九回 昆仑悟道 (修改)
数日后,荣浩去“望仙宫”归还图书,返回途中专门为翥凰选购了几件衣服。女子爱美出于天性,她将衣服穿起后,兴奋不已,随即翩翩起舞。脚步轻灵,舞姿曼妙无方,仪态雍容典雅。小云在一旁叹为观止,情不自禁,拍手叫好。之后二人手牵手,离开围困她长达八九个月之久的地底大厅。
作为天神帝胄,翥凰天生具有凡人难以企及的两种神通。其一,是变化;其二,是不必借助任何法宝神器,她就能作长途飞行。二人一出洞口,她双足轻轻一点,冉冉飞起,犹如一只飞鸟,在空中自由翱翔。甫获自由的喜悦,使她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小云仰头观望,见她长发飘扬,衣带当风,竟如九天仙子,丰姿瑰丽,不禁目眩神驰,一时心神俱醉!直至翥凰出声招唤,方才御剑升空,和她并肩飞行。
二人飞行片刻,在一处土坡上缓缓降落。小云手指不远处的“玄牝圆丘”道:“那个山洞,就是我和两位道长的起居之所。你能恢复神智,完全依赖于两位道长对我的指点。你是否应当对他们表示一下感谢?”翥凰甜甜一笑,将头微侧,倚在他的肩头,轻声道:“我听你的!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小云心里一热,用力握了握她的小手。回想起她在恢复神智以前,是何等凶悍,自己险些命丧她手。此时她又如此温柔,转变之大,当真令人意想不到。心中感叹一番,方才御剑和她一起飞抵“玄牝圆丘”。
木荣春和荣浩见翥凰恢复神智后,姿容绝世,几近天人,也是颇感震惊。小云为双方互作引见,不料出现了一个问题。荣浩听从小云建议,和翥凰平辈相称。但木荣春坚决反对,执意以晚辈自居,非要称翥凰为“前辈”不可。按理说,翥凰辈份之高,就是道门始祖老子也难以望其项背,木荣春称她一声“前辈”也不算过份。但如此一来,和翥凰平辈相称的小云,不免多少感到几分尴尬。
翥凰不管木荣春如何称呼自己,自愿随同小云,称他为“木道长”,并尊称“您”。一时间,四人在称谓上便乱了套,谁也不能说服对方,只得各行其是。在接下来的交谈中,木荣春始终对翥凰十分冷淡,和他平时的为人大相径庭。小云感到难以理解,唯恐时间一久,翥凰会感到难堪,和二人稍作交谈,便和翥凰辞出。
返回路上,翥凰十分兴奋,手挽小云臂膀,吱吱喳喳说个不停。见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并不因遭受冷遇有所怨言,小云心里一宽,心情随之好起来。抵达地底大厅,又和她聊了一会儿,便准备告辞。偶然一瞥,见翥凰的衣服已成焦黄色。不等有所反应,浓烟弥漫,衣服突然起火,烈焰窜起数尺,瞬间化为灰烬。
小云哈哈大笑,翥凰体内的“乾阳之火”,温度太高,衣服经过半个时辰的烘烤,便燃烧了起来,果然是厉害无比。翥凰眼望新衣化为灰烬,神色黯然,闷闷不乐。小云极力保证,今后不论她有没有衣服穿,自己都会陪她出去玩耍,费尽了唇舌方才使她再次开心起来。
接连下了几场大雨,西风渐起,天气逐渐转凉。萧条的秋季,已然来临。二三个月中,小云除去练功不懈,每日至少抽出二、三个时辰,前往大厅陪翥凰聊天,以免她感到寂寞。有时二人也会在夜半时分结伴外出玩耍,直至旭日东升,方才尽兴返回。交往日久,感情愈深,相互之间难免会有稍稍过火的亲密举动。木荣春原本担心,小云会因此沉溺欲海不能自拔,导致放弃对道业的追求。但经过数月观察,见二人虽然举止亲昵,却能止乎于礼,并无越轨行为,也就渐渐放心。对翥凰的态度也大有转变,已非先前那么冷淡。
一日清晨,三人行功完毕,起身洗漱。此时洞外传来一声鹤唳,高亢清亮,颇不寻常。木荣春一怔,随即脸上浮起笑容,对荣浩和小云道:“有客来访,咱们出去迎一下!”三人走出山洞,见一只体形极大的白鹤,正在“玄牝圆丘”上空盘旋。见到三人后,双翼一敛,从高空俯冲下来。伴随一阵白雾,化为一个眉目清秀的道童。
木荣春哈哈一笑,上前施礼,道:“白鹤师叔,一向可好?荣春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祈恕罪!”白鹤躬身回礼,笑道:“师兄如此客气,白鹤愧不敢当!”说完和荣浩见礼。小云听三人之间的称谓并不协调,大感惊奇。其实,原因很简单,这道童原本就是一只白鹤。数千年前,已能幻化成人形。后被老子收服,一直担任“玉虚宫”总管。老子并没有收他为徒,道教中人因他得道日久,所以尊称他为“师叔”。白鹤身属禽类,并不敢托大,对木荣春等人以“师兄”相称。
三人寒暄片刻,木荣春道:“师叔不在‘玉虚宫’看管门户,到此何事?”白鹤道:“老爷至迟明日酉时,就可返回昆仑。师兄准备一下,明日一早便可启程!”他口中的“老爷”就是道教始祖老子。木荣春闻言一楞,道:“祖师赴‘仞利天宫’说法,估计至少也要三年才能返回。如今才过去一年有余,不是您搞错了吧?”
白鹤道:“怎么会?数日前,我接到老爷的飞剑传书,信中言道,老爷虑及人间大乱将生,决定提前返回。说法一事,由灵宝老爷代为完成。荣春师兄,此事千真万确,你们还是早做准备吧!”躬身施礼,道:“玉虚宫无人看守,我不便久留,咱们明日再见!”飞身跃起,化为一只白鹤,飞往西北。
三人返回洞中,木荣春神色不定,沉默一会儿,对荣浩道:“十三弟,一年多来,变故甚多,两位师弟驾鹤西归,从此不可复见。小云也已神功初成,眼见便可大放异彩,本教重兴之日,已是指日可待!一切似真似幻,犹如置身梦境,让愚兄一时不敢相信!”长叹一声,道:“祖师提前返回,愚兄责任已了,此后可以尽情享受一下闲云野鹤之乐了!人生至此,复有何求?”
荣浩道:“大师兄,一年多来,您屡历变故,加之虑事太多,以致身心疲惫。将小云送到昆仑后,您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木荣春微微点头,对小云道:“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启程赶往‘玉虚宫’。翥凰何去何从,你这就去征询一下她的意见,然后再做相应安排。时间紧迫,你速去速回!”
小云领命,御剑赶到地底大厅。将要迁往昆仑一事,简单告知翥凰,末了道:“凰姊,你是愿意随我们同去,还是想继续留在这里?”翥凰十分惊讶,道:“这还用问?自然是你上哪儿,我便跟到哪儿!”
小云一笑,柔声道:“凰姊,你如此待我,小弟十分感激!但如果你和我同去,却不太方便!”翥凰将头微微一侧,盯着他的眼睛,道:“有什么不方便?难道木道长反对?”小云摇头,道:“那倒不是!小弟此去昆仑学艺,估计时间不会太短,你整日赤身祼体和我在一起,岂不惹人非议?”
翥凰道:“那又怎样?我所处的时代,人人都不穿衣服,也没见出什么问题!”小云转头看去,见她眉目如画,神态娇柔,心中涌起怜爱之意,小声道:“话虽如此,但小弟不想让其他人见到你的身体!”翥凰先是一愣,接着嘴角缓缓上翘,笑容就如水中涟漪,慢慢荡漾开来。小巧的鼻子微微皱起,最后连眼中也充满了笑意。伸手轻轻拧起小云的耳朵,将红润的双唇贴上去,轻声道:“你是个小坏蛋,但我喜欢!”飞快吻了一下小云的面颊,发出一声腻腻的呻吟,立刻将头垂了下来,不敢再看小云一眼。
她体内的“乾阳之火”和以前相比,虽已减弱了许多,却仍旧十分强烈。导致她为人热情有余,内敛不足。此时小云在她的一吻之下,心跳加速,双颊火红,眼中欲火升腾,伸手抚摸她赤祼的腰肢。霎时间,枯寂的地底大厅内,春光旖旎,两情缱绻。
二人温存了一会儿,翥凰小声道:“你放心好了,从今往后,除了你一人,别的人再也不会看到我的身体!”小云道:“这怎么可能?”想起翥凰方才话中似有私许终身之意,心里五味俱陈,有少许喜悦,但多少也有几分惶恐不安。熊熊燃烧的欲火,立时熄灭,将揽着她腰肢的右手收回,
翥凰陶醉在喜悦中,没有留意他态度的细微变化。听他不信,起身旋转一圈,身体化为一股粉红色的轻烟,钻入他的衣袖中。小云感觉右臂一热,心想“莫非凰姊已钻入了我的体内?”挽起衣袖,见右臂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祼体女像。她眉目娇俏,长发垂肩,一点不错,正是翥凰。此时她身高只有七、八寸,平贴在体表,宛如画上去的一般。
小云十分好奇,伸出一指,戳向祼女的鼻子。见她将头一侧,避了过去,不禁“咦”了一声,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见此时的祼女,一脸嗔怪之色,像是在责怪自己太过顽皮。一时童心大起,曲起小指向祼女腋下搔去。一阵清脆的笑声响起,祼女化为一股红雾,翥凰显现出来。她似乎特别怕痒,现身后仍在“咯咯”笑个不停,胸前双峰随之颤抖不已。
小云微笑道:“凰姊,你感觉如何?”翥凰微微气喘,道:“坏小子,竟敢搔我的痒,看我怎么收拾你!”不等说完,便冲了过来。小云哈哈一笑,拔腿就跑,二人在大厅中追逐起来。戏耍一会儿,小云担心木荣春着急,道:“凰姊,既然你有变化之能,事情就好办多了!你可以附在小弟身上,随我同去昆仑!”翥凰十分高兴,应了一声,再次化为一股红雾,钻入他衣袖中。
小云眼下功力已是极高,翥凰和他合为一体后,为抵抗“乾阳之火”的高温,他体内的“壬水寒阳真气”开始自行运转。形成水火既济,相互平衡的一种局面。翥凰附体后,他除了右臂稍感灼热,再无任何不适反应。
次日丑初时分,三人御剑飞离“玄牝圆丘”,掠过“聚仙镇”和渺无人烟的戈壁沙漠。飞行两个时辰,抵达昆仑山。木荣春手指不远处的一条大河,对小云道:“前面就是弱水,飞越时要多加小心!”弱水浮力极小,水面之上树叶不漂,鹅毛不浮,不论多轻的东西,入水即沉,是昆仑山的天然屏障。小云闻言点头称是,心里暗自戒备。飞经弱水上空时,感到一股极强的吸力,向下拉扯自己。心里一惊,御剑升往高空,方才摆脱吸力影响。
过了弱水,三人向昆仑主峰“忘机峰”飞去。昆仑山方圆五百里之内,布有五行结界,气温比外界高出许多。初秋季节,沿途所见仍是树木繁茂,山花烂漫,一派生机盎然的盛夏光景。黄羊、野兔之类的小兽,随处可见,在密林间自由自在的嬉戏觅食。景色幽静,野趣天成。
昆仑之高,小云早有耳闻,但直到此时身临其境,才有了深切体会。三人飞行一个时辰,才抵达半山腰。向上望去,“忘机峰”完全隐没在云雾之中。山势之高,真可谓“昂头天外”。三人放缓速度,在一条盘山小路上降落。木荣春道:“从这里再上去三十多丈就是‘玉虚宫’,御剑前往不恭,咱们徒步上山!”三人沿山路缓缓前行,小云趁二人未曾留意,扯起衣袖,见翥凰正在眨眼微笑,似是说,她很好,自己不必担心!微微一笑,心里涌起一股暖意。放下衣袖,快步追上木荣春。
前行片刻,转过一个弯,穿过一座刻有“太清胜境”四字的天然石拱门,前方出现了一片房舍。木荣春道:“这就是‘玉虚宫’!”小云原本以为,作为道教创教祖师的日常起居之所,“玉虚宫”虽然不必富丽堂皇,但最起码也应庄严肃穆。谁知今日一见,却大出所料。
“玉虚宫”依山修建,大约也就有二十余间房舍,非但不大,反而颇显局促。整栋建筑随山势起伏变化,显得错落有致。所有房舍,都是用外形极不规则的大块山石,随意砌成,绝无雕凿之工。屋顶用茅草铺就,干爽蓬松,估计住在里面,定有冬暖夏凉之乐。中间一座殿堂,较为高大,应是“玉虚宫”正殿。匾额上书“大器免成堂”,字字镏金,光芒闪耀。
小云颇感惊奇,不论是建筑规模,还是外部装饰,“玉虚宫”别说比不上“望仙宫”,就算和浣花镇的冯家大宅相比,也是有所不及。但正因“玉虚宫”未经雕凿,浑然天成,所以更能体现出道门所追求的至善至美的自然纯朴之境。远远望去,“玉虚宫”掩映在霭霭云雾之中。几个青衣道童在不远处的药圃中,管理各类药材。或浇水,或施肥,或除草,举止舒缓,神情恬淡,一副悠然自得的景致。山风吹来,阵阵清香沁人心脾,使人俗念尽消。和人间的忙碌喧嚣相比,此处就如同仙境,正是:人间神仙府,天上野人家!
三人心旷神怡,一时谁也没有说话。白鹤从“玉虚宫”中走出,和三人见礼后,道:“老爷尚未返回,先请入内小憩,以便等候。”转身先行,引领三人步入“大器免成堂”。堂内陈设简单,一张案几,一尊香炉,另有几个蒲团,可以供人坐用。除此,再无其它摆设。四人分宾主坐好,木荣春和白鹤随口闲聊,荣浩和小云初来乍到,闲坐无聊,结伴外出闲逛去了。
日落时分,四人出了“玉虚宫”,在门前广场肃立等候。过了一会儿,白鹤手指天空,道:“老爷回来了!”三人举头望去,见一道耀目的紫光,从东南方向飞来。速度逐渐减慢,飞临“玉虚宫”上空,紫光敛去,老子骑板角青牛从空中缓缓降落。木荣春三人跪倒叩首,道:“弟子荣春、荣浩、云归鹤,参见太上祖师!”
老子将手中的黄藤杖交给白鹤,抬腿下了青牛,缓步走到三人身前。道:“罢了!都起来吧!”白鹤上前牵起青牛,转身离去。荣浩和小云随后站起,木荣春仍旧跪伏不起,泣不成声。老子暗暗叹息,缓步上前将他扶起,道:“痴儿,何故如此伤心?”木荣春失声痛哭,再次跪倒,抱着老子的双膝,断断续续道:“祖师爷,您终于回来了!您知不知道,荣昱、荣辉两位师弟,已经死了!作为大师兄,我对不起他们,您责罚我吧……”
老子再次将他扶起,轻拍他的脊背,道:“我已知之!荣昱、荣辉实为本教精英,此次不幸亡故,也是命数使然,你不可太过伤心。来日大难,死人将会更多!我们所能做的,也只能是让亡者得安,生者缅怀,徒自悲伤又有何益?”环顾三人一眼,缓缓道:“你、我,包括今日在场的每一个人,又有谁能够不死?这山川、这江河,这日月星辰,乃至这浩瀚苍穹,又有哪个能够永恒长存?无论是人也好,还是物也罢,最终必将归于消亡,唯独大道永恒不灭!它不因我而生,也不因我而亡,先天地而存,后天地而老;随世事变迁,有所更迭;任意婉转,乃至无穷。修道之人,自应上体天心,默察玄机,时时体悟大道之永恒不灭。不以生而喜,不以死而悲,之后才能同天并老、与地同荒,任意逍遥,乃至无极!诸位,仔细体悟吧!”声音不大,苍凉悠远,竟似天籁,直抵人心。三人听罢,各自体会他话中之意,一时无人作声。
老子缓步走到荣浩身前,上下打量几眼,道:“你是荣浩?”荣浩稍显紧张,躬身道:“正是弟子!”老子一笑,道:“我知你智力渊深,素有‘渊海’之名!但大道无为,如果一味追求智术权谋,反倒入了旁门。长此下去,对大道的领悟程度,反不及愚钝之人。其中道理,你需好好想一下!”正要转身离去,见荣浩眼角呈瘀黑之色,眉头一皱,道:“你修习的可是‘壬水寒阳功’?”
荣浩躬身称是。老子脸色一沉,道:“我来问你,每当深夜子时前后,你就会感到欲火难抑,于是每每就有自蔚(手淫)之举,情况可是这样?”荣浩闻言一惊,此事极为隐秘,就连和他朝夕相处的木荣春也不晓得,老子又是如何得知的?欲待不认,却是不敢,但如果直承其事,当着许多人的面,岂不脸面无存?一时间,进退两难,呆在那里,一言不发。
老子大喝道:“孽障!有便是有,犹豫作甚?”荣浩当即跪倒,道:“弟子确有此事,可能是弟子修道日浅,自控力较差,每当深夜来临,就会感到欲火难耐,所以才会做出这等丑事。事后弟子也常常感到后悔不已,觉得无脸见人,心中十分痛苦。此事已困扰弟子十几年,希望祖师慈悲,能够助弟子化解此事!”说完叩头不止。
老子叹息一声,道:“你且起来!”荣浩闻言起身,满脸愧色,不敢抬头看人。老子道:“人之好色,出于天性,就如饮食之欲,与生俱来。所以就算你有自蔚之举,也算不得什么丑事,你大可不必,背负上沉重的心里负担!人之欲望,就如江河行地,建坝筑堤予以疏导,自然可行。但如果想将欲望完全禁绝,就如同阻挡江河的奔流之势,不但绝无可能,而且必将导致洪水泛滥,欲望失控!如此,反为不美!”一顿,又道:“此事也不能全都怪你!一来,你修习的‘壬水寒阳功’,本身就有助长性欲之能;二来,你尚在壮年,精血旺盛,所以欲望比常人更难控制!但不知你想过没有,这种欲望,单靠人为的方式解决,是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这就是为什么,你明知此事不可为,却仍然会日复一日做下去的原因所在!”
荣浩道:“弟子也知道,这样做无法彻底解决问题,但每日深夜欲火焚身,终是难以克制!希望祖师能够传给弟子一个克制欲火的法门,以便让弟子早日脱离苦海!”说完再次叩首。老子微笑道:“此事外人无法帮你,但我有几句话,可以说给你听听。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相合为自然之法。既然你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就不必再去强行克制,一切顺应自然,正所谓克是不克,不克是克!”说完举步走开。
荣浩不知此话何意,起身后颇感茫然。木荣春面露喜色,道:“十三弟,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谢过祖师的成全之恩!”荣浩不解,但还是依言跪倒,道:“弟子谢过祖师!”老子不去理他,挥手令他站起,缓步走到小云身前,道:“你姓是名谁?家住何方?”小云道:“弟子云归鹤,是蜀郡浣花镇人氏。”
老子面无表情,目光如电,盯着小云的双眼。过了一会儿 贼霸三国sodu,见他并不闪避自己的目光,方才微微一笑,道:“天府之国,可谓人杰地灵,就连垂髫童子也是如此不凡,当真令人意想不到!”略一停顿,又道:“想来荣春等人,已经为你施展过‘夺体换胎’之术!否则,你也不会具有‘道体仙胎’。此举虽可使你成为一代天骄,但成功来得太过轻易,难免会遭天妒!未来的艰难险阻,必将层出不穷!小伙子,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挑战吧!”说到这里,对三人道:“你们随我来!”举步向“大器免成堂”走去。
四人在殿内依次坐好,木荣春开始从头说起,等将两年中发生的所有事情讲完,已是月上东山。老子道术已入通微之境,早就具有洞察过去未来之能。这些事情,他大多都已知道。但细节方面,仍要借助木荣春的讲述,才能得知事情全貌,然后才可做出相应决策。待木荣春讲完,他沉吟片刻,道:“我原本想将小云收为弟子,眼下看来,有些不妥!”
听他改变主意,木荣春大惊失色,道:“祖师,您此话何意?”老子哈哈大笑,用手指虚点他道:“荣春,你一生都在替他人考虑,很少想到自己。这固然不错,却也未必全对。别人的福祸安危,和你自己的生命相比,孰重孰轻,你要好好的想一下!”略作停顿,又道:“你们师兄弟五人,眼下和小云虽无师徒名份,但已有师徒之义。如果我收小云为徒,岂不是掠人之美?此事,还是不做为好!”微微一笑,道:“你们和小云相处已近两年,日常尽管以平辈相称,但我知道,你们心里一直把他当成后辈。我一旦收小云为徒,他的辈份将高出你们许多。试问,你们心里能否接受?别人我不敢说,单就荣煌,你让他称小云为‘师祖’,估计他无论如何也难以启齿!真要如此,对小云以后在教内的发展,极为不利!”他老于世故,熟悉人性,又能洞察人情,所以才有此番考虑。
木荣春敬佩不已,道:“祖师爷,您所言极是!此事究竟如何处理,请您直接示下!”老子道:“如果让小云拜你为师,也是不妥!如此又地位太低,所谓‘人微言轻’,对内无法号令教众,对外难以震慑群魔!高不成,低不就,却是颇费思量!”沉吟片刻,一时委决不小。过了一会儿,方才道:“我看这样,小云技艺仍由我亲自传授,但不能算是我的弟子,就算我代你师父紫阳,收他为徒好了!如此一来,小云在教内的地位,不高不低,正好合适!和你们‘荣’字辈是同辈,相互之间称呼起来也较为方便。你以为如何?”
木荣春大喜过望,道:“祖师爷,您算无遗策,弟子无话可说!”老子点了点头,双掌一拍,将站在门外候命的白鹤唤入厅中,让他马上准备入教拜师所用的物品。待他去后,老子对小云道:“孩子,你知道我为何要创立本教?”小云不敢胡乱猜测,道:“弟子不知!”
老子一笑,眯起双眼,望向窗外的星空,缓缓道:“上古之时,物质极度匮乏,享用菲薄,民生艰难。但尽管如此,人与人之间却是极为友善,绝少争斗之事,天下一片熙和!”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神情宁静祥和,似是在追忆上古之时的悠闲岁月。过了良久,方才将目光收回,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小云略作思考,道:“上古之时民风淳朴,人民不嗜欲,不贪得,不妄取!知足常乐,安守本分,所以才会如此!”老子双眼一亮,稍显兴奋,道:“你说的很是!这种淳朴之风,原本可以维持更长的一段时间,但伴随物质日益丰富,人性渐趋贪婪,也就随之土崩瓦解了。一千多年来,上至王公将相、下至贩夫走卒,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争斗随之而起,杀伐屠戮也就在所难免!天下烽火燎原,狼烟并举;哀鸿遍野,生灵涂炭;乃至血流漂杵,十室九空,也已成司空见惯。贫无立锥者,卖儿鬻女者,不绝于途;逼良为娼者,穿窬为盗者,在所多有。上古淳朴之风,至此已是荡然无存!”言罢,喟然长叹。
小云眼含热泪,神色凄楚。他之所以沦为孤儿,究其原因,全是由于作为一国之君的“昭武”皇帝,贪心不足,妄想开疆拓土。连年兴兵,以至国库空虚,入不敷出。各郡督抚,为了上邀政绩,纷纷擅自提高租赋。短短数年,已是民不聊生,因穷困致死的又岂止他父母二人?
见他悲难自抑,老子叹息一声,缓步上前,手抚他的头顶道:“世上比你还要不幸的人,又何止千万!我之所以创立本教,就是为了使天下苍生能够获得最起码的幸福!要想达到这个目的,首先需要拔除人心贪欲。当人类不再嗜欲贪利,天下自可太平!普通百姓才能过上,虽阡陌相接,鸡犬相闻,但却老死不相往来的宁静祥和的生活!”盯着小云的双眼,继续道:“举行过入教仪式后,你就是本教的正式成员。此后,在教内你要担负起振兴本教、抗击外侮之责;对外,你要对百姓施以教化,使他们远离物欲困扰。同时又要善体天心,爱护黎元,乃至使大道行于天下,令民风复归淳朴!整个过程艰难繁苦,非常人所能想象,不知你是否做好了准备?”
小云深思半晌儿,撩袍跪倒,叩首道:“弟子定会尽力而为!希望通过弟子的努力,可以实现您千年以来的美好夙愿!但如果世风奢靡,道德陵崩,人心嗜欲无法扭转,以致大道难以推行,弟子也不会强为!届时,弟子当退身求存,浮槎江海,以作逍遥之游。但于退隐之前,弟子当预先留一神迹、创一楷模,为后世有心追求大道者,留下可以心慕行追的榜样!如此,方才不负祖师提携奖掖、拔除苦海之恩,方才不负诸位道长教化养育、无私救助之情!”说完,再次叩首。
听他如此作答,木荣春稍感担心。祖师对他寄予厚望,但他的此番言语,大有逃避责任之嫌!眼下他还未踏入江湖,便已萌生退意,岂不令祖师失望?老子神色不变,沉默有顷,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震长空,良久方才停下,然后盯着小云道:“说得好!不执着,不强为,善知进退,执中而行,逍遥纵横,你竟是大有庄子休之风!”见白鹤已将入教所用物品摆放好,对众人道:“这就开始吧!”(庄子,字子休,道家著名人物。)
众人起身肃立,老子引领小云走上数步,伸手一指,摆放在大厅中央的神案,道:“本教的入门仪式,和其它门派稍有不同。大道元始,为天地之母,所以本教弟子只拜大道,不拜天地!”小云随他手指望去,见神案中央并没有摆放象征天地的神牌,取而代之的是一幅三尺见方的条幅,上书一个硕大的“道”字。笔画酣畅淋漓,神完气足,大有潇洒飘逸的韵味。除此之外,神案上只有一尊冒起缕缕青烟的香炉。
白鹤担任此次入门仪式的司仪,见一切就绪,一敲手中的玉磬。“当”的一声脆响,厅内一片肃静。他缓缓吟唱道:“开辟鸿蒙,大道永存。无始无终,谷神清纯。无欲无求,可入我门。新晋弟子云归鹤,一拜大道!”小云跪倒,对神案中央的“道”字,行三跪九叩首大礼。
白鹤道:“再拜祖师。”小云再次对老子行叩拜大礼。待他磕完九个响头,老子微笑道:“起来吧!”待他站起,上下打量他几眼,缓缓道:“一斗经天群星绕,天地同光四海耀。拔苦救厄归太平,冰消雪化人欢笑。赐号‘紫微’,好好去做!”
木荣春闻言先是一喜,继而一惊,随后陷入沉思。按道教成规,只有教主才能使用“紫”字为尊号,老子为小云赐号“紫微”,也就意味着从此刻开始小云就已是道门掌教!“紫微”是“北极星君”的别称,统辖“北斗七星”,同时代表帝位皇权。老子让小云以“紫微”为号,究竟有何深意?
入教仪式,至此结束,之后小云对老子行拜师之礼。三叩首后,老子道:“我已代紫阳收你为徒,从今日起你就是本教的第五十七代传人。和荣春、荣浩同属一辈,你们互相见个礼吧!”小云起身,首先走到木荣春身前,一躬到地,道:“大师兄,日后请多指教!”木荣春眼含热泪,把他揽入怀中,轻拍他的脊背,道:“小师弟,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希望在祖师的亲自教导下,你尽早成才,以便中兴我教!”
小云用力点头,眼角已有几分湿润,道:“大师兄放心!小弟绝不会让您失望!”走至荣浩身前,施礼道:“荣浩师兄,智力渊深,小弟日后多有仰仗。希望师兄鼎力相助,为重振本教声威,献策出力!”眼下他已具有掌教身份,言语虽然客气,其实等同于命令。荣浩不敢拿大,躬身回礼,道:“师弟放心,但有所命,荣浩定将全力以赴!”小云点头称谢,转身归座。
老子道:“我此次回山,只能停留半年左右。时间紧迫,从明日起,我就开始传授小云技艺。”木荣春道:“这是为何?”老子道:“玉清天帝邀我主持‘大有自在天’,我已应允。最迟半年后,我将去天宫赴任。此后,便由你掌管‘玉虚宫’。小云艺成后的事务,也由你来安排吧!”吩咐白鹤引领荣浩和小云前往“得意忘言居”休息,留下木荣春继续交谈。直至次日凌晨,天光大亮,二人方才结束此次长谈。
“得意忘言居”是一个只有四、五间房的小四合院。小云和荣浩各自挑选了一间房,作为日后在昆仑的起居之所。白鹤走后,小云关闭房门,招出翥凰相见。二人少年情热,一日不见,已是分外想念。此时自然免不了要亲热一番,小小的四合院内,随即传出小儿女的嬉笑之声,使沉寂已达千年之久的“玉虚宫”,平添了几分人间气象。
次日清晨,小云提前赶到“玉虚宫”后花园,静静等候。过了一会儿,老子手持黄藤杖从角门走入。舒袍缓带,大袖飘飘,神情和缓从容。极似上古之时的山野隐逸,大有清奇高古之风。小云心中油然生出敬仰之情,跪倒迎接。见礼后,二人相对坐了下来,老子见小云神情恭谨,微微一笑,不着边际问了一句:“何为道?”
小云一怔,随即作答:“道,无形无体,却实有不虚;无始无终,却非一成不变。至刚似柔,至巧若拙,至明若暗,似动如静;先天地而存,周而复始,无常形,无常势,因无以名之,故谓之‘道’!”
老子没有任何表示,道:“道无实体,如何运行?”小云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如此作答,纯属取巧。老子一笑,道:“何为‘自然’?”此问题有几分难度了,小云沉吟片刻,答道:“花开花落,潮起潮灭,日月盈亏,沧海桑田;生老病死,男婚女嫁,舐犊之情,反哺之孝;以及,饥则饮食,困则安寝,朝夕劳作,俱可称为‘自然’!”
老子不置可否,继续发问:“依你之言,饿了便吃,困了就睡,想媳妇就娶,只要依照人的本性行事,就可谓之‘自然’。你话中可是此意?”小云点头称是。老子道:“那好!我来问你,既然修道之人是以‘自然’为法,体悟大道。你说吃饭、睡觉就是自然。如此,同样是饿了就吃,困了便睡的世俗中人,岂不也成了修道之士?你还上昆仑来做什么?只管吃饭、睡觉就是了,岂不也能修成正果?”
此问题更加难答,小云一时语塞,思考一会儿,道:“修道之人和平常人,即使是做完全相同的一件事,因二者心境大有不同,产生的后果也是迥然有异!”老子道:“哦?有什么区别,不妨说出来听听!”
小云整理一下思绪,道:“以吃饭,睡觉为例,穷人吃饭,为了尽量节省开支,往往不敢吃饱,所以难免有怨天尤人之心。富人吃饭,已不是单单为了填饱肚子,一日数餐,不过是贪图口腹之欲罢了!其实,人之所以要吃饭,只是为了补充消耗的体力而已。所以不论是富人也好,还是穷人也罢,他们吃饭的动机和心境,都已背离了之所以要吃饭的自然本意!同样之理,穷人睡觉时,仍在考虑田里的庄稼长势如何。富人大多在想,明日如何获取更大利益!如此吃饭、睡觉,背离大道远甚。修道之人则有所不同,以吃饭之心吃饭,以睡觉之心睡觉。心神纯一不杂,凝聚不散,一切体任自然!长此以往,自能求得大道!所谓‘自然’,就是平常心!”
老子哈哈大笑,道:“很好!你能想到这些,已离大道不远。只有正确把握‘平常心’,做到不为外物所拘,才能将五行神功的威力发挥到极至!”说完,开始正式传授技艺。
老子所传的五种神功,和小云以前所学的几种神功,无论基本原理,行功方式,都无太大差别,小云学习起来并不感到困难。经过老子口传心授,在掌握了同种五行之间,阴阳互为转换的技巧后,他只用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将其余五种神功全部学会。悟性之高,掌握之快,以老子历经千年的人生阅历,也自感到惊奇不已。
此后三、四天里,小云日夜行功不辍,体内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股真气,依次相生,循环往复。此刻他的身体,就如同一个密闭、独立存在的小世界,自给自足,不假外求,自具生生不息之势。行功结束后,他体内五行皆备,阴阳两仪也已初具规模。又经过两日钻研,此前一直无法领悟的“裁云七式”后两式,也能顺手使出。“裁云帚”于施展之际,金光灿烂,如霓虹经天。轻柔如微风拂面,刚猛如狂飚乍起,运转无痕,威力莫测。功力之高,连老子也是自叹弗如。
在此期间,尽管每日功课极为繁重,每当深夜,小云仍会招出翥凰相会。二人有时在屋内玩耍嬉戏,有时也会前往附近的密林峡谷,寻幽揽胜,日子过的逍遥快活。每天和翥凰的短暂相聚,使小云疲累全消,心情大好。
起初,木荣春和荣浩,担心二人每夜相聚,会分散小云精力,影响他的练功进度。商议一番,由木荣春出面前往规劝小云,他作为大师兄,有这个权利和义务。小云在其它事情上极为听话,唯独对此事,采取了阳奉阴违的手段。听到木荣春的忠告后,当即答应不再和翥凰胡闹,谁知此后依旧我行我素,每日深夜仍会招出翥凰相聚,并不把木荣春的劝告放在心上。此时他年龄不大,却已具有掌教身份。既然不肯听劝,木荣春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听之任之。几天后,他和荣浩发现,二人每天的相聚,并不影响小云练功,似乎还大有好处,也就不再继续干涉。时间一久,习惯成自然,如果哪一天,“得意忘言居”中没有传出二人的嬉戏声,他和荣浩反倒感觉不太适应了。
一日下午,小云练功结束后,返回途中,路经木荣春的房间。想起最近几天,一直没有见到他和荣浩二人。每逢自己每次前去拜访,二人的房间内总是空空如也,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心里疑窦丛生。上前叩响房门,道:“屋内有人吗?”
此番没有令他失望,屋内传来木荣春的声音:“是小师弟吗?快快请进!”小云推门走入,木荣春抛下书卷,起身相迎。二人在方桌前坐了下来,小云道:“大师兄,这几天您和荣浩师兄去了哪里?害得小弟一番好找!”
木荣春为他倒了一杯茶,微笑道:“这几天我正在操办一件大事,怕你分心,所以也就没有告诉你!”小云道:“何等大事,非要您亲自出马?交给宫中弟子去做,岂不也一样?”木荣春大摇其头,道:“此事非同寻常,不是我亲自出马,难以解决问题!”
见他不肯直说,大吊自己胃口,小云不再追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这茶叶很是不错!似是云雾茶!这么好的东西,您岂可独自享用?不如包上二两,也让小弟带回去品尝一番,如何?”
木荣春见他不肯上当,心知他已看破自己用心,苦笑道:“你真是我命中的克星,好吧!你也不用糟蹋我的茶叶了,我直接告诉你好了,免得你又生出别的什么花样来!”稍一停顿,道:“这几天我正忙着给十三弟说一门亲事,眼下已是大功告成,三天后他就要成亲了!”
小云吃了一惊,道:“真的吗?”木荣春一脸得意,笑道:“这还能有假?你是不知,愚兄花费了多少心血,才促成的此事!本想卖个关子,表表功劳,谁知你这个小滑头竟然不肯上当!”叹道:“唉,愚兄的辛苦又有谁知?十三弟此刻美的,恐怕连祖师是谁,都要忘记了!更别提我这个身为媒人的大师兄了!他一心只想三日后就能把媳妇娶回家,其它事情一概不管不问,整日咧嘴傻笑,就像一个白痴!”
他自怨自艾,小云也不去理会,道:“大师兄,荣浩师兄为何竟会突然想起娶亲?”木荣春道:“此事是祖师亲口提议,难道你竟然忘记了?”见小云一脸茫然,又道:“上山之初,祖师曾对十三弟说过一番话,你仔细想一下,就会明白!”
小云如梦初醒,上山之日,祖师得知荣浩师兄有手淫恶习,先说“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相合为自然之法”,又说“克是不克,不克是克”。当时自己一句也没听懂,此时想来祖师之意,无非是让荣浩师兄娶一房媳妇,以便改正每夜自蔚的恶习。念头转到这里,再难忍住,放声大笑,道:“大师兄,荣浩师兄造化不小,竟由祖师亲口许婚!不知新娘是哪一位?”
木荣春道:“是清祺的弟子吉秀。”小云吓了一跳,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好歹忍住,道:“这如何可能?他二人足足差了两辈!”木荣春微笑道:“这有什么关系?辈份不过是人为产物,并不妨碍两人结合。只要他们你情我愿,外人岂能干涉?”
小云暗暗点头,辈份不过是用以区分各自不同的师承关系,除此再无任何意义。二人并无血缘关系,结合应无任何问题。道:“荣浩师兄娶吉秀为妻,不管别人怎么看,但对小弟却是大为有利!”木荣春大感惊奇,道:“他俩结合会对你有什么好处?”小云一本正经道:“荣浩师兄娶了个比他低两辈的媳妇,以后他只有管我叫‘师叔祖’的份了!”哈哈一笑,拔腿就跑,身后传来木荣春的笑骂声:“小混蛋,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
第二十回 元始浑天轮 (修改)
三日后的清晨,木荣春再次下山,亲自前往“望仙宫”主持荣浩和吉秀的新婚典礼,午夜时分方才独自返回。他似是饮酒过量,收起飞剑后,脚步稍显踉跄。小云早已等候多时,扶他返回房间。木荣春神情极度亢奋,话语比平时多了数倍。先是大讲婚礼举行的如何顺利,场面又是如何的热烈。接着又不停夸奖两位新人看上去是如何的幸福等等。说着说着,竟回忆起了荣浩的童年往事。
荣浩小时候玩劣异常,某次,他偷吃农民栽种的果子,被人追打,以至腿上留有一处疤痕。又有某次,他爬树去摸鸟蛋,从数丈高的树上摔下,撞破了后脑,几乎送了小命。木荣春滔滔不绝,讲了大半个时辰,说的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连荣浩九岁时还曾尿过一次床,他竟然也能记得。
起初,小云听他絮絮叨叨,甚感好笑。但听了一会儿后,不禁深受感动。这些细微琐事,过去至少已有三四十年,连荣浩师兄本人恐怕都已记不太清。就算他的亲生父母此刻未死,也未必能够全部记得,但大师兄仍能记忆犹新!想到这里,暗暗叹息“这位秉性柔弱的大师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眼角不觉有些湿润,柔声道:“大师兄,您酒沉了,还是早点休息吧!不要再劳神了!”
木荣春点了点头,正要和衣躺下,脸上浮起痛苦之色。小云一惊,道:“您哪里不舒服?”木荣春摇了摇头,盯着屋顶沉默一会儿,道:“三师弟、四师弟如果还活着,此刻看到十三弟成亲,还不知有多高兴呢!但他俩毕竟是死了,我身为大师兄,实在对不起他们......”说到这里,再难抑制,嚎啕痛哭起来。他为人率直,如儿童一般,从不掩饰自己的情感,要哭便哭,瞬间已是泪飞顿作倾盆雨。
小云担心他情绪失控,再度引发呕血旧疾,便将乙木真气输入他体内。过了一会儿,木荣春逐渐平静下来,大喜大悲之后,眼皮发涩,和衣沉沉睡去。山中夜晚极为阴寒,此刻他又不知运功相抗,时间一久,难免伤及内脏。房中无现成被褥可用,小云脱下长袍,给他盖在身上,轻手轻脚,转身出了房门。半轮秋月已过中天,他无丝毫倦意,走到山崖旁负手站立,仰望茫茫夜空,不觉思如潮涌。直至东方泛白,方才返回自己房中。
五天后,荣浩偕同新婚妻子吉秀,上山拜谒老子。小云见新娘子长得白白胖胖,一脸福相,和荣浩的黑瘦形成鲜明对比,心里颇感惊奇。反差如此之大的两个人,当初是如何互相看中的,想来定是非常有趣!他心里乌七八糟的念头,老子岂会得知?见他面含微笑,以为他是为荣浩感到高兴。分别对新婚夫妇慰勉了几句,老子转身自行离去。
木荣春和小云与新婚夫妇重新见礼,四人互致问候。寒暄过后,木荣春令荣浩夫妇即刻赶往“太和山”,协助荣城处理教务。并把小云要担任掌教一事,告知教内诸人,让他们早作准备。同时将此事昭告天下,待小云艺成下山,就可立即举行继任大典。吩咐完毕,四人出了“玉虚宫”,在盘山小路上,依依惜别。
小云将荣浩单独招至一旁,道:“师兄新婚大喜,小弟身无分文,没有准备什么礼物,师兄不要见怪!”荣浩一笑,拍拍他的肩头,道:“你我兄弟之间,搞些虚礼作甚?我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将目光投向正在和吉秀说话的木荣春身上。见他脊背微驼,已颇显老迈,心中一酸,道:“三师兄、四师兄之死,对大师兄打击太大!最近一段时日,他常常情绪失控,长此下去极为危险。我走之后,大师兄的安危全托负你一人了。希望师弟小心在意!拜托了!”深鞠一躬,转身前行,眼中已泛起泪花。
小云喉头哽咽,强作笑容,快步追上,和他并肩前行,道:“师兄尽管放心!大师兄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唯我是问!”荣浩不去看他,依旧前行,点头表示知道了。小云道:“你、我即将分离,再次见面,最短恐怕也要在一年以后了!届时,嫂子如有生育,不论男女,都算是我云归鹤开山门的大弟子,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荣浩突然停下,一脸惊讶,道:“你此话当真?”小云哈哈一笑,道:“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小弟何苦说谎?我反倒担心自己本领低微,恐非一个合格的老师,以致耽误了师兄子女的前程!”荣浩心中狂喜,祖师已不可能再收弟子,世上通晓所有五行神功的人,只有眼前的小师弟。自己的儿女,如能拜他为师,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爱惜子女之情,谁人无之?荣浩自然也是概莫能外,一时间心中五味俱陈。痛惜木荣春之情,感激小云之意,期盼子女成材之心,相互交织在一起,使他久久难以平静。呆立片刻,对小云深施一礼,道:“大恩不言谢,容日后相报!告辞了!”小云回礼道:“一路顺风!”荣浩不再多言,走到木荣春身前,施礼告别。之后和妻子携手并肩,向山下走去。转过一个弯道,二人方才御剑飞往“太和山”。
几天后,在老子的指点下,小云开始学习五行神功的最核心技巧,五行化合术。五行之间的关系,除去他已经知道的相生,相克,相乘(过度的相克),以及相侮(反克)之外,还有一种更为重要的相互化合关系。五行神功之所以威力巨大,主要就是来源于此。
所谓五行化合,是指不同属性的两种五行元素,相互结合在一起,以求得更大力量和攻击效果的一种五行联合运转方式。就如同为了完成某一件事情,或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原本互不相干的两个人,也可以联合在一起协作工作。但五行化合,绝不是无规则的任意结合,两种五行元素必须遵循“阴阳互补”、“异种相克”的原则相互结合,才能取得预期成效。其中阴性的乙木,只能和阳性的庚金化合。同样,阳性的甲木,只能和阴性的己土结合。顺此类推,丙与辛合(阳火阴金),丁与壬合(阴火阳水),戊与癸合(阳土阴水)。两种五行化合后,所拥有的力量,绝非二者相加的总和,而是呈几何倍数增长。威力之大,远远超出小云的想象。
一日下午,小云在“玉虚宫”后花园,演练乙庚化合。一时性发,催动“银钥剑”击中园内假山。一声巨响,高达十几丈的石质假山,瞬间崩塌。花园内尘土弥漫,石屑纷飞,尘埃落定后,假山已不见了踪影,遍地碎石,最大的一块也不过拳头大小。一剑之威,竟至如斯,小云不禁暗暗咋舌,收起飞剑,走至老子身前,道:“祖师,为何五行化合后,威力竟会如此巨大?”
老子道:“这不难理解!以乙庚相合为例,庚金原为钢铁,为使它更具杀伤力,就需要借助火的力量予以煅炼。火从何来?自然又要以木相生,木本身,是由庚金砍伐下来。如此,庚金克乙木,乙木转生火,火再炼庚金,循环往复,无有穷尽。所以乙庚化合后,庚金的威力已比先前高出数倍。但乙庚结合,只对庚金有利。乙木生火后,便化为了灰烬。舍已为人,精神极其伟大,因此乙庚化合又被称作‘仁义之合’!”
五行化合居然还有名称,小云大感好奇,道:“祖师,其它四种化合关系,又被称作什么?”老子道:“甲、己相合称为‘中正之合’;丙、辛合谓之‘威制之合’;丁、壬合谓之‘淫匿之合’;戊、癸化合称作‘无情之合’!”小云陷入沉思,从名称上可以看出,五行之间的变化极为繁杂和微妙。自己就算穷尽毕生精力,恐怕也未必能够尽数领悟。要想修成正果,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此后几日,他除去每天深夜和翥凰玩耍一会儿,其余时间都在演练五行化合。用功之勤,痴迷之深,使老子颇感惊讶。一日清晨,他提前来到后花园,正准备开始练习,老子手拄黄藤杖,从角门缓步走入。待他施礼后,老子微笑道:“本门功法,你已基本掌握,所欠缺的只是火候和经验!但这些却急不得,只有经过无数次的实战磨练后,才能有所长进。单靠一味苦练,却是毫无用处!今日你不必练习了,咱爷俩疏散一下筋骨,去攀登‘忘机峰’如何?”小云点头称是。
老子转身先行。看似走的不快,实则不然,手中的黄藤杖每点地一次,便能掠出十几丈。“嗒嗒”数声,已在百丈开外。小云估计步行难以跟上,便御剑追了下去。尽管已将速度提到极限,但仍旧无法追上在前面信步缓行的老子。二人之间的距离,始终维持在几十丈左右。
飞行一个时辰,小云方才抵达峰顶。老子早已赶到,正在负手观看云海奇观。小云走到他身旁,低头俯瞰,不觉神弛目炫。“忘机峰”峻极非常,壁立千仞,飞鸟不渡,猿猴难攀。云霞掩映,树木婆娑,山风回旋,云海如波涛翻滚,气象雄浑瑰丽,不禁心胸一畅。默立半晌儿,将目光投向老子,心想“祖师为人就如眼前的‘忘机峰’,崖岸自高,无法窥其全貌,使人顿生高山仰止之叹!”老子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将目光投了过来。二人互相注视,过了一会儿,同时微微一笑。
老子道:“我今日引你至此,是为了将御风身法传授给你!”手指一片正在随风飘舞的黄叶,道:“我问你,它为何可以随风飘舞许久?”小云道:“因它即轻且薄!”老子哈哈一笑,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而已!这片黄叶之所以可以随风远行,最主要的原因是它没有主观意识,它从来不想,风会把我吹向何方?一切随自然而行,有风则起,无风则停。不强为,不自主,看似被风所御,实则是它在御风而行。可见,只要能和这片黄叶一般,做到‘无意’‘无主’,我们就可遨游四海而不怠。纵横天下而不倦!”举步走到悬崖边缘,道:“你看仔细了!”说完,一步跨了出去。
小云大惊失色,惊呼道:“小心!”老子就如一颗弹丸,向谷中坠去,瞬间就已下落百丈。此时一阵微风吹过,他就似那片黄叶随风飘起,在云海中忽上忽下,自由飘动。整个人竟似没有了一点份量,完全是凭借风力,悬浮在空中。小云目瞪口呆,大感钦佩。
片刻后,老子返回峰顶,道:“你试一下!”小云调匀内息,双足用力一蹬,跃出悬崖。起初身体急速下降,稍感慌乱。急忙收摄心神,灵台保持澄澈清明,如明镜之一尘不染。下降数百丈,感到身体一轻,不再继续下落,在山风托浮下,开始冉冉上升。心里一喜,张开双臂,犹如一只大鸟,在山谷中任意翱翔。
山风呼呼作响,从腋下飞速掠过,朵朵白云不时出现在身旁,小云大感惬意,原先的恐惧,早已抛至九霄云外。飞行片刻,胆子渐大,试着向前迈了一步。见无甚危险,甩开大步,在空中漫步前行。过了大约一刻钟,方才尽兴返回。老子拍拍他的肩头,道:“悟性不错,孺子可教!这就下山吧!”二人并肩沿山路缓缓前行,一路说说笑笑,等返回“玉虚宫”已是黄昏时分。
二人在一处缓坡前停了下来,老子远眺灿烂的晚霞,道:“本门所有技艺,我已尽数传你。我继续留在昆仑,已无任何意义。玉清天帝数次催请,所以今夜子时前后,我便要前往天宫赴任。此后,永绝红尘,你我缘尽于此!今日一番游玩,就算是为我送别吧!”长叹一声,目光中已有了几分依依惜别之意。
小云心知此事不可避免,但绝没有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心中酸痛,低声道:“弟子和您相处不足两月,转眼又要分离。此后仙凡殊途,不知何日才能再次相聚?”说完,泪水沿面颊缓缓滑落。老子轻抚他的头顶,柔声道:“痴儿!父母爱子,终要离别;千里长筵,也终将穷尽。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一切皆是运数使然,何苦作伤心之语?你好好去做,说不定日后,咱爷俩还可在天庭相逢!届时,再看今日之别,岂不如同过眼云烟?”
老子地位虽尊,但为人和蔼,就像一位慈祥的父亲,使小云暗生依恋之心。他心里尽管认同老子所说的一番话,但仍旧无法抑止悲伤,泪水再次滑落。老子不再理他,从崖壁上摘下一朵行将凋零的野花,拿在手中把玩一会儿,缓缓道:“今日一别,无以为赠,只有寥寥数语相告,希望你能铭记于心!”
小云抹去泪水,道:“弟子定当谨记!”老子道:“我手中的这朵山花,不论开放的时候有多么美丽,终归还是要走向凋零。相比长达数月之久的枯寂、凋零之期,它盛开怒放的时间,是何其的短暂!其实,人生也是一样!无论你能活多久,也终究是要死去。无论你成就的功业,是如何辉煌,最终也会走向消亡!无论多么漫长的生命历程,相比于死后的永恒无涯,都将是短暂的!可见,繁荣、鼎盛为虚假之象,短之又短,弱不可恃!而死亡、沉寂,却是实有不虚,漫长无涯,无有穷尽,可以谓之永恒!明白了此中道理,行事就不会勇猛精进,就不会再去逐名夺利。抱残守缺,怀柔下卑,才可求得大道!”将野花递给小云,道:“这朵山花送给你留个纪念,希望你以此为鉴!”
小云双手接过,见此花仍在盛开,但已呈凋零之象。总共十几片花瓣,已有近半脱落,色泽暗淡,繁华逝去,凄凉无奈,就如同此刻的深秋。他暗暗叹息,运起“庚金少阳功”,从体内提出一小部分庚金元素,注入花朵中。同时运起“乙木玄阴功”,从花朵中提出乙木元素。乙木渐渐流失,庚金慢慢 电脑召唤师小说5200涌入,原本由木质构成的山花发生了奇妙变化。它的外部形态并无丝毫改变,但通体上下银光闪闪,已变成了一朵永不凋零的金属之花。
小云从头上取下木质发簪,将这朵银花簪入发髻中。撩袍跪倒,叩首道:“祖师传艺之德,教诲之恩,弟子永生难忘。为了本教重兴,苍生福祉,弟子自当竭尽所能。行事自会戒急用缓,寓刚于柔,您尽管放心!”老子缓步上前,将他扶起,道:“很好!你去吧。晚上不必前来为我送行,咱们就此别过!”小云再施一礼,转身大步离去,发髻中的银花微微颤动,在落日余辉的映照下,闪烁悠悠点金光。
眼望他年轻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老子嘴角浮起微笑,目送他走入“玉虚宫”,方才收回目光,道:“荣春,你即已来了,为何不现身相见?”话音一落,木荣春从山崖转角处走出。在他身前跪倒,尚未开口,已是泣不成声。老子叹息一声,将他扶起,道:“咱们边走边谈!”二人沿山路并肩徐行,低声细语,直到明月当空,才结束此次长谈。返回“得意忘言居”后,木荣春尤自面带戚容,双目已是红肿不堪。
当夜子时前后,小云正在行功,听到空中传来鼓乐之声,心知是天庭派出的迎宾仪仗,前来接祖师去天宫赴任。此时行功正到紧要关头,无法外出观看。过了一会儿,鼓乐之声渐行渐远,他心头涌起淡淡的惆怅,和祖师今日一别,再见已是遥遥无期。老子走后,木荣春成为“玉虚宫”新一代主人。虽说老子离去使他心情欠佳,但身为一宫之主,岂能长时间不理事?休息数日后,打起精神,开始接手宫中事务。
一日午后,小云在后花园演练五行化合术。“戊土玄阳”和“癸水太阴”真气化合后,生成三昧真火,此时“银钥剑”所挟的高温,已远远高于翥凰的“乾阳之火”。飞剑运行之际,烈焰升腾,火光映天,加之“噼啪”作响的爆裂声,景象颇为壮观。小云大为得意,催动飞剑往复运行,细细体会五行化合后的精微之处。半个时辰后,在三昧真火长时间的高温烘烤下,百炼精钢制成的“银钥剑”,通体火红,竟已严重变形。冷却后,钢性全失,色作乌黑,已成为一块废铁。此剑虽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陪伴小云已近两年之久,使来颇为得心应手。今日不小心将它损毁,心里泛起几分伤感,呆立片刻,前往“大器免成堂”寻找木荣春。
最近几天,在白鹤的协助下,木荣春将宫中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心情随之好起来。得知小云来意,他哈哈一笑,道:“愚兄见你一脸沮丧,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不过是损坏了一柄飞剑而已,你何必如此?”小云苦笑道:“大师兄,此剑即已损坏,日后小弟拿什么做练习?”木荣春起身从壁橱中拿出一个包裹,坐回原位,道:“本教的两件镇派之宝,其中‘裁云帚’此前已经给你,另一件就在包裹中。以你眼下的修为,估计已有能力驾驭它。愚兄今日将它送给你,希望你善自使用!”
小云解开包裹,从中取出正方形玉匣。掀开匣盖,一道银光从匣中射出,直抵屋顶。亮度极强,似乎匣内装的不是一件物品,竟是一个缩小后的太阳。小云猝不及防,一时难睁双目,不等看清匣内物品的形状,便将匣盖关闭,强光随即敛去。就在此时,他心里涌起一种极为奇异的亲近之感,仿佛匣中之物是自己一个多年未曾谋面的老友,感觉分外亲密和熟悉。
他大感惊奇,再次开启玉匣。此番有了防备,避开强光,从侧面望去。见匣中之物,外形极为怪异,大致呈椭圆形,圆周上均匀分布着五柄长短不同、颜色各异的飞剑。其中,白色飞剑最短,长度仅有一寸。黄色飞剑最长,长度达两寸以上。此物就像一个布满尖齿的棘轮。
小云伸手将它取出,此物不大,入手却极为沉重,估计重量约有十几斤。除去五柄飞剑,它整体由黄金铸就,长轴七寸,短轴五寸,厚度约有一寸。表面雕有极为繁复的云纹,沿长轴方向,镶有三颗淡白色宝石。左右两颗较小,从外形来看,应是分别代表日、月。中间一颗,竟有鸽蛋大小,夺目的强光从中射出。
此物的垂直面上,另镶有数十颗大小不一的各色宝石。排列位置完全吻合月亮的运行轨迹,应是代表二十八宿。垂直面上开有五个长方形深槽,五柄飞剑Сhā在其中。由此推测,此物尽管做工精美,华丽异常,也不过是五柄飞剑的剑鞘而已。它并不像一件法宝,倒像是一件专门做来供人观赏的艺术品。
小云端详半晌,为防强光刺伤眼目,将它重新放回玉匣,道:“大师兄,此为何物?”木荣春道:“此物为上古神器,原为五方之神用以降妖除魔的法器,是世上已知威力最大的一件法宝。此物阴阳五行皆备,如混沌初开,太极运转,故称之为‘元始浑天轮’!”
小云颇为不解,道:“它既然是五方之神的法宝,为何竟会流落到人间?”木荣春道:“此事说来话长!‘元始浑天轮’威力巨大,一向由五方之神共同使用。他们任何一人,都没有能力单独驾驭它。大约三、四万年前,不知何故,五人反脸成仇。火神祝融、水神工共,更是大打出手。此后,五人各奔东西,因谁也无法单独驾驭此宝,所以就将它丢弃在‘丰广之都’的原野中。不知过了几千年,此宝被巴蜀的开创之祖‘廪君’所得,从此成了巴蜀一族世代相传的圣物。一千多年前,西蜀爆发瘟疫,人畜几近灭绝。太上祖师偶经此处,见状心中不忍。施药救人,前后历时三年,总算带领当地百姓熬过了这场灾难。当地的酋长,恰巧就是廪君的后人。为了表示感谢,此人就将‘元始浑天轮’送给了祖师。从此以后,它就成了本教的镇派之宝。”
小云道:“此宝既已被祖师所得,他老人家为何自己不去使用,反将它放在太和山上,长达千年之久?中间从没有听说,有谁使用过它,这又是为什么?”木荣春道:“‘元始浑天轮’作为上古神器,如果想驾驭它,必须具备一定的条件。其一,此宝五行皆备,所以它的使用者,必须精通所有的五行神功。五方之神之所以不能单独驾驭它,原因就在于,他们每人只精通五行神功中的一种。其二,此宝是由何人何时所制,虽已漫不可考,但它存世的时间,估计至少也有数万年之久。历经如此漫长的岁月,它已具通灵之能,可以自择其主。祖师得到它之后,原想自己使用,谁知经过数日行功,竟无法将它收入体内,也只好放弃了。究其原因,就是此宝并不认同祖师作主人!”
小云心里疑问颇多,道:“以祖师他老人家的修为,尚且不能将它炼化,小弟怎会有此能耐?”言下之意是说,“元始浑天轮”既然连老子也无法驾驭,木荣春将它赐给自己使用,岂不就是一个空头人情?
木荣春微微一笑,道:“此宝放在‘太和山’上已达千年之久,中间从未出现异常。但就在两年前腊月里的一天深夜,它却无故自鸣起来。声音如黄钟大吕,响彻云霄,‘真武观’为之震颤不已。当时愚兄猜想,或许它的真命之主即将出世!它已经感到新主人的气机所在,所以才会长鸣不已。果然,找到你之后,经过推算得知,它无故自鸣之夜,正是你家被大雪压塌的那天。当时你的情绪波动极大,虽然远隔千里,但它仍然感受到了你的存在!由此可见,谁将成为它新一代的主人,已是不言自明!”
小云缓缓点头,心里已然相信。方才初次见到“元始浑天轮”,自己心里凭空生出亲近之感,或许自己真和它有缘。向玉匣瞥了一眼,道:“大师兄,Сhā在‘元始浑天轮’中的五柄飞剑,为何长短不一?”木荣春道:“有何不能理解?金性刚烈勇猛,又迅捷无比,为了更利于进攻,所以白色的‘六合白虎剑’最短。土性滞重稳固,为了更有利于防守,所以黄色的‘青龙太常剑’最长。”
小云道:“几柄飞剑的名字为何如此古怪?”木荣春挠了挠头,苦笑道:“你疑问真多,这个问题看似简单,解释起来却颇费唇舌!”略作停顿,道:“甲木之神为‘青龙’,己土之神为‘太常’,甲己化合为土,所以土神‘后土’所用的飞剑,便称为‘青龙太常剑’。同样之理,乙木之神为‘六合’,庚金之神为‘白虎’,乙庚化合为金,所以金神‘蓐收’之剑,谓之‘六合白虎剑’;丙火之神为‘朱雀’,辛金之神为‘太阴’,丙辛化合为水,所以水神‘工共’之剑,谓之‘朱雀太阴剑’;丁火之神为‘滕蛇’,壬水之神为‘天后’,丁壬化合为木,所以木神‘句芒’之剑,谓之‘滕蛇天后剑’;戊土之神为‘勾陈’,癸水之神为‘玄武’,戊癸化合为火,所以火神‘祝融’之剑,谓之‘勾陈玄武剑’!”
他眯起双眼,以极为缓慢的语调道:“想当年五方之神,倚仗‘元始浑天轮’,纵横宇内,强绝天下,是何等的威风!如今,风流散尽,繁华蜕去,早已物是人非!五人各处天庭一角,朝夕相见,但已老死不相往来。可见,非但人事无常,神事亦无常!大江东去,朝颜夕改,唯有大道永恒寂寂,亘古不变!”说到这里,面向小云道:“你去吧!返回后立即试一下,能否将此宝收入体内!”
见他神色寂寥,已不愿多言,小云施礼后,手捧玉匣返回自己房间。“元始浑天轮”作为上古神器,五方之神用以降妖除魔,威力自非等闲可比!如想将它炼化于体内,不但得有强大的功力作后盾,同时多少还得有一点运气才行。小云不再迟疑,盘膝就坐,双手交叉,拇指相对,置于小腹前。将“元始浑天轮”平放在双手掌心,开始闭目行功。首先运起“庚金少阳功”,依阴阳相继、金水相生之理,依次运起“癸水太阴功”。之后以癸水生甲木,再以甲木生丁火,丁火生戊土,戊土生辛金,辛金生壬水,壬水生乙木,乙木生丙火,丙火生已土,最后以已土生庚金,完成首次循环。
此时,五阳五阴十种神功已尽数起动,不同属、不同性的十股真气,在体内如长江大河,浩浩荡荡,奔流不息。他的意识渐渐泯灭,浑浑噩噩,抵达最深层次的行功状态。各种幻象、幻觉随起随灭,如过眼云烟,从心头瞬间掠过。心灵深处,则是一片空灵死寂,眼、耳、鼻、舌、心、意,各种感觉器官的功用,已发挥到极限,体验“元始浑天轮”传给他的各种感受。
时间飞速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小云渐渐领悟了“元始浑天轮”之心。作为阴阳五行皆备的上古神器,它给小云的感受,不但是多方面的,并且极为复杂。感悟力哪怕稍差一点,就无法完全领悟。如此一来,因无法达到“物我同心”,也就根本不可能将它炼化于体内。生活的苦难,渊博的学识,加上先天具有的特异秉赋,造就了小云超越常人何止数倍的超强感悟力。
此时,他耳中宫、商、角、徵、羽,五音齐鸣;眼中赤、白、青、黄、黑,五色同现;舌底酸、甜、苦、辣、咸,五味俱陈;体表风、暑、湿、燥、寒,五感皆备;心中怒、喜、思、悲、恐,五情同震;木之生,火之长,土之化,金之收,木之藏,五性同时而生;一时间,肝、心、脾、肺、肾,五脏皆震;胆、小肠、胃、大肠、膀胱,五腑俱动;随后,筋、脉、肉、皮、骨,五体巨震。感觉之强烈,犹如山崩海啸、天塌地陷!
伴随一声轻响,小云体内的十股真气两两化合,形成五股更为强大的真气,从背部破体冲出。如同五条色彩各异的长龙,在屋内飞速盘旋。所经之处,墙皮大片剥落,梁上尘土簌簌而下。“砰砰”声响个不停,桌椅板凳,茶具器皿,一经触碰,立即损毁无疑。眨眼间,房内已是一片狼籍。
五股真气在房内运行数周,如百川江海,先后注入“元始浑天轮”中心的白色宝石中。霎那间,万籁俱寂,仿佛时间和空间,已停止了运行和变化,此刻已被凝固成了永恒!沉寂片刻,“元始浑天轮”银光大盛,从白色宝石中射出的强光,竟似有形之物。“砰”的一声巨响,将屋顶掀翻,四周石壁也被尽数摧毁。空中茅草飘舞,尘土飞扬,以小云为中心,竟似发生了一场爆炸。
木荣春和白鹤正在屋内闲聊,听到巨响,出门观看。见小云所在的“得意忘言居”,此时已成为一堆废墟,数十丈方圆内,尘土弥漫。一道银光冲上云霄,亮度之强,犹如十日同出,将处于午夜的昆仑山,映照得一片光明,仿佛此时已是烈日当空的正午时分。木荣春大喜,心知小云已完全领悟了“元始浑天轮”之心。因“物我同心”,二者之间才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共鸣。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将“元始浑天轮”炼化于体内。
值此之际,小云心灵如一池死水,波澜不起,分外宁静。陡然间,五方之神一一从心头掠过。木神“句芒”手执圆规,火神“祝融”手舞秤杆,金神“蓐收”背负曲尺,水神“工共”挥舞秤锤,土神“后土”手挽长索,五人形貌威猛,神色充满喜悦,仿佛是在鼓励自己。小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体内真气就似决堤洪水,快速涌入“元始浑天轮”。随时间流逝,真气几近枯竭,银光扩大了范围,将他全部包融起来。片刻后,银光的亮度逐渐减弱,两个时辰后,最终消失不见。此时东方已泛起第一缕曙光,经过长达六个时辰之久的行功,小云终于将“元始浑天轮”收入了体内。
第二十一回 艺成下山 (修改)
连续几日,大风呼啸不停,气温骤降,雪花飘舞,转眼已至隆冬季节。昆仑山银装素裹,碎玉琼瑶,景色更见雄奇。经过十几天的反复练习,小云已经可以十分熟练的驾驭“元始浑天轮”,心里大是得意。作为上古神器,“元始浑天轮”威力之大,自非等闲。练习之际,五色光华摇曳,将“忘机峰”映照得光影陆离。宫中弟子远远望去,见景象华美壮观,无不赞叹不已。
一日清晨,木荣春将小云唤至“大器免成堂”,打开窗户,二人相对盘坐,一边饮酒赏雪,一边漫无边际的闲聊。小云来到昆仑已近半年,终日忙于练功,一直没有机会游览山上的景色。此时木荣春兴致极好,乘着酒兴,将昆仑山几处较为奇异的景观一一说给他听。
小云对他提到的诸如“悬圃”、“稷泽”、“瑶水”等景观,并无太多兴趣,唯独对“火浣林”颇感好奇。木荣春言道,“火浣林”位于昆仑东北麓。不知何时,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林中燃起终年不熄的大火。林中树木极为怪异,火势愈旺,长势愈好。大火虽然猛烈,也无法将之化为灰烬。环境如此恶劣,仍有一种名为“火浣鼠”的野兽,在林中生存。据称用它的皮毛做成衣服,可以入火不烧。
小云得知此事,心里一动,暗暗想道:“让凰姊天天附在我的手臂上,过于委屈,也终非长久之计。世上如果真有‘火浣鼠’,不妨用它的皮毛给凰姊做件衣服,以解脱她无衣可穿的窘况。”暗下决心,一定得找个机会去“火浣林”看一看。
中午时分,空中又飘起了细碎的雪花。狂风呼啸,积雪尽皆卷起,漫天飞舞,犹如柳絮纷纷,景色颇显迷离。二人酒过三巡,正准备散去,小云见远处山路上,有一人顶风冒雪向“玉虚宫”走来。略一辩认,心中大喜,道:“大师兄,二师兄来了!”木荣春的目力远远不及,直到来人又前行了几十丈,方才看清。见此人身材矮壮,面色焦黄,一点不错,正是以防守隐固驰名江湖的二师弟荣城!
昆仑山作为老子的日常起居之所,荣城为表示尊重,早已收起飞剑,一路步行上山。木荣春和小云联袂出迎,三人在山道上碰头,分别见礼后,一同来到“大器免成堂”。木荣春令人撤去酒席,待荣城稍事休息,道:“二师弟,山上诸人近来可好?”脸上浮起笑容,又道:“十三弟小两口此刻想必已经回到山上,不知能否适应新婚生活?”
荣城笑道:“您不必担心,山上一切正常。十三弟夫妇更是蜜里调油,恩爱的很呢!得知小弟要赶赴昆仑,他们分别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木荣春道:“有没有准备礼物,倒也无所谓!只要两人过得好,愚兄就放心了!”又问起其他几位师弟,和担任重要职司弟子的近况。荣城深知他一生最看重的,就是同门之间的情谊。于是不敢偷懒,不厌其烦,将几人的近况一一说给他听。讲了大半个时辰,方才细述完毕。已是口干舌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木荣春颔首表示满意,过了一会儿,道:“二师弟,近来江湖上的情形如何?魔教和幽冥神教最近可有什么举动?”荣城道:“近两年来,魔教就像平空消失了,江湖上再也打探不到有关它的任何一点信息。小弟认为,八成是魔教内部出现了问题,否则绝不会如此收敛形迹!”
木荣春面带忧色,缓缓摇头,道:“不会如此简单!偌大一个教派,就算内部出现了问题,也决不会打探不到半点消息!其中定是另有原因!魔教就像一个毒瘤,暂时平复下来,但终有一日会再次爆发。届时,它必将成为本教最强大的敌人!”
荣城认为他不免过于杞人忧天,道:“大师兄,不论魔教隐藏起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只要它眼下不曾为恶,我们就没有必要理会它!倒是阴长生的幽冥神教,却是一个近在眼前的祸胎。自从他接到您的书信后,就开始大肆招兵买马。每天前往投奔幽冥神教的江湖人,络绎不绝。阴长生来者不拒,数月间教徒人数就已经翻了一番。可见他野心不小,大有一举覆灭本教之心。小弟此次前来,主要就是为了此事。您认为本教该如何应对?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木荣春苦笑道:“阴长生亡我之心不死,本教和幽冥神教之间,终将得有一战!但只要他一天不来攻打本教,我们就只能采取守势,不可主动出击。祖师创立本教,并不是为了争霸天下。我们低调一点,哪怕是受一点委屈,并无太大关系。上万弟子的身家性命,操于你我之手,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自是最好!如果不能,也要尽量避免死人过多。总之,愚兄对此事的态度只有八个字,就是‘以静制动,后发制人’!”向小云瞥了一眼,目光中似有深意。
荣城点了点头,没有吭声。木荣春道:“二师弟,最近有无陈孤鸿和迟镇岳的消息?”荣城道:“近两年,陈孤鸿除了偶然参加少数著名江湖人物的婚丧嫁娶,几乎足不出户。一直在巫山‘朝云峰’闭门潜修,江湖上已很难听到有关她的传闻!”木荣春暗暗点头,陈孤鸿能够遵从建议,不再Сhā手江湖事务,他倍感欣慰,脸上浮起笑容。
荣城道:“迟镇岳自从离开‘万兽山庄’,便如石沉大海,再无半点消息!倒是他的弟子,那个曾经被您击伤的楚天舒,近来却颇为活跃。经常出现在燕北附近的酒楼瓦肆中。小弟曾经派出几名弟子,前往跟踪,但可惜都被他摆脱了!”木荣春沉默不语,点头表示知道了。
荣城道:“大师兄,小弟另有一事禀告!”木荣春道:“可是朝局发生了变化?”荣城竖起大拇指,道:“大师兄,您当真了得,竟是一语中的!不错,朝廷局势最近发生了巨大改变,主要是因‘昭武’皇帝驾崩了!”木荣春大吃一惊,道:“具体情形如何,你细细道来!”
荣城道:“一个多月前,‘昭武’皇帝下旨宣称病势沉重,宣皇三子轩辕翊国入内宫陪待。次日子初时分,‘昭武’皇帝于‘乾安殿’驾崩。三日后的辰时,轩辕翊国在‘皇极殿’继皇帝位,改元‘正统’。”木荣春惊疑不定,今年是“昭武”二十三年,按惯例,新皇帝登基改元,应选在次年春天。轩辕翊国为何如此心急,将只剩下不足三个月的“昭武”二十三年,改为“正统”元年?以“正统”为年号,是否别有用意?想了一会儿,不得其解,不再理会,道:“后来怎样了?”
荣城道:“以后发生的事,估计您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木荣春心知,八成是原太子轩辕辅国出头闹事,但不再点破,闻言只是微微一笑。荣城道:“‘正统’皇帝继位十天后,先前被废的太子轩辕辅国,同早已被罢免的丞相田千秋的数千家奴,以及对轩辕翊国继皇帝位深感不满的皇叔轩辕文若,联合起兵叛乱。叛军人数达数万之众,一度攻至皇帝寝宫‘乾安殿’。幸亏孔居易率领几十名弟子,闻讯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景略正在孔居易门下学艺,听荣城提起此人,小云竖起耳朵,生怕漏听一句。荣城继续道:“孔居易和他的几十名弟子,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武功好手,加之占据了有利地势,竟然与数倍于己的叛军,斗了个旗鼓相当!这场血战,惊心动魄,双方伤亡极大。持续一个多时辰,直到大批‘羽林军’赶到现场救驾,方才得以结束。皇叔轩辕文若眼见大势已去,自刎当场。轩辕辅国在生母田太后的协助下,连夜逃出京师,至今下落不明。‘正统’皇帝下令,将其他参与叛乱的人全部处死。同时下旨缉拿,唆使家奴参与叛乱的前丞相田千秋。数日之后,田太后暴毙于‘萱德殿’。又过了三天,‘正统’皇帝的生母郑婕被立为皇太后。”
木荣春听罢,倒吸一口冷气。参与此次叛乱的人,达数万之众,‘正统’皇帝竟然下令将之全部处死。心肠之毒,手段之狠,可谓天下少有!田太后之死,恐怕也和他有直接的关系。此次事件杀人虽多,但没有抓获主谋轩辕辅国,和在幕后策划的田千秋,所以并不会就此了结。二人稍事喘息后,自会卷土重来,天下大乱已是迫在眉睫。想至此,喟然长叹,道:“役使芸芸众生的无上权力,富可敌国的巨额财富,以及万众景仰的赫赫威名,又有哪一样不是由鲜血染就的?权、利、名三物,实是害人不浅!”摇了摇头,问荣城:“孔居易怎样了?”
荣城面露戚容,道:“此次大战,孔居易亲手击毙的叛军,不下数千名,但他自己也身负重伤。战役结束后,经过清点,方才发现,他浑身上下的创口竟达八、九十处之多。因失血太多,于当日午时前后撤手西归。一代儒门宗匠,文坛领袖,人皆敬仰的江湖泰斗,就此溘然长逝。他死之后,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纷纷到孔府吊唁。头七过后,‘正统’皇帝和郑太后,偕皇室宗亲,前往灵前致祭。孔居易身后衰荣之盛,堪称空前。过了五七,他的长子一等‘兖圣公’孔继圣和数百门徒,扶其灵柩返回鲁郡的兖州故里,为他守灵三年。”叹息一声,道:“大师兄,孔居易就这样死了,是否有些不值?”
木荣春心中倍感酸楚,两年前自己在浣花镇,曾和孔居易见过一面。当时他邀请自己前往京师一晤,如今言犹在耳,人已物化,其情何堪?暗暗叹息,沉默有顷,道:“繁华有如镜花水月,来时非真,去时亦假!只经此一事,孔家便由鼎盛走向衰败。再想重振声威,恐怕至少也要等到百年之后了!”言罢不胜唏嘘,又道:“儒门一向以‘忠孝’为行,‘仁恕’为心。孔居易之死,不管别人如何看待,对他自己而言,也算死得其所,重逾泰山!”
小云待他说完,问荣城道:“二师兄,此战中孔居易的弟子有无伤亡?”荣城摇头道:“我未曾听说,但估计伤亡肯定不小!”见他也不知景略近况,小云稍感失望,随即不再言语。说过正事,荣城从包裹中取出荣浩夫妇的礼物,递给木荣春。荣浩的礼物是一斤上好的洞庭“碧螺春”,估计价值不菲。吉秀的礼物,是她亲手缝制的一双千层底布鞋,针角细密,做工精良,可见制作时花费了不少心血。
木荣春随手将茶叶放在一边,拿起布鞋反复观看,微笑道:“十三弟的礼物也还罢了,难得的是吉秀的这双布鞋!小两口新婚燕尔,正值情浓之际,为愚兄准备这份礼物,得占用她多少时间和精力!十三弟难免要怪罪愚兄了!”说到这里,开怀大笑,又道:“二师弟,请你代愚兄感谢吉秀!就说礼物我已收到,感觉十分满意,但以后她不要再给我准备什么礼物了,尽早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理!”荣城微笑,点头称是。三人又闲聊一会儿,方才散去。
当日晚间,木荣春和荣城在“大器免成堂”再次聚首,作竟夜长谈。次日清晨,荣城御剑返回“太和山”。木荣春休息片刻,派人找来小云,说有要事相商。但二人坐好后,他却一语不发,眼望窗外皑皑的白雪,神情落寞,不知在想些什么。小云稍感奇怪,也不开口询问,饮了几口茶后,也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几个青衣道童在屋外清扫积雪,竹枝编成的扫帚,掠过时发出单调的“哗哗”声。微风吹过,几根干枯的树枝,无法承受积雪的重压,纷纷折断,密林中不时传出几声“啪、啪”脆响。除此,昆仑山一片死寂。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木荣春才将目光收回,长叹一声,道:“愚兄原想留你在山上再呆一年,眼下看来,已不太可能。明日一早,你就下山去吧!”
小云吃了一惊,道:“大师兄,小弟下山是迟早的事,但也不必如此急迫吧?”分别在即,木荣春心情沉重,缓缓道:“天下大乱,近在眼前,战火燃起,难免波及本教。以你的功力,置身事外,不太合适。再者,以阴长生的举动推测,他大概等不及三年,便会再次挑起事端。此刻太和山上的诸人,论单打独斗,无一人是他的对手。上次已经折损了荣昱、荣辉两位师弟,雁行折翼,令愚兄痛不欲生。如果再有人损伤,愚兄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眼底已泛起泪花,强行忍住,道:“所以,你还是尽早下山为好!我已吩咐二师弟,让他回山后,马上准备你的继任大典。于五月初五之前,必须一切准备就绪,届时你将成为本教有史以来最年轻、同时又是功力最高的一任掌教。从此之后,本教数万门徒的生死存亡,亿兆信众的民生福祉,完全掌握在你一人的手中。责任之重,行事之难,不必我再多说。你好自为之!”
小云心知,明日下山已成定局,不再多言。沉默片刻,道:“大师兄,眼下只是十月上旬,距来年五月初五,至少还有大半年,您何苦急着赶小弟下山?一旦分别,不知何日才能再次相聚,留小弟在山上多陪您一段日子,岂不更好?”言语中已有了几分依恋之意。木荣春抬手揉了揉眼睛,小云发现他的手背上竟已布满了深褐色的老年斑,不禁暗吃一惊。大师兄和自己初次相遇时,英姿飒爽,犹在壮年。如果不是为了拯救自己,耗尽真气,使他身体大受损伤,短短几年,他焉能衰老至此?心里一酸,咽喉感到一阵灼热。
木荣春将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道:“小师弟,你说这样的话,只能引我伤心。相逢是缘,离别有因,我们不可太过执着!”一顿,道:“我让你提前半年下山,是出于多方面考虑。一来,你可以借此机会,回乡祭扫一下双亲的坟墓,以稍尽人子之道。二来,愚兄有几件事情需要你去做,下山晚了,时间赶不及。一经担任本门掌教,每日教务缠身,你再想自由自在四处活动,已是绝无可能,所以尽早下山为好!”
小云听罢,眼角发酸。大师兄心思缜密,连祭扫双亲这样的细微小事,他也能替自己设想周全,不禁深受感动。待心绪平定,道:“您有事尽管吩咐!”木荣春从身旁拿起一个包裹,放于桌上,道:“包裹中有几件东西,你先打开看看!”小云解开包裹,见里面有三件东西。一条水蓝色丝带,一本薄薄的绢册,和一根粉红色玉石短棒。
其中蓝色丝带,小云认得,是陈孤鸿的“天河宝带”。两年前被木荣春的“乙木玄阴剑”斩断,此刻想是已经修复如初。粉红色玉石短棒,他虽然未曾见过,却也知道它原为迟镇岳所有。后来被楚天舒偷走,用以驱使群狼,对木荣春发起围攻。楚天舒战败后,不及取走,才被木荣春所得。三件物品中,唯有薄薄的绢册,小云不知来历。
木荣春拿起粉红色玉棒,道:“迟镇岳称此物为‘驭兽玄机棒’,其实不然!祖师阅历非常人所及,认得此物来历。它是‘太皓伏羲氏’先天八卦图中的‘阳爻’。据此推断,它存世至少已有数千年之久。依据八卦原理,太极生两仪,世上应该另有一根与之相对应的‘阴爻’才是。据祖师言道,此物中隐藏一个巨大的秘密,将阴、阳两爻凑齐,才能解开。这根‘阳爻’你先拿去,日后行走江湖多多留意。如能找到另一根‘阴爻’,便可破解此中之秘!”小云点头称是。(爻,音yao)
放下“阳爻”,木荣春拿起“天河宝带”,缓缓展开。霎那间,屋内寒气逼人,水汽森森。四面白色墙壁上,竟似有数条河流在流淌,波光粼粼,蓝光闪动,蔚为奇观。单从景象看,“天河宝带”的威力已比修复前大了许多。小云发现宝带的两端各有一个龟蛇合体的“玄武封印”,是修复之前所没有的。
木荣春道:“‘天河宝带’是壬水属性的顶极法宝,如果毁在我手,不免太过可惜。在祖师回山的当天夜晚,愚兄已恳请他老人家将之修复,并且在两端各加了一道玄武封印。单就威力而言,眼下它已经可以和某些神器相媲美。但陈孤鸿的使用之法,颇有问题,即像玄门正宗心法,又似邪魔外道所传。似是而非,总之有点不太对头。有鉴于此,愚兄又请祖师为她单独创制了一门神功,名为‘海晏河清’。我已将它抄写在这本绢册中。”一指包裹中的绢册,道:“你下山后,将这两件物品交给陈孤鸿,至于说什么,由你自己决定。好在她居住的巫山‘朝云峰’,距你的家乡浣花镇并不算太远,你回乡扫墓时,顺道就可办理此事,耽误不了你太多时间。”小云点头答应,将三件物品收入“须弥芥子壶”。
木荣春道:“陈孤鸿来历神秘,行事善恶难定,面貌又极似愚兄认识的某一位故人,可见她身上的秘密也不在少数。不是看她本性尚算善良,愚兄也不会成全于她。以后你多加留意,如果她走上邪路,你必须立刻将此宝收回,以免她仗此为恶。届时你不可有妇人之仁,须当机立断才行!”小云点头称是。
木荣春已无话可说,想起明日即将分别,心情愈加晦暗。叹息一声,柔声道:“你去吧!回房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愚兄为你送行!”小云起身行礼,正要转身离去,见大师兄眼中流露出依依不舍之意,与母亲临终时的眼神,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他心中大恸,再难抑制自己的感情,扑到木荣春怀里嚎淘痛哭起来。直到即将分别之际,他方才发现,自己原来竟是如此依恋这位如同慈母一般的师兄。
木荣春轻拍他的脊背,柔声道:“好孩子,你不要这样!以后咱俩还有机会见面,何苦伤心?”话虽如此,但当他想到,此后小云以如此幼小的年龄,就要独自承担起重振道教声威的千斤重担,不免太过残忍。一时间,心中怜爱大增,轻抚小云的头顶,已是泪落如雨。
小云抹去泪水,道:“大师兄,小弟要走了,您还有其它嘱托吗?”木荣春缓缓道:“你天性沉静、内敛,遇事不会急燥,愚兄很放心!不必再嘱咐什么了!你抵达‘太和山’之后,不要忘记代愚兄向清雅问好。让她努力用功,以期早日大成!”小云点头答应,不再留恋,转身大步走出。见他清瘦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木荣春思如潮涌,久久难以平静。伸手从案头扯过一张白纸,奋笔疾书,泪水几次打湿了书稿。
次日清晨,小云结束行功。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他身无长物,稍作收拾,将随身包裹打好,背在肩上,正要转身出门,见方桌上有一张写满字迹的信笺。他伸手拿起,见字迹朴拙,正是木荣春亲笔所书。信中写道“小师弟,明日愚兄不再前去为你送行,以免见面彼此伤心。江湖风波险恶,师弟善自珍重!临别唏嘘,无以为赠,调寄《定风波》一首,以壮行色!”往下是此词的全文,词曰:
粪土当年万户侯,
今月曾照古人愁。
骤雨狂风难终日,
已是,
半轮长虹卧当头。
远涉江湖闻鹤唳,
振翼,
高飞低掠任遨游。
纵有蛟龙牙 无证神医最新章节爪利,
且记,
簪花一笑泯恩仇!
信的正文至此结束,往下有一行小字,写的是“下山后如有什么需求,可去‘望仙宫’找清祺商借。”最后署名“荣春”,落款是昨日。
小云陷入深思,此词的上半阕,不难理解,无非是说名利成空,人生苦短,繁华强盛难以持久,隐隐含有劝戒之意。下半阕的前三句,以展翅高飞的仙鹤为喻,希望自己能够大展宏图。此词只有最后三句,颇为费解。所谓“蛟龙”,似是指阴长生领导的“幽冥神教”。从“簪花一笑泯恩仇”一句推测,大师兄似是希望自己能够化解本教和幽冥神教之间的争斗。他微微苦笑,就算自己有此存心,也要看阴长生能否认同。否则,也只是一厢情愿。真要想化解两教之间的争斗,恐怕势比登天还难!
他将信笺叠好,小心收起,反手将“裁云帚”Сhā入领后,开门走出。找遍了“玉虚宫”,也没有见到木荣春的影子。从白鹤口中得知,他昨日傍晚就已独自下山,至于去了哪里,未对任何人说起。小云心知他是在有意躲避自己,再找下去也是徒劳无功,随即死心。和白鹤等人告别后,出了“玉虚宫”,在一处断崖前停了下来。
俯瞰犹如沸水翻滚的云海,他心情极为复杂。临别之际,无法再见大师兄一面,心里生出几分淡淡的惆怅,同时又有几分恐惧。自己以如此幼小的年龄,担任道门掌教,不知“太和山”上几位年长自己许多的师兄,是否能够认同?是否会生出轻视之心?也不知“荣”字辈诸人能否听从调遣,和自己同心协力,以应对来日大难?心如乱麻,神思纷乱,但最终对未来人生的美好向往,在心里占据了上风。此时一轮红日,从东方喷薄而出,霞光万丈,照彻赤县神州。他心里涌起一股豪情,不再多想,纵声长啸,飞身跃出悬崖。在空中掣出“裁云帚”,反手一挥,凭借微风,如一片凋零黄叶,飘飘悠悠,向前飞去。
中午时分,小云抵达弱水,稍事休息,再次施展御风身法,飞往昆仑东北麓的“火浣林”。施展御风身法,不会消耗任何体力,但速度要比御剑飞行慢上许多。他时间十分宽裕,并不着急赶路。一边缓缓飞行,一边欣赏沿途景色。傍晚时分,方才抵达“火浣林”。
小云才一停下,便感觉此处和其它地方迥然有异。山风扑面,竟是炎热逼人。初冬季节,原本早已凋零的花草树木,犹自郁郁葱葱,一派盛夏时分的光景。他赶来“火浣林”,自然是为了找寻传说中的“火浣鼠”,以便用它的皮毛为翥凰做一件衣服,免除她无衣可穿的窘境。他并没有将此事告知翥凰,主要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想起翥凰得到用火浣鼠皮毛制成的衣服后,八成会欢呼雀跃,他嘴角浮起微笑,举步向前走去。
“火浣林”面积极广,树木茂密。林中烈焰熊熊,火光将天空映照得一片鲜红,景象极为奇异。炎风炽热,小云的鬓角发梢尽皆卷曲,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想“温度如此之高,怎敢进入林中?”右肩一摇,祭起“元始浑天轮”,银光夺目,恍如明月当空,几百丈方圆内竟是纤毫毕现。丙辛化合,生成真水真气,银光转为灰黑。空中水汽弥漫,温度随之降低,已有几分湿润、清凉之意。
他举步向林中走去,“元始浑天轮”飞速旋转,在前方开路。所经之处,终年燃烧的大火纷纷熄灭,“嗤嗤”声大作,腾起阵阵白雾。走了一个时辰,竟是一个活物也未曾碰到,他稍感失望。极目远眺,见西北面的林木最为密集,背倚山崖,如果此处真有所谓的“火浣鼠”,这片密林就应该是它最理想的栖身之所,于是掉头折向西北。
林木渐渐密集,前行颇为艰难,他绊绊磕磕走了小半时辰,不过走出了数里。正感焦燥,不远处的密林中传来树枝断裂声,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向这边走来。他心里一动,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探头向外张望。过了一会儿,一头体形比成年公牛还要大上许多的怪兽,从密林中缓缓走出。它头尖尾长,估计体重至少得有数千斤。全身披覆数尺长的红色长毛,柔软蓬松,极为美丽。它走到一株树下,开始贪婪咀嚼树枝上的嫩叶,神态悠闲,颇为温顺可爱。
小云哭笑不得,这头怪兽,外形和老鼠十分相像,又出现在“火浣林”中,自然是“火浣鼠”无疑!但自己敢打赌,当年给它取这个名字的人,肯定没有亲眼见过它。否则,以它如此庞大的身躯,怎能称之为“鼠”?叫它“火浣牛”,倒还贴切些。
事到临头,他反而迟疑起来。“火浣鼠”以素食为生,又住在常人无法出入的“火浣林”中,想是从未伤害过人类。自己为了得到它的皮毛,便想将它杀死,是否过于残忍?犹豫再三,将牙一咬,心想“先杀了再说!以后多做几件善事,以补偿今日之过!”飞身跃起,催动真水真气。水声激荡,如惊涛拍岸,“朱雀太阴剑”从“元始浑天轮”中飞出。划了一道优美的曲线,从高空射下。
“火浣鼠”正在享用自己的丰盛晚餐,焉能想到大祸已然临头。等到飞剑临近,方才惊觉,不及逃走,蜷缩成一团,滚向一旁,躲了过去。“朱雀太阴剑”来势凶猛,一击不中,顺势冲入林中。“砰、砰”声不绝于耳,十几棵合搂粗细的大树,已被拦腰斩断。“火浣鼠”惊惶失措,晃晃悠悠向密林深处逃去。它体形笨重,行动迟缓,前行不远,“朱雀太阴剑”再次逼近。水气森寒,气温骤降。它自知逃生无望,四肢一软,趴伏在地上。发出阵阵哀鸣,抬头望向小云,一双火红的眼中,尽是乞求之色。
小云心中一软,终是不忍下手。真气一凝,“朱雀太阴剑”嘎然而止,距“火浣鼠”的头颅已不足数寸。它瑟瑟发抖,双眼中流出泪水,已被吓得不轻。小云收回飞剑,从空中降落,道:“你去吧!妄起杀心,是我不对!让你受此惊吓,我给你赔礼道歉!”对方虽然只是一头无知无识的野兽,但他毫无敷衍的意思,正规正矩,行了一个大礼。
“火浣鼠”似乎也知道危险已经过去,缓缓站起,向密林深处走去。前行十几丈,回头鸣叫不已。小云不知何意,挥手催它快走。“火浣鼠”并不理会,依旧鸣叫不止,似有催促之意。见它举止反常,小云心里一动,举步跟了过去。“火浣鼠”继续前行,半个时辰后,一人一兽抵达一处林木较为稀疏的空地。
“火浣鼠”冲前方长鸣不止,声音颇显悲伤。另有一只体型更为巨大的“火浣鼠”,就似一座山丘,横亘在空地上。从体型推测,八成是它的父母。小云举步上前,见这只“火浣鼠”早已死去,血肉内脏腐烂殆尽,只留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和一张十分完整的火红色皮毛。心里恍然大悟,“火浣鼠”将自己领到此地,就是为了让自己获取已死去“火浣鼠”的皮毛。作为一只畜牲,它竟然知道报答不杀之恩,使小云深为感动。不再耽搁,将皮毛取下,卷起后收入“须弥芥子壶”。
“火浣鼠”慢慢走至近前,绕着骨架哀鸣不已,伤心已极。小云暗暗叹息,禽兽对父母的感情,似乎比某些人还要纯真许多。世上又有多少不孝子孙,只是为了自身的那点利益,就将父母弃之于不顾呢?可见“禽兽不如”,决非虚语!催动“朱雀太阴剑”挖了一个直径数丈的大坑。将骸骨埋葬。对“火浣鼠”深施一礼,道:“我要走了!多谢你让我取走这张皮毛。日后如有机会,我一定回报今日之恩!”说完,驾起“元始浑天轮”破空飞去。“火浣鼠”对天空鸣叫一会儿,方才转身隐没在密林中。
飞行片刻,小云在一处水潭旁降落。取出火浣鼠皮,浸泡在潭水中。半个时辰后,方才取出,整张皮毛已从红色变为雪白。再次将它收入“须弥芥子壶”。之后挥起拂尘,飞往东南。次日凌晨,抵达“望仙宫”。他即将担任掌教一事,道门上下已是尽人皆知。得知他驾临,“望仙宫”为之悠悠起来。不论观主清祺如何喝止,前往瞻仰新任掌教风采的人,仍是络绎不绝。
小云尽管稍感疲惫,却不想违背众人的好意。以免有人说他年龄不大,架子却不小。他初入江湖,一切都须谨慎应对。于是强打精神,接待来自不同辈份,并且是怀有不同目的的拜访者。其中有几人,是他在“望仙宫”疗伤时就已认识的,此刻更加不敢怠慢,和几人各自寒暄片刻,方才起身亲自送他们出门。在“望仙宫”所有的弟子几乎都来拜访过之后,已是当日下午,他才梳洗一番,关上房门开始入定行功。
次日一早,小云独自到“聚仙镇”游玩,顺便想找一家裁衣铺,将火浣鼠皮制成成衣。谁知走了数家裁衣铺,都声称他们从未裁剪过如此罕见的皮毛,担心将它损坏,所以无人肯接手这宗生意。小云大感失望,怏怏返回。他原本打算下午启程,但观主清祺再三挽留,无奈又多住了几日。在此期间,他和清祺商量,将“玄牝圆丘”改为“望仙宫”下院,派遣十名弟子长年驻守,以备日后之用。
三天后,小云准备启程。临别之际,清祺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个装有数百两黄金,和几十件换洗衣物的硕大包裹。小云哭笑不得,推辞再三,只收下了一百两黄金,其余的一概不要。在数百人的簇拥下,来到镇外荒郊,和众人一一拱手告别,之后甩开大步向家乡浣花镇进发。
时间宽裕,他决定步行返乡。隆冬季节,草木凋败,加之沿途不是一望无际的沙漠瀚海,便是渺无人烟的戈壁荒滩,景色一派荒凉。但和蜀郡秀丽旖旎的风光相比,另有一种苍凉空旷之美。一路前行,途经每一座山峰,不论景色是否宜人,他都会攀爬而上。登顶之后,眼望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难免思绪联翩。于此登山临水之际,他虽天性内敛,但少年情怀,胸中自然也会涌起“舍我其谁”的万丈豪情。随即引吭作啸,以抒壮怀。啸声如凤鸣高岗,虎啸山林,威势之盛,往往令百兽震恐,宿鸟惊飞。
沿途人迹灭绝,小云招出翥凰,二人结伴前行。大漠深处,戈壁滩头,处处留下二人的笑声,给寒冷肃穆的严冬,抹上了一笔亮丽的暖色。小云年龄幼小,对男女之事不甚了了,从未想过自己该和什么样的女子相伴终身。只是见翥凰容貌秀丽,性情温婉,所以很乐意和她相处。翥凰的心智只在十七、八岁间,和他相差不大。但女孩子对男女之事领悟较早,用情又比较专一。恢复神智后,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终将有一天会成为小云的终身伴侣。一路走来,她数次吐露心扉,但都没有得到小云的回应,不禁使她深感失望。好在她天性乐观,转眼就像忘记了先前的不快,继续和小云胡闹,丝毫看不出此事对她造成的伤害。二十多天后,距“摩天岭”已不太远,沿途已经能够看到稀稀落落的人家。小云只得让翥凰再次附到小臂上,继续前行。
一日午后,他抵达“摩天岭”脚下的“安平镇”,来到曾和木荣春住过的小土屋。见房内陈设一如往日,地上还能看到几滩已成紫黑色的血迹,正是当年他呕血所致。抚今追昔,感慨良多。稍事休息,来到镇中闲逛。
小镇西头有一家开业不久的裁衣铺,门上匾额在落日余辉下,兀自闪着金光。小云心里一动,举步走入。见店内有四、五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大姑娘,也没有细看。好歹挤到柜台前,经过询问,得来的答案和“聚仙镇”如出一辙,店主声称无法将火浣鼠皮制成成衣。失望之余,心想“看来凰姊无衣可穿的窘况,还得持续一段时间!”
又逛一会儿,天色向晚,见前面有一座两层酒楼,规模不小,应是“安平镇”最大的一家。小云信步走了过去,见门楣匾额写有“逍遥居”三个大字。字迹斑驳,色彩老旧,估计酒楼开张已有多年。檐前廊柱上写有一幅对联,上联是“急什么,忙什么,前程哪有许多路?”下联是“茶一杯,酒一壶,眼前何如乐一回?”横批是“得过且过”。小云微微一笑,这副对子虽不太工整,但包括店名、横批在内,含意却深为自己所喜。这家酒楼的掌柜,尽管是一生意人,但心胸可谓豁达。自己已经两年未曾涉足经尘,不如进去小饮几杯,也好体验一下人间生活的情致。想到这里,掀帘走入。
酒楼一层,是一座大厅,摆有十几桌酒席,三、四十名脚伕模样的人正在据案大嚼,空中弥漫着酒肉和葱姜蒜混合后生出的辛臭气味。他们一边吃,一边大声吆喝,划拳声和令人匪夷所思的各种脏话,此起彼伏,环境极为嘈杂。小云眉头微微一皱,转身向外走去。一个身穿绸袄、身材略有些发福的中年人将他拦下,满脸笑容,哈着腰道:“道爷,您老请留步!”
小云平生头一次被人唤作“道爷”,乍一听见,感觉有点不太适应。转念一想,自己头挽道髻,身穿青灰色道袍,领后Сhā一柄拂尘,可不就是一个道士么!闻言一笑,模仿木荣春,竖起右掌打个问讯,道:“贫道有礼了!不知施主唤我何事?”中年人腰弯的更低,笑道:“我是本店掌柜,见您老似有不满之意。想是此处太吵,不合您老的性情,所以才要走。”他一语猜中小云的心思,不愧是长年经商之人,眼力的确了得。
小云深感佩服,微微一笑,没有接腔。中年掌柜道:“不是我吹牛,我们‘逍遥居’的素斋可是远近闻名,您老如果就这么走了,日后肯定会后悔!不如这样,您老先请到二楼雅座稍等,那里清静些。待我亲自下厨,为您炒几个素菜,您品尝一下。如不满意,您不必付账,您看可还使得?”
见他殷勤留客,小云有点心动,笑道:“好是好!可是我一个人实在吃不了太多东西。眼下已到晚饭时间,过一会儿客人肯定不少。我独自占一张雅座,岂不耽误你的生意?这样不太好吧?”中年掌柜肃然起敬,他从商已有二十多年,什么人未曾见过?但像小云这样,考虑到店主利益得失的顾客,却还是头一回遇到。他收起笑容,深鞠一躬,道:“听您老这话,就知您是一位道德高深之士!不论您花费多少银两,都无所谓!像您这样的贵客,只要能来,就是小店的无上荣光!请您随我到二楼的雅座稍等,我马上下厨为您准备几道小菜。”小云微微一笑,道:“你过奖了!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登上二楼,小云在一张雅座前坐了下来。中年掌柜吩咐小二沏上茶水,之后转身下楼。“逍遥居”二楼总共六张雅座,除去小云和三个衣衫华贵的商人,各自占据一桌,其余雅座此刻都还空着。三个商人中,居中一人年龄较长,下颌留有一撮花白的山羊胡须。可能是因资历最老,神情颇为倨傲。另外二人,年龄相仿,都在壮年。一人较胖,上唇留着两撇鼠须,正在对年老商人殷勤劝酒。另一人面色青白无须,身材消瘦,像是有病在身。三人大声谈论各地的市场行情,小云听了一会儿,觉得索然无味,便将目光投向悬挂在四壁的字画。
过了一会儿,中年掌柜亲自手托食盘,上了二楼。小云起身相迎,道:“有劳了!你不必管我,有事我自会吩咐小二,你去忙吧!”中年掌柜将酒菜布好,客气几句,转身下楼。小云见几盘素菜色泽艳丽,外形美观,可谓色香俱佳,就不知味道如何。提起筷子夹起一片青菜,放入口中,稍加咀嚼,已是惊叹不已。菜肴的味道之好,还在其次,难得的是烹饪过程中竟然没有用油!入口爽滑,滋味清淡,毫无烟火之气,宛如君子之从容淡泊。连吃了几口后,小云对中年掌柜的手艺,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三位商人的谈话,渐渐引起了他的注意。放下筷子,侧耳倾听。只听青白脸的瘦子道:“齐老板,咱们三人中就数您老人家走的地方最多,行经的路途也最远。最近可有什么奇闻异事,说给我俩听听?”留有山羊胡子的齐老板,环顾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要说最近,还真的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眼下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两位贤弟听过后,且勿外传,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两位中年商人吓了一跳,连忙将座椅向齐老板身前挪了挪。留有鼠须的胖子道:“齐兄,你我兄弟相识已有多年,是什么事你就快些讲吧!”齐老板道:“二十几天前我路过成都,住在何家老店内。当日深夜,不知为何,突然全城戒严。大街小巷尽是手持火把的戎装士兵,逐门挨户,抓捕由外省入蜀的人。幸亏我和何掌柜是老相识,得以暂时冒充他的一个远房亲戚,躲过了此劫。否则,一旦被士兵抓去,虽不一定危及性命,但我那价值数十万两的几车蜀绸,恐怕就会被左太守私吞!”微微摇头,似乎想起此事,仍是心有余悸。
青白脸瘦子大惑不解,道:“左太守莫非疯了不成?他为何要这样干?”留有鼠须的胖子也深表赞同,一边点头,一边道:“左太守这几年频频提高租赋,早已是民怨悠悠。此次又擅自下令抓拿外省人,难道就不怕朝中御史弹劾他?”齐老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突然冒出了一句脏话,道:“他怕个Diao!”将声音压得更低,道:“两位贤弟,你们知道他为何不怕吗?”
二人一起摇头,齐老板向小云瞥了一眼,见他伏在桌上已经睡着,方才小声道:“左太守造反了!那夜成都全城戒严,到处抓拿外省人,就是怕走漏了风声。”两位中年人大惊失色,鼠须胖子道:“他为何要造反,难道不要命了?”惊惶之下,声音略大了一点。齐老板年龄虽老,胆子却小,竖起中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道:“你小声点!”
鼠须胖子向小云瞟了一眼,小声道:“齐兄尽管放心,一个野道士而已,何况已经睡着了!我们的谈话没人会听到!”齐老板点头道:“话虽如此,还是小心为好!”停顿一下,继续道:“从士兵抓人那夜算起,成都城整整戒严了三天。直到第四日傍晚,方才允许百姓自由出入。得到消息,我赶紧带领商队出城,在城门外侧见到了一张榜文。上面的原话我已记不太清,但大体意思是说,‘正统’皇帝杀父弑母,行为已无异于禽兽。太守左某屡受国恩,蒙先皇器重,委以重任,又岂能再奉此人为天下之主?所以从即日起,巴蜀自治,不再受朝廷统辖。如有私通朝廷者,无论官员、百姓,一经发现,立斩不赦!看过榜文,我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左太守的胆子未免太大了,说是自治,其实就是扯旗造反了!”说到这里,以一个过来人的口气,道:“两位贤弟,愚兄奉劝你们几句,趁眼下消息尚未传到此地,赶紧将囤积的货物脱手。一旦消息传开,百姓为防战乱,只会疯狂的采购粮食。像绸缎这类物品,恐怕将是无人问津。真要这样,你们的损失可就大了!”两位中年人深以为然,接下来,三人开始商量如何才能将商品尽快脱手。
第二十二回 苛政猛于虎 (修改)
小云趴在桌上将几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全听了去。闻言暗暗心惊,时局变化之快,恐怕大师兄也难以料到。左太守造反,八成和前太子轩辕辅国和已罢免丞相田千秋有一定的关系。从连夜抓人,成都数日戒严的情况推测,左太守并没有做好造反的准备。既如此,为何又要匆忙举事?趴在桌上,深思半晌儿,已隐隐猜到其中的原因。朝廷可能有意要撤换左太守现有的职务,为避兔受制于人,他只得提前举事。想至此,心中已没有任何疑问。佯装刚刚睡醒,伸了个懒腰,起身下楼。
中年掌柜满面笑容迎了上来,道:“您老吃的还好吧?感觉如何?”小云竖起大拇指,笑道:“清淡爽口,回味无穷!贫道不枉此行!”中年掌柜笑得如同一朵花,五官都已挤到了一块儿,哈着腰道:“您老夸奖了!即如此,您何不多留几日,让我使出看家本领为您多做几道拿手好菜,以便慢慢品尝,岂不更好?”小云一笑,道:“贫道俗务缠身,不能再耽搁下去,以后有机会再说吧!眼下还是先结账吧!”
中年掌柜十分失望,道:“您既然有事在身,我便不留您了!”一看手中的帐本,道:“三样小菜加上一壶酒,总共一两七分银子。”小云稍感吃惊,转念一想,价钱是贵了点,但凭几道菜的质量,也算过的去。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子交到掌柜手中,待他找回,心想“我身上的银两,都是教内公款,不能随便动用。掌柜的如此殷勤好客,以后有机会再让他多赚一点钱,今日却无法多给赏钱了!”将碎银揣入怀中,和中年掌柜拱手作别,转身出了“逍遥居”。
夜色已深,他独自走在无人的街道上。远处小巷中传来一阵丝竹管乐声,一个稍显沙哑的男声,唱道:“列国纷纷起干戈,画角声哀惊战鼓,王公将相都有种,兴亡只是百姓苦,百姓苦......”值此深夜,声音愈显凄凉。他默立片刻,方才叹息一声,举步向前走去。发髻中的银花,在月光下泛悠悠点银光。
次日一早,小云开始翻越“摩天岭”。一路上人烟绝迹,再次招出翥凰,结伴前行。起初,二人有说有笑,相处十分融洽。伴随距“浣花镇”越来越近,小云的话语日渐稀少。“摩天岭”翻越过半,他有时从早至晚竟能一语不发。无论翥凰如何引逗,他最多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再和她继续胡闹。尘封已久的苦难记忆,再次涌上心头。双亲的音容笑貌,时常出现在眼前。景略、七婶、张屠户等相熟之人的面容,也一一从心头掠过。记忆中有欢笑,有温馨,便更多的是令人不堪回首的无边苦难。
每当小云沉默不语,翥凰就会挽起他的臂膀,将头颅轻轻靠上去。用女孩子特有的温柔,去抚慰他布满伤痕的心灵。随时间推移,二人之间虽然话语日少,但感情却在逐日加深。小云开始只是喜欢翥凰的绝世容颜,就如同喜爱一件精美的物品,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任何理由。但等到将要结束这段旅程时,他心里已对翥凰生了几分淡淡的依恋。只是当时他已完全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并没有觉察自己心里的这些细微变化。
十几天以后,盘肠小路终于走到尽头,往前不远就是“浣花镇”。小云召回翥凰,之后继续前行,中午时分抵达“浣花镇”。从镇口望去,他心里涌起一种异常感觉。“浣花镇”和两年前相比,显得萧条了许多。眼下已临近年关,正是行商来往频繁之际。但作为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悦宾楼”门前竟是冷冷清清,并没有象往年这个时候,停满装有各种货物的车辆。悬挂在檐前的酒幌,已有多处破损,色泽暗淡,大约已经数月未曾换洗。在微风中有气无力的翻卷着,似是在追忆往昔的繁华。
“悦宾楼”对面的冯家大宅,原本是镇上最为豪华气派的一处场所,不知何故,眼下也已破败不堪。原先光可鉴人的两扇黑漆大门,油漆斑驳,有几处已经露出木头的原色。门上的两个铜把手,也生满了黄褐色的铜锈,远非先前光亮。门前石阶上积满尘土,估计已经多少日未曾清扫。小云心里一沉,如果不是发生了非常变故,以冯员外的富庶,又岂会连自家门前的整洁也无法维护?镇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远处街角,几个衣衫褴褛的中老年男子,正在午后阳光下捕捉身上的虱子。小云仔细辨认了一番,其中有一二人似曾相识。原本也都是勤俭本份的庄稼人,眼下虽是农闲季节,也不至于无事可做,几个人就如同一群无家可归的乞丐。
小云心情愈加沉重,缓步向镇中走去。路过“悦宾楼”,向内瞥了一眼,见店内除了几个沿街叫卖小商品的货郎正在吃喝,大厅内再无其他客人。二楼临街的几扇窗户,窗纸多处破损,在寒风中“哗哗”作响,可见楼上雅座也很久没有客人光顾。前行片刻,又发现几件不同于以往的异常之处。以前时有耳闻的鸡鸣犬吠之声,此时竟已听不到,镇中一片死寂。午饭时分,不但听不到刀板敲击、锅铲相碰声,而且也不见有一缕炊烟生起。他大感恐慌,心想“镇里莫非爆发生了瘟疫,以致所有的人都已死光?”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沿途所见,十室九空,荒草丛生。大多数房屋门户洞开,里面无人居住。有的房屋门户紧闭,但门上也是蛛网密布,看来也已很久无人出入。昔日人烟稠密之所,今日竟成蛇鼠横行之场,景象之凄凉,令小云始料未及。眼见已走到小镇尽头,一个熟人也未曾碰到,想了一下,掉头向七婶家走去。
来到门前,见两扇破烂不堪的木板门虚掩着。从门缝望去,屋内黑沉沉的一片,也不知是否有人在里面。他抬手敲了数下,道:“七婶在家吗?”过了一会儿,无人应声,又敲数下。房内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夹杂几声剧烈的咳嗽,随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声,似是有人在摸索着下床。“砰”的一声闷响,估计是碰倒了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传出单调的“嗒嗒”声,有人拄杖向门口走来。
小云惊疑不定,听声音屋内之人似是一个重病在身的瞎子,但自己明明记得,二年前七婶的眼睛没有任何毛病,那么屋内之人会是谁呢?“吱扭”一声,木门开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出现在眼前。她弯腰驼背,手拄一根未经任何加工的树叉作拐杖,浑身下下,衣衫褴褛已极。不用说御寒,就是遮体覆身也大成问题,比之街头乞丐尚且不如。祼露在外的肌肤,漆黑一片,身上散发出阵阵酸臭,恐怕至少已有数月未曾洗澡。她目光呆滞,眼角堆满黄色眼屎,整个人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半点活气。
小云盯着她看了半晌儿,方才认出,她的确就是七婶。只不过自己离开时,她仍在壮年,如今才过去短短两年,不知何故,她竟已老病至此,并且双眼也瞎了。心中酸痛,轻声道:“七婶,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云!”
七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是人间的喜怒哀乐,都已经与她无关。冷冷的道:“哪个小云?”声音嘶哑低沉,难听已极。小云道:“我是云归鹤!是镇东云秀才的儿子!小时候我曾穿过你亲手缝制的百家衣,难道你也忘记了?”言罢,眼底已泛起泪花。
七婶先是一楞,继而苍老的脸上露出怀疑之色,喃喃自语:“不会的!小云两年前就已经死了,被野狼吃了,连骨头也没剩一根!”声音滞涩而空洞,不含任何感情,仿佛出自幽冥鬼魂之口。
小云浑身颤栗,汗毛直竖,心底涌起一股冷气。虽是在午后阳光下,但感觉分外寒冷。所谓“哀莫大于心死”,眼前的七婶就是如此。小云两年前突然失踪,镇上的人不明所以,又见镇外有数千头被木荣春击毙的野狼,便顺理成章的以为,他已经被野狼吃了。此时想起辛酸往事,小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抓住七婶的双肩,用力摇晃,哭喊道:“我是小云,我没有死!两年前的腊月二十九,为了过年,我向你讨了两斤小黄米,难道你也不记得了吗?”
在如此强烈的刺激下,七婶终于有了正常人的反应。浑身抖作一团,颤声道:“你没骗我吧?你真的是小云?”失声痛哭,将树叉一丢,伸出枯干的双手紧紧抱住小云,哭道:“好孩子,你没死,太好了!”小云泪流满面,与她相拥而泣。猛然间,七婶似是想起了什么,用力将他推开,急促的道:“好孩子,你快点走吧!咱们镇已不是人能呆的地方,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永远不要再回来了!”说完,急剧喘息起来。
小云见她举止失常,一时无法细谈。搀扶她走入屋内,道:“七婶,你不必担心!眼下已经没有人敢像小时候那样欺负我了!”见角落里有一张床,一张木板凳倒在地上,想是她下床时碰倒的。除此之外,屋内再无其它物品,可谓家徒四壁。扶她在床沿坐好,道:“七婶,家中为何成了这般模样,七叔去哪儿了?”一句话勾起辛酸往事,七婶再次失声痛哭,断断续续说起了两年中的经历。
原来,小云走后不久,左太守再次下令,提高全省春秋两季的租赋。七婶家原本有五亩薄地,勉强可以糊口。但租赋再次上调后,收获的粮食,全部用来完租仍是不够,自家反要倒贴许多银两。上年秋天,交完租赋后,家里已是一贫如洗。无奈之下,七叔将五亩田以极低的价钱卖了出去,之后以采食野果、上山打猎,维持一家人的生存。今年春天,他在前往“戴天山”打猎的途中,不慎失足坠下山崖,两条腿当场摔折。因无钱医治,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终于还是死了。
说到这里,七婶已是泣不成声。小云想到七叔临死时的惨状,心如刀铰,过了一会儿,道:“七婶,怎么没有见到小黑子?”小黑子是七婶夫妇的独生子,小云离开时他还不到六岁。七婶手指急剧颤抖,指着双眼道:“我的眼睛,就是为了他哭瞎的!”声音低沉下来,道:“他爹死后,我娘俩就断了生活来源。没有办法,只好讨饭了。今年五月,接连好几天,我没有讨到一粒米。我那可怜的孩子,才八岁呀!他哪受到了这种饿?趁我没留意,他偷了人家的一个梨子。可怜他才吃了一半儿,就被失主发现,当即被扭送到了县衙。县太爷判令赔偿失主两文钱,我身上哪有钱?家里的东西,为了完租也早卖光了!我哀求县太爷宽限几天,但失主不依不饶,最后改判杖脊二十。我那苦命的孩子,年龄还小,身体又弱,挨了没几下,就…一命归西了…我可怜的儿啊…”说到这里,嚎啕痛哭起来。屋内原本幽暗,加之凄惨的嚎哭声,直如地狱恐怖。
过了许久,七婶情绪方才渐渐平复,小云道:“七婶,镇上其他人的情况,你是否知道?”七婶抹了一把鼻涕,顺手抹在衣襟上,道:“租赋这么高,种地还不如不种!原先家里有田的,都低价卖了出去。租人家田种的,也都纷纷退租。有的人家去外省投靠亲戚,有的干脆躲入山里作了野人,靠挖野菜,吃野果过活。另有许多人家,拖儿拽女,离家讨饭了。没有办法的人家,只好硬挺着,哪儿死哪儿算,不就是一条命吗?这才两年的光景,死的死,亡的亡,走的走,镇里已剩下不足五百人!你再晚来几日,说不定就可以赶上为我收尸了!”说完,又开始抹眼泪。
小云毛骨悚然,无论遭遇多么严重的天灾,总会有人存活下来。但人祸远比天灾更为可怕,原有二千多人的镇子,如今已不足五百人。照此下去,用不了一年半载,镇上的人就会全部死绝。孟轲所谓“苛政猛于虎”,决非虚言!他紧锁双眉,心想“想一个什么办法,才能使父老乡亲渡过难关?”
他沉思半晌,转身关闭房门,招出翥凰。用传音之法,将七婶的情况向她简单说了一下,之后对七婶道:“七婶,我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一位远房表姐跟我在一起!让她陪你一会儿,我出去一下,立刻回来!”翥凰上前挽起七婶的臂膀,不等开口说话,七婶如同被蛇咬了一口,迅速抽回手臂,颤声道:“闺女,你是不是发了什么热病?为什么身上这般烫?”翥凰吐了一下舌头,回头望向小云,脸上浮起几分歉意。小声对七婶道:“不是的,七婶!我生来就是这样,你不用害怕!”小云一笑,转身出门,留下翥凰向七婶慢慢解释。
他在镇上转了半天,好歹找到了一家门面极小的杂贷铺。可能已很久没有客人登门,老板显得极为热情。跑前跑后,亲自为他挑选了一对木制水桶和一个特大号木盆。付钱之后,他提着三件东西找了一口水井,打了一担水,方才返回七婶家。推门走入,眼前景象令他始料未及。
翥凰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使七婶原本死气沉沉的一张脸,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整个人已比刚才精神了许多。翥凰笑靥如花,回头望向小云,脸上全是得意之色,就像一只偷吃葡萄后,没有被人逮到的小狐狸。小云放下手中物品,一竖大拇指,道:“凰姊,你帮七婶洗个澡,我去采办食品!”再次出门,来到“悦宾楼”。此时一楼大厅,已没有一个客人,一片寂静。小二和两年前相比,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稍显成熟。生意寡淡,他神色冷寞,话语也少了许多,已非先前那般饶舌。
小云容貌变化极大,就算云娘子未死,此时也未必能够认出,更不用说小二了。他见到小云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心里暗感惊异“这小道士当真俊秀无比,可惜出家了!否则以他的容貌,改行到京师唱戏,肯定会引得贵妇人尖叫不已!”小云怎能知道他心里正在转着龌龊念头,提起买好的食品,转身离去。他为人本就精细,具有“道体仙胎”后,因体内阴阳平衡,性格中又多了几分女性的细腻。正要返回,想起七婶的衣服,已无法再穿。又在镇内转了一圈,找了一家旧衣铺。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后,以比市价稍高一点的价钱,购买了两套半新不旧的女性服饰。方才提着食品,返回七婶家。
他将衣服从门缝递入,过了一会儿,待翥凰出声招呼,才推门走入。经过翥凰的一番精心梳洗打扮,七婶就如同换了一个人,荣光焕发,看上去最少小了十岁。木盆中的水已经污浊不堪,散发出阵阵恶臭,小云颇感内疚“凰姊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为了我竟能去做如此肮脏之事,也真是难为她了!”一时间心里充满对翥凰的感激之情。取出食品,摆在床头,转身将脏水泼掉。
翥凰十分细心,先用筷子夹起几片水煮肉,放入七婶口中。待她吃完,又夹起青菜喂给她吃。一边夹菜,一边说小笑话,逗七婶开心。神色温婉,举止轻柔,如同一个孝顺的小儿女,正在待候自己年老体弱的母亲。不但极有耐心,并且殷勤周到,言谈举止流露出脉脉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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