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猛地睁开了眼,冷冷道:“一定要先过了你这一关?”
甘明义道:“当然!”
一挥手,就有仆人送上木剑,一柄放在黑衣人面前,一柄呈到甘明义手中。
甘明义木剑一竖,道声:“请!”
那黑衣人却不接过送到面前的木剑,也不起身,只是左手抽出搁在面前的长剑,向前一指,也道声:“请!”
甘明义脸色微变,倒不是因为对方不用木剑而恐慌,他根本不在乎一位无名剑手的讨教,心想:“你就是同时拔出两把真剑,我这把木剑也能降服你!”
他见对方不肯起身,而要坐著打,这不是存心轻视自己吗?甘明义强忍怒火,道:“尊驾脚下是否不便?”
梁某摇了摇头,长剑一震,再道声:“请!”
甘明义几乎要冲口骂出:“不自量力的家伙!”
自恃名家,自然要有名家的风范,忍著怒气,说道:“尊驾脚下若无不便,还请站起。”
梁某傲然道:“倘若你是宫辅基本人,我自然站起。”
话里意思:可惜你是宫辅基的徒弟,不够资格令我站起来同你斗。
这种语气,听在从无败绩的甘明义耳中,肚子差点气炸,叫道:“好啊?”这样一动了无明之火,已是剑术名家的大忌。
大师兄叶庆堂突然道:“师弟,何必跟这种目中无人的狂夫斗气?给他几招剑法瞧瞧便是。”
他本想制止三师弟犯大错,谁知这几句话却教甘明义听成了另一种涵义?暗哼一声,忖道:“我虽然手持木剑,也要教你非死即伤!”
他毒心一起,不再客气,一凝神、一运气,木剑向前一挺,竟也真的有风雷之声?“飒”地使出一招极凌厉的“风雷剑法”。
梁某眼观鼻、鼻观心,那模样就像要硬挨他一剑似的?绝无出剑还招的迹象。
站在一旁的那小厮,忍不住惊呼一声……谁知他才出声,却又听到一声更凄厉的惨呼?
可不像他所料想的?那梁某并不糟,而是出招攻击的甘明义,抱著右胛骨,滚倒地上……
小厮大感意外?忖道:“咦……这是怎麽回事?”
邱复龙急忙抢上前,抱过业已痛得昏过去的三师弟。
叶庆堂脸色铁青,却不由得不赞佩他的剑法,板著脸孔道:“阁下好快的剑法!”
梁某睑上毫无得意之色,反手Сhā剑回鞘,那剑鞘横放於一旁的地上,却头也不回,一下就Сhā了进去,其手法之俐落,真比一般剑手双手拿在眼前Сhā入,还来得快捷。
这一手绝妙的Сhā剑手法,在行家眼中根本不足为奇,只是这小厮从未见过大世面,才会觉得比刚才的真正拚斗更精彩万分!
叶庆堂侧首问道:“三师弟,伤势如何?”
邱复龙验过甘明义的伤势,悲声道:“右肩胛骨全碎,看来此生只怕不能再使剑了……”
叶庆堂双眉一挑,怒声道:“姓梁的!你未免太过狠毒?”
梁某冷冷道:“狠毒的是你这师弟,比武过招,下的竟是杀著?梁某若是接不下来,只怕躺在地上的是我。”
邱复龙悲痛师弟此生残废,大喝一声,抓起地上木剑,毫无预警地偷袭,一剑砍向他的右肩胛……
梁某文风不动,任他砍在肩上……
邱复龙一招得手,正庆幸自己替师弟报了仇,替师门争了口气……
谁知他非但没有倒下?左手反拔身後出剑、回剑,不过一瞬时间,这邱复龙也是一声凄厉惨呼,抱著右肩胛骨,昏倒地上……
小厮这次看到他出手了,可是,他是怎麽伤了邱复龙?又怎麽Сhā剑回鞘?却仍是一点也没有看清楚。
至於梁某受了邱复龙那一击,浑若无事,更令这小厮诧异万分?心忖:“莫非他那右臂竟是铜打铁铸的?”
可惜他的衣袖遮掩了整条右手,不然倒可看出端倪。
叶庆堂的脸色由铁青变成苍白,他紧咬牙根,怒目一瞪梁某,蹲下身验知这二师弟邱复龙的右臂也完了,将来纵能治好,再也甭想使剑,不由从牙缝中迸出两字:“好……狠……”
梁某连伤两人,毫无怜悯之色,傲然说道:“我要真狠的话,哼哼……也不会只用剑背。”
话虽狂傲,却是实情,他要是手下没有留情,出手不以剑背,而用剑锋的话,此时定然鲜血遍地,二师弟、三师弟两人的右臂早与身子分了家,那是笃定一生残废,现在嘛,或许还有治愈的希望。
叶庆堂双手一拍,厅外掠进两名年轻弟子。
叶庆堂道:“把你们两位师叔抱到後堂去。”
那两名弟子抱走了邱复龙与甘明义後,叶庆堂脱下长袍,叫道:“拿我剑来!”
堂外一名弟子立刻捧来一柄雪亮的长剑。
叶庆堂接到手中“飒……飒……”凌空挥了两下,怒吼道:“姓梁的,咱们来拚个死活!”
梁某冷漠道:“你也想与两位师弟一样下场麽?哼哼……你这次用的是真剑,存心要杀我,如是败了?就别想活命!”
叶庆堂听得、心神一震!自知绝无战胜的可能,顿生怕死之心,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梁某冷笑道:“还是去叫宫辅基本人出来。”
蓦听堂外走入一人道:“家父有事外出,半月方归。”
小厮抬头望去,见进来的一人,也是四十来岁,文质彬彬,一脸书卷气,显然是个成天与诗文打交道的书生。
他身後却跟著一位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年龄与小厮差不多,也在十五、六岁之间,一身嫩黄浅紫的衫裙,那张吹弹得破的小脸蛋上,衬著一对明亮的大眼睛,人见人爱。
那小姑娘一入厅,目光就瞧到这小厮脸上,嫣然一笑……
随即又转头,向那野人一般的梁某说道!“我爷爷才不在家,就有人来欺负咱们了?”
那书生回头瞪了她一眼,责道:“小吟,贵客面前,不许胡说!”
这宫小吟被责,眼光又瞟向小厮,吐吐舌头,做个鬼脸。
这小厮蓦地一下子面孔赤红……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
只听那梁某好生失望,摇头道:“果然不在……梁某今日白走了这一趟。”说著拿起身前长剑,起身要走。
叶庆堂长剑出鞘就站在他面前,竟完全不敢拦阻?反而侧身一让……
那书生却有意拦在中间,一揖道:“尊驾这就走麽?”
梁某道:“半月之後,宫辅基回来,再来领教。”
那书生道:“尊驾连续重伤我两位师弟,请问如何交代?”
梁某脚步一停,冷眼瞧那书生,道:“交代?莫非是要与梁某人到那公堂走一趟?”
那书生道:“长安天子脚下,尊驾重伤二人,在王法上讲,是不能一走了之的……”
梁某哈哈大笑,道:“那麽,我等在这里,由你们去叫公堂上的官差拿王法来抓我吧。”
那书生目光望向叶庆堂。
这位大师兄以为书生示意要自己去叫差人?心想,武林中私相比斗,哪有报官的道理?忙道:“锦弼,千万不可……”
这书生是宫辅基的独子,名叫宫锦弼,只因宫家对外宣称这个儿子学文不学武,而他也从来不在外面走动,所以江湖上甚少人知道他的大名,倒是三位徒弟的名声已经响遍武林道。
宫锦弼道。!“甚麽事不可以?”
叶庆堂道:“武林的规矩,双方比斗,无论死伤,不能报官,否则,要遭到耻笑……”他只当师父的这个儿子天天读书,完全不涉有关武学一方面的规矩,所以把这学武之仕,人人皆知的规矩说出,避免闹出笑话。
宫锦弼摇头道:“这规矩我知道,小弟并没有请师兄去报官的意思,而是想借师兄的这把剑一用。”
叶庆堂一怔!道:“你借这剑,意欲如何?”
宫锦弼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言罢,不等叶庆堂同意,伸手来拿。
叶庆堂本欲不借,忽见宫锦弼的手法极是快捷而有效,大惊之下?还来不及反应,长剑就已到了他的手中……
梁某眼睛一亮,笑道:“好手法,宫辅基不在,会会他儿子也成。”
宫锦弼一剑在手,斜垂於地,正是他家传“风雷剑法”的起手式“风平浪静”。
凝神静气,渊亭岳峙,气完神足,果是名家风范,凝视梁某,沉声道:“尊驾只要败得了我,便不用再见家父了!”
梁某冷笑道:“官家“风雷剑法。素称不破剑法?”
宫锦弼神情肃然,道:“不破的声誉能否继续维持下去,在此一战!”
梁某冷静地省视这个高手,道:“你真的敢替令尊担代麽?”
宫锦弼道:“在下随父习剑近三十载,深信已得家父剑法精髓,自然敢做此担代!”
梁某大声道:“好,今日一战,无论胜负,我都不会再向风雷剑寻衅挑战!”
宫锦弼道:“如此,多谢!”
梁某却道:“话虽如此,我必全力一搏,或有生伤,各安天命!”
宫锦弼冷静道:“这个自然!”
梁某又道:“为求公平起见,我必须说明一件事;我这右臂是条铜铸的假臂,你千万不要为此上当!”
宫锦弼道:“多谢阁下言明。”
这小厮这才明白梁某之所以挨了邱复龙一击而不受伤的原因,忖道:“果然是铜打铁铸的!但是,他明明只有独臂,又为何携著双剑呢?”
他在奇怪?其他在场观战之人不也同他一样?不由都向梁某的背上长剑望去,心道:“不知他如何使用这第二把剑……”
唯有宫锦弼根本不理他背後的另一支长剑,比斗一触即发,他不敢丝毫分心。
双方对峙盏茶时间,宫锦弼终於右肩微微一动。
梁某左手长剑仍在鞘中,宫锦弼一动,他迅若闪电的拔出剑来,但因右手铜臂丝毫不能相助的原因,剑出!剑鞘往一侧飞去……
那剑鞘尚未落地,梁某倏瞬间已攻出了三招,其快其速,武功差一点的人不说抵挡,连甚麽样的招式都无法分辨出来?
这小厮惊得忘了呼吸,只当宫锦弼也将与邱、甘二位师傅一样遭遇,却见宫锦弼已从梁某的无数剑影中跃了出来。
连叶庆堂都当宫锦弼要糟糕,岂知他神色自若,一顿之後主动攻上,竟然出招亦是快得令人无法分解?
此时只见战阵中一白、一黑,互相缠斗,谁也看不出谁在攻谁?或是使的甚麽招式?
唯有叶庆堂一人隐然可辨宫锦弼使的是“风雷剑法”可是比起自己,不但快上数倍,也精妙数倍有馀;这才是宫家真正不破的“风雷剑法”!
叶庆堂自叹弗如,心想自己跟师父学了二十年的剑法,自以为从无敌手,岂知跟宫锦弼比较起来,真有天渊之别!
不过顿饭时间,也不知双方交手多少招,蓦听一声低沉的哼叫,两条人影分了开来。
从战阵中分开来的梁某,额头上沁出粒粒汗珠,凛然站立,目光如电的逼视宫锦弼,左手一剑紧握,原来斜Сhā背後的长剑也已出鞘,却连著剑穗,斜坠地上!
梁某左手一抖,地上长剑被连著同心结的剑穗带起,寒光一闪“呛”地Сhā回背上的剑鞘中去!
就在这一刻,宫锦弼“砰”地栽倒地上!胸口上一蓬鲜血冒出,在洁白的长衫上染成一朵艳丽的血花!
宫小吟一声尖叫,扑在父亲的怀中;宫锦弼大量鲜血狂涌,很快就浸染了她的衣衫……
宫锦弼抓祝糊的手,虚弱道:“告诉爷爷,是……‘同心剑’”
一句话说完,怅然长逝!
他死前一刻,甚懊悔不听父亲的话,因一时之忿,暴露了暗中研究二十馀载的剑术武功,结果却死在宫辅基唯一忌惮,唯一耽心的“同心剑”之下!
宫小吟知道父亲死了,她母亲早去世,如今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可是她小小年纪,竟没有哀哀哭跪,放下父亲的尸体,从父亲手里拿下那柄剑来,一翻一挺间,跃身而起,扑向梁某。
梁某正在有些悔意,将第二把剑也Сhā入鞘中,宫小吟已不要命的扑来,他急速跃开,避过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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