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一一大早,顾婶儿就爬了起来。『』***走到院里,眯着眼睛望着清晨的日头,笑了笑,从井里打了一桶水,洗了洗脸,就把水倒进准备好的水缸里。按照习俗,初五以前不能把水泼到外面,不吉利。
顾婶儿转身回了厨房,一会儿有空着手走了出来,盛了一瓢水在盆里,沾了一下,望了望大门,眼神中满是期盼。
自己的儿子大头常年在外,只有过年这几天才能回来看他,算算时间,今天早晨也该到了。
果然,她听到有人在敲门,于是匆忙擦了擦手,小跑着过去,拉开了门闩。破败的大门吱吱呀呀的打开,顾婶儿看到来人,不由的呆住了,微笑也凝固在了嘴角。
来人身穿银色长袍,在黑色滚边的映衬下显得沉稳庄重,身材略显单薄,文弱清俊的脸上,透着浅浅的笑意,两个酒窝在嘴角若隐若现。
顾婶儿强忍住心中的失落,道:“是萧少爷啊,快进来,老爷昨天就念叨你呢!”
萧启笑道:“顾婶儿,新年吉祥。”
顾婶儿心不在焉的答道:“吉祥,大家都吉祥,快进来吧。”
萧启注意到了顾婶儿的失望,但也不便询问,只是笑了一下,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三叔起来了吗?”
顾婶儿道:“没听见动静,你直接进去吧,没事。”
萧启点点头,刚走到卧房门口,奇门子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顾婶儿啊,你家大头回来了?”
萧启答道:“三叔,是我,萧启,给您拜年来了。”
话音刚落,奇门子就袒胸露怀的打开门,吼道:“小兔崽子,大三十儿的也不过来,害的老子一个人吃了两只鸡!”
萧启忙赔礼道:“三叔,昨天我们兄弟聚了聚,大家在一起脱不开身,就没有告诉您,您……”
奇门子拍着萧启的肩大笑道:“没关系,哈哈……年轻人就应该多聚聚,这样才能有兄弟嘛!”
奇门子的手正好拍到萧启的右肩的伤口上,萧启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即笑道:“我们休息到初五,这几天就要麻烦三叔了。”
奇门子看了看萧启,又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笑道:“进来吧,外面凉。”
一进门,奇门子就用审查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萧启,萧启笑道:“三叔,怎么了?”
奇门子看了看他,道:“生什么事了?又带着伤回来,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放心啊!说说怎么回事吧。ww”
萧启低头轻声道:“一点小伤……”
奇门子道:“我没问你伤的重不重,而是问你怎么伤的!”
萧启道:“大过年的,等下次再说吧?”
奇门子怒道:“过年又怎么了,快说!”
萧启也不便隐瞒,只得把事的经过细细的告诉了奇门子。
说完,时间已近正午,顾婶儿走了进来,道:“老爷,萧少爷,饭做好了。”
奇门子向她点点头,道:“你家大头还没回来啊?”
顾婶儿忧心忡忡的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奇门子安慰道:“别担心,可能是大老远的耽搁了。”
顾婶儿笑笑,可脸上的忧色丝毫没有减轻。奇门子没有再和她说话,狠狠瞪了萧启一眼,道:“走,吃饭去吧。”
午饭依然很丰盛,鱼肉炒菜摆了满满一桌子。等顾婶儿下去了,奇门子绷着脸不停地往萧启碗里夹菜,同时干巴巴的说:“你伤还没好,别吃鱼。”
萧启点点头,道:“谢谢三叔。”
奇门子听了,抬眼道:“谢?老子到希望你永远别因为这个谢我!长本事了啊!什么事都冲在前面!”
萧启低声解释道:“我是队长,我不希望大家受伤……而且,我这个样子,除了处处争先议以外,又有什么资本赢得别人的尊重?”
奇门子重重哼了一声,又扯下一个鸡腿放在萧启碗里,道:“你总有理由!你以为你是英雄啊!中了毒还跑!嫌连累人家啊?你不知道这样反而会让大家担心啊!”
萧启道:“有赵宝儿在,不会有事的。而且,我走不是怕连累大家,只是不想让大家看着我死去。”
奇门子愣了一下,问道:“赵宝儿?是不是个子不高,眼睛不大,有些瘦那个?”
萧启点点头,奇门子道:“嗯,我知道是哪个了。你这个孩子也是的,我都不知道你脑袋里整天想的是什么。”
萧启不好意思的笑笑,露出两个酒窝。
奇门子见了,笑道:“不过,那个姓黄的虽然混蛋,但他有一点还真是说对了,你呀,看起来还真像个女孩子。”
萧启咽下嘴里的饭,叹了口气道:“那又有什么办法啊,总不能在脸上划几刀吧?”
奇门子一摔筷子,怒道:“不许胡说!你这张脸啊,别人求还求不来呢!秀气点有什么不好?你要是敢把这张脸毁了。老子揍死你!”
萧启叹道:“我这张脸,上了战场恐怕会被人笑话的。”
奇门子道:“笑话?到时候大家都杀红了眼,谁还在乎你长得什么样子?多杀几个人,身上都是血,谁还敢说你秀气?不过,你要是主帅的话,还真有些麻烦。”
萧启宽慰的一笑,道:“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不可能当主帅的。”
奇门子笑道:“为什么不可能啊!你可是有天命在身的人。”
萧启苦笑道:“天命太虚无缥缈了。”
奇门子道:“你也别不信,说不定以后你就是我们大齐的元帅呢!”
萧启笑笑,思索了一会儿,抬头问道:“三叔,您说,怎么做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统领呢?”
奇门子听了,收起嬉笑的神色,郑重地说:“你真想知道?”
萧启点点头,道:“嗯。”奇门子道:“五个字。公,德,仁,义,勇。公,就是说要公正,公开,大到作战计划,小到安营扎寨,都要和下属商量决定,所得奖赏亦要公平分配。这样下属才能心服。德,就是要以德服人,只有你自己做的足够好,才有资格命令别人。仁,是指有一颗仁爱之心,对下属,对俘虏都一样,义,只出必行,一旦许诺,必须实现,只有仁义之师,才能常胜不败。勇在最后,因为武力只能换来敌人暂时的屈服,而让敌人心服口服的,是仁德。这五个字,既包含了御下之术,又包括对敌之策,至于具体怎样,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奇门子喝了口酒,补充道:“其实,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萧启听了,想起黄定国和杜加官,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奇门子假装没有看到,又恢复了平日里那满不在乎的神态,大口大口的吞着碗里的饭。
吃完饭,回到书房,奇门子拉萧启坐下,道:“孩子,我也知道,因为那两人的事,你心里不舒服,可少了和你作对的人,也是一件好事。”
...
( 萧启道:“三叔,你别笑话我,我真的不希望他们死。杜加官是我亲手所杀,黄定国也是因我而死,我……”
奇门子道:“你还是太善良,你也不想想,如果他们不死,这样的人到了战场上,会害死多少兄弟?只是注重自己的利益,为满足私欲不择手段,他们根本不配活在世上!在战场上,每个人的命既在敌人手里,也在自己兄弟手里,他们可都是会做出背后捅刀的事的主儿啊!要老子说啊,他们死的好!死的好!”
萧启道:“如果不是白将军护着我,可能我也会被赶出去的。”
奇门子点头道:“那老家伙还算有良心,他呀,虽然年龄不小,官职不高,但对人真是不错,在现在仍留下的人里,老子最喜欢的就是他了。有机会你替我给他带个话儿,就说肥二想他了,有空来坐坐,对了,让他悄悄来啊,最多带上判官,阎王和老焦!”
萧启点点头,知道他不想看到神算子。奇门子又道:“放心,他知道我住哪里。”
萧启点点头,也好不再多问。
沉默了一会儿,萧启想起安平的事,于是转而说道:“三叔,我还有一件事想和您商量。”
奇门子道:“说啊,客气什么?”
萧启就把安平的是详细的告诉了奇门子。
奇门子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完颜家族,不简单啊……我这点本事,在完颜家,也只是皮毛而已,以后如果攻打景北,完颜家是我们的大敌啊!”
萧启小心翼翼的问道:“三叔,难道完颜家也有一统天下的想法?”
奇门子道:“应该说,他们一直没有放弃过,你想想,为了这个目标,准备了七百年啊!”
萧启疑惑道:“都已经七百年了,为什么现在还不见动静呢?大齐从起事到现在,也不过四十年吧?”
奇门子道:“完颜家,虽然意在天下,但他们等的,是一个时机,完颜家族的预是:破而后立,止兴天下。现在完颜家族仍处于兴盛时期,显然时机未到,所以他们不会趁乱起事,但也不会臣服于任何人。”
萧启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问道:“那安平的事……”
奇门子道:“你别太在意他,不管他说的是否是真的,只要现在他不害你,就不用介怀。”
说完,看了看萧启,道:“完颜家族有他们的神,不要小看信仰的力量,神说时机未到,即使再等待千年,他们也会等。”
萧启点点头,也不再问。
第卌一章 情报
( 初二,天还没有亮,萧启就起来清扫院子。『』
看着天色慢慢转亮,萧启长出了口气,听见顾婶儿在后面说:“萧少爷,这么早就起来了?您放着,我来吧。”
萧启笑笑,道:“没关系的。”
顾婶儿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眼眶黑,看来一夜没睡。
萧启一边扫地,一边说:“顾婶儿,您别担心,大头不会有事的。”
顾婶儿笑笑,道:“我也知道,就是心里不踏实。”
话音刚落,两人就听见了敲门声。只听外面喊:“娘,是我,大头!”顾婶儿扔下水瓢,忙去开门。
一个看起来大约二十几岁的少年走了进来,他的头比平常人确实大了一圈,所以显得脖子很细。
顾婶儿一边把他迎进来,一边数落道:“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娘担心死了。”
说完,有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道:“你看看,又瘦了,快进去吧,娘给你做饭去。”
大头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脑袋,道:“娘,店里惹了点麻烦,所以掌柜的让都过去一趟,不过已经没事了,您放心吧。”
说完,抬头看见正在打扫的萧启,笑道:“这位小兄弟,你就是萧少爷吧?去年我娘还和我说起你呢,她说你模样好看,人也和气,我还不信,今天见了,可真是……呃……那叫什么来着……见面不如闻名?啊,不对,是闻名不如见面,呵呵……”
萧启笑笑,道:“是顾大哥吧,快进去歇歇吧。”
大头憨厚的笑着,又习惯性的,摸摸自己的大脑袋,道:“呵呵,叫我大头就行,一晚上没怎么合眼,我先去眯一会儿,等我起来咱哥俩好好聊聊。”
大头一直睡到午饭时间才被顾婶儿叫了起来,洗了把脸,坐到饭桌前。
奇门子看着摆好的饭菜,明显比昨天做的好看了许多,于是打趣道:“顾婶儿啊,儿子回来了饭也做得好了啊!”
顾婶儿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老爷,大头没回来我就心神不宁的,所以……”
奇门子大笑道:“又没有责怪你,对了,你家小林怎么还不来啊?”
顾婶儿道:“嫁到大户人家,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出来的。ww要不,咱们先吃?”
奇门子笑道:“没关系,大家一起才热闹嘛!”说完,向萧启解释道:“顾婶儿有一儿一女,女儿几年前嫁给宏兴布庄的掌柜,做三姨太,所以儿子大头也在布庄做事。”
萧启点点头,心想:“我和有才的衣服也是在一个叫宏兴的布庄做的,不知是不是他们家的。”但终究没问。
顾婶儿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道:“大头啊,布庄出了什么事了?”
大头道:“还不是掌柜的疑神疑鬼,不就是两个好像是军人的人买了南景的布,多问了几句,他就担心进货的渠道被人现,把我们叫去嘱咐了半天,连主管都换了,新官上任,又有好受的了。不过也好,出了这事,我们恐怕过了十五才上工,可以在家里多呆几天。”
顾婶儿听了,笑道:“多呆几天也好,你一直在外面,这几天正好可以多陪陪娘。”
大头摸了摸头,笑道:“好嘞,这几天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陪着娘。”
萧启听得清楚,看来自己做衣服的布庄和大头所在的就是一家,而那个掌柜,却是有不可告人的方法与南景联系。
大头看了看萧启,笑道:“萧少爷的布就是我们家的吧?南景上好的织锦啊,我运的时候看见过,穿在你身上真是好看啊!”
萧启笑笑,正寻思该如何回答,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顾婶儿笑道:“估计是小林回来了,我去开门。”说着,站起来急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领着一个少妇走了进来,少妇虽不算美丽,但眉眼也十分秀气,仔细看来,眼睛和大头有几分相似。
少妇手中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儿,看到萧启,拘谨的笑笑,坐在大头旁边。
大头笑着接过小林手中的男孩儿,大脑袋子抵着孩子的脑门,笑道:“来福,想舅舅没有?”
男孩儿咯咯的笑着,用手去抓大头的耳朵,大头一边躲,一边道:“别,来福,别抓,抓掉了舅舅把你的耳朵抓下来赔我!”
男孩儿不听,依然去抓,两人闹在一处。小林微笑着看着两人,不时瞟一下萧启,脸色微红。
奇门子笑道:“好了,别闹了,人齐了就吃饭吧。”
大头夹了一筷子菜到顾婶儿碗里,又给小林夹了些,对小林道:“姐,这位就是萧少爷。”
小林站起来施礼道:“萧少爷。”
萧启也忙站起来还礼。
奇门子道:“吃饭,吃饭,都坐下!”两人这才拘谨的坐下。
小林道:“今天家里出了点事儿,老爷他一直不在,所以回来晚了。”
大头:“姐,是运布的事吧?”
小林点点头,道:“是,老爷天天都没个笑脸儿,还见不着人。今天我们都在堂屋里等着老爷话让我们回去,等到中午,老爷也没回来,只是让阿财捎了句话,让我们回家。”语气中颇有埋怨之意。
顾婶儿点点头,道:“嫁了人就别抱怨这些了,本本分分的伺候自己的男人吧。”
小林低下头不再说话,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挑着碗里的饭。奇门子看了看萧启,道:“大头,你们店里能从运南景运来布料啊?”
大头笑道:“三叔,我也不瞒您,我们是能从南景搞来布料,因为是独一家,所以卖的很好呢!”
奇门子漫不经心的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咽下后又问道:“听说那里在打仗啊,你在那里运布,多危险啊!”
大头笑道:“不会,就算打仗也得有人来往啊!在说了,长江两岸怎么着也不可能全都是士兵吧!我们弄几条船白天做摆渡之用,其实船的夹层里就是我们进的布,等天黑了再悄悄运出来,只要卖通了渡口的官员,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
顾婶儿点点头,道:“听起来还是挺危险的,等风头过去让小林帮你说说,别做这个了。”
大头笑道:“没事儿,娘,我不机灵,又不识字,别的还真的干不了。”
奇门子道:“你们这么做渡口的官员知道吗?别事再告你们。”
大头道:“三叔放心,他们不知道,我们只不过是贿赂他们让他们同意由我们在渡口撑船罢了。”
奇门子皱眉道:“打仗呢还有人来来往往?”
大头笑道:“看三叔说的,怎么没有了?经商的,探亲的,求学的,都有,只要搜身,没拿武器什么的就可以过去了。”
奇门子点点头,也不再问,只是说:“还是小心些好,实在不行来我店里帮忙吧?”
大头摸着脑袋笑笑,道:“我还是在布庄干吧,在布庄还能有姐姐的消息 ...
(。”
奇门子也不再坚持,抓起一只兔子啃起来。
萧启坐在一边,心下知道奇门子刚才是替自己打听布的来源,自然十分感激,却也没有说破。
吃完饭,小林把孩子交给大头,站起来准备收拾桌子,顾婶儿道:“你别动了,一年也就回来这么几天,好好歇着!”
小林轻声道:“娘,我一年也就能帮您几次……”
顾婶儿叹了口气,也没再坚持。奇门子道:“萧启啊,和我去书房吧。”萧启忙站起来跟着奇门子进了书房。
奇门子领着萧启进了书房的密室,坐下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帮你问了吗?”
萧启点点头,道:“多谢三叔。”
奇门子眯着眼睛笑道:“坐,咱爷俩聊聊。”萧启这才坐在奇门子对面。
奇门子道:“你会和上面说吗?”
萧启沉吟道:“恐怕不会,现在正是他们谨慎的时候,南景那边恐怕还有内应。”
奇门子点点头,道:“也对,听我一句,等你上了南景战场再说吧,到时还能记你一功。”
萧启一愣,随即问道:“这样不好吧?”奇门子眼睛睁得滚圆,道:“有什么不好,你现的凭什么把功劳让给别人,可以不抢功,但咱也不能让啊!”
萧启道:“可战争拖一日,就会死很多人。”
奇门子道:“那又如何,恐怕别人即使知道也不会利用啊!顶多把偷运货物的人抓起来治罪。”
萧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三叔,其实……他们口中的那两个军人就是我和李有才。”
奇门子一愣,随即笑道:“那就更好办了,那小子那么机灵,恐怕也不会让你和上面说的!”
萧启点点头,道:“恐怕是的。”
奇门子看了看萧启,道:“上回我在下面能看到你的镜子,我又做了几个,给你留着呢。”
萧启点点头,知道奇门子和自己的想法一样,于是道:“三叔,那镜子露在外面的一端可以伪装成船上的部件吗?”
奇门子大笑道:“孺子可教啊!哈哈……你放心吧,我给你做做,保证比真的还真!”
第卌二章 哑伯
( 初三那天,奇门子一起来就对顾婶儿说他今天要带萧启去拜访老友,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见顾婶儿答应了,就拉着萧启走了出去。ww***
一路上,奇门子都没有说话,但他眼角露出的惊喜的神表明会有什么事生。萧启跟在后面,心下疑惑,却终究没有问。
奇门子带着萧启一直走到城外,由于是冬天,又正值新年,外面几乎不见一个行人。又向东走了几里路,绕过一片坟地,老远看见孤零零的立着一所民宅。
奇门子也不解释,走上前去扣了扣门。一个瘦高的老人打开了房门。看到奇门子,点了点头,然后混沌的眼睛扫过萧启的脸,却未见波澜。奇门子向萧启道:“这是哑伯。”
萧启忙施礼道:“哑伯好。”
哑伯微微点点头,转身进了屋里。奇门子也不以为意,拉了拉微怔的萧启,也跟了进去。
屋中都是非常普通的的陈设,没有任何出奇之处,哑伯手拿一根铁棍,慢慢走到床边,把铁棍Сhā到了枕头中,只听“咔”的一声,床板的一头翘起了一寸。哑伯掀开床板,用铁棍支好,就垂站在一边。
奇门子笑笑,拉着萧启走过去。
走到近处萧启才看到,床板下面是一条暗道,窄窄的石阶一直通向黑暗。奇门子向萧启道:“下去吧。”
说着,率先跳上床,钻了进去。萧启忙跟在后面。大约走了百余级台阶,两人就遇到一扇木门,奇门子把腰上的玉佩放进门上的小孔内,轻轻推来了门,待两人进去,奇门子探身取回玉佩,反手把门关好,萧启注意到,门的内侧,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孔。
走过一条昏暗的回廊,一个地下广场映入眼帘,面积看起来比千夫营还要大。墙壁用大石堆成,看上去坚固无比。墙上没有一个火把,一切却看得清清楚楚。
奇门子在一块毫不出奇的墙砖上按了一下,只听一阵隆隆的巨响,四面的砖墙竟垂直裂开几条缝隙,接着向两侧移去。ww又一阵吱吱咯咯的声音,八具形状怪异,一人多高的木人从裂缝中缓缓驶出。木人身穿铠甲,以两组直径一尺的木轮代替双脚,手臂也由各种兵器代替,但都只是垂着,未见其他动作。
木人行至广场中央,就停了下来。奇门子转头向萧启得意道:“怎么样?有意思吗?”
萧启看向那八个木人,感激道:“三叔,谢谢您。”
奇门子大笑道:“谢我干什么?老子觉得有意思才做的,和你没关系!啊,不对,有关系,你想玩儿就拿走。来,我给你耍耍看。”
说完,大肚子一颠一颠的小跑上前,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袱,从中拿出一个木匣,萧启认出,就是装着自己刀的那个盒子。
果然,奇门子从里面拿出萧启的刀,刀把还是普通的木柄。奇门子摘下木人的头盔,猛的把刀Сhā入一个木人的脑后,向右一拧,然后拔出刀把头盔戴好。然后弯下腰,拉下木人的腰带,就跑了回来。
奇门子刚刚站定,那木人就动了起来,木轮向前缓缓滚动,代替双手的长刀也随着急速旋转起来,看上去像两个悬空的轮子。那木人从对面的两个木人间穿了过去,一直走到对面的墙下,长刀碰到墙,木人好像长了眼睛一样,竟转了个身,顺着墙继续前进。
萧启看着木人,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奇门子拍拍萧启的肩,笑道:“怎么样,有意思吧?这两天时间紧,等过几天闲了,再在它胳膊上加两把刀,三刀齐转才有意思嘛!”
萧启看向其他几个木人,代替手臂的武器有的是铁棍,有铁锤,有软鞭,还有一个甚至是钢锯。
萧启知道,距上次自己提起这件事,只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奇门子就给自己做出了八个形态各异的木人,他该是怎样的不眠不休啊!所以,看向奇门子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奇门子望着萧启,笑道:“傻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小玩意儿嘛,老子喜欢才做呢!”说着,指着那个用铁锤代替双臂的木人道:“你看看这个,要不是没有找到足够坚硬的钢锭,老子就给他安上独脚铜人了,那才够震撼呢!今天带你过来就是先给你看看,刚刚做好还不太安全,就不让你试了。等我完全做好了在交给你。”
萧启听了,心中感激之更深,奇门子明知还没做好有危险还演示给自己看,这份恩德自己恐怕是还不清了。
奇门子笑笑,又按下一块砖墙,包括还在打转的那个在内的八个木人齐齐沉入了地下,然后地面按原样合拢,丝毫不见痕迹,就好像那八个木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奇门子又把手里的刀递给萧启,道:“把阎王教给你的刀法耍给我看看吧。”
萧启也不拒绝,接过刀,练起斩将刀法。一时间,广场上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刀上的画面也由五岳山川变为怪石嶙峋。练毕,奇门子点头道:“不错,有阎王的神韵,刀法已足够精妙,但杀气犹显不足啊!”
萧启点头道:“霍教头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多杀几个人就好了。”
奇门子大笑道:“这阎王啊!有这么教徒弟的吗?你要是变得和他一样,我还不习惯呢!咱们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挺好。”
萧启笑笑,心下却想,霍教头除了在训练时要求的分外严格外,人还是很和气的,不像铁教头一样琢磨不定。
奇门子看了看萧启,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你别觉得阎王比判官脾气好,等上了战场,阎王比判官要可怕好几倍啊,如果说判官是拼命,那阎王简直就是不要命啊!他上了战场,从来不穿铠甲,光着膀子提着一把破刀就冲入敌阵,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有时拼着自己挨上几下也要把对方杀死,所以他就得了活阎王这个诨号。真是好奇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判官呢,一对判官笔那真是出神入化,他上战场就和玩儿似的,而且脾气古怪,有一次,对方都投降了,他还趁我们庆功时拿着他的判官笔去找对方主将比武,原因竟是没打够!等对方的人来质问啊,我们都哭笑不得的,还好那主将也是条汉子,没有追究,要不咱们判官可就名誉扫地了,不过,估计那家伙也不在乎。”
说完,拍拍萧启的肩,道:“遇到这样两个活宝,真不知道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
萧启道:“他们两人对我还是十分不错的。”
奇门子笑道:“是嘛,那就好,那两个疯子啊,一旦对谁好,那可就真是换命的交了。对了……他们不会让你叫他们哥哥吧?”
萧启看了奇门子一眼,点了点头。奇门子见了,不可控制的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哈哈……妈呀,我的老伙计啊,你们可真能给我出难题啊,他叫我三叔,却叫你们哥哥,你们还让不让我这个三叔当下去了?哈哈……你们还说我是疯子,我看呀,你们比我还疯。哈哈……”
奇门子好不容易止住笑,对萧启道:“你可不知道,他们俩啊,一旦真看得起谁,就死皮赖脸的认人家当兄 ...
(弟,也不管人家多大,愿意不愿意。你可能看不出来,判官今年六十岁,阎王小一些,五十六了,你再看看你,给他俩当儿子都嫌小,还兄弟,他们真是疯子。”
萧启虽然知道阎王和判官比自己大很多,但一直以为他们也就是四十多岁的样子,谁知他们比自己的父亲还大,不由暗暗吃惊,也对认他们为兄长的事有些不好意思。
奇门子看了看萧启,笑道:“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我们都不是拘礼的人,你违背我们的好意,我们反而不高兴。你看看我,听了我给你讲的,你就知道我今年都六十多了,可不一样让你叫我三叔嘛,要我说人啊,还是往年轻了叫好,对吧?”见萧启点点头,奇门子才满意的拍拍他的肩,笑道:“这才对嘛,好孩子,我们上去吧。”
走到一半,奇门子又转过身来,对萧启道:“我说萧启啊,你练刀法有没有留了一手啊?前几天生的那些事可是一个警告啊,当心被人看透了。”
萧启听了,浅笑道:“三叔放心,萧启左手用刀更好一些。”
奇门子听了,明显一愣,随即笑道:“看不出来啊你,还留了一手,行行行,那我就放心了。咱上去吃饭吧。”
第卌三章 完颜家族
( 回到上面,哑伯果然备好了午饭,估计是为了迎合奇门子的习惯,除了哑伯自己面前放了一盘青菜外,满桌都是鱼肉。『』***
奇门子先给萧启夹了一筷子肉丝,就自己大吃起来。那肉丝中不知放了什么调料,吃起来鲜香无比,于是萧启抬头称赞道:“哑伯做的菜味道真好。”
哑伯抬起头,用混沌的双眼盯了萧启一会儿,又低下头吃饭。
奇门子打趣道:“好吃吧?这可是人肉啊,新鲜的!”
萧启听了,想起来时路过的那片坟地,嘴里的肉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一时呆在那里。
奇门子见他这副样子,笑得直咳嗽,待顺过气来,才敲了一下萧启的碗,道:“逗你呢,快吃吧,都凉了。”
哑伯在一旁安静的吃着那盘青菜,不再抬头。
吃完饭,萧启起来收拾碗筷,却被哑伯拦住了,奇门子也在一旁说:“你坐下,哑伯自己就可以了。”
萧启也不好再坚持。等哑伯回来,奇门子道:“以后几个月我不在在上京,你可以自己过来,想要什么就和哑伯说。”
然后又对哑伯说:“以后几个月萧启这孩子就拜托你了。”
哑伯抬头看了看萧启,未见任何表示。奇门子又道:“别介意,他就是这个样子,哑伯人挺好的。”
萧启忙笑道:“三叔,我知道了。”
听到萧启叫奇门子三叔,哑伯又抬起头来,重新打量萧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奇门子解释道:“别看这孩子年纪不大,可把石头的本事学的透透的呢。『』”
哑伯听了,点点头,看向萧启的眼神也缓和了些。
奇门子又道:“其实哑伯啊,也是完颜家的人。”话音刚落,哑伯和萧启都直直的看向奇门子,只不过哑伯的眼神充满怨毒,而萧启的眼中都是诧异。
奇门子笑道:“都不是外人,彼此了解一下嘛,作为交换,我把萧启的故事告诉你好不好。”哑伯和萧启哭笑不得的看了看彼此,只留奇门子一人在那里哈哈大笑。
笑毕,奇门子对萧启道:“完颜家,附属宗族门派组织不计其数,我知道的,除了安平所在的血枫外,还有锻炼器阵四族,开源和控天。锻炼器阵四族住在景北荒原深处,锻族负责为完颜家打造武器,炼族负责炼制丹药,器族负责打造各种战具,像这种木人,在器族都是小把戏,阵族专门研究各种奇门阵法。而开源是完颜家财富的来源,景北周边各国一半以上的商铺、酒楼、妓院都是完颜家暗中操控的,控天,顾名思义,就是控制朝廷,现在各国官员,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完颜家的人,他们通过控制官员,达到控制各国朝政的目的。就连大齐,也有不少官员是完颜家的人。”
萧启听了,疑惑道:“这样看来,以完颜家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称霸天下,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等所谓的时机呢?”
奇门子道:“完颜家所要的,是完全被控制的天下,容不得一点点反对势力的存在。现在天下大乱,完颜家虽然可以控制天下,但要费一番周折,还要损失不少已经成型的势力,有些时候,间接控制一个国家要比直接控制好得多。”
萧启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又问道:“完颜家传承七百年,他们又是如何保证附属的宗族门派忠于自己呢?”
奇门子道:“你相信信仰的力量吗?”
萧启一愣,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奇门子笑道:“信仰,就像是人的信念一样。完颜家族,信奉自己的神,达到狂热的程度。”说着,向哑伯道:“给他看看吧。”
哑伯听了也不推辞,把手伸到衣服里扯出一根黑绳,绳的一端系着一个一指长的黑色雕像,雕像似乎是木制的,看起来很是光滑,估计是长期用手抚摸的结果。萧启看到,那雕像狼,鹰爪,人身,双手握拳,手臂交叉在前胸,身后还有一对翅膀。哑伯见萧启看清楚了,就把雕像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
“完颜家的人从出生起,就从神庙里求得一枚神像,神像上刻着那人的姓名。而且无论男女老幼,每天早晚都要手握神像祈祷。神像如果丢失,无论出身怎样尊贵都要以死谢罪。因为这神像代表的是完颜家的祖先,天降神。”
说到这里,奇门子看了一眼哑伯,补充道:“不过哑伯可不姓完颜,他是器族的支系后代,器族绝学,只有嫡系男丁才可继承,而所有器族支系男丁,如果要进入器族圣地为完颜家效忠,就必须自愿喝下哑药,防止将器族的绝学泄露出去。你哑伯就是这样哑的。”
听到这里,萧启看向哑伯,哑伯也转头看着他,不知为什么,萧启现在觉得他的双眼不再那么混沌,反而有了一些光彩。
奇门子给自己倒了碗茶,喝了一口,又为哑伯和萧启倒了一碗,才重新坐下。
“三十多年前,完颜家让器族做一组战车,结果因为哑伯把一根支架削的短了一点,以致这组战车没有通过完颜家的检验,族长也遭到了完颜家的处罚,所以,器族把哑伯打了个半死,扔到荒漠里让他自生自灭,却被我们五兄弟遇到。完颜家族的祖训,从不欠人人,所以他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而我的条件就是,我想做什么却做不出来时,他得帮我,而且,我可以要求他帮助别人。你那木人,大部分就是他做的,你的刀,也是他帮着打的。”
萧启听了,忙站起来施礼道:“多谢哑伯了。”
哑伯点点头,把脸转到一边。奇门子对哑伯道:“从今天起,你要帮助的不是我,而是他。”
萧启一愣,哑伯也转过脸来,看向萧启,但眼神中未见波澜。
看了一会儿,哑伯点了点头,转向奇门子,奇门子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锁,交给哑伯,哑伯接过锁,看了几眼,就递到了萧启面前,示意他拿着。
奇门子解释道:“这是我们的信物,以后这个就是你的了。”
萧启哪里敢接,忙道:“三叔,哑伯,这怎么可以啊?”
哑伯看他不收,拉过他的手,把锁塞到他的手心里,竟转身出去了。
萧启看向奇门子,奇门子笑道:“你就拿着吧,他这么大岁数了,又不会说话,除了会做些玩意儿也没别的本事,能帮你做些事也好。更何况我这一走,一年半载也回不来。没准你的刀柄就要烦劳他呢。”
萧启无法,只得把小锁拿在了手里。那锁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也不像婴儿的长命锁,锁的一面刻着和哑伯怀里一样的神像,另一面是五行字,萧启只认识其中一行,是用小楷写得器白二字,想来是哑伯的名字。看了一阵,萧启把小锁收到了怀里,但心里却决定不到关键时候不会烦劳哑伯。
收好小锁,萧启向奇门子道:“三叔,你很快就要走吗?”
奇门子道:“等你回去了我就走。”
萧启点点头,也 ...
(没有问奇门子去哪里,奇门子倒是自己说了:“我要去百越,看看老四。”
萧启手一抖,轻声道:“现在我军和百越虽无大战,但一直冲突不断,三叔可要小心啊。”
奇门子大笑道:“放心吧,我要是真有什么事,干脆就死了算了,省得给我们五兄弟丢脸。”萧启听了,微微一笑。
奇门子也站起来,道:“这眼看就要走了,我还有两件事要办。你和我出去。”说着,引萧启从后门走了出去。
第卌四章 画像
( 出来后,萧启现后院比前院大了一倍,但地上除了一些随意摆放的石头外,别无他物。ww***奇门子随意的坐在其中一块上,招呼萧启道:“你也坐啊!”
萧启只得仔细吹了吹石头上的土,也坐了下来。奇门子打趣道:“大少爷,还怕脏了衣服啊?”
萧启脸微微泛红,低声说:“毕竟是人家送的,脏了不好。”
奇门子见他这样,也不再开玩笑,转而问道:“当年,石头是不是给了你一副皮制的护腕?”
萧启点点头,从手腕上解下来递给奇门子。
奇门子接过来问道:“那他当时有没有告诉你这副护腕有什么用?”
萧启摇摇头,道:“没有,他说时机未到。”
奇门子听了,撇了撇嘴道:“这臭石头,搞什么神秘,来,老子教你。”说着,向萧启招了招手。
萧启站起来,蹲在奇门子身边,只见奇门子用指尖划开护腕上的花纹,从花纹的两侧又翻出两块很薄的皮子,一半的形状很像手掌,另一半向里凹进去一块,不知有什么用。奇门子抬头看看萧启,神秘的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慢慢的全是银针。
奇门子从里面抓了一把,一根一根塞到凹进去的地方,又把那块皮子向内折好,就把那护腕戴在了自己手腕上。许是他胳膊太粗,护腕绷得紧紧的。
奇门子轻声道:“看仔细了。”接着手腕巧妙地一转,一把银针就出现在他的手中。奇门子做了一个向出甩的手势,然后摘下护腕,把针Сhā回去,将护腕还给萧启道:“你试试。”萧启接了过来,照原样戴好,按照奇门子的做法试了几回,现这护腕的设计果然奇妙无比。
奇门子道:“千夫营最后一年,你们可能会被派去前线。那时的训练不像现在这么紧,你可以抽时间好好练练,毕竟不是哪里都有石头的。等掌握了要领,枯枝残叶都可作为武器。对了,石头的那种药膏你还有吗?”
萧启答道:“早就没有了,更何况现在每天就练一个时辰,药膏也不是很有用。”
奇门子点点头,拉过萧启的手,摸了摸他的手腕,道:“也是,那会儿你年纪小,现在确实没什么必要了。其他的我也帮不上忙,这些银针你拿好,不够了和哑伯要。”
萧启忙接过木盒,恭谨道:“多谢三叔。”
奇门子佯怒道:“干什么,总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早晚得让判官收拾你。”萧启听了,想起铁教头的话,抿嘴一笑。
奇门子也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道:“还有更有意思的东西给你呢,你等着,我给你拿去。”说着,就走了回去,不一会儿,抱着两个卷轴走了回来,哑伯竟然也跟在后面。
奇门子道:“哑伯想看看你甩石绝技练到什么水平了,”
萧启听了,淡淡一笑,也不推辞,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石头,颠了颠,就甩了出去。只听几声轻响,周围的石头被打了个对穿,奇门子上去数了数,一共十一个洞。于是笑道:“看来,你快要大成了。”
萧启谦逊的一笑,道:“现在左手只能打中十个方向。”奇门子道:“你还想怎么样啊?廿四只是个传说罢了,至少石头是不行。好了,看看老子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说着,把其中一幅卷轴递给哑伯,两人齐齐把卷轴打开。
只见奇门子手中的那幅,是一名少年布衣麻鞋,负手而立,哑伯手中的那幅,那名少年则是身穿铠甲,骑于马上。少年容貌绝美而略显文弱,身穿布衣那幅看起来顺眼无比,而身着戎装的那幅就不那么协调了。少年的面庞神色,分明像一个书生而非一名士兵,所以身穿戎装,总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错觉。两幅画不知用的什么办法,看起来如同真人一般,而且隐约中似乎有光芒闪现。
萧启诧异的看向奇门子,轻声问道:“三叔,这……是我?”小时在村中,虽然嫂嫂们卧房里有铜镜,但自己几乎没有进去过,后来进了千夫营,除了对着水盆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外,可以说从来没有清楚的看到自己长什么样子。一直以来,只是听人家说起甚至嘲笑自己长得如何秀气,今天看来,作为男子,自己这张脸,似乎真的太过秀气了些。ww尤其是眼睛,又大又亮,像两口深井,略薄的嘴唇,更是有如女子。长成这副模样,上了战场恐怕真是麻烦啊。想到这里,萧启轻轻一叹。
奇门子笑道:“怎么样,和真的一样吧?往后你当了大将军,你的画像就可以流传百世,而这画像,可是我做的啊!哈哈哈……”
哑伯听了,白了奇门子一眼,合上他手里的卷轴,交到萧启手里。萧启愣愣的接了过来,眼睛仍看着奇门子手里的那幅画,问道:“三叔,我……是这个样子的?”
奇门子笑道:“当然啊,你看看,这眉毛,这眼,哪里不像你啊,不信,你拿回去给你那些兄弟们看看。不过,你可别告诉他们这是我做的啊,要是他们都来找我可就不好玩儿了。”
萧启知道奇门子在转移话题,也不好再问,就接过奇门子手中的那副,轻声道:“多谢三叔了。”
奇门子安慰的拍拍萧启的肩,道:“我知道,因为容貌这事儿,你总是心里有个疙瘩。容貌怎样虽然是无法改变的,你看看千夫营上下,又有哪个看不起你?在军营里,可不是谁长的凶狠,谁就可以得到他人的尊重的啊。你这种况,也许刚刚过去会遭到人家的轻视,但相处的久了,大家一定会尊重你的。”萧启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这件事,已经有很多人劝过他,但心结终究要自己打开。
沉默了一会儿,奇门子上前拍了拍萧启的肩,道:“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然后又向哑伯道:“我走了这孩子就拜托你照顾了。”哑伯看了看两人,竟转身先进屋了,奇门子笑笑,也走了进去。进入屋里,却未见哑伯,奇门子也不在意,整了整衣服,喊道:“我们走了啊!”说着,就要离开,刚走到门口,哑伯就从后面赶了上来,塞给萧启一张纸,就折了回去。奇门子笑道:“完颜家的人,总是神神秘秘的。”萧启一笑,打开那张纸,只见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
七公子容貌清俊无双,然身为武将,未知福祸。以白之能,亦不可窥探一二。望七公子三思而后行,切莫冲动,否则身受其害。
萧启抬起头,看向哑伯的背影。心下骇然。一个器族的普通支系后代,就可写出警醒之,那完颜家,又该是怎样一番景象。看来,景北的仗,不好打啊。
奇门子笑道:“你也别高看完颜家了,窥探天机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的。哑伯他懂得,也是神算子教的。
对了,器族支系不可识字,他的字是我教的,怎么样?”听了奇门子的解释,萧启舒了口气,又看了看哑伯的字,勉强道:“还好。”奇门子听了,大笑道:“不难为你了,等我走了以后,多陪陪你哑伯,他自己也挺寂寞的。”萧启听了,点了点头。奇门子道: ...
(“走吧,回去就不早了。”
初五中午吃过饭,萧启就拜别了奇门子,回到了千夫营。刚一进屋,李有才就迎了上来,把他拉了出去。
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李有才急急道:“老哥,布料那件事你和将军说了没有?”
萧启一愣,答道:“没有,我等见了你一起去呢。”
李有才松了口气,道:“那就好,老哥。和你商量个事儿,咱先不要报告给白将军了好吗?”
萧启听了,心下明了,但还是问道:“为什么啊?”
李有才道:“你傻啊,现在说了,打下南景,功劳是别人的,等咱们去了再说,功劳就是咱们的,再说打仗也不等这两年。”
萧启犹豫道:“这样不好吧?”
李有才道:“反正他们已经有所警觉了,现在说了,恐怕也抓不住什么证据,不如再等等等呢。到时咱们俩可是名利双收啊!老哥,别犹豫啦,答应我吧。我不会害你的,放心吧。”
萧启仔细看了李有才一眼,缓缓点了点头。李有才见了,欢呼一声扑到萧启怀里,叫道:“老哥,你太好了!”
萧启不着痕迹的推开他,笑道:“咱们回去吧。”
两人走到门口,赵宝儿就迎上来道:“萧老弟,白将军派人来叫你过去。”萧启看到他后面还跟着两名卫兵,忙走了过去。卫兵打量了他几眼,冷冷的说:“跟我来吧。”
卫兵带着萧启翻过围墙,一直走到军队外围的一个大帐前,卫兵道:“将军就在里面,你进去吧。”萧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看见帐里没有其他人,白钺正坐在桌前看着自己。萧启忙快走几步,跪在中央,道:“见过将军。”白钺点点头,道:“一会儿,黄定国的遗体就要火化了。”萧启身子一僵,道:“一会儿?”白钺点点头,道:“已经停了这么多天了,虽说是冬天,但也不能老这么放着。尸体就在外面,出去吧。”
两人转过大帐,在后面的空地上,果然停了一具尸体,上面盖着白布。一旁也有人搭好了木柴。
白钺对萧启道:“你不是要送送他吗?”
萧启听了,跪倒叩道:“谢将军大恩。”
白钺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轻声说:“去吧。”
萧启走过去,掀开白布,只见黄定国双目圆睁,面色青紫,舌头也吐出老长,也许是尸体放的久了,脸上都是黑褐色的斑点,显得异常可怖,哪里还有当初那个英气少年的影子。
萧启轻轻一叹,闭上眼,把白布重新盖好。心中默默道:“我知道你还是恨着我,但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然后,慢慢站了起来,回到白钺身边,道:“将军,好了。”
白钺点点头,抬了抬手,就有士兵把黄定国的尸体抬到木架上,然后用火吧点燃了木架。
看着滚滚浓烟,闻着熟悉的味道,萧启又一次想起了葬身火海的曹明宦,他遇到的第一个英雄。虽然滕学士讲的很精彩,但自己胸中的兵法谋略,大部分还是他所传,即使现在,一闭上眼睛,萧启还能看到曹明宦向年幼的自己讲解兵法时循循善诱的样子。过了这么多年,萧启仍相信,他一定在某处看着自己,从没离开过。
火渐渐熄灭,曾经活生生的人终成一把骨灰,萧启轻轻一叹,即使自己真的有天命在身,成就不世伟业,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抔黄土罢了。黄定国一生争强好胜,但最后,他又争到了什么,留下了什么,很多年后,又有谁会记得那个不甘于人下的黄定国呢?而自己,又会有多少人知道这个世上曾经有一个萧启呢?挣扎了一辈子,到最后,原来世上,任何人都不曾存在过。白钺挥了挥手,示意士兵把骨灰收好,然后对萧启道:“和我进去吧。”
回到大帐,白钺让萧启坐下,自己做到他对面,问道:“不开心吗?”
萧启勉强一笑,摇了摇头。白钺道:“没关系,第一次送走兄弟时我也这样。那次战死的,是和我同族的白戟,找到他尸体的时候,他的身上Сhā满了箭,可刀还仅仅握在手里。我们俩关系很好,按辈分,我得叫他一声五哥。当时战况紧急,我只能草草把他就地埋葬,当时我就想,我们兄弟俩一起出来,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
白钺动了动嘴角,继续说:“你是个重义的孩子,虽然他对你不起,可你还是会为他难受,没事,都会过去的。”
萧启淡淡一笑,犹豫道:“将军,我们都会死的……”
白钺摸了摸萧启的头,笑道:“是啊,人都会死的,可我们不是看一个人怎么死,而是看他怎么活着。能够立下丰功伟绩,名垂青史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出生,死了,不在历史上留下任何痕迹。但是,活过就是意义。你明白吗?”
萧启缓缓的点点头,轻声道:“只要自己不后悔就可以了,对吗?”
白钺笑着点点头,道:“是啊,千夫营要求晚饭前回去,不早了,你快走吧。”萧启站起来,施礼拜别了白钺,回到了千夫营。
第二天一早集合时,萧启已经不是队长,再加上身材高大,就站在最后一排,等大家都到齐才现,今天的人比往常少了近一半。
铁教头看着诧异的人们,吼道:“你们给老子听着,这次训练,一共有八十九人得到了月牌,也就是现在站在老子面前的,其他人,我们已经私下里找过他们了,从此以后,千夫营只剩八十九人,你们都跟着我俩好好训练,争取不要死在老子前面。”
霍教头道:“以后的几个月,咱们除了和以前一样练习骑马射箭,格斗泅水以外,还要到军营学习如何排兵布阵。所以,以后的任务会很重,你们都把那根弦儿给我绷紧点儿,否则我们两人可不会心软的!”说完,眼神严厉的扫向所有人。众人齐齐的打了个哆嗦。
霍教头见大家都听清楚了,也不再多话,只是命令道:“现在,都过来拿包袱,中午以前,跑步到月城!”
以后的几个月,过的飞快。每到休息的日子,虽然一直没有奇门子的消息萧启都会去哑伯那里。萧启从来没有提过让哑伯帮忙的事,哑伯也没有提过。萧启本身不喜谈,哑伯又不能说话,两人在一起,有时一天也不说一句话。但哑伯每到初一十五,都早早开门等着萧启,萧启也次次都去,哑伯看向萧启的眼神也渐渐柔和起来。
至于千夫营,只剩八十九人后,四队的人几乎占了千夫营的一半,白钺没有提出重新分队,也始终没有提及恢复萧启的职位,队长还是由赵宝儿代着,萧启也乐得清闲,更何况,即使不是队长,千夫营的兄弟对他的敬重未减分毫。而安平,自从那天以后,在没有同萧启多说一句话,但练习比以前更为拼命,萧启也没有多问。
转眼已经入秋,八月十四一大早,大家集合后,现白钺和两位教头已经早早在院中等候。
白钺等人来齐了,道:“明天是八月十五,按照惯例,等过了节,咱们就要道咯卫什前线去了,咯卫什和我大齐虽小有 ...
(冲突,但一直没有大战爆,你们去了那里,正好可以好好锻炼锻炼。现在我重新安排一下。从今天开始,千夫营分为左右两队,左队就是原来的四队,由赵宝儿任队长,李有才任副队长;其他人归属右队,由林诸任队长。傅万象任副队长。此外,咱们千夫营上了战场,就是一个独立的营,需要任命一名营长,营长一职,我想给萧启,大家有意见吗?”
说完,停顿了一下,看没有人出声,便接着说:“既然没有人反对,那以后就由萧启任千夫营营长一职,萧启,你到前面来和大家讲几句。”
萧启无法,只得走到前面,向白钺施礼道:“谢将军厚爱。”白钺点点头,笑道:“这是你该得的,和大家讲几句吧。”
萧启转向大家,缓缓道:“这次出,咱们将要面对的是真正的敌人,大家要小心,我们同去同回!”话音刚落,就有支持他的人跟着大喊:“同去同回!同去同回!”一时大家纷纷跟着高喊起来,场面无比热烈。萧启抬抬手示意大家停下,看了一眼白钺,轻声说:“就这样吧。”
白钺知道萧启本不善辞,也就无奈的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下去了。其他人见萧启只讲了一句话,并没有表示不满,相处了近三年,也都熟悉彼此的脾气。萧启虽不会讲太多,但一旦有事,是一定会维护自己的兄弟的。
等萧启回去,白钺又道:“今天就不要训练了,想出去就到外面走走,十六一早咱们就出。”
萧启来到哑伯所住的小院,叩响了院门,却没有人来开。萧启只得喊道:“哑伯,萧启来了。”果然,不一会儿,哑伯就过来打开了门。看向萧启的眼神满是诧异。萧启走进屋里,关好门,对哑伯解释道:“哑伯,白将军刚刚下了命令,十六早上,我们就要去咯卫什前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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