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荷花链头撞住刀身,薄片吃力,顿朝内弯,有如弓般,被两条精链之力催得大张。待将触及那镖师贴身内衣时,终仗韧性,停止不动了。黄白两链恰也绷得笔直,与双刀僵持,有如弓内双箭,只待弦松矢出。
风欲行,先万物动。有孤云蔽日,没去霞光。酒幡舞动,残衣烈烈,天地橐龠,生出波涛杀机。
有船鼓帆,借风逆流缓行。
冷江寒轻声道:“渡船,终于来了。”他品了口酒,似乎多有解脱之意。
音声虽小,却也清楚。只是争斗诸人,又还有谁去理会甚渡船。纵然卢申天,也只是皱眉驻立,满腹心思状。
只不知,渡船抵岸时,带走的将是活人,亦或孤魂。岂不闻冥河上,做那单头生意的,不也仅是只小船。
吕姓书生已擒住孟青图双踝。他心中大喜,自然是这镖师上下难以均顾,而让自己轻易得手。
他十指运力,拿|茓错骨,便待像折枯枝般断去这镖师双足。
紧要之时,孟青图吐气开声,双腕抖甩,手中长刀似干鱼得水般生出活力。刀身反弹而出,将两条链头反激回去。与之同时,刀尖向地,以九天落冰之势,刺向吕姓书生双腕。
那书生吃了一惊,若不撤手,即便断敌双足,自己手掌恐也难保。但若舍弃这等良机,却又于心不甘。
刀势迅疾,却不容他多想,手背毫发俱已感受到了锋芒杀气。千均一发之刻,却不见这书生撤手,反将两拇指上挑,在刀锋切入肌肤瞬间,敲在侧旁。其余几指,齐随腕动,皆发力断骨。
劈啪几声,二人分开。孟青图大叫声退后,勉强站住,耳侧青筋颤抖,额上渗出冷汗,却是右足骨断,疼痛钻心。那书生纵身跃起,面色惨白,右手食指与拇指尽被斩断。
原来这书生临时出手仓促,用力不均,只弹开左侧长刀,断了孟青图一足,右手却因发力不足,为刀锋斜落所伤。
即便如此,二人此番拼斗,仍叫旁观者看得赞叹。
啊,两声惨叫齐出。却是两名镖师趁先前僵持之机,从后偷袭持链书生。不料双链被孟青图反弹射回时,主人顺势朝后打出。两名镖师武功较弱,促不及防间,举刀格挡链身。链条端上的荷花兜圈甩来,正打在后脑。那物撞实,叶瓣收缩,竟牢牢吸附在二人头上。两镖师头晕眼花中,尚未清醒,细链已然回收。喀嚓,二人颈项齐被扯断。
熊海抢步去救,却也慢了一步,只及扶住倾倒尸身。那少年满面错愕,想是从未见过自家有此惨况。守着卢申天的两名镖师悲愤下,转身冲去,却被孟青图抬手拦住。
孟青图深吸口气,沉声道:“好狠毒的手段。我等不过寻常走镖之人,与你们并无仇怨,为何要下此重手。”
吕姓书生撕下衣脚,将伤手包扎,冷冷道:“既是寻常走镖之人,又怎的藏了身份,偷偷摸摸间莫非有甚见不得人的宝贝。这等行径,可不似山西金刀门……”
卢申天心中一惊,想起何清风曾提过金刀齐家,不知可就是这书生所言的山西金刀门。
孟青图不待他说完,打断道:“阁下的分筋错骨手好生了得,倒叫我突然想起一人来。”
那书生忍痛笑道:“何人?”
孟青图凝视片刻,道:“听闻渤海四君子中,有一人姓吕名清,两手能分使大小擒拿,因好词曲,人称水墨君子,想必就是阁下了。”
那书生再次大笑,竟似忘了指间伤痛,道:“好眼力。那么我另几位兄弟,你也该认得了。”
孟青图点点头,对那两名使铁链书生道:“一位使铜链荷花,该是金叶君子史飞。一位使银链荷花,当是含霜君子陆甘迩。至于那位……”
他目光移向地面,那假死书生仍静伏于泥中。
卢申天心中陡然一动,这人假死,自然是为了趁敌不备,而出杀手。适才那三名书生齐攻孟青图,岂不是最佳时机,却怎的毫无动静,乃至吕清受伤,也不见他出手。莫非他还在等更好的机会?可既已被识破,又怎还能偷袭。
孟青图停顿片刻,道:“还有位醉君子罗暗,不知可是了?”
吕清叹道:“可惜啊,可惜……不曾醉乡魂魄走,而今冤灵无处归。”
说话间,他侧头望去,眼角竟也留出几滴泪水来。倘若不明底细的瞧了,还当真以为那醉书生是被人一拳打死的。
此时此刻,旁人多半已知那人诈死,吕清却还能说得情真意切。卢申天不由大是狐疑,那人可真是死了?
他摇摇头,回头看冷江寒。那青年苍白面颊间若隐若现的笑容,极是神秘。卢申天眨下眼,陡然升起丝怪异念头,这神态,多像是沙漠中一只咧开嘴的野狐。
若是平时,卢申天定然会为这想法感到有趣。只是此刻身处凶险中,他心底反有些忐忑不安了。
于是,这鲁莽汉子第一次动起了心机。若那人假死不起,必然是有缘故的。他目光开始四处搜寻,落在远处镖车上。车厢用厚实粗布结实包扎,看不出端倪。莫非里面有甚蹊跷,故而那人不愿冒险出击?
他陡然有种预感,江边即将发生的事,其诡异必不下于自己在惊雷山庄所经历的。
他深深吸口气,唇齿间冰凉湿润,有夜风霜露之味。不知不觉中,落日沉水,天地暗淡,最后丝亮随时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周逐渐安静,甚至能听见芦苇间草虫合着潮汐的低鸣。人可真奇怪,先前尚还拼个你死我活,瞬间便似换了幅面孔,彼此一派和谐。
卢申天突然有些口干,咽下些干唾沫,朝外看去。他惊讶的发现众人目光均投向长江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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