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稀罕两口子再也不刨窖子了。每年的漫漫冬春,他们都与地瓜无缘。因缺了地瓜的滋养,他们连儿女也生养不出,且一天比一天憔悴,渐渐消瘦得像鬼。
窖居
袅袅地,柔柔地,那股炊烟又起了。
它不在村中,在村前,在一个地瓜窖顶。它从一个石头垒成、三尺来高的烟囱中升起来,升到一定高度,便轻轻飘向了村子的上空。这像一种有意或无意的倡导。有意无意间,村中即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响应。九十九家炊烟齐举,氤氤氲氲,在小村上空形成一片薄云。夕阳一照,美丽得很。
只有一户人家没参与这份晚景的制造。那是一幢坐落在村中央的二层小楼。它那楼顶上没有烟囱,只有马赛克贴成的楼面,大块的窗户玻璃,在静静地反映着夕阳的光辉。
村民们知道,这一家没有烟囱也能弄出吃的。因为大伙不止一次地看见楼的主人骑着摩托,从县城里弄回一个炸弹模样的大铁罐子。
起初村民们不晓得那是做啥的,后来才知道它肚里有气,能用它烧火。嘁,神啦。村民们感叹。感叹之余又悄悄讨论:不用咱那种锅灶,灶王爷蹲在哪里?就蹲在那个大铁罐子上?那能蹲得住吗?咳咳。
看来灶王爷还是有本事的,似乎仍在他家安居乐业。这家人一天三顿照样吃饭,而且吃得很好。
在夕阳落山,村里村外有几分朦胧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提一个红漆食盒,从楼里走了出来。女人脸上有几条皱纹却白白胖胖,是那种先吃过苦后享过福的人特有的面相,女人走着,边走边跟遇见的人打着招呼。
二叔,收工啦?
他嫂子,喂猪呀?
被招呼的人嗯那么一声,笑那么一笑,也没有展成交谈,依然走自己的路,干自己的活。只是在女人走远之后,才回过头含意复杂地瞅那么一眼。
女人走向村前,走向了最早升起炊烟的那个地瓜窖子。
来到窖口,女人将食盒放在地上,蹲下说:他爷爷,给你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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