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段时间完全光明,那么接下来迎接你的一定是黑暗。——阿直
独唱·冷夏(1)
冷夏
——“跟不是一家的人在一起生活,你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我曾这样问过阿直。
迫于妈妈的幸福,他必须和并不是一家的人生活在一起。
——“还好。”
这是他给我的答复。不轻不重的两个字。
代表的是,“有点不舒服”,和“蛮好的”。
这个问题如果换作问裴稀,不知道她是什么答复。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问他。大概是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觉得好奇罢了。
算是寄人篱下吧。
毕竟出钱抚养他们的是裴稀的爸爸。毕竟他们住的是裴稀爸爸的房子。毕竟阿直的妈妈是在裴稀爸爸的公司工作。
这三个毕竟立刻就把阿直的地位否定了。
虽然他一直希望完全代替裴稀的位子。
“喂,你过来一下。”
回到裴稀的家后,我坐在沙发上发呆。阿直在书房门口喊我过去。
我走进书房。阿直坐在电脑椅上。
“喏,这个你拿走。”他往书桌上丢了个信封。
不难看出里面装的是钱。“这什么。”我还是问出来了。
阿直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面是钱。不然你以为是情书啊。”
“我想问的是,为什么。”
“裴稀爸爸说谢谢你照顾裴稀。”他一边说一边起身朝书房门口走,“我数过了,也就五百而已,她爸要面子,但又很吝啬。”
我拿起信封说:“站住。你还给他。”
阿直转身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你以为你是谁啊。要还你自己还。我不想再看那男人一眼。”他说完又出去了。
“还有,别给裴稀知道。”他又退回来,补了一句。
牛皮纸信封在我的手里逐渐变形。
我把它又放在桌子上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独唱·冷夏(2)
裴稀的爸爸很快就发现书桌上的信封了。
“叔叔,你要知道这五百块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在饭桌上说。
“冷夏……”阿直压低声音在旁边示意不要让裴稀知道这件事。
裴稀冷冷地说:“不用瞒我,我早就知道了。”
裴稀的爸爸脸色突然变的很差:“冷夏同学,这钱只是还给你做裴稀这些天在你家的伙食,并没有别的意思。”
我笑了一声,望了一眼裴稀,她也觉得很好笑:“爸,你知道五百块够我吃什么吗?还一个多月?未免太好笑了吧。”
确实是这样的。除了给她吃过两次方便面以外几乎天天带她在外面吃,因为她吃不惯我做的菜,对她来说太清淡了。
“……”裴稀的爸爸愣住了。
“叔叔,那些钱还是给裴稀做零花钱吧。”我说。
裴稀的爸爸放下筷子:“裴稀的零花钱我自然会给,用不着你来说。如果你不收的话,那你走吧。”
“爸爸!”裴稀不高兴地喊到,“你干什么啊!冷夏是我请来的!你要是把她赶走,那你也别指望我在家过年!”
“裴稀!你不要胡闹!”
“我没有胡闹!你不会以为我不敢吧!”裴稀提高了声音。
一直置身事外吃着饭的阿直Сhā了一句:“叔叔,我和冷夏出去走走,这事回来再说吧。”
“阿直……”
他站起来把我从饭桌上拉走。
他想干什么?
一出了家门他就把拉着我的手放下来了。
天黑的很早,但是天边还是有一抹深蓝色。树枝在背静的衬托下反而变成了纯黑色,孤零零的枝杈没有树叶,给这个冬天增加了一份凉意。
风很大。
连我这个不怕冷的人也开始有冷的感觉了,我把棉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面,然后把手Сhā在口袋里。
其实我很讨厌裴稀爸爸这种高傲自大的人。
“……”我漫无目的地跟着阿直走,而他的方向似乎也不明确。
真的很冷。“喂……”
阿直回过头来:“嗯?”
“我要回家。”我停下来。
他没再说什么,也不走了。路边没有椅子,于是我坐在台阶上。
“很脏。”他说。我抬头看了看他。“……算了。”他说完便拍了拍台阶,然后也坐下来。虽然他也知道拍了跟没拍没区别,依然很脏。
“我想回家,真的。”
“你一个人过春节?你也不怕被鞭炮炸死啊。”阿直损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家只有你一个人,但是如果你过度独处的话会得神经病的。”
“也行。”我说。
“行你个头。你考虑过裴稀没有?”
我摇摇头:“我没必要考虑她。我们俩并不是好朋友。”
他点头:“噢。”
“我真的很讨厌裴稀的爸爸。你别让我回去了好吧。”我说。
“我也很讨厌那个男的啊,但我还不是要跟他住一个房子。”
“你跟我不一样。”
他站起来,拍拍裤子:“没什么不一样的。你要是不想收那五百块的话,就给我好了。”
我踹他一脚。他就傻傻地站在那儿,“就当,给你鞋子的补偿吧。”他指了指牛仔裤上的脚印,又指了指我鞋子上中午给他压的一道痕。
“你要是想要那五百块的话,我给你好了。”我低着头说。
阿直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头:“去你的。”风吹的大了些,他似乎是觉得冷了,跳了跳脚,“喂喂喂,我真的很冷哎,快回家吧,我们。”
显然,“我们”是他后来加上去的。
我说:“冷你还出来干什么。你自己回去吧。”
他有些无奈地搓了搓手。
“曲直!”后面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我和阿直同时回头。一个穿粉红色长款棉袄的女生朝我们这里跑过来。阿直看到了赶紧往我这里靠了些。
“阿直学长!呼……真高兴又见到你了呢!”女生一下子扑过来,阿直往我这躲了躲。“这个面如死灰的女人是谁啊。”那女生用“面如死灰”来形容我,正好说明我的脸色苍白。
阿直搂住我的肩膀:“你不可以这样说她,因为她是我女朋友。”
……
女朋友。
我挣开他的手。但他又搂紧了我:“帮我劝劝她,她生我气了。”说完他拽了一下我的头发,意思是让我配合他。
其实“阿直有女朋友”这个神经病理由是任谁都不会相信的。
“就她啊……”那女生骄傲地说,“还没有我半个好看呢。”
“……”我面无表情任由阿直搂着我,他的动作很僵硬,我也表现的很不自然。“是没有你好看,不过我喜欢。”阿直对那个女生说。
“阿直学长,你把她甩了好不好。我很喜欢你。”
“但是我不喜欢你。”阿直说。
“……”那个女生撅了一下嘴。她玩弄着口袋,一句话也不说。良久,她才又抬起头,盯着我说:“你为什么不说话,哑巴啊。”
我白了她一眼:“你当着我面抢我男朋友我没说就算了,还敢说我是哑巴?”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阿直怔了一下。
当然我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因为我从来没有这么像一个泼妇骂过人。
“你这种女人,阿直有一天肯定会甩了你的。哼。”她把阿直拉到一边,然后对他说了几句话,甜甜地笑了一下就跑着离开了。
阿直什么也没说,一脸囧样地拉着我往他家走。
“喂,那个傻女人是谁啊。”我笑着问他。
“哎哟,以前学校的一个学妹。”他皱着眉头,“她很粘人。”
我甩开他的手,笑着说:“那,如果刚才我不在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她会拉着我把整条湖南路逛一遍。”
没想到这个家伙也有人喜欢。品位真是奇怪啊。他除了长的好看个子有点高之外没有任何优点,成绩差,说话带刺,字难看,体育也很差。不会足球篮球羽毛球,跑步极慢。唱歌走调,不认识五线谱。
遇到事会逃避。
“今天,谢谢你了。”他说。
我摇摇头。
独唱·冷夏(3)
阿直最后还是把我拖回了家。
交换的条件是把他的笔记本借我用一个礼拜。
虽然我也不情愿。
“这就对了。”裴稀的爸爸挑了挑眉,对着刚从外面回来的我说。我没有理他。裴稀走过来说:“阿直他跟你说什么了啊。这么听话。”
我回头看了一眼阿直。“我借她笔记本用。”他说。
“就这么简单?”裴稀有点不相信。
“就这么简单。”我说,“开空调了么,有点冷。”
裴稀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开了,二十六度。”
我走进阿直的房间开电脑。他的笔记本是DELL的,虽然大家都说这个牌子是全世界前三,但是我觉得这个牌子的电脑并不是很好用。以前爸爸有一台,总是死机。
“你至于这么要命啊……”阿直看见我一回家就用他的电脑,不禁皱着眉头罗嗦了一句。
我没理他,打开我的QQ。
QQ面板上密密麻麻的分组让阿直怔了一下:“……你脑子不好啊,搞那么多分组干嘛。”
“跟你没关系吧。”我向他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右下方的头像不停在跳,我一一忽略掉。最后,只剩下一条消息,来自“映”。我点开,屏幕上出现一行字:“我死了。”
我看了看时间,大概是一个小时之前发来的。而此时,映的个性签名已经换成了“我死了,你们满意了吧。”
于是我敲过去:“怎么了。”
映是我的一个网友。他人很好,没有脾气。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开导我,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会朝我发脾气。听到好听的歌会发给我,好看的电影会喊我一起看。遇到自大的人,我们会联合起来吐槽他们。总之,是很好的朋友。
比很多天天见到的学校里的同学还要跟我要好很多。
并没有得到什么答复。
屏幕上依然是我单薄的浅茶色字体,“怎么了。”
我忍不住又敲过去一行字:“傻瓜,别乱想了。”
“你说。”他很快回复了两个字。
“嗯?”
他发过来:“我胃疼..”
“怎么回事?”
“从昨天开始就疼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我写到:“有跟家长说么。”
“他们根本就没管我。”
“吃东西了没。”
他发过来一个表情“= =。”很快又补了一句,“现在看到吃的就想吐....”
“去看医生吧,或者吃药。”
“吃什么药..”他问。
我发过去:“你家有什么。”
“止痛药行不行..我真的很疼.. ”
“那玩意对身体不好,只是麻痹神经而已。”我发过去。
他没有反应。
看来是真的很疼。我敲过去:“那好吧。你先吃一片。”
“..好...我睡一会..先失陪了...”他慢慢地打过来。
“嗯。”
映的头像很快就暗下去了。他的身体很不好,隔三差五的就生病,而且家人也不怎么管他。有的时候经常会胡思乱想,跟我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顺手登录了博客,没有新的留言。
邮箱里除了垃圾广告也没有任何新邮件。
——也不知道怎么来表达这种情绪。
大概是在“失望”和“失落”之间。
——细细想来也不是这样。因为开始就没有期待什么,没有期待过谁给我发邮件,也没有期待谁给我留言。
况且我也知道不会有谁给我留言。
还有十三天就有两个太阳了。头像也经常乱换。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大概是“怅然若失”。
很恍惚。现在的生活。
爸爸妈妈在上海。表哥刚从新加坡回来。被裴稀接到家里去过春节。在用阿直的电脑上网。
有点不能接受。
作业已经在放假第一周就写完了。而今年寒假被老师剥削的只剩十五天。
大家都在烦恼“寒假怎么这么短”。
——我却感觉长到没事可干。
每天早晨大概十点起床,冲咖啡。简单地弄点东西吃吃,然后在电脑前坐一个下午。晚上偶尔画点东西放到网上,深夜和以前的同学发信息。
然后又是新的一天。
比上学的日子还要千篇一律。
大概也可以用“虚度光阴”来形容现在的生活。
以前还要烦恼裴稀的吃饭问题。现在反而被她带到家里去过年。认识阿直,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终于吃上了除了饭店和自己烧的以外的一顿饭。住在一百多平米的大房子里。小时候向往过的东西这里都可以找到。钢琴或者吉他,或者很难找到的邮票。只用过一次就失宠了的PRADA。
但是就是想早点离开这个家。
我不喜欢这里。
这里和爸爸妈妈在上海的房子一样。大,但是一点也不温暖,只是向别人炫耀“我多么有钱”的工具。
虚荣。
独唱·冷夏(4)
“出来。”阿直在门口说。
“嗯?”
“妈喊我们去KTV。她和那男人已经到了。”
“现在?”
他不耐烦地点头,然后指着笔记本:“不要待机。对电脑不好。”
裴稀在路上问我说:“要不要喊小彩来?”
我毫无兴致,回答到,“随……”
“不要喊那个死丫头来。”阿直皱着眉头打断了我的话。
“凭什么?”裴稀有点不满,“你们两个死气沉沉的也不唱歌,叫小彩来才好玩。”
阿直也很不高兴:“那个死丫头吵的要命!整天说个不停闹死了!”
“过节就是要闹!你要嫌烦就不要去好了!”裴稀叫到。
我拉开阿直和裴稀:“你们两个不要吵了。喊小彩来吧。”阿直甩开的手,瞪着我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还上瘾了是吧?”裴稀叫到,“你给我滚回家去!”
阿直冷笑了一声:“我回家你怎么交差?你以为你爸爸多疼你啊!”
“你们两,别再吵了!”我把急的直跳脚的裴稀拽到一边,“你别跟他吵了……现在打电话给小彩,我来跟他说。”
“冷夏!你不要每次都让着他!”裴稀说。
我掏出她口袋里的手机,放到她手里:“打电话。我去跟他说。”
裴稀不高兴的拨起了号码。阿直在马路对面Сhā着腰。
我说:“你不是答应我不和裴稀闹了么。”
“我现在不干了,行了吧!”阿直把手一摊。
我笑了笑:“你平时不是很拽的么,对什么事都无所谓,怎么会对一个女生反应那么大?”
他推了我一把,不悦地说:“我反应大是我的事,你滚吧。”
“……”我没再说什么,往回家的方向走。
“你去哪啊。”他追上来。
“回家。”
裴稀也从街对面跑过来:“冷夏,你干嘛啊。”
“回家咯。反正你们都不去。”我说。
裴稀拉住我:“我都喊了小彩了!你现在又说不去。”
我把目光转向阿直。他条件反射一样,往后退了一步。又是这条街,今天已经在这待了两次了。路灯的光芒有些昏暗,整条街几乎只有我们三个。
我们就僵持在那里,气氛很尴尬。
“……好吧。我去。”良久,阿直抛下这样一句话,“不过,是为了冷夏。”
某些人的某些话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间段重合。
它们的区别是“时间”。
由两个或两个以上不同的人说出口,前后是不同的事情发生。有不同的理由。
自己可以作出不同的回答。
——可以有两次或两次以上的机会。
假装是时间可以倒流。
即使每次回答相同。
它们的区别是“人”。
对方的反应、自己的心理,都有可能因为“时间”和“人”这两个因素而区别于前一次。但是一定会
有一方记起某个曾经。
某个自己曾经如此熟悉的人。
或者推敲了如此久的某件事。
被自己刻意掩埋,或无意丢在记忆底层的人和事。在一瞬间被提起来。
蓦然抬头,脑中闪过当时的画面。
也许在某个时间会少许迟疑一下。
但是在下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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