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园,位于幽州都督府的后院。这是一座设计精巧的园林,门前悬挂着“幽州大都督府”的巨大牌匾。钦差卫队已将这里严密地把守起来。
正堂上,狄春、钦差专属的官员们和几名千牛卫军官在堂中等候狄仁杰进堂议事。门外传来一声高唱:“钦差大人到!”随着话声,狄公、虎敬晖、李元芳走进堂来。堂内众官齐齐跪倒:“参见钦差大人!”
狄公笑道:“快起来!你们来得真是时候,解了我钦差大人的围了!”众人一愣,只有虎敬晖和李元芳相视而笑。
狄春上前叫了声:“老爷”,狄公高兴地拍了拍他的头:“来得正好,有差事给你。”说着,他对李元芳道:“元芳,你带狄春,持我的尚方宝剑,立刻赶到三合县,传唤三合县令即刻到府。”
李元芳躬身道:“是!”狄公叮嘱道:“记住,一定要保密!”李元芳笑道:“请大人放心。”说着,二人领命快步走出大堂。
再说方谦、吴益之虽然暂时躲过一劫,然惊魂未定,回刺史府赶快商量对策去了。
方谦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轻声道:“可真悬啊,我的衣服都湿透了。”
吴益之道:“真奇怪,那个张老四为什么要反口?”
方谦摇摇头:“难道说,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们……”
吴益之道:“那会是谁呢?”
方谦道:“可能是上面派来的人。好了,而今管不了那么多了。狄仁杰给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看来他早已想到北门的事是我们策划的。”
吴益之道:“狄仁杰这条老狐狸可真是难斗啊!”
方谦道:“现在事态万分紧急,你立刻派人到三合县,告诉赵传臣,要他守口如瓶。”
吴益之道:“好,我马上就办!”
就在李元芳和狄春打马向三合县飞奔的差不多同时,方谦的衙役也奉命催马狂奔,朝着同一方向前进着。
夜,幽州都督府后堂。李二躺在病榻上,紧闭双目。狄公手搭腕脉,双目微合。虎敬晖、陆大有在旁边静静地站着。良久,狄公睁开眼,微笑道:“嗯,看来他的性命无碍了。”
虎敬晖、陆大有松了口气。狄公站起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虎敬晖道:“大人,听说那个大柳树村的老头子在公堂上突然反水?”
狄公笑了笑:“是呀。我想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虎敬晖看了狄公一眼,欲言又止。狄公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虎敬晖踌躇了一下道:“大人,我觉得,今天上午您在二堂之上,似乎是故意激怒方谦,好像,好像有些做戏的味道。”
狄公哈哈大笑,拍着虎敬晖的肩膀道:“说得好!想不到虎敬晖一员勇将,竟能有如此细致的观察,真是难得呀。你说得不错,我就是在做戏。”
虎敬晖不解其意,“哦”了一声。狄公微笑道:“说句实在话,就是张老四不反水,凭他一个平头老百姓的几句话,也很难给方谦定罪。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任何证据,可我偏偏要让他们觉得,我什么都知道,而且成竹在胸。对付这些奸狡多诈的巨贪大恶绝不能用常规的办案手法。要使诈,诈得他们乱了方寸,诈得他们自己动起来。那时候,机会就来了。”
虎敬晖似乎茅塞顿开:“原来是这样,大人这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狄公道:“方谦自以为聪明,竟然跟我玩起了官场的游戏。哼,不要说是他,来俊臣、索元礼、霍献可这些人怎么样,可以说红极一时,权倾朝野,不照样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这种事我见得多了,这种人我对付得更多。看着吧,好戏还在后面!”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开了,李元芳和狄春快步走进来禀道:“三合县令赵传臣在前厅等候。”
狄公道:“来得好,我正等他呢。”
赵传臣蓄着山羊胡须,身穿七品朝服,在房中不停地徘徊着,显得(西双版纳州的样子)。门开了,狄公走了进来,赵传臣赶忙双膝跪倒:“卑职三合县令赵传臣,叩见钦差大人。”
狄公叫他起来。赵传臣站起身来。狄公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赵传臣,你知罪吗?”
赵传臣猛吃一惊:“卑职不知。”
狄公冷笑一声:“我给你提个醒。一年前,州里转给各县的一笔慰抚款,而你并没有转发给百姓。这笔钱到了哪里?”
冷汗从赵传臣的额头滚落下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道:“大人,这笔钱,是、是小人留下了。”
狄公双眉一扬:“哦,为什么?”
赵传臣颤抖着道:“大人,卑职贪污巨款,自知罪孽深重,请大人处置。”
狄公望着他,赵传臣低下头,不敢仰视。狄公道:“抬起头来。”
赵传臣抬起头,狄公那苍鹰一般的眼睛审视着他:“贪污朝廷巨款,乃欺君之罪,是要夷三族的,这一点你要想清楚。”
赵传臣浑身一抖,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此事确实是卑职所为。”
狄公问:“你一人所为?”
赵传臣道:“正是。”
狄公笑了:“不要说你一个小小的县令,就是州官、刺史也没有这个能耐!我劝你还是说实话的好!”
赵传臣的双手有些发抖了,他轻轻咽了口唾沫:“确是卑职一人所为。”
狄公道:“有一点你要想清楚,这个罪你是顶不起的。不管你幕后的人许下什么样的诺言,那都是假的。他们既然现在就把你抛出来做替罪羊,还会在乎你一家人的生死吗?”
赵传臣突然抬起头来,眼中发出恐惧的光芒。
狄公道:“你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你的主子杀灭口!”赵传臣的嘴唇蠕动着。
狄公微笑道:“不相信?我们可以玩一个游戏。”说着,他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虎敬晖走了进来,狄公道:“安排赵大人在东花园住下,门口派卫士看守,任何人不许接近。
虎敬晖道:“是。”狄公笑道:“明天自有分晓。”
夜,刺史府。方谦在屋中走来走去,犹如笼中困兽。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方谦立即站住,回过头看。门开了,吴益之快步走了进来。方谦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吴益之道:“狄仁杰将赵传臣扣在府中。”
方谦猛吃一惊,连退两步:“你说,赵传臣不会出卖我们吧?”
吴益之沉吟着道:“大家坐在一条船上,我们完了,他也跑不了。我想应该不至于吧?!”
方谦徐徐摇摇头:“如果没有狄仁杰,一切都好办了,可现在赵传臣落在他的手里,事情就很难说了。”
一句话说得吴益之也紧张起来:“大人的意思是——”
方谦道:“明天一早到都督府问安,顺便探探狄仁杰的口风。想不到姓狄的竟会抓住慰抚款的事不放,真是出人意料。”
第二天,方谦和吴益之以给钦差大臣请安之名,来到吴园摸底。虎敬晖将他们引进了正堂。
方谦道:“虎将军,狄大人这两天实在是太辛苦了,您要劝他多休息才是呀。”
虎敬晖道:“哦,是吗?我看大人这两天精神还好啊。昨天晚上和一位县令喝酒聊天,谈了个通宵,还时时地发出大笑。”
方谦和吴益之脸上的肌肉登时紧绷,二人对视了一眼。虎敬晖道:“不过方大人说的也有道理,狄公毕竟是年过古稀了。多谢大人提醒,我一定会劝一劝他。”
方谦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兜着圈子道:“是呀。啊,不知是哪里的县令,竟能和钦差大人聊上一个通宵,恐怕是狄公的故人吧?”
虎敬晖大大咧咧地道:“谁知道。我是记不住人名的,隐隐约约听人说起,大概是姓赵吧。”
方谦的脚步突然停住了,吴益之赶忙碰了碰他。方谦这才醒过神来,跟着虎敬晖向前走去。三人边走边聊,不觉已经来到了正堂前。
虎敬晖道:“二位稍候,我进去通报。”说完,推开门走了进去。
就在开门的一瞬间,方谦和吴益之同时看到一个穿七品官服的人快步向里屋走去,大门在他身后立即关上。方谦低声问吴益之:“看见了吗?”吴益之微微点头:“果然是赵传臣!方大人,情况不妙啊。我看咱们应当赶快离开。”
方谦还未答话,正堂里传出狄公严厉的声音:“为什么不事先通报!”
方谦吃了一惊。只听得虎敬晖的声音辩解道:“我想,二位大人都是熟人,就直接领他们到正堂了。”
狄公重重地哼了一声:“你真是自作主张。好了,请他们进来!”方谦和吴益之交换了一下眼色。
虎敬晖走出来:“二位大人,里边请吧。”二人点了点头,迈步走进正堂。
狄公站起身来,方谦和吴益之赶忙躬身施礼:“卑职等见过大人。”
狄公笑道:“二位不必多礼,请坐吧。”
狄公亲和的态度,令心怀鬼胎的方、吴二人顿时如坠五里雾中。
三人落座后,狄公开言道:“昨日在公堂之上,本阁忧心民事,言语过激,还要方大人见谅啊。”
方谦不由得一惊,赶忙道:“不敢,不敢。大人忧国忧民,义正辞严,方谦万分敬佩,昨日堂上强行顶撞还望大人海涵。”
狄公笑着一摆手:“哎,不提这些了。二位过府是有什么事吧?”
方谦道:“我二人是来看看,大人还有什么需要。”
狄公道:“安排得非常周到,让二位费心了。”
仆役奉上香茶。狄公道:“二位请用茶,这可是我从江西带来的上好茶叶呀。”
方、吴二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异口同声地赞道:“果然是好茶!”
狄公笑道:“方大人,这幽州附近有没有什么名胜、雅所,本阁想要瞻仰一番。”
方谦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啊,有,有啊。改日卑职陪大人同去。”
狄公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方谦言归正传:“大人,卑职昨日回府后仔细想过了,慰抚款的事……”
没想到狄公一摆手,满不在乎地道:“哎,今日只论友情,不谈公事。方大人,本阁听说,幽州城里有座狮子楼,专长塞外名菜,哪天是不是引我去品尝一番呀。”
方谦还没醒过味儿来,张口结舌:“啊,这……”吴益之赶忙接过话茬,说道:“大人真是博闻,竟连狮子楼这种地方都知道。不错,不错,狮子楼的手扒羊肉,肠血连筋,那可是幽州一绝呀。”
方谦笑了,笑得异常尴尬:“大人有此兴致,卑职随时愿陪。”
狄公大笑道:“好啊,你引路,我请客啊。”说完几人大笑起来。
方谦站起来:“大人刚刚安顿下来,定有很多事情急等处理,卑职等就此告辞,改日再陪大人尽兴。”
狄公一愣:“怎么,这就要走?好歹吃了午饭嘛!”
方谦道:“就不叨扰大人了。”
狄公道:“也好,那我就不留二位了。敬晖,替我送客。”
方、吴二人施礼后走出门去。狄公向里屋道:“出来吧。”
门帘一掀,狄春身穿七品官服笑嘻嘻地走了出来:“怎么样,老爷,我这个县令大人扮得还像吧?”
狄公笑道:“嗯,差相仿佛吧。换了衣服,命令千牛卫送赵传臣回三合县。”狄春答应了一声,离去。
原来,狄公料定方、吴二人听说县令被召,必定会来探听口风,于是命狄春穿上七品官服故意让方、吴二人远远看到他的身影。这叫疑兵之计、攻心战术。
方谦和吴益之回到刺史府后,心神不宁,提心吊胆。方谦拧着双手,不停地踱着步。吴益之小声道:“大人,不对呀!”
方谦回过头:“姓狄的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吴益之点点头:“昨日态度如此激烈,今天却一团和气,绝口不提慰抚款的事情,不能不令人生疑呀。我看这个赵传臣恐怕是有些靠不住了。”
方谦静静地思索了很久,最后道:“赵传臣是我亲手提拔起来的,要说他这么快就出卖我,我有些不太相信。会不会……”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吴益之叫了声“进来”,一个面容猥琐的衙役走进来报告道:“二位大人刚走没一会儿,赵传臣就出来了,说是要回三合县,有千牛卫护送。”
方谦又是一惊,和吴益之交换了一下眼色。衙役退出后,吴益之道:“大人,可以肯定地说赵传臣已经出卖了我们!否则,狄仁杰绝不会放他出府,更不会派千牛卫护送。”
方谦咬牙切齿道:“吓,赵传臣!”
吴益之道:“我终于明白了,今天狄仁杰之所以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就是为了迷惑我们,让我们不加提防,他好暗中行事。其实,他早已成竹在胸了。”
方谦骂道:“这个狡猾的老狐狸!”
吴益之道:“如果只是那几十万两的慰抚银倒也罢了,怕只怕会查出天宝银号,那时候可就一起都完了。”
方谦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你说怎么办?”
吴益之咬牙切齿道:“无毒不丈夫!”
方谦一惊:“杀人灭口?”
吴益之点点头:“做成畏罪自杀之状。”
方谦摇摇头:“姓狄的不是傻子,赵传臣一死,他一定知道是我们做的手脚。”
吴益之道:“那又怎么样?这就叫死无对证。他就是有天大的怀疑,没有证据能动得了你这个堂堂的刺史吗?”
方谦狠狠一拍桌子:“好,就这么办!”
入夜,狄公正坐在都督府正堂上的书案前,沉思着。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狄公喊了声“进来”。虎敬晖推门进来:“大人,王小二带到了。”
狄公命叫他进来。虎敬晖向门口一招手,一个军士走了进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北门被袭幸存下来的那个士兵。
狄公冷冷地看着他:“还认识我吗?”
王小二道:“认识。钦差大人。”
狄公“砰”地一拍桌子,大喝一声:“王小二,你串通逆贼杀死官军,又做假供欺瞒本钦差!而今,有人将你告下,你还有何话说!”
王小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小的冤枉!”
狄公冷笑道:“好啊,到了酆都去和阎王说吧。来人,拖出去,砍了!”
门外卫兵一拥而进,拖起王小二就往外走。王小二吓得魂飞魄散,高声喊道:“大人,小的有话说!”
狄公“哼”了一声,站起来,走到他身旁:“晚了!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天北门遇袭乃是城中官军假扮乱民所为?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巡哨的士兵是怎么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让你撒谎诈供?哼,现在才想起说实话,已经太晚了!”
王小二浑身乱颤:“大、大、大人,求求你小的只是个当兵的,要是不答应他们,那、那就得脑袋搬家呀!”
狄公假意沉思了一下:“嗯,这几句话说得倒还算在理。把他拉回来!”
卫士们将王小二放在地上。狄公坐在椅子里:“也罢,本阁虽然已知详情,但体上天好生之德,而且你又不是元凶巨恶,就听你再说一遍吧。但有一样,只要有一句不实,立即拖出辕门处斩!”
王小二哆里哆嗦道:“是,是。”接着将游击将军张勇等人那天夜里假扮乱民杀死官兵之事,从头至尾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静夜,三合县县衙门前,千牛卫手持刀枪,严密把守县衙。县衙的走廊上,一名仆役手托茶盘快步向后堂走去,给县太爷送茶。猛地,廊檐上垂下一人,寒光一闪,仆役的咽喉裂开,鲜血狂喷出来,身体向后倒去。那人飞快地落在地上,一伸手接住了将要落地的茶盘。
这时,赵传臣坐在书案后,双手抱头,他的心情异常烦乱,失魂落魄。门轻轻地打开了,仆役走进来:“老爷,茶来了。”
赵传臣“嗯”了一声,冲他挥了挥手,仆役赶忙将茶杯放在书案上,退了出去。赵传臣抬起头来,长长地叹了口气,端起茶杯送到嘴边。
“嗖”的一声,一件东西飞了过来,正打在赵传臣手中的茶杯上,茶杯落地,摔得粉碎。赵传臣吓得魂不附体,抬起头来,一条黑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不是别人,正是李元芳!
赵传臣愕然:“李、李将军。”
李元芳道:“看看那杯茶!”
赵传臣莫名其妙地低下头,只见洒在地上的茶水发出咝咝的声响,冒起一股白烟;紧跟着,屋里弥漫着一股酸臭的气味。赵传臣惊呆了:“是,是,是毒药!”
李元芳道:“砒霜!要是没有狄大人,你这条命就完了!”
赵传臣浑身颤抖:“他们、他们真的要杀人灭口?”
随着一声门响,一众千牛卫押着刚刚那名送茶的仆役走进来。队长道:“李将军,此人就是投毒的刺客!”
赵传臣惊得目瞪口呆。
幽州都督府正堂上,狄公对王小二道:“依你所说,游击将军张勇、胡进宝、方洪亮三人率城内官军冒充乱民作乱?”
王小二回答“正是”。
狄公“嗯”了一声,放下名单,不置可否。王小二向前跪爬了两步,叩头道:“大人,小的所说句句是实。望大人饶小人一命!”
狄公点了点头:“嗯,念在你还有一丝善念的份儿上,本阁就网开一面,不过有个条件。”
王小二道:“大人请讲。”
狄公道:“堂审时,你要上堂作证。”
王小二道:“是,小人一定作证。”
狄公点点头:“来人,让他在证词上画押。”
虎敬晖将证词拿过去,王小二手蘸印泥,按下了指印,随后卫士将他带出后堂。
狄公迅速站起来,双手托起身后的尚方宝剑,交给了身旁的千牛卫队长:“你立刻带十名千牛卫,一百名钦差卫队,带尚方宝剑,按此名单缉拿张勇、胡进宝和方洪亮到府!有敢反抗者,一概格杀!”
队长大声答道:“是!”快步走出门去。
狄公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虎敬晖道:“大人,我真是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您是怎么知道作乱的人是官军假冒?”
狄公笑了笑:“当然是现场告诉我的。第一个疑点,是被杀的值哨官军身上的衣服。你想想,如果经过激烈的搏斗,身上一定会染上尘土和血迹,而这些尸体的衣服却很干净。这就说明,他们死之前没有丝毫防备。这样的话,就只有一个解释,杀他们的人一定和他们一样,也是官军,在面对自己的弟兄时,他们当然用不着防备。”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方手帕,上面印着一个血红的马蹄印。
狄公到:“这就是第二个疑点。通常乱民起事,手中的武器十分简陋,更不会有马匹。而我在现场却发现了很多带血的马蹄印。于是我拓下了一个,命人暗中查对。果然,这个蹄印花正是五城兵马司的骑兵所用!”
狄公喘了口气,接着道:“第三,自我到幽州后,城门戌时便已关闭,而事发时间则是四更时分。你想想,幽州素以城坚兵利而著称,就是突厥精兵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攻破城池,更何况是那些只有锄头、铁锨的农民!因此,我断定这一定是一个诡计。”
虎敬晖不解:“可,方谦为什么要这么做?”
狄公淡然一笑:“当然是怕我审讯那些大柳树村的父老,露出他的狐狸尾巴。他心里明白,如今大柳树村所剩的村民,只有张老四等十几个幸存者和绑在北门刑台上的那些老弱妇孺。张老四等人既然已在公堂上反水,就证明这些人是肯定不敢说实话的。而北门刑台上的那些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对方谦恨之入骨,而且,都被判了死刑,因此,一旦得救就会实话实说,因此,方谦才会想出这条诡计。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些村民现在应该被关在另一个地方,只待风声一过,方谦就会对他们下毒手。”
虎敬晖骂道:“好歹毒的狗官!”
狄公道:“方谦没想到的是,他这样做是欲盖弥彰。他更没有想到,我早就到过大柳树村,而且,已经从张老四等村民们嘴里得知了造反的缘由。”
虎敬晖叹服:“精准的判断!大人之神,天下独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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