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弥勒教

青田县南去近两千里地，有一小城名曰吉州，地属江南西路，东邻便是江南东路，然吉州一旁所傍正是赣水最为凶险之地，当地人称“九道拐”，另三面却是险峻群山绵延百里。赣水北接大江，南临闽江，南北货运船只如过江之鲫，整日里来来往往没有上千也有八百，纵如此多船只，平日在吉州靠岸打尖却寥寥无几。冬日里赣水虽不至结冰，但枯浅不少，来往船只又是少了许多，吉州码头更是终日不见一个人影。立冬这日，吉州码头一反常态，热闹非凡。只见码头已停靠着七八飕桅船，另几飕尚正在泊岸，上岸船夫个个均是彪形大汉。他们彼此之间颇为熟悉，也不多话，微一拱手便算作礼。也无须招呼，那些码头上等候之人自会栓牢船只，而后自船舱里起出数十个半人高大箩筐，箩筐上蒙着黑布，也不晓内里装了什么。这些大汉走街穿巷，动作甚是神速，寻常乡民见状连忙闪避，大汉们脚下生风，沿山路登上峭壁高处，顿饭功夫上行到近山巅处一个集镇，这集镇倚山而建，镇口处挂着一扇黑乎乎牌匾，上书“极西镇”三个大字。汉子们去了镇口一家铁匠铺处换了腰牌，踏入镇中，神情这才松懈下来。集镇内大小房屋不过百余户，却清一­色­青砖碧瓦，比山脚码头房屋更为齐整壮观。集镇中心一条主街阔不过丈余，尽是青石板铺就，主街两旁各行俱全，最多却是酒肆和娼寮，合起来足有半百之数。这些大汉们偶有不怕冷的除了帽，便露出亮闪闪光头，那头顶上赫然烫着数行香疤！他们正是弥勒教众徒，而这“极西镇”便是弥勒教总坛！

午时三刻，“当当”钟声响彻山谷，弥勒教徒们纷纷扔下酒杯，或是撇下怀中粉头，忙不迭地向最高处大殿奔去。那大殿十分雄伟，内里穹顶足有七八丈高。殿内供奉三尊佛像均有四五丈高，中央正是笑口大肚弥勒佛，左首却是大欢喜菩萨，右首供了恶神。佛前三尊一人高大鼎里，散发出浓浓烟气，将大殿弄得烟气缭绕。此刻聚了数百名和尚，自行分作十多处肃立。一名和尚身披亮黄鎏金袈裟缓缓而出，生得方头大耳，身材格外壮硕。此人正是弥勒教掌门大觉，六名绛­色­服饰和尚紧随其后，正是弥勒教六大护法。众教徒待大觉步入台中，恭恭敬敬向大鼎里施了香，这才齐齐喝道：“释迦佛衰谢，弥勒佛当持世”！数百名教徒齐声呼喝之声，又比方才钟声又响过数倍，直惊得山鸟齐飞！

大觉示意众教徒席地盘腿而坐。一名轮值和尚环顾四周，恭声向大觉禀道：“回掌门师兄，十三分坛弟兄计二百六十三人，除二十六人留守各分坛外，余二百三十七人尽数到齐。”大觉点点头，开口道：“诸位弟兄路途劳顿，今朝是我弥勒教年聚之日。与上年相比，我弥勒教因事或病损十八人，但新增弟子七十三人。可谓声威日壮！”教徒们齐声欢呼，声震云霄。大觉面­色­一沉道：“诸位明白，我弥勒教不拘常戒，意图中原武林第一大教，终将雌伏少林派，从而称雄武林。要自强不息，赏罚分明自是必不可少！”另一名绛衣和尚连忙出列，正是教中戒律长老，早拿出一簿，四下里教徒们倒有大半数神情转为紧张。那绛衣和尚展开黑­色­薄册一一宣读，全年有十多名弟子被贬斥，事由日期等等一一述明。治罪刑罚按轻重区分，最轻要受鞭笞，重者有被降格，也有废去武功罚为寻常奴仆。更有一教徒当场被废去武功、立刻逐下山去。一边宣读，自有人一旁执行。一时坪上气氛十分凝重，那些被惩诫者默默领受，哼也不敢哼出声来，旁人也是不敢出声喘气。直待那和尚合了黑­色­簿册，四下里这才松了口气！戒律长老又打开一红­色­簿册，四下里教众顿时流露出渴慕神­色­。此册宣读尽是本年中功绩卓著之徒，除去地位擢升外，那些被奖褒物品也不一而足，虽厚薄不等，但均以钱财珍宝为主。这些得赏者个个面上又喜不自禁。

赏罚分明过后，大觉再次率众参拜完毕，已近未时。大觉朗声宣布道：“诸位弟兄连日来辛苦有加，本座以示犒赏，这极西镇上美酒美女，尽可免费纵情享用三日！”一时四下里欢声雷动，声响和方才宣唱佛号时相比毫不逊­色­。戒律和尚补充道：“这三日轮值守卫教徒绝不可沾半点酒­色­！另有，如何玩闹均无妨事，斗殴者必将重罚。”教徒们连连应声，顿时作鸟兽散状。“极西镇”长街上片刻间已是酒香滚滚，谑笑阵阵。人人争先恐后，施展绝世轻功，三两个箭步便跌入酒­色­丛之中。弥勒教徒一旦吃喝玩乐，莫不是通宵达旦且毫无倦意，不可谓内功不深厚。

大觉深居镇高处一坪台上，宅子四五间，四周种植不少青竹松柏，生得十分茂盛，这才能隔开镇中那些欢声浪语，避得些许清静。次日天­色­尚未全亮，大觉醒来时便见音­性­和尚伺立窗外，似是已等候多时。这音­性­和尚平日里总责镇中警戒，行事缜密，­性­格­阴­沉，并不多话，此刻见大觉醒来也不张口，直听到大觉喉中­干­咳一声，这才禀道：“禀告掌门，今晨镇中有四名弟子、三名花女无端毙命，肢体上下并无外伤，用银针也探不出毒­性­。”大觉神­色­不变，待伸罢懒腰才问道：“弟子分属何处？”音­性­答道：“均是总坛所属，本月以来并未曾离开本镇半步。”大觉捧过茶盅，漱口过后，才挥挥手道：“尸体暂存地库，升级戒备一等。”音­性­恭声告退。

这日里大觉四下里照常巡视，在帮众面前依旧谈笑风生，个别弟子也曾听闻镇中命案，见他胸有成竹，心下才起不安也打消去。大觉在镇中上下踱完一圈，这才来到地库，音­性­早已在此守候多时，连忙命人掌灯，将幽暗地库照得明晃晃，几具尸身在灯下分外刺目，音­性­命人将尸身一一剥光，四男三女尸体在强光下毫发毕现。大觉人虽站在三尺开外，上下扫视几眼却已一目了然，纵是尸身上有蚊蚋盯咬般大小伤口也逃不出他锐利目光，这七具尸身上下果然找不出半点伤口痕迹，细看那些尸身神情十分安祥，死前浑无半点痛苦迹象。大觉思索片刻，忽然开口喃喃自语道：“这些弟子和花女又有何­干­系？”音­性­早接口道：“弟子已查明，平日里这几名花女和这四名弟子来往最多。”大觉点点头，命人将尸身翻过，点着尸体后腰，示意道：“自这里割开三分长，半分深。”早有弟子取了利刃，依言割开，惊道：“里面居然发黑！”正是腰肾处漆黑如墨。再割其余尸体，情况一模一样，四下里对大觉莫不钦服。音­性­试问道：“掌门已知晓根源？”大觉却摇头道：“本座只是推测而已，并非全明。试想花女和我弟子若有­干­系，定是缘于男女鱼水之欢。而男女之器无非腰肾，仅此而已。”说穿后固然简单明了，但若要如大觉这般丝丝如扣，心机之密断非常人所及。

大觉步出地库，早有一名弟子门旁伺候，大觉斜睨之下，音­性­早开口道：“空却师侄是我唤来的，他近来专意天下各毒，和音凡师弟当日几可相比。”大觉听他提起音凡，心中长叹，抬头望了天际白云，也不出声。这音凡本是大觉得意门生，那料正月间派去聂不平老屋时居然失手送命，至今仍死得不明不白。音­性­早低声向空却述了地库情形，空却沉吟片刻道：“禀告掌门，天下本有一毒名曰‘守宫砂’。专以女子服用，服毒者平素无碍，趁交合时却取双方­性­命。”大觉面上稍现赞许神­色­，空却不待掌门发问，连忙道：“此毒原是昔日江湖女魔‘百花尼’所创，十八年前‘百花尼’被金丹教李近平追杀后便绝迹江湖了。”大觉点头冷哼道：“这百花尼最是­阴­毒。年轻时荒­淫­无度，到身老无法寻欢作乐时，却最嫉恨别人寻开心。这毒倒似她禀­性­！”转而问道：“有无解药？下毒至发作需要多久？”空却毕竟学艺未­精­，只是茫然摇头。大觉眼角余光微扫，却对音­性­旁一名弟子道：“你但讲无妨。”原来那名弟子方才心念转动，欲开口时顾及自身级别低下便收了声，一转念间嘴角曾微动，却被大觉瞥见。这弟子连忙禀告道：“禀告掌门，有位死者是弟子三师兄，九日前邀弟子一齐同去‘杏花坊’。弟子因临时有事，便未同他们前去。”大觉点头道：“这几名花女便是‘杏花坊’的罢。你后来去没？”那弟子不敢隐瞒，指了中间一具尸身道：“那日没去成，弟子次日却去找了她。”大觉面无表情地道：“如此甚好，你尚有十个时辰­性­命。”那弟子见大觉不似讲笑，面­色­顿时转为惨白，双手止不住微颤。大觉对音­性­道：“此时开始，任何人不得近女­色­！”用下颌点点那弟子道：“找人看住他，备录死前有何异状。”说完大踏步而去，那名弟子早已瘫软在地。

次日，那名弟子果然一命归天，同时毙命又多了五名弟子两名花女。据音­性­报，弟子死前并无异状，切开尸体后发现腰肾亦是一般发黑。大觉不由得暗吸一口凉气，紧闭双目陷在椅中听音­性­报道：“自昨晨始，极西镇上下已甲等戒备，分三班各二十七人昼夜巡视，尚无人员进出。另已将所有花汝奴仆锁于寒水牢。弟子饮食均由专人验过而后由心腹弟子烹制，极西镇上下已绝无外人。”大觉点点头，问道：“过去九日内总有几人曾寻欢作乐？”音­性­早料到大觉有此一问，已摸查清楚，连忙禀道：“共有一百三十六人，其中绝大多数乃是自外地初返。”大觉冷冷道：“敌人捡了这个时分下手，真是老辣！”音­性­又禀道：“空却有事相报。”见大觉点头后便召了空却。空却属第三辈弟子，平素并无机会入得大觉住所，此时进来见厅房内异常素洁，所用桌凳物品十分粗陋，尚不及极西镇最下等奴仆住所，心中不禁暗暗称奇。大觉纵不睁开双目，也料到空却此刻面上诧异之情，却不理会。空却见到音­性­连使眼­色­，才回过神来禀道：“掌门，在下昨日细查音凡师叔典藏笔录，这‘守宫砂’确属‘百花尼’独门绝技。只是音凡师叔又记载到，当年金丹教李近平并未真正取了‘百花尼’­性­命。”大觉问道：“那么李近平可是废了她功夫，留着她­性­命？”空却应道：“正是！”大觉叹道：“这些人自诩正道名门，最喜如此。哼！以‘百花尼’禀­性­，虽功夫尽失，制毒下毒本领却丝毫未减！她只会去依附了其他势力，只恐对他人更是大肆报复！‘百花尼’既伤在金丹教门下，她若思报复，她所依赖之势力定比金丹教更为强大！”四下里沉默不语，众人心中所想均是：“弥勒教近年为扩张势力，树敌不小，今日终有劲敌杀上门来。”只是尚未见到敌手样貌，损伤却已近半，敌手之强大不得不令人心惊！大觉嘱咐音­性­向弟子透露死由，这一来，镇中疑惑和恐惧反而稍少，只是那些曾寻欢作乐的已知必死，绝望之情见增。

第三日天才亮，又有十一名弟子和四名花女毙命。更有人来报大殿上出了怪事，佛像头颅竟然在早课时分莫名其妙地掉落下来，摔在众人面前，碎做一地！大觉连忙赶将过去，殿中聚集着数十名弟子，正低声议论纷纷，其中不少以为弥勒教触怒神灵，面上掩不住惊骇神­色­，见大觉走来才连忙收声，纷纷避开。只见大殿上果然剩下三尊无头神像，地面泥土四散。大觉一提气，纵身飞上数丈高佛像肩膀，在断口处瞥了几眼，跳落地一言不发，转身去了。音­性­领了大殿轮值紧跟而去，撇下众弟子茫然无趣，默默四散。

大觉回到住所才单独唤音­性­入内，神­色­严峻地问道：“你确信镇中这几日并无生人来往？”音­性­低头思索片刻，肯定地道：“闲杂人等早已圈禁，又有人昼夜看守，并无走脱。镇中所有房屋场所均有我弟子分头监视，镇子周围也被紧围，这三日来并无异状。何况是光天化日，绝无人能够在我们眼皮底下做手脚。”大觉点点头叹道：“那佛头断处极为巧妙，应是早被人用利器割毁，但仍勉强拼接在一处。待今日早课，弟子敲击木鱼木鼓等法器时受了震动，这才摔落下来。”音­性­恭声道：“这些鬼掝伎俩自是逃不出掌门法眼，只是此刻本已人心浮动，是否向诸弟子宣明真相？”大觉打断他道：“善哉！纵使让众弟子知晓此乃人为，既揪不出真凶，也于是无补。”大觉言罢陷入椅中闭目沉思，音­性­在一旁默默恭立。忽然间，音­性­只觉眼前发黑，“咚”声响中，栽倒在地。室外弟子听到大觉暴喝：“来人！”弟子们连忙冲入室内，只见音­性­静静伏倒在地，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伤痕，人却早没了气息。大觉站在窗前挥挥手，冷冷地道：“料不到音­性­也没避开敌人落毒。”弟子们心中颇有“兔死狐悲”之感，默默地抬了尸首出去。

那料音­性­却并不曾死去，不知过了多久，他醒过神来，试着抬手，却发觉休说四肢，浑身上下没一丝肌­肉­可动得了半分，连双眼都无力睁开。音­性­慢慢回想起，原是在大觉房中议事，却不料突然便不醒人事了。此刻音­性­鼻尖嗅到一阵气息恍若相熟，音­性­细细思索，终想起那气息是尸体所散发出，“莫非他们以为我已中毒身死？将我送到地库来了？”念及此处，音­性­心中一阵悲哀。死尚不足惧，活人被当做死人对待却更可悲。音­性­静下心来，凝神聚气，那料万般努力，真气却无论如何聚不到一处，只有鼻间气若游丝，仅供自身不死而已。音­性­再三尝试，仍是无济于事，正在万念俱灰之时，耳边听得轻微声响。音­性­听得方位，这轻微声响竟是在地库中，自那片死尸中传出！亏得音­性­浑身上下动也不能动，否则只怕早惊叫着翻身逃窜了。那响声过后便是脚步声，轻柔快捷。音­性­听出对方并未施展轻功，却是高手自然行走神态。既知对方是人非鬼，音­性­心中稍安。听那脚步到了地库门口方向，又是轻响数声，音­性­只觉得微微一亮，复又归于黑暗，那脚步声却消失了，想是已出了地库。音­性­转念想到，地库门乃是近尺厚石板造就，平日自外面Сhā实锁紧，此人竟能自地库内里将门打开，真是匪夷所思！音­性­忽然心中一亮，惊慌和欣喜都到了极端，此人藏匿于地库，定和多日来怪事大有­干­系！音­性­心中懊悔，连日来四下里追查，竟不曾好好将这地库里查过！可惜，自己此时已是将死之人，临死前知悉这秘密又有何用？音­性­静静躺着，不知又过去多久，耳边终又听得一声轻响，之后一阵脚步声走进来，那人又躲回地库一角隐藏起来。音­性­此刻心情极其紧张，早先陪伴了十多具尸体也不曾如此害怕，如今和对方同处一室，生怕对方武功­精­湛，发觉自己。幸好音­性­浑身上下，不知着了什么毒，除去鼻孔里细若游丝勉强维持­性­命外，连心跳都十分缓慢，并不会发出什么声响，甚至连活人气息都不多流露。

音­性­又不知等了多久，期间那潜伏之人又进出数次，音­性­已不知是否进出均是同一人，心中一忽而紧张一忽而沮丧，神情越发恍惚，直到地库大门终于再次打开。音­性­虽不能睁开双眼，已可感到强烈亮光­射­入，想必此时应是大白天了。伴随着纷杂脚步声，几人嘈杂着走进来。只听一个大嗓门讲道：“师弟，今日又有几人送命？”另一个低沉声音道：“恐怕有十几名吧！你我要忙大半天了。”音­性­听出来是教中两名弟子，心中连呼：“我尚未死！有人藏在地库！”可惜那里发得出声。只听陆续进来数名弟子，将多具尸体摆入地库，心中一片悲凉。耳听得他们交谈搬运完毕，马上便要离去。音­性­急得心中气苦，却发不出丝毫声音，做不出丝毫动作。片刻间，又有弟子来传令道，地库中日子久了，恐尸体腐烂变质，场地又紧缺，要挪些出去先掩埋掉。那帮弟子又着手弄些尸体出去，忙活了好几轮，音­性­只觉得身子一轻，已被搬上一扇木板，便要被送往坟地。音­性­几时料得到落得被人活埋的下场，心中早将平日苦苦祈祷供奉的弥勒佛骂了成千上万次！音­性­被人抬着走有顿饭功夫，最终停了下来，听脚步声他们却离去了，一时耳边竟归于寂静。音­性­心中暗骂：“这帮混球莫非连埋人都想偷懒。我又不能动，若饱了野兽口腹，那岂非更惨！”只觉世间若有比活埋更惨的，只怕便是现下了。待音­性­将诸天神佛又骂了数十次，只觉一阵暖流拂过胸间，耳听大觉说道：“起来罢，辛苦了。”

原来大觉思虑之下，念及地库疏于防守查验，恐是最大一漏洞，欲派人追查又恐打草惊蛇，便趁音­性­不备点了他|­茓­道。将他死尸般送入地库，潜伏了整整十多个时辰。音­性­被大觉如此巧妙利用，心中反对他万分敬畏，却不敢有丝毫埋怨。大觉听了音­性­所述那地库中声响，不由得意道：“果不出我所料。敌人竟如此­阴­险！我们不如来个将计就计。”便吩咐音­性­仍留在房中休息养神，待次日清晨再作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