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婷儿干脆的道。
“真的?”何天香大喜:“你从没这么好说话过!”
“嗯!我不会在人前喊你的,我以后一定在人后面喊你!”婷儿缩着肩膀老老实实的回答。
“砰!”何天香的脑袋终于狠狠地敲在了桌子上。
“唉”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比他强,我十分在意我在他心中的形象,我也不愿意他跟别的女孩子接近,甚至不愿意他跟任何人接近!他是我的,是的,他是我的……,婷儿双手托看下巴看着何天香痴痴地想道。
慧香见她失态,连忙碰了她两下,婷儿猛然醒悟,不由向慧香一笑,慧香也回之一笑。
何天香缓缓地抬起头,一脸苦相:“慧香,你跟着这样的主子,一定受了不少罪吧?”
“受罪?”慧香一笑,却看着婷儿坏坏地道:“以前,我哪里知道什么是受罪?可自打认识了你何大哥,那受罪倒是平常了,最惨的那一次是一夜没睡,呆在人家屋外又挨饿又受冻,那滋味儿……”
婷儿一听不对头,连忙拍了慧香一掌:“你胡扯些什么?”
慧香不再往下说,只是嘻嘻地笑,何天香的眼睛却是瞪的大大的:“怎么——?”
婷儿大是尴尬,却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没什么,只不住那夜错过了宿头而已。”她说的是那夜何天香看郭强的事,何天香又哪里知道。
正说着,那蜡杆小二儿高叫着进来:“来了,来了——”已把一大方盘的饭菜,放在三人面前。
三人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一见东西上来却也顾不得做的如何,当即大吃起来。
婷儿确是饿的厉害,也不顾何天香、慧香在旁边,意似怕有人抢般吃了起来,这一吃,竟是手脚俱动,快若流星,直吃的菜汁四溅,杯盘迭换。瞧得一旁的慧香暗暗咋舌不已。她实在不敢相信以往那个吃一顿杏酥都要东挑西捡的苌婷群主真饿起来,竟也有如此吃法,瞧着瞧着,竟已呆在那里。
婷儿正用交成十字花的筷子把碗底儿刨的直响,却见慧香正呆呆地盯着自己,不由含糊不清地道:“你快吃呀!尽盯着我做什么?难道不饿?”
何天香吃着,见了婷儿这幅模样,心中也不免暗笑:“稀里糊涂地交了这个兄弟,就开始稀里糊涂地做事,可每一件都让你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他简直就是个孩子!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从京城大户中偷跑出来的,反正这家伙以后让我少操不了心。”可转念又想:“不过,话又说回来,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怎的竟如此开心,总叫人有种相处日短的感觉,倘真离了他,倒也是件十分令人伤心的事呢!”想着想着,婷儿面前的空碟空碗已渐渐多了起来。
何天香放下饭碗回头叫那小二。
“哎——爷,你还有什么吩咐?”小二连忙跑了来,堆着笑脸站定。
何天香道:“小二哥,你们还有没有好一点的上房?”
“有,有!二楼上还有好几间呢!西头那间,就是住上四五个人也不算多。”
“好!”何天香略一沉吟:“那我们就定这一间吧!”
“什么?就一间!”婷儿口中的饭突然喷了出来:“不行,不行,起码也得两间。”
“嗯?这又是为什么?”何天香不由奇道:“咱们三个人睡一起不是挺好吗?”
“不,不好!反正就是不好!”婷儿红了脸吱唔道。
“咦?这可奇了!”何天香大是不解:“前几天你说头痛晚上睡觉太吵;最近又说人多了,天太热睡不着;可今天,你既不头痛,这客房也挺宽敞,又有什么不好呢?”
“啊?这个……那个……”婷儿不由大窘只觉全身燥热,竟一下子站了起来。
慧香突然又从背后捏了婷儿一把,轻声笑道:“你就别这个,那个的了,跟他睡一房吧!”
“慧香!”婷儿急眼儿了,抬脚便踹。
何天香见了如此架式,不由笑道:“怎么了?慧香,你又说什么了,让你主子那么生气?”
“她——她——”婷儿一时又怎能说的出口,抬脚便要再踹。
慧香连忙笑道:“何大哥,实话对你说吧!咱们公子既不头痛也不怕热,就是爱静,只要有些许动静,她便睡不着,可她又与你如此要好,怕你误会,所以——”
“哦,原来如此!”何天香不由大笑:“婷儿,这你可就见外了,大哥是那种人吗?”说着又叫小二:“既是如此,我们就不要这间了,小二哥,另给我们开三间上房!”
“三间?开三间做什么?”婷儿不由惊奇地道。
慧香也不由睁大眼睛。
何天香见两人看自己,不由一笑,对慧香道:“看我做什么?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主子有那个毛病,你就没有?“
婷儿笑,慧香也笑。
正笑着,店门又响,三人抬头看去,却又是那中年人。
何天香没在意,婷儿却是眉头大皱,心道:“这人好本事,怎跟冤魂似的,哪里都甩不掉?”
小二连忙迎了上去:“爷,你住店?”
中年人一开口,何天香便不由看看婷儿一乐,因为她说的那句话跟婷儿的竟是一字不差,就连语调儿之顿挫也都一模一样:“还有吃的没有?快摆上来!”
婷儿见何天香向她笑:“心中明白,却转了脸儿,朝那中年人狠狠一瞪眼。
中年人抬头瞧见,却只冷冷一笑,朝三人一挥手:“哎——真巧,咱们又见面了!”
何天香含笑点头,婷儿却脸儿一沉,一拉慧香:“慧香,咱们上楼去!”说着,便扶慧香站了起来,却又问何天香:“你走不走?”
何天香不由笑道:“你怎得三月的天儿,孩子的脸儿,说变就变。好好的,又招谁惹谁了?”
婷儿不说话,挽了慧香就走。何天香不由一声苦笑,摇摇头,却也只得跟了上来。
三人各自回房歇了,何天香、慧香不说,婷儿却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细细念叨何天香说过的那些话,心中暗暗道:“何大哥是个重感情的人,人只要对他一点儿好,他就记在心上,总想着报答。现在他尚对我好,却也只不过是兄弟之情。可那个慕容兰娟是不会就此罢休的,再加上现在这个人,却也死死缠住他不放,她们都是很好的人,到时候真不知何大哥怎么抉择,再说了,他又总那么不愿意附庸权势富贵,只想清清淡淡,洒洒脱脱不为名利所累,连慕容姑娘那样的人都一躲再躲,又更何况是我?……”想到这里,翻来覆去,竟是再也睡不着,直到鸡鸣时分,方才小睡了片刻,待爬起来时,却已是日上三竿了。
待下得楼来,何天香与慧香早已坐在桌前,单等她开饭了。
婷儿不由问慧香:“我起得迟了,你也不叫我?”
慧香却笑道:“我倒是想叫你,只是何大哥说,你昨晚跑了那么多的路,怕是累了,多睡一会儿也是好的。所以我也只好不叫了。”
婷儿听了,心头不由一热,扭头向何天香看去。
何天香却仔细端祥她的脸:“婷儿,你的眼睛怎么了?”
婷儿一听,连忙伸手一摸,已知是昨夜没睡好,眼圈有些浮肿,口中却道:“没什么,大概是昨夜睡多了,不碍事!”
慧香却在一旁低声叽咕道:“我看八成是昨夜想太多了。”所幸声小,无人听见。
却听婷儿问何天香道:“是不是明天就去梅城?”
何天香却摇头:“梅城至此非一日路程,更何况慧香的脚现下又极不方便,我想我们是不是先在此地留上几天,大家也多休息一下再去梅城也不晚。”
婷儿点点头:“也好。这几天只顾奔忙,各人的衣衫也都脏了,我们待会儿就出去另裁几件儿回来,这些也该换洗换洗了!”
“对!对!”慧香在一旁笑道:“待会儿,你就和何大哥去!”
婷儿却笑道:“你也去!”
“我也去?”慧香吃了一惊:“可我的脚——”
“我办事,身边又几曾少过你?反正时间也多的是,我扶你去。”婷儿下命令道。
待三人回来,婷儿却又大呼小叫的喊困了,也不管两人,把所有的东西推给慧香,便又径直上楼去睡了。
何天香看着婷儿恹恹的背影,不由笑道:“这个总不成是个睡罐子,早上刚睡醒,现在又接上了。”说着也和慧香自上楼去换洗衣服去了。
却说婷儿回到房里,也不脱衣,躺在床上便酣酣睡去。
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婷儿突然觉的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脖子上,却也懒得理它,只顾大睡。
不料,那东西初时还好,谁知待了一会儿,见婷儿没有反应,不由也胆大起来,竟无忌惮地在婷儿的脖子上来回爬动。
婷儿困极,初是不理,后来受痒不过,不由伸一只手向脖子后面按去。
按住了,软软的,腻腻的,滑滑的,还热乎乎的,“什么东西!”婷儿猛地睁了眼,嘴巴张的大大的,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东西还会动?天哪!婷儿突然觉得毛骨悚然,连忙放了手,颤抖着祷告道:“天哪!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快离开我吧!求求你了!”
不料,她心中如此想,那东西又何从知道?婷儿一松手,它竟哧溜一下,直顺着婷儿的脖子钻到她衣服中去了。
婷儿一呆,接着身子猛地收缩,双手抱住膝盖,一下子便滚到墙角,泪若泉涌:“救命呀——救命呀——”叫声凄厉,触耳惊心。
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何天香第一个撞了进来,紧接着慧香,那中年人,小二还有几个客人也都到了。各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婷儿躲在墙角缩成一团,知道并无大事,也都略略放心。
何天香上前,轻轻一推婷儿:“婷儿,怎么回事?”
“有……有东西在里面。”婷儿脸上全是泪,见有人来,胆子也略大了些,却仍不敢稍有所动。
“不要怕在哪里?”何天香不十分明白,进一步问。
“在……在衣服里。”婷儿战战兢兢地道。
慧香一听,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拉开天香,小声道:“我来!”
何天香点点头,退了下来。
慧香上前,在婷儿耳边轻轻问道:“郡主,是不是有东西跑到你衣服里去了?”
婷儿流着泪点点头。
“那——它有没有咬伤你,或者是——抓伤你?”
婷儿摇摇头。
“那就好!”慧香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又俯下身子问道:“那它现在在哪儿呢?”
“在,在我的裤子里,它一动都不动!”
“那你慢慢儿把腿伸开,它自己就会出来了。”慧香轻声道。
“不,我不敢!”婷儿哭道。
“不要紧的,你只要把腿伸开,它不会伤你的。”慧香继续劝道。
婷儿却是说什么也不肯把腿伸开,只是哗哗流泪,身体却硬的发僵。
慧香没办法了,只得一个劲儿的直劝,两个人正相持不下的时候,一直默默不语的那个中年人突然上前,扯起婷儿的一腿便猛地往外一拉。
“哎——你……”慧香刚吃了一惊,就听得婷儿“啊——”的一声惊叫,一只壁虎已从她的裤腿中跑了出来,接着便隐入墙角儿不见。
众人一见,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婷儿待了好大一会儿,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屋中来了这许多人,抬头一瞧,却正看见那中年人,不由气道:“怎么是你?你到我房里来做什么?”
慧香忙道:“公子,你还得谢谢人家呢!刚才就是这位公子帮忙呢!”
“是啊,是啊!”何天香Сhā道:“好大一只壁虎呢!”
“壁虎?”婷儿不由一脸茫然:“壁虎是什么?”她生来既住京城王府,又极少出来,又何曾见过壁虎?何天香一说,反倒把她说懵了。
众人听了,不由相视一笑,都心道:“都这么大一个人了,竟连壁虎都不知道,倒也稀奇。”
那中年人也不由笑道:“亏你还身出名门,居然被一只壁虎吓成这样儿,传出去也不怕丢你爹的脸?”
婷儿一听,不由气道:“你难道就不怕?”
那中年人冷笑:“怕?莫说是一只,就是再来个十只八只,本公子也照样不会放在眼里!”
“你瞎说!”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那东西在你衣服里爬也不怕?”
“自然!”中年人傲然道。
“要让我相信。”婷儿突然看了中年人一眼,日光中闪过一丝狡黠:“除非你也试一试,输的叩头!”
“有何不敢?有种的你就拿它出来,本公子若叫一声,就不是……不是,好汉!”那中年人不由也顶上了。
“你以为我找不到它?”婷儿不由高叫道。
“那你就找呀!”那人也不甘示弱。
“好!”婷儿突然转头问何天香:“那只什么壁虎呢?”
何天香不由道:“婷儿,你不要再胡闹了!”
“要你管!”婷儿不再答话,直接翻被倒枕地找了起来。
慧香劝不住,也只得帮着找。
何天香一见婷儿又要耍小孩子脾气,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只得向众人道:“好了,好了,现在没事了,诸位请回吧!打扰诸位,实在对不住!”说着,也不由众人同不同意,一并推了出去,反身关上了房门,屋中只剩下婷儿、慧香、中年人和自己四人。
待何天香回头来,婷儿已是头里脚外撅着ρi股钻床底下去了。口中还念道:“壁虎呀,壁虎,你哪里去了呢?”
何天香不由一阵好笑,却转头向那中年人一拱手:“这位大哥……”
一句话尚未说完,那人已轻抬一只手打断了他的话,笑道:“何兄先不必叫我大哥,我也并不比你大多少。”说着,已从脸上揭下一层薄薄的面具来,向何天香轻轻一笑。
何天香一见,不由吃了一惊,心中暗道:“怎得天下的俊男子都让我给碰上了呢?婷儿的清秀已是难得,这人虽不能胜他,但也不见得就输于他,倘说婷儿是一种灵动之美的话,这人便是一种典雅之美,处处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心中想着,口中不由道:“你……”却如何也“你”不出来。
那人一笑:“怎么?只许州宫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在下姓薛!”
“哦,”何天香定定神“薛兄!”
“在下薛十二!”
“哦,薛十二兄……”何天香觉得他的名字有些怪,却也不好意思问,有心替二人和场,一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不由呆住。
薛十二见何天香受窘,不由笑道:“何兄有话且说无妨!”
“好!即是如此,我也就直说了。”何天香和呼一口气,快声道:“舍弟年青,做事不知天高地厚尚请薛兄……”
薛十二一笑,却寻张椅子拖来坐下,笑道:“何兄是在替苌公子求情?”
何天香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在下只是觉得两位之间无怨无仇,犯不着为这点小事认真,到时动起真格儿来,于谁面子上都不好看!”
薛十二一笑:“看不出,何兄倒是挺关心你这位苌婷弟弟的嘛!”
何天香一抢拳:“薛兄见笑。”
不料,薛十二的脸色忽的一板:“不过话得说回来,你关心归关心,但我们的赌既然打了——江湖人的话,你总该知道规矩吧?”
江湖人行事,讲究一言九鼎,誓死不悔,何天香又岂有不知之理?不由黯然无声。
薛十二见了,不由又笑了,轻声道:“好了,何兄,别人不说,但看你何公子与伴风道长侠名的份上,到时我不与她一般见识也就是了;不过,你不妨先出去一下。”
何天香心道:“这婷儿总有些不知高低,将来还不定要闯出什么祸来,倘真叫个人来刹服刹服他,对他倒也是好的。”于是轻轻向薛十二一抱拳:“那就拜托薛兄了。”说着便带上门出去了。
薛十二却背对着婷儿、慧香笑道:“怎么样,我的苌大公子,找到了吗?”
“哼!”婷儿在床底下恨恨道:“你别得意,我迟早要你笑不出来!”
“那你就随便吧!”薛十二一笑,却顺手拖过茶壶,自斟了一杯,悠悠自品了起来。
突然,床底下传出一声大叫:“慧香,你死哪里去了?拿盏灯来!”
“啊——来了来了!”正在墙角乱翻的慧香连忙点了一盏灯递了进去,又到帐上去找。
不料,刚翻了一会儿,一股焦糊味儿便扑鼻而来,两人不由同时向床下看去,就见床下一股黑烟冲起,婷儿便在里面开始咳嗽。
慧香一见,连道不好,却也顾不得脚瘸了,竟一步闯上来,抓起桌上那只大茶壶,掀开盖子,一壶水便往里面泼去,然后连拖带拽地把婷儿拉了出来。
待得婷儿出来,脸上已是呛的发黑,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再经慧香那壶水,脸上倒是经纬分明,衣服上也是湿了一大片,幸好见机早,未燃起火来。
薛十二见婷儿的样子,不由咯咯大笑。
婷儿大是恼怒:“有什么好笑的?”一抬头,却猛见一张圆圆的脸蛋儿,不由瞪大了眼睛:“原来是你?!”
慧香听了这话,不由也抬头,便见一张崭新的面孔,却还是不认得。
“怎么,没想到吧?”薛十二笑道。
“哼!”婷儿嘴角一撇,伸袖擦了一下鼻子:“神气什么?不就是个卖针线的吗?”
“哦?不就是个卖针线的?好啊!”薛十二站了起来“却也不知道,每年那位北王爷向谁求绣品贡献给皇上。”
“反正不是向你要的!”婷儿回道,但气势已没有先前那般大了。
“哦?不是?”薛十二笑道:“别的且不说,只你脖子上挂的那个香珞,不是我七岁时给你绣的吗?”
婷儿顿时无语,过了一会儿方道:“谁要跟你翻这些陈年烂帐!再说那不都给你钱了吗?”
“好呀!不说这些,那你那只壁虎找到了没有?”薛十二笑道。
她不提还好,她这一提,婷儿顿时大怒:“臭卖针线的,你等着!”说着,人已冲了出去。
慧香听二人对话,尚以为二人认得,有和解的可能,谁想话到最后,又生出事来,连忙要去追,不料刚一动脚,便觉脚底锥心般的疼痛,不由一个趔趄。
薛十二连忙扶住。
慧香见她来扶,连忙躲开道:“不用公子,我自己来就行。”
薛十二一笑,明白她的意思,却将腕上的玉镯向她一现道:“你不用害怕,我也是女儿身。”说着已扶慧香坐在床边:“你就在这儿休息一下吧!”
慧香不由一阵狐疑,看着她道:“你到底是谁?”
薛十二笑道:“我是谁,你问你们郡主自然知道。好好歇着吧!你们郡主不会有事的,不过拜托你也替我守秘密!”说罢又朝慧香一笑,也不管婷儿去做什么,径自回房休息。
但接着,楼下更传来了激烈的争吵之声,且带着翻箱倒柜之声,薛十二只顾自己休息,竟恍若未闻。
何天香也听到了,却只道是几个房客吵闹,也懒的去理,不料这声音竟是越来越响,直让人心烦。何天香初是忍耐,时间一长,却再也忍不下去,不由从床上一跃而起,就要去看个究竟。
不料,他刚一拉开门,就见门口已不知何时站了黑压压的一群人,一个个都恨恨的,掌柜的和小二等几个人脸上还有红红的印着几个手印,正苦着脸可怜兮兮地盯着自己。何天香不由一阵愕然:“这——出什么事了?”
那掌柜的见何天香出来,竟卟嗵一声冲何天香跪下,连连叩头道:“爷,你可要替小老儿做主呀!小人可就是凭这家客栈养活家小,你再不管,小人可就要跳河去了!”
何天香吓了一跳,连忙躲开,问道:“店家,你先别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还发生什么事了?”那小二捂着脸道:“你那个兄弟非要挨房间找那只什么壁虎不可,让他找的还行,不让的他就打人!你看,我不过就说了一句话,就让他一巴掌儿打成这样!只打我也就罢了,他连客人也打,照这样下去,咱们这买卖是做还是不做了?”
“就是,就是!简直没法没天了!”
“纵是会功夫,也不用这样凌强欺弱吧?”其他几个客人不由大声道。
何天香不由又急又气,只得一抱拳:“各位,在下兄弟一向娇惯,做事不知轻重,尚请各位海涵!今晚在下向各位设酒赔罪,务请各位赏光!”说着分开人群,直向楼下跑去。
刚转过弄堂,就听婷儿在一间房里叫道:“没有,没有,还是没有!”地上一片狼籍,什么衣服、枕头、被子、椅了、茶壶、破杯,横七竖八一地都是。何天香忙走过去,还没到门口,呼——门里就扔出一只枕头,何天香连忙接住,不料刚走两步,又是一只男靴飞了出来,何天香只得躲了一步跨了进来,却见婷儿正在扯别人的帐子,脚底下还乱踩着别人的一大堆衣服和被子,何天香不由大是生气,怒道:“别闹了!”
婷儿听出是何天香的声音,却连头也不回:“你别管!”手一歪,另一只靴子却到窗外去了。
何天香大怒,一把抓起婷儿的胳膊,往外便拖。婷儿一边挣扎,一边叫道:“你拉我做什么?”
“给我回房去!”何天香吼道:“你还嫌你惹的事小?”说着已把婷儿强行拖出门外。
“你放手呀!”婷儿气道:“她欺负我!你也来欺负我!还说是兄弟?!你放手!放手呀!”婷儿拳打脚踢依旧挣不脱,一狠心,竟张口向何天香的手背狠狠咬去。
何天香兄觉手上剧痛,连忙撒手一看,却已是见了血,不由呆住,怔怔地看着婷儿。
婷儿一见,也不由呆住,却猛地转了头,一句话也不说直向楼上跑去,一直跑到自己房间砰!的一声关了门,再不出来。
何天香怔怔地看她低头上楼,不由长叹一口气,瞧瞧自己的手背,只见牙印赫然,依旧在向外流血,暗道婷儿怎下得了口,却也只得自己取一方帕子包上,然后蹲下身子开始整理婷儿弄乱了的东西。
被婷儿打跑的那几个远远见了,也都过来帮着整理,不一时,便整理好了。
何天香便上楼了,到了婷儿房间,轻轻敲了几下门,却不见反应,只得长息一声,回到自己房间,孰知刚坐下,房门吱呀一响,一个人已走了进来。
何天香抬头,却是婷儿,她手中托着药匣,正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捱了出来,一如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何天香心道:“这婷儿如此任性,倘再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以后还真怕降伏不住他!”想到这里,不由慢慢阴下脸儿,装做冷冰冰地道:“你还来做什么?”
婷儿眼见就快要捱到身边了,一听这话脸色骤变,马上调头就向外走,可刚走到门口,却又忽然站住,扭身又慢慢儿走了回来,细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咬你的!”瞅瞅何天香依然不说话,便又向前几步道:“你若真的生气,再咬我回来好了!”说着,便真把一只胖嘟嘟的小手儿送到何天香面前来。
何天香本不待理她,但见她可怜的样子,心里已是再硬不起来,再听她后面那句话,又哪里还忍得住?不由伸手将她的手打开,气笑道:“傻瓜!大哥就真与你那么斤斤计较?”
婷儿一惊,猛地抬头:“何大哥,你不生我气了?”
何天香不由苦笑:“我现在就是想生,还能生的起吗?”
婷儿大喜,竟一下子把药匣扔到床上跳了起来,拉拉何天香的手猛晃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就是再咬你一千口,一万口,你也不会介意的,谁叫咱们是兄弟呢?对不对?”
她固是喜形于色,何天香却是早已痛苦不堪,不由大叫道:“婷儿,婷儿,你快撒手,痛死了!”
婷儿连忙安静下来,却轻轻捏住何天香的手:“我看看!”说着便缓缓揭开了何天香手上的帕子,只见里面一片血肉模糊,不由惊叫道:“怎得就咬成了这个样子?”
何天香手上虽痛,却笑道:“你以为你下不了口呀?”
婷儿不说话,却从怀中取出一方新帕子,轻轻替他汲去手背上的淤血,又取过匣子,用小匙将药粉撒在新肉上,然后才取过一方白布小心地替他缠上。
何天香见她小心的做着这一切,轻柔极了,竟完全没有了先前霸道的模样,不由笑道:“婷儿,你若老这样子该有多好?”
婷儿脸上一红,轻声道:“你喜欢我这样子?”
“那倒也不是。”何天香站了起来:“每个人都有个性,若要强行改变,那也不好。我只是想让你稍微收敛一点儿而已!”
婷儿眼珠微微一转笑道:“这又何难,你只须让我每天咬一口不就结了?”
何天香一愣:“这是什么话?”
婷儿笑道:“我咬你一口就老实一天,等我咬你千口万口下来,我不就老实透顶了吗?”
“看看!又来了!”何天香笑道:“你倘老这样看以后谁敢嫁你!”
婷儿一撅嘴:“我才不娶呢!”
何天香不由上前,点着婷儿的鼻尖道:“你呀!现在说的好听,以后我就不信你会不要娶?”却又道:“哦,时间差不多了,我这就下去跟他们赔话儿,你若没事,就早回房歇着吧!”
婷儿道:“我也去。”
何天香前脚已跨出房门,回头叱道:“还不回去!你还嫌给我惹的麻烦不够?”说着已走下楼去。
“凶什么凶!”婷儿笑道,却又叉腰用指头点着门框学着何天香的语气道:“你倘老这样,看以后谁敢嫁你?”又一歪脑袋:“你呀!现在说的好听,以后就不信你会不娶?”说完,嘻嘻一笑,抱了药匣便往回走。
却不料刚走的两步,迎面撞上薛十二。
薛十二见她抱个药匣子,不由笑道:“咦?你去找壁虎,怎的抱个药匣子来,总不成那壁虎在匣子里?”
婷儿原本高兴,可一见她,立即又冷了脸儿:“不要你管!”说着已进了房,关了门,却又朝外骂了句:“臭卖针线的!”
薛十二不由摇头,自回房去。
婷儿听得她走远,竟是越想越憋气,再也坐不住,竟干脆在屋子里转起圈子来。
忽然,她眼睛一亮,停了步子,高兴的双手一拍:“对,就这么办!”
说着,婷儿已是悄悄地溜出房间,小心地下楼,隐在楼梯后面,却见何天香正与掌柜的他们喝酒,那蜡杆小二正在楼梯边服待。
婷儿轻轻地向小二招手道:“嗳——嗳——小二!”
蜡杆小二转了身,见是她,正要叫,婷儿却露了半个头,伸指在嘴唇上按了按:“嘘,噤声!”
小二见她虽然没了先前的霸气,但一想她打人的样子,不由闭了嘴。
婷儿向他招招手,轻声道:“你过来!”
小二踌躇着,竟是不敢动脚,现在谁要是还敢和这个喜怒无常的小魔头独处一处,那才是真的脑袋有问题。
婷儿见了,不由柳眉一竖,目露凶光,轻叱道:“你敢不来?别看这人不多,我照样打你,你信不信?”说着又举起了巴掌。
小二一见,不由暗暗叫苦,心道:“这小魔头做起事来,确也不管不顾,罢了,且跟他走了这一遭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得悄悄跟了婷儿到了已是无人的弄堂中来。
婷儿见他跟来,不由轻笑道:“你还算听话!”
小二忙道:“爷吩咐,小人哪敢不来?”
婷儿一笑:“脸还痛不痛呢?”
“痛——”小二话一出口忽觉不妙忙又道:“不痛,不痛!”
婷儿脸儿一沉:“痛也是活该!”
“是是是!”小二忙点头道。
“附耳过来?!”婷儿这才道,便在小二耳边一阵耳语。
“这不会吧?”小二大吃一惊,突然抬头。
“会不会我心里清楚!我可告诉你,我这串珊瑚珠子可是价值万金,不要说是你,就是把你这座客栈卖了也赔不起!”婷儿冷着脸道:“你乖乖听我话,找到了,本公子少不了你的好处,你要是不听话,嘿嘿,咱们走着瞧……”
“好吧!为了本店清誉,小人干了!”小二咬牙道。“好!你先去吧!”婷儿一拍他的肩膀,眼见他慢慢转出弄堂,不由快意地笑道:“薛沉香,臭卖针线的,咱们的帐也该清了,哼哼!”说着自又上楼去。
却说何天香在雁荡又不曾喝过酒,既下的山来,也不过多少沾得一点儿,今日为了婷儿,倒要挨个向苦主敬酒,是以不过两三巡下来,早已醉的一塌糊涂,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尚是掌框的亲自将他送上楼来。
婷儿连忙接住,扶他到床上,替他除了靴子,又拉了被子给他盖上,虽然觉得酒气熏天,心中却是甜滋滋的,因知是为了自己,口中却道:“逞什么呢?不会喝就不会少喝一点儿?”又恐他夜里起来吐酒,便到慧香房里连她的漱孟一并拿来,但还是觉得不放心,索性也不走了,干脆在何天香的桌上一趴不一会儿已睡熟。
朦胧中,突听薛十二房中一声惊叫,紧接着噼啪之声大作,婷儿一个机灵跳了起来拍手笑道:“好了!好了!看你再神气!看你再神气!”却不出房门只乐的房间内手舞足蹈。
就听那小二惨道:“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婷儿在房间里又蹦又跳,兴奋地直咬牙,却突听那面噼噼啪啪——嘭!的一声响后便再无声息。
“糟!”婷儿不由停了下来,暗道:“莫不是那臭卖针线的羞极盛怒之下,一掌把那蜡杆小二给打死了?自己虽与他有过节,却总是不关那小二什么事呀!”想到这里,婷儿不由一阵内疚,扭头看看何天香依在床上睡的酣畅,便蹑手蹑脚打开房门探头出来。
刚一开门,便见薛十二双目红肿风风火火地奔来,身后拖着死猪一般的小二,婷儿忙缩头。
薛十二却猛地抬头,厉声道:“婷儿,你不用躲,给我滚出来!”
“吓,这么凶!”婷儿快乐疯了,却缩着肩装做可怜兮兮地道:“我好怕怕哟!”却又朝她眨眨眼儿。
薛十二见她这样子,不由更气,竟连说话也不再连贯,只伸手指着婷儿道:“你……你干的好事儿!”
“我干什么了?”婷儿笑道。
两人对话声音虽大,但各人已喝得醉熏熏的,一时竟无人上来,唯是旁边一响,却是慧香听见外面吵的厉害,不由披衣起来,但一见外面如此阵仗,也不由呆住。
“你……你……”薛十二气得浑身哆嗦,自己却是说不出口,只得一把将那小二摔在地上,又砰地踢了一脚!“她装糊涂,你说!”
婷儿看看那小二,却已真的是出的气儿多进的气儿小了,不由笑道:“哦,原来是这个。本公子最近刚丢了一串儿价值连城的珊瑚串子,所以就请这位小二哥帮忙留意了一下。”稍微一顿,却又向着脸色已铁青了的薛沉香明知故问的挑衅道:“其实薛公子大男人一个,这位小二哥又是在床底下,当也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吧?”
慧香心道:“我跟你这么久,又何曾见你有什么串子过?”不由向婷儿看去,却见婷儿一瞪眼,只得噤了声。
“对对对!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蜡杆小二吃薛十二一顿暴打,只觉的脑袋快爆了,又哪里还敢吐半个字,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气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直向楼梯口儿冲去,然后三人便听见一阵咕咚咕咚——咚!的声音。
薛十二有口难言,脸上更现铁青,却只怒道:“好,好!本楼主什么时候便倒起贼来?”
婷儿见她怒极的样子,心中大是解气,却笑道:“我没说你是贼,你倒自承是了。我说山上人家怎会无缘无故的少鸡少酒少油饼呢!原来是被你薛大楼主偷去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倒也十分有趣:大名鼎鼎的天星楼薛沉香竟只会偷鸡摸狗,哈哈……”婷儿不由高兴地笑了起来。
“哦,原来她就是天星十二楼的总楼主,人称‘天星绝香,江湖第一美’的薛沉香哪!怪不得她自称是薛十二呢!王爷也经常向她求 ‘碧血神针’所刺的绣品,两家的关系本不错呀!可郡主怎得如此跟她不两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慧香不由一阵迷惑。
就听薛沉香怒道:“那是‘换’不是‘偷’!”
“换?”婷儿不由觉得大是好笑,数日积怨一扫而空:“这又有什么区别?‘偷’?‘换’?嘻嘻,哈哈!”
薛沉香不由恨恨地道:“我知道你根本没有什么珊瑚串子,你不过是要我难堪而已,可事情有这么做的吗?”
婷儿也冷了脸儿道:“有没有串子,我自己知道。至于后一件,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说着又笑了:“若没别的事,薛大楼主,婷儿不奉陪了?”
“好,好!”薛沉香气的直咬牙:“婷儿,咱们走着瞧!”
“臭卖针线的,再跟我争呀!”婷儿赢了这一回合,只觉大是痛快,未了又加上一句:“别走那么快,小心绊倒!”
薛沉香一气,平地里竟真的差点儿一个跟头。
慧香眼见薛沉香走远,不由问道:“郡主,你跟薛楼主……”
婷儿脸儿一寒:“没你的事,回去歇着吧!”却又道:“记住,今晚的事,不要跟何大哥提起!”
慧香满头雾水,也只得去了。
婷儿又进了里屋,见何天香犹在酣睡,便侧身坐在椅子上,细细回味薛沉香方才气极的模样,不由连连发笑,再加上何天香夜里迷迷糊糊起来吐了几次,竟是一宿未睡。
清晨,何天香醒来,只觉全身酸麻,头痛欲裂,却见婷儿犹自双手托腮坐在椅上在那里“嘿嘿”自笑不已,不由奇道:“婷儿,你今天着魔了,傻笑些什么?”
婷儿见何天香醒来,忙站起来扶他,嗔道:“人家就是高兴嘛!”又问道:“昨夜睡得还好吧?”
何天香站了起来,晃晃头:“也没什么,只是有点儿头痛而已。”低头一看,却见漱孟手帕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便知昨夜吐了,隐隐约约又觉得曾有人服待,不由回头道:“婷儿,你一夜未睡?”
婷儿脸一红,低了头,却不则声。
何天香心头不由一热,伸手拉住她的手道:“好兄弟,只是太辛苦你了!”
婷儿被他拉了手,脸上更加红艳,却不挣扎,只笑道:“你倘真要谢我,今天早上多吃点儿,就比什么都好了!”
“为什么?”何天香不由奇道。
“因为今天是……”婷儿突然抽了手跳开,却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何天香坏坏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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