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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药王谷前双娇斗艳 长宁城中有谱拭天

月已中天,晚风清淡,江边几处茅舍,静谧一片,就连几个贪玩爱吵的小孩子也已进入了梦乡。一间最小的茅屋里,一个老头儿却独坐桌前,面对孤灯,用一根细细的钢针,一遍又一遍地挑着那本已十分孤单的灯蕊,良久,老头儿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姑娘既然已经来了,又何必迟迟不进来呢?”

门外也轻轻响起一声叹息:“你既已收到我的帖子,难道就不怕我一进去,明日江湖中便不会再有‘余杭隐叟’这个名号了吗?”

余杭隐叟哈哈一笑:“我宁子隐逍遥江湖几十年,虽说大事没做几件,小事却做的真让我心烦,在那帮王八蛋们眼中,我是个连老也老死不掉的人,今日若能在姑娘手里超渡,宁某倒该代那帮王八蛋们好好谢谢你了!”

吱呀——门被一阵香风吹开,一个黑衣女子便轻轻地飘了进来,似没看见宁子隐一般,径直坐在宁子隐左面的破竹椅上轻轻地呷了一口茶,软软得叹道:“我真的不懂,为什么师父说杀人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而我却总是这么疲惫呢?”

宁子隐端起桌上的另一杯茶哈哈笑道:“因为姑娘还没有真正的学会杀人!”

“那怎样才算是真正的学会杀人呢?”黑衣姑娘不由睁开了眼睛,看着宁子隐道。

“当杀之人,自当杀之;手起刀落,五步见血!心无所虑,刀无所虑,心无所悔,刀无所悔!”宁子隐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宁子隐的眼光每亮一分,姑娘眼中的神光便黯淡一分,直至不见,终于,姑娘懒懒地又了呷一口茶:“那你看,我今晚的刀是出好,还是不出好呢?”

宁子隐看着姑娘,突然摇头:“出也难,不出也难,两难!”

“那我该怎么办?”姑娘又呷了一口茶,美丽的睫毛因茶雾而浸润,显得更加的妩媚,却又另添了一种淡淡的愁颜,让人更加的望不穿。

“你出刀难,但我出刀却并不难!”宁子隐突然捏着茶杯站了起来,激动地道。

“哦?为什么?”姑娘却只是微微地抬了一下眼皮轻轻地问道。

“我已活了八十几年,这世上的一切都看的淡了,但我是用刀的,我一定要看一看传说中的”相思难“!”

啪!宁子隐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茶杯竟在手中被捏的粉碎。“所以,我没有走!”宁子隐突然又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期待,向往,神圣的向往!

“其实,那并没有什么好看的,那也不过是一式杀人的刀法而已!”姑娘突然放下杯子,身子便向外飘去。

“我知道,但这却是我多年的夙愿!”宁子隐突然转身,十几把飞刀已似怒箭般直奔向姑娘背后,劲道十足,果然不愧是“一刀就透,余杭隐叟。”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大凡飞刀出手,十几把飞刀总有先后之分,但宁子隐出手,几十把飞刀竟不分先后,几乎已同时在转眼之间已到达姑娘背后。

白帘慢卷,满天红豆,似红心点点湿透春袖,悠悠。

白帘已逝,几十把飞刀却齐齐从中间折断,落地无声,似也为那重重的哀愁伤透。

宁子隐已呆住,双目中竟已浮现出点点泪花,却也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欢愉。

姑娘却不再停留,挥一挥袖,往前走。

“为什么不杀我?”宁子隐突然道。

“我已出过手了,更况且你也不是第一个在”相思难“下留住­性­命的人!”姑娘走出门口,却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只碧绿的笛子来,爱惜地抚摩了一会儿,方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望着天边的明月喃喃道:“唉,这已经是第七个了,却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人已远去,月仍依旧,物仍依旧,水仍依旧。

不一会儿,姑娘已出现在在一座山谷之中,轻轻地坐了下来,手中捏着的依然是那只碧绿的笛子,樱­唇­轻启,玉指清按,笛音悠然,山也悠然,水也悠然,风也悠然,人也悠然,天地间只有一份浓浓的情感,剪不断,理还乱。

“影儿,你在­干­什么?谁教你吹这种曲子的?”一声大喝,将一切搅得好乱,谷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蒙面的黑衣­妇­人。

能有碧玉笛的只能是郭疏影,能用“相思难”的也只能是郭疏影。

郭疏影转过身子,待看清了来人,这才缓缓收笛,轻轻一拜,叫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哼,你还问我?”黑衣­妇­人不由怒惊一声:“你到底怎么回事?我要你杀的人为什么到现在还一个都没死?这到底是为什么?”

郭疏影缓缓地低下了头,轻声问道:“为什么非要杀人不可?”

黑衣­妇­人不由一愣,随即冷笑道:“我看你是为了那个混蛋小子才不去做的,是不是?”

郭疏影却不说话,只是抬起头,遥望着天边的明月,月明如镜,广寒宫中的仙子此时是梦?是醒?

黑衣­妇­人见郭疏影不说话,不由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下来,轻声道:“影儿,你跟我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女儿一般,所以有些话,我不得不跟你说,你要记住,天下的男人都是薄幸的,你千万不要太任­性­,把情用的太紧,就象师父当年,那个负心的……”说到这里,她突然有些激动,不由恨恨地道:“我一片真心对他,他却……”

郭疏影却轻轻地摇头:“他不是那种人,他真的很好!”

黑衣­妇­人看了郭疏影一眼,突然又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影儿,你已大了,别的话我就先不说了,上面刚交代下来,要我们杀了何天香,如果你再不成功,那就只有让为师亲自来处理这件事了!”

“什么?” 郭疏影一听这话,犹如当头挨了一­棒­,不由一把抓住黑衣­妇­人的衣襟问道:“为什么?师父你不是答应请‘上面’留情,放过何公子的吗?”

黑衣­妇­人摇摇头:“本来我已为姓何的说了情的,可他三番五次破坏‘上面’的事,因此‘上面’大为光火,已下了死令,现在为师也无能为力了,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已挣开郭疏影的手,转瞬不见。

“师父,师父——” 郭疏影不由焦急万分,飞身急追:“这件事你一定要管,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但鸿飞冥冥,山谷之中,尽是郭疏影绝望的回声,却哪里还见黑衣­妇­人飘渺的身影?

天已放亮,郭疏影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山上,耳边只是回荡着黑衣­妇­人的那最后一句话:“那就只有让为师亲自来处理这件事了……那就只有让为师亲自来处理这件事了……”

“何公子。” 郭疏影不由哽咽道:“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呀?”

突然,山下传来了有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何天香这个王八羔子,他怎么会在那里……”

“对,今天若不是这个王八蛋,我们又怎会吃那么大的亏?几乎全军覆没……”

郭疏影先前尚不在意,但双方越走越近,骂声也越来越大,郭疏影突听有人在指名道姓的骂何天香,且骂得污秽不堪,不由火冒三丈,朝山下看去,却见何天弃正被两三个人搀着往山下走,后面还抬了一个,再后面,一串几十个人都是满面污,衣杉褴褛,显然是刚刚经过了一场血战,正是由药王谷败退下来的天冥宫与唐门众人。

郭疏影陡见何天弃,还以为是何天香,不由惊喜万分,正要冲下山去,就听被抬的那人破口大骂道:“要早知道何天香那个混蛋王八蛋邀了天星楼和慕容山庄的人在那里埋伏,咱们就该多带些人手去,杀他个­鸡­犬不留……”一句话还没骂完,就听前面的何天弃回过头来破口大骂: “陈长清你给我闭上你的鸟嘴,若不是你们唐门这帮软柿子那么容易就叫人家给吃了,这药王谷早就拿下来了,你若真有本事,马上回去把药王谷给我拿下来!你若没本事,就闭上你的ρi股!”

陈长清等唐门中人听了何天弃一顿臭骂,心中固然不服,但谁也不敢吱半声儿,一行人蜗牛般地向前行去。

郭疏影在上面听得明白,不由暗道:“这人是谁,竟长得与何公子如此相像;他们好像刚刚吃过何公子的大亏,那何公子在附近了?对了,‘山谷’,他们提到‘山谷’,可附近这么多山谷,他又会在哪座山谷里面呢?”

郭疏影想着想着,转身就走,不料脚下一拌,一块碎石已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何天弃不由吃了一惊,叫道:“什么人?给我站出来!”一行人立刻停了下来,三名天冥宫高手直扑上山。

郭疏影本想一走了之,却眼珠一转,暗道:“这些人胆敢与何公子为敌,索­性­就再让他们吃点苦头,也顺便看看那个与何公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主意打定,便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三人扑到近前,见只是个年轻女子,顿生轻视之心,竟连问也不问,伸手便向郭疏影肩头抓来,叫道:“哪来的野丫头,跟咱们去见少宫主!”

郭疏影生平最恨别人瞧她不起,又见三人扑来的样子不由暗骂一声:“今天姑­奶­­奶­心情不好,也活该你们倒霉!”

郭疏影杀心已起,想也不想,伸手便拔刀。

呛——山头上白光一闪,三名天冥宫高手连刀势还未看清,已被郭疏影一刀齐齐劈下。

山下众人立刻大骇,一愣之后,数十人立刻蜂拥而上,却陡听何天弃大吼一声叫道:“住手!都给我回来!是自己人!”

众人一愣,不由都呆在了半山腰。

郭疏影却在一具死尸身上拭了拭相思刀上的血迹冷笑道:“谁跟你是自己人?”

何天弃却一笑,轻吟道:“挫骨扬灰,日月无辉!”

郭疏影不由脸­色­大变,脱口叫道:“扬灰挫骨,笑傲江湖。阁下在四把小交椅中坐第几位?”

何天弃轻轻一笑:“第一位,姑娘呢?”

郭疏影不由吃了一惊,心中暗道:“果然不出所料,上面已真的要对付何公子了,好象不但有我们,甚至那几位我从未见过的使者也早已在进行中了,不行,我得赶紧去通知何公子,免得他再吃大亏!”想到这里,竟也不再理何天弃,扭头便走。

何天弃不由一头雾水,眼看郭疏影走远,竟忘了叫住她。

进了山群之中,郭疏影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错误,那就是不认路径还瞎闯乱撞。又走了半日,仍见群山之外是群山,不见一丝人烟,郭疏影不由着急了起来,却是越急越找不着出路,只在山中乱转,眼见日中之后又将西沉,郭疏影只觉又累又饿,身心俱疲,几要垮了,不料刚转过一道山梁,眼前陡现出一座山谷来,只见谷中屋舍溪台一应俱全,花丛虽然已凌乱不堪,但仍可看出人为照顾过,有的屋舍虽经重劫,犹有残烟袅袅,但仍不损山谷之美,许多人正在谷中忙忙碌碌,显然是一派刚刚大劫初整的样子。

郭疏影不由­精­神大震:“肯定就是这里了!”

慕容山庄的再次修复在七大派的支援之下,竟是出奇的快,不过数日之间,慕容山庄已是焕然一新,更胜往昔。

慕容山本就秀美无比,后山更见清幽,郭强、傅清竹、墨青、向歌吟、余问天、风扬雪,纪小秋、孟祖儿、聂小扇等人白天帮着指挥修建山庄,晚上便在这后山嬉戏打闹,一群年轻人好不容易凑到一起,吵吵闹闹,打打笑笑,谁还顾得休息,每回总要闹到深夜才罢,日复一日,乐此不倦,眼见山庄渐成,众人的友谊也更加浓厚了。

慕容兰娟眼见山庄复又渐成,心中终于轻松了不少,傍晚之时,一寻众人,竟是早已一个也不见,不由对着芸儿和柳含烟笑道:“天还这么早,他们就又去胡闹,今天难得无事,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柳含烟也笑道:“这么早就去了,却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

芸儿的脸­色­却不怎么高兴,只是一脸的平静。

慕容兰娟看着有些奇怪,不由问芸儿道:“芸儿,你怎么了,是不是不想去?”

“去!怎么不去?我简直想去的要命!”芸儿终于笑了,却有了种刚吃了半颗黄连的感觉。“只是燕儿姐姐刚下了山,怕赶不上了!”

暮­色­笼罩着后山,桃林草木都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静寂之中,后山并不大,但草长树密,鸟雀繁多,却也别有一番情趣,而人散其间,却也很难发现,所以三人边往里走,边四处乱找,或许能将他们看见。

慕容兰娟和柳含烟偎着肩说说笑笑地走在前面,而芸儿却死也不肯上前,一边走还一边神经兮兮地四处乱看。

慕容兰娟几次回头,始终不见芸儿跟上来,不由叫道:“芸儿,你在那里胡瞅些什么?难道咱们自己的后山你都不认得了吗?”

“认得,怎么不认得?”芸儿笑道,眼睛却依旧向四处乱看。

“那你还像只兔子似的在那里乱看些什么?”

“因为我怕又有人使暗算!”芸儿道。

“暗算?” 慕容兰娟不由笑了:“你胡说些什么?这是咱们山庄的后山,谁有那么好本事在咱们山庄的后山使暗算?……”

一句话尚未说完,慕容兰娟和柳含烟就觉得脚下一紧,一张大网已帖地放起。嗖地一声将两人吊在树上。

“有人暗算……” 慕容兰娟不由大吃一惊,反手就要拔出红花剑,不料剑尚未拔出,那网子已陡的一松,砰得一声将两个一齐摔在地上,不由给摔的七荤八素,忍不住一声惊叫。

树后慌慌张张地跑出向歌吟,连忙给两人解网子,边赔礼道:“二位,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原本是想逮小秋那只小泥鳅的,没想到却是你们,实在不好意思!”

不料,网子还没解开,向歌吟衣服的后襟已突然着火,向歌吟不由大惊,连忙转着圈子连蹦带跳地扑着身上的火苗;草丛中却突然站起纪小秋,拍着手唱道:“向歌吟,醉熏熏,脚上轻,头上沉,加上一脚满地滚。”又唱到:“向歌吟,真是蠢,只顾头来不顾身,抱着尾巴转的昏,昏,昏,昏——”接着便又哈哈大笑。

“纪小秋!” 向歌吟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不由大是气恼,身后的火尚未扑灭,人已怪叫着张牙舞爪地向纪小秋扑了过去!

“啊呀,我真的好怕怕呦!” 纪小秋见向歌吟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不由瑟缩了身子装出一种可怜兮兮的样子叫道,但见向歌吟眼中的光都快绿了,却又哈哈一笑,从向歌吟的胳膊底下钻过,一溜烟儿似的向后山跑了。

“哪里跑?” 向歌吟哪肯放手,拖着似燃不燃的后襟拔脚便追,只见两条人影之后,一道白烟儿向后山撒去,幸好绿木青翠,这要是在八月时节的话,只怕早已引起火灾来了。

慕容兰娟与柳含烟被吊的高,但山上草特厚,所以摔的并不重,这时已自己打开网子钻了出来,乍见此情景不由一起轻笑了起来,芸儿也跟着笑了。

突然,慕容兰娟脸­色­一沉,佯怒道:“芸儿,你这死丫头,明知道这儿有机关也不告诉咱们一声!”

芸儿不由委屈地道:“可我已经提醒过你们要当心暗算了,你们不听,又怎能来怪我?上次燕儿姐姐就是在这里被吊起来的!”

“好呀!你倒有理了?” 慕容兰娟轻笑道。

“本来就是嘛!”芸儿也笑道。

“芸儿,你真机灵!” 柳含烟突然笑道,脸上一片笑意。

“没啥,没啥,吃一堑长一智嘛!”芸儿还挺谦虚。

“那既然这样,就请你走前面吧!” 柳含烟还在笑,但却笑得更加灿烂了。

“啊?!——”

这下反到成了芸儿哭丧着脸,神经兮兮地走在前面,慕容兰娟与柳含烟走在后面,依旧说说笑笑,却是再不肯多跟前半步了。

不料,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芸儿走在前面了,路途倒也一路平坦了,再也没有什么机关埋伏,慕容兰娟与柳含烟倒有些愤愤不平起来,两个人开始一齐盯着芸儿的脚底,期待着另一张网子或陷阱的出现,哪怕是一块小小的石头拌她一跤也是好的。

但连盯了好久,直到两个人的眼睛都要盯花了,也不见有网与陷阱和石头的出现,芸儿的两只小脚儿却依旧煞然无事地向前走着。

慕容兰娟只得叹了一口气,突觉前面香气袭人,不由抬起头来,却见远处不知何时已生起一堆大火来,郭强、傅清竹、墨青、纪小秋、向歌吟、聂小扇、余问天、孟祖儿早以齐齐围坐在那儿,火上烤了一只羊,正烤的半熟,但香气已遥遥地传了过来,几坛酒和十几只碗筷散乱地放在周围,排了一大圈。

“好啊!你们在这里搞野炊,居然连我这个主人也不通知一声,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慕容兰娟笑道,和柳含烟芸儿一齐围坐了下来。

“话也不能这么说,大家本来想去叫你们的,可刚刚向兄弟来说套了两只又大又香的兔子,咱们就知道不用去叫了!”郭强笑道。

众人一听,不由一齐哄笑,慕容兰娟知道是说自己和柳含烟,不由也一笑。

柳含烟却笑道:“若论套呀,却也不知是谁被墨姐姐给倒吊在树上一天一夜,差点儿点火烤来吃了!”

哄,大家又笑做一团。

傅清竹忙Сhā嘴道:“柳姐姐千万别揭他的老底儿,他这个人很记仇的,待会儿分­肉­少分你一份!”

“是吗——?我是这种人吗?”郭强突然转过了身子盯着傅清竹拉长了调子道,却又道:“既然这样,那么,别人也就算了,待会儿少分你一块得了!”

“啊?怎么会这样——” 傅清竹不由一声惨叫道。

哗——众人不由又大笑起来,纪小秋把头靠在向歌吟肩头大喊大叫,孟祖儿也不由与余问天相视而笑,聂小扇也在笑,却已不再看着向歌吟,飞扬雪也在笑,却依旧看着聂小扇而笑。

笑声里,郭强猛地将柴往里一推,呼的一声,火势更往上窜了数寸,将四周照的更是明亮了许多。

月懒星斜,火光熊熊,­肉­香扑鼻,郭强将羊­肉­从火堆上扒下,大叫一声:“分­肉­喽——有碟子有碗的占先喽——”­阴­阳怪气的叫声又引起一阵大笑。

“我有我有……”

“我先我先……”

众人都被这欢快的气氛所感染,谁还论什么大家闺秀,名门豪客,每人抓了一个碗,攥起了筷子,竟是一哄而上,你抢我夺,挑肥拣瘦,平时的拘谨做态一扫而光,你往我脸上抹油,我在你脚下使拌,你抢我的­肉­,我喝你的酒,只剩下一阵阵此起彼伏的起哄。

“哎哎哎——你的羊腿摸到我的脸上了……”

“不要不要,我的裙子……”

“……谁的脏手,……快拿开!”

“可恶!谁又把我的酒喝了?……”

笑声雷动,火焰也在颤抖,火光中一片热烈的气浪。

向歌吟突然挑着一根羊腿大叫道:“郭兄弟,来支歌吧!”

“好!”郭强放下酒碗,看了一眼众人道:“那就来一支《大江南北》吧!”

“好!!!!”众人放下碗筷,一齐鼓掌。

火光中,郭强看看柳含烟:“柳姑娘,烦你起个韵!”

柳含烟点点头,拿过琵琶,咚咚地起了韵,郭强清了清嗓子,粗犷地喝道:“江湖有多娇 女儿有多俏月光剑影谁在笑月寂寥 红烛摇情怒爱恨谁分晓苍天老 风起涛大江南北 谁哭谁笑啦啦啦啦……”

众人放下酒碗,用手打着拍子,一齐放开嗓子合了起来,火光映着众人因兴奋而发红的脸,显得更加浓艳。

“江湖有多娇,儿女有多俏月光剑影谁在笑……

……“

男女混杂的歌声在这辽阔的天际里显得格外的有生气,格外的空远,飘逸,火光熊熊,照亮着每个人的眼睛,每个人都是唱得那样的忘情,双掌已红肿,满山都是歌声,这是狂欢的夜晚,这是沸腾的夜晚。

“……

大江南北 谁哭谁笑“

“来——乾!!”

唱完最后一句,众人犹觉兴致未尽,一齐端起了酒碗,仰天大叫道,清酒洒进了火堆中,发出滋滋的声响,一如众人因兴奋而激动的脸。

“三匹马呀,五魁手……你喝!”喝完这碗酒,大家又分头划了酒令。

熊熊的火光,熊熊的酒­精­,熊熊的热情,盖过了星光,盖过了月光,每个人脸上都是那么的酣畅,那么的热情荡漾。

看着众人因兴奋而狂欢的模样,慕容兰娟却缓缓地站起身子轻轻地走了出去,突然她抬起了头,脸上写满了忧愁,但透过月光,她的眼睛却好像看到了极远极远的地方,她在看谁?她又在想谁?

柳含烟从背后走了来,轻轻地问道:“慕容姐姐,你又在想他了?”

慕容兰娟回过头,黯然地看了柳含烟一眼,轻轻地道:“今天大伙儿都这么高兴,只可惜他不在这里!”

柳含烟也不由黯然,一同抬了头,看着那孤月。

身后,火光依然熊熊,身后,满天的指头满天的酒。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叫道:“好你个臭丫头,怨不得老夫总找你不到,原来你躲在这儿!”

就听纪小秋在那边脆生生的笑道:“老怪物,你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也要你小丫头片子来管?”来人怒道,竟在说话之间已似近了数丈。

慕容兰娟不由眉头一皱,暗道:“此人武功不弱,他是谁?来我慕容山庄做什么?……”

“正想着,就听纪小秋又在那边笑道:”老怪物,我敢打赌,你要找的人今天不在这里!“

那老人哈哈大笑:“那你肯定输,因为今天老夫找得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谁?”

“柳含烟!”

药王谷,厢房。

许侍霜正坐在榻前,静静地护理着何天香。一夜激战,何天香已身心俱疲,身上脸上已尽是血污汗泥,许侍霜打来一盆清水,用帕子沾水将他的身体擦洗­干­净,复又坐在榻前静静地看着他。

何天香虽在热睡之中,但坚毅的脸庞,挺拔的碧廓仍现出不息的英气,健壮的胸膛也因刚刚地擦洗而微微显得有些泛红。

许侍霜看着看着,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冲动,竟不觉中将粉靥贴在何天香的胸膛上轻轻笑道:“何大哥,你就不要再走了,就留在咱们药王谷,我陪你一生一世……”

突然,谷老四挫地虎谷宁从外面风一般地闯了进来大叫道:“师妹,师妹,外面……”

一句话未完,突见两个模样,谷宁顿觉不妙忙不迭退了出去,反手关了门,结结巴巴地道:“师……师妹,我不是故意的……”

许侍霜也不由满面羞红,一下子站了起来,脚还是长在自己身上,却已不知道该往里走,还是该往外冲。

过了良久,许侍霜方强自镇定下来,整理了一下额前的乱发,又替何天香掖了掖被子,这才轻轻地走了出来,轻声问道:“四师兄,有什么事情?”

没想到谷宁竟比许侍霜还害羞,忸怩地道:“师妹,刚才,谷里有个姑娘来,口口声声说要找何大侠!”

许侍霜心里不由一咯噔,心道:“怎么这么快就有人来跟我抢何大哥?她肯定是何大哥的相好的,不过,何大哥既已好不容易进了咱们这个门,我又怎会那么容易就把他送出去?”想到这里,不由回头又看了榻上的何天香一眼,轻轻反手闭了门,又把谷宁拉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这才将声音压得最低问道:“四师兄,她长的漂不漂亮?”

“漂亮!太漂亮了,她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她……”谷宁脱口而出,却见许侍霜大不高兴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立即明白了什么,连忙将剩下的半句又生生吞了回去。

“你没跟她说何大哥就在本谷吧?”许侍霜者才又问。

“没有,我只说不管找什么人都得按照惯例先请示咱们姑娘!”谷宁道。

“好,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办好了!”许侍霜一听,两手一拍,心中已拿定了主意,不由转头对谷宁笑道:“四师兄,你今天终于没有再犯迷糊乱说话,真是谢谢你了!”一句话把个谷宁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站在那儿眼睛眨巴了大半天还没明白过是咋回事来,不由问道:“师妹,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呀!”

许侍霜不耐烦地道:“听不懂就算了,现在我就去见她。”刚走了两步,见谷宁仍跟着,却又扭头道:“四师兄,你就不用去了,要不然,不知啥时便又突然犯糊涂,把我的事来给弄砸了,你先去帮大师兄他们吧!”

看着许侍霜远去的背影,谷宁不由把一只手摸在后脑勺上,来来回回摸了个几十遍,,方摇摇头道:“不行,太深奥,太深奥了,还是不懂!”

许侍霜一边往外走,一边心道:“你虽漂亮,可我许侍霜也决不会比你差到哪里去,这次见面,可不能给你瞧的扁了!”一边想着便又把身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收拾了一遍,这才款款地走出谷来,果见谷口已俏生生的立了一个黑衣黑裙的姑娘,晚风中只见她衣裙飞扬,秀发飘飘,宛如仙子凌波,又如风动墨荷;衣黑如墨;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唇­若樱­色­,端得是美貌非凡,天姿国­色­,许侍霜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嘴上却叫道:“谷口是这位姑娘要找人吗?”

郭疏影正在谷口等得心焦,就觉眼前一亮,一个十分美丽的紫衣少女已从里面花枝招展地走了出来,瞧那气势,竟像是向自己示威来的,心头不由大是不舒服,心道:“怨不得何公子会跑到这种鬼都打转的地方来,原来是你这个小狐狸在这里,可你也不想想我郭疏影是谁,想和我斗,也不看看自己才吃了几年饭?”心中虽然有气,但还是用手往下压了压裙子,装作惊奇地道:“这位妹妹好漂亮!”

许侍霜心头不由大是得意,可是转念一想:“啊呦,不好!险些中了她的诡计!她毕竟是跟我来抢何大哥的,我可不能被她几句好话就给迷糊过去,白白就把何大哥送了出去。哼,好个臭丫头,两句好话就想把我哄了,也把我许侍霜瞧的太低了吧?谁硬谁软,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心里想着,脸上却笑得更灿烂,也笑道:“这位姐姐真会夸人,妹妹哪有你长的这么漂亮呢!”

说着,两人的手就拉在了一起,竟大有一见如故之势,真是女人的心,大海的针,谁也摸不透,两个人都笑得那样纯真,而至于是否心怀鬼胎,却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听说姐姐要找人,不知要找的是哪一位,跟姐姐又是什么关系呢?” 许侍霜笑道。

“其实呢,也没什么关系,一个普通朋友而已,他叫何天香,不知妹妹见过他没有?” 郭疏影尽量的将语气放轻,却擦亮了眼睛,随时准备捕获着许侍霜,哪怕是一个的针尖般大小的失常的反应。

“普通朋友?普通朋友也值得你这么翻山越岭赶到这个鸭蛋大的山谷来受罪,骗鬼呢!” 许侍霜心中暗骂,嘴上却“老老实实”地道:“什么?天丧?这个人我没见过,可是,姐姐朋友的名字也起得太不吉利了,天丧者可是大凶之兆啊!不过,却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名字!”

郭疏影气得险些吐血,却强行压住火气道:“我叫郭疏影,那个人也不叫什么天丧,他叫何天香,是香气的香,不是丧门的丧!”

许侍霜不由“哦”了一声,心道:“原来是那位送帕子的姑娘到了!”醉上却依旧装痴卖傻地道:“郭疏影?不好,这个名字也不好,疏影者,孤独也,不好不好,跟着你的人一定会倒霉,你今生肯定是一个人,注定是孤孤单单地。我看,你这个朋友也不必去找的,免得连累了他!”

郭疏影几乎要给气疯了,不由没好气地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谁知许侍霜却眼珠一转笑道:“我不像你那么傻,我的名字不随便告诉别人的!”

砰!郭疏影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在地上,却还是不好翻脸,只得拉长了声音央笑道:“我的好妹妹,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你只要告诉我何天香何公子在不在这里,我马上就走,行不行?”

许侍霜也用同样的声调扭着身子回道:“我的好姐姐,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他不在这儿了吗?你就请回吧,啊——?!”

两个人虽然姐姐妹妹叫得亲热,可骨子里却都骂死了对方,而许侍霜越是不承认,郭疏影的疑心也就越大,醋意也就越大。

郭疏影只恨的牙齿咬的咯嘣咯嘣直响,恨不得把许侍霜一口来吃了,却还是不得不依旧笑着求告道:“好妹妹,如果他真的在里面,你就叫他出来,我真的是有很急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的!”

许侍霜却两手一摊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不信我又有什么办法?”说着却又朝郭疏影无赖的一笑。

郭疏影这次再也忍不住了,不由气炸丹田,跳了起来大叫道:“行了!你不用再骗我了!刚才我在路上已听说何公子就在这里了,你快把他给我叫出来!”

许侍霜一惊,暗道:“怨不得她能找过来,原来是碰上陈长清那批王八蛋了,可她现在要见何大哥,那却是万万不行的!”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却也脸­色­一变,佯怒道:“姐姐什么话!别人都说姓何的在咱们药王谷,可我这个药王的女儿怎么还不知道?唐门那些人是些什么人,你见过,自也知道,为什么你宁可信他们却不信我?”

郭疏影不由怒道:“我谁都不信,我只相信我自己,你若不心虚,就带我进去找找看!”

许侍霜打个哈哈道:“哈!我有啥心虚的?虽说我没义务带你进去,但也决不会拦着你,那就要看你能不能进得了这座花阵了!”

郭疏影不屑地看了一眼花丛,冷笑道:“笑话,区区几从花还能挡得了本姑娘”

“哦?这么自信?那你就试试呀!” 许侍霜侧开身子邪邪地笑道。

“哼!” 郭疏影冷哼一声走上前来,但见一条奇窄的小路蜿蜒着伸向谷内,曲曲折折,似隐若现,郭疏影只看许侍霜那幸灾乐祸的笑容便知道这条小路绝对走不得,只得俯身去看那花,不料,甫一低头,便觉一股浓郁的奇香扑面冲来,头脑立即一晕。

“不好,有毒!”郭疏影连忙以袖捂面细看那花时,却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那花儿着实艳丽,但那花刺也多得难认数计,刺间犯黑,一看便知内蕴剧毒,千丛万丛花朵排列起来,那真是针山针海,常人别说是走进去,就是飞也飞不进去的。

“怎么样?” 许侍霜看着郭疏影吃惊的样子,不由挑衅地问道。

郭疏影一扭头,却见许侍霜犹站在外面,不由眼前一亮,心中笑道:“对呀,这可是你自己不好,怨不得我!”突然一转身,伸手奇快地向许侍霜抓去。

许侍霜正自得意,一时躲闪不及,肩上立刻被抓个正着,不由惊呼一声。不料郭疏影也同时一声惊呼,忙不迭地松了手,连退几步查看自己的手掌时,却早已肿了起来。

“你身上居然也有毒?” 郭疏影不由怒道。

“你这是自作自受,活该!” 许侍霜却已在花丛中笑道。

郭疏影心头火起,不由叫道:“你别狂,就凭这几只破花也想拦的住本姑娘,你太天真了!”说着袖中突然白光连闪,倾刻之间便已将谷口一棵大树上的几根大枝连枝带叶地削了下来。

许侍霜站在花丛之中看她挥刀砍树,不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暗叫道:“老天,幸好她刚才用的是手而不是刀,否则,我纵是有十条小命儿也一齐玩完了!”

转眼间,郭疏影已抱了一大捆树枝来到花阵前面,先目测了一下距离,然后将那树枝一枝枝地掷了过去,绿枝搭成一线伏在花上搭成了一座绝妙的浮桥,直通花丛背后的草地。

郭疏影轻蔑地看了许侍霜一眼,突然|­乳­燕般地掠起,左脚往枝上一点,一个腾身右脚已落在下一段树枝上,再一点又到了下一枝,衣袂飞扬,姿势着实漫妙无比。

许侍霜看着郭疏影裙带飞扬如蝶般的自身边飞过,却又不由叹了一口气道:“你的轻功固是不错,可这里毕竟是药王谷!”

话音未落,七枝不知何处飞来的钢针,突然迎面齐飞,在半空中直刺郭疏影。

嗤,刀虹灼目,一闪即灭,七枝钢针齐齐被截断,郭疏影却只觉真气一松,一股浓郁的花香立即直冲头顶,“不好,中毒了!”郭疏影不由大吃一惊,又一张口,脚下立即大沉,就觉脚上腿上一片酥麻,不由大骇,哪还敢再往前跃,立刻几个倒跃跃了出来,立地闭目盘膝运功驱毒。

许侍霜却从花丛中轻轻走了出来,笑道:“郭姐姐,滋味怎么样呀?”

郭疏影却只睁开眼看了许侍霜一眼,又闭目排毒。

许侍霜却又眨了眨眼睛,缓和地道:“其实,何公子我是见过的,他还帮了咱们药王谷不小的忙!”

“什么?你——”郭疏影不由猛地睁开了双眼,恨恨地盯着许侍霜。

“可他走了,刚刚走的!去追魔门那帮恶徒了!”许侍霜道,“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真的?”郭疏影不由狐疑地看着许侍霜。

“我可以发誓!”许侍霜大声道:“我要是说了假话,就叫我天打五雷劈!”然则脸却一点儿也不红,心中暗道:“为了何公子,你就卑鄙一点儿吧,你以前从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仅此一次,老天爷一定会宽恕你的!”

郭疏影盯了许侍霜半晌,方迟疑地道:“那你为什么方才还要骗我?”

“你这是在‘与我谋皮’呀,我不骗你难道还要骗我自己不成?”许侍霜心中暗道,嘴上却依旧笑道:“怎么会呢?我不过是看你人好,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其实何大哥也常提起你的,说你是个大好人!”

“什么?他在你面前提起我?”郭疏影不由大是受宠若惊,不信地道。

其实许侍霜不过瞎说罢了,何天香又何曾常提起过她?但见她似信不敢的样子,也不由好笑,暗道:“你呀,别看年纪比我大,可较了真儿上,你还差的远哪!”口中却笑道:“怎么不是,他总说有一位送他帕子的郭姑娘,不是你那又会是谁呢?”

郭疏影这下再不怀疑,耳听得何天香心中时时地挂念着自己,不由又羞又喜,不但对许侍霜的好感骤增百倍,一齐信了她的话,竟一时心中起伏澎湃,耳根发赤,星眸半张,腻声问道:“他……他还说过我什么?”

许侍霜已几乎要笑破肚皮,可心中也莫名的有了一种淡淡的醋意,不由连忙道:“他数说的你的好处多着呢,一时半会儿又怎么说得完?不过,你不是有急事要告诉他吗?现在再不去追,只怕你就真追不上他了!”

郭疏影不由猛然惊醒,叫道:“他向哪个方向去了?”

“他去追那帮恶徒,去的自然是长宁了!”许侍霜道。

“那就多谢了!”郭疏影全力一逼,全身毒气四溢中,他的人已飞起,不过刚行两步却又回头问道:“对了,我还是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许侍霜!”许侍霜在后面笑道,笑的好甜:“找到何大哥的时候,欢迎你再来玩!”

“一定!”郭疏影远远喊道。

“一定?”许侍霜却立在花丛中将小嘴儿一撇:“再等个千儿八百年的吧!”

许侍霜乐悠悠地回到谷里,迎面又碰上谷宁,谷宁见许侍霜春风满面的样子,不由问道:“九师妹,那位黑衣姑娘走了吗?”

许侍霜却突然脸­色­一变冷着脸道:“四师兄,什么黑衣姑娘白衣姑娘,我都没看见!以后这件事也不许你向任何人提起,尤其是何公子!”

“为什么?”谷宁不由问道“别管为什么,你只管照做就是了!听到没有?”

“是!”谷宁答道,却又看着许侍霜极其为难地道:“可我已经和大师兄和六师弟提起了!”

“什么?!那你还不快去堵他们的嘴!”许侍霜不由狗踩了尾巴似的叫道。

许侍霜回到房里时,却见何天香早已醒转,正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听说你刚才出去了?”何天香问道。

许侍霜连忙上前道:“没什么,处理了一件小事而已,你身上的伤还未全好,怎得起来了?”

何天香摇摇头:“总躺在床上有些闷,我想出去走走!”说着斜身下床,但内伤尚未痊愈,一动之下,立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不由往一边歪去。

许侍霜连忙上前扶住,心痛地道:“你要是觉得不行,就先不要逞强!”

何天香不又一笑,靠在许侍霜的肩膀上笑道:“照你这么一说,我看我还真有点儿不行了!呵呵……”步子却向外走去。

两人相偎着走出屋子,放眼望去,虽经众人整理一日,但整座药王谷中看来仍是狼籍一片,到处残红断茎,破瓦碎石,让人看来说不出的不舒服。

“唉。”何天香不由叹了一口气道:“昨天还是繁花锦簇,今日已是落红满地,看来,人间世事,真是让人无从自知!”

许侍霜却噗嗤一声笑道:“看不出你打起架来的时候威风凛凛,可静下来的时候却也会这般伤风怜月,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哪种人呢?辛弃疾呢还是李清照?”

何天香听了,也不由一笑道:“你不说我是个大混蛋吗?”

许侍霜忙笑道:“去你的,说正经的!打架的时候我会想你是辛弃疾,你有他只身入金营处决叛徒的勇气,现在嘛,我想你是李清照,可我却不喜欢她的词,她后来做的词,压抑的简直让人受不了!”

何天香却是脸­色­一沉,正­色­道:“侍霜,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作为一个弱女子,国破家亡之时固不能投身报国,但挥笔填词之时忧怨之余也表现了女子少有的刚烈之气,你想:”天帝问我何所处?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这是何等的气魄;’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这又是何等的悲烈!即当今男子之中也找不出几个。又更何且是一个­妇­人?她的词固然婉约,但又有谁能说她毫无侠骨之气呢?!所以,咱们江湖中人也一样,有些事咱们管不了,但凡能尽力的,又何能一味推脱呢?是不是?“

许侍霜不由连连点头道:“何大哥说的不错,只是咱们药王谷势小力微,纵即能为江湖上做一些事情,却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呢?更况且,药王谷经昨日一劫,气力还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呢!”许侍霜说到这里,看着遍谷的凄冷狼籍,又想起二十年来谷中弟子护谷护石而浴血拼杀,仅在这块弹丸之地上已埋葬的近百具枯骨的事来,不由一阵怆然。

何天香看了看许侍霜,却走到小溪边,轻轻地蹲下身子,伸手从里面捞出一片残缺的花瓣来道:“侍霜,你看,这里全都是昨夜一战所凋零的花瓣,但是明年,它所受创的叶子,会不会因为今年的凋零而不再生长、开花、放香了呢?”

“自然不会!”许侍霜道。

“对!肯定不会!我有一个朋友,她也是个女的,也不比我大几岁,但她现在已是一个庄之主了,山庄两次被毁,她两次重建,她以前是爱流泪,就像温室中的花朵一样娇脆,但现在呢?她坚强的简直让人敬佩!”何天香不由大声地道,眼光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这个人我知道,她就是那个慕容兰娟……”许侍霜也为他的激|情所打动,不由道。

“不错,她就是慕容兰娟,慕容山庄的慕容兰娟!她是李清照,但她现在已不是那个只会吟风弄月徒舒心胸的李清照,而是可以真正的跃马挥剑,金折铁断的李清照!”何天香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骄傲,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他是在为慕容兰娟的成熟而激动,他是在为慕容兰娟的坚强而自豪!

许侍霜听着听着,眼光中也突然充满了神往的­色­彩,不由问道:“何大哥,你看我行吗?”

何天香却大笑:“行!怎么不行?你又不比她少什么,她能做到的,你通过努力,也一定能做到!”何天香大声地道,眼光笔直地眺向远方,他的心情从来没有感到像今天这样的开阔,爽气,他想仰天长笑!

不错的,远方的路还很长,还很艰难,但艰难困苦就像这灯光外面的黑暗一样,灯光越强,黑暗也就越薄弱,灯光一时虽然不能照彻黑暗,但总有迎来黎明的时候!总有!想到这里,何天香不由又笑了,喃喃地道:“魔尊,不错,今天我找不到你,打不赢你,但我还年轻,我会用我一生一世的生命去寻找你,打败你,在别人面前,你是魔鬼,是邪魔,单在我眼里,你又有什么真的可怕呢?”

突然,身边的许侍霜推了他一下问道:“何大哥,你在想什么?”

何天香不由一笑,低头道:“侍霜,明天我就要该走了!”

“为什么?”许侍霜不由吃了一惊。

何天香抬起头,双目遥遥地望向长宁方向:“已经都好几天了,也不知道田大人和薛楼主他们怎么样了,我得快去看看!”

许侍霜不由大急,拖着何天香的胳膊道:“何大哥,你的伤还没完全好,怎么能这么快就走?再说了,田大人的事自有田大人去处理,你又何必那么上心呢?”

何天香不由一笑,摇头道:“许姑娘,人来到世上,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他要做许多的事情,许许多多的事情,固然有些是情愿的,有些是不情愿的,有些是要先做的,有些是要后做的,但却是一定要做的!谁也无法逃脱,这就是活着!”

“不做行吗?”许侍霜听着有些深奥,不由懵懵地问道。

“你说呢?”何天香却朝他一笑,大踏步地走了回去。

许侍霜看着他已突然矫健的步子,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悲哀:“他是个如此了不起的男人,我好想留住他,可我到底该不该留他,我又能留住他吗?”

许侍霜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乱,就如同这横七竖八的药王谷一样的凌乱。

福泰来客栈,金碧良依旧神志模糊,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大叫道:“不要……不要杀我……求求你,求求你,……”忽然又咬牙切齿的骂道:“狗日的天冥老怪,我­操­你祖宗!趁咱们天残帮的人不在,偷偷摸摸地上来,算得哪门子英雄好汉……”

吱呀,门开处,田尺儿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盆水走了过来,嘴里没好气的嘟囔道:“薛姐姐好好得发什么疯,也不知从哪儿平白抬这么一具人不人鬼不鬼的­干­尸来,天天拿我当丫头子使不算,还总吵得人睡不着觉,真不知我上辈子造过什么孽!”抬头看看床上依然昏迷的金碧良,小脚儿一抬作势欲踢,口中轻轻恨道:“睡了三天了,还睡!我真想一脚踢死你呀!”

不料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听得金碧良一声大叫:“爹——快来救我!”喊着竟从床上一脚飞起,正踢在田尺儿手中的水盆上,水盆喷洒着水珠隔着窗子飞出,就听楼下一声惊叫。

田尺儿只觉眼前一花,脸上身上已全是水,不由立即火冒三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便破口大骂:“喂,你这人做什么?!简直是狼心狗肺,本姑娘好心好意端水来给你,你竟然……”不料话还没说完,田尺儿骤见金碧良一脚飞出之后,居然毫不在意,翻了一个身后,又依旧四平八稳地睡去,竟连一点儿起码要认错的意思都没有,田尺儿终于再也忍无可忍,怒不可遏地两步便跳到床上,抬脚便往金碧良身上踹:“起来起来,别整天睡在床上像是死人似的,有种的就下来跟姑娘好好儿地打一架,这三天来,姑娘也受够了,端水,喂饭、扫地、洗脸;扫地、洗脸、端水、喂饭……”田尺儿每喊一句便踹一脚,不料刚踹到第七脚上,便踹偏了,一脚踹在床沿上,“哎呦?”田尺儿只觉得脚上一阵钻心的剧痛,不由一声惨叫,抱着脚一骨碌从床上滚了下来,闭着眼睛大叫道:“啊呦,坏了,我的脚要断了,啊呦,啊呦——”叫着叫着,眼泪已滑了下来,流的满脸都是。

哗!门被撞开,薛沉香与赫天南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连忙抢了过来,却见金碧良依旧好好地睡在床上,而且尺儿却抱了一只脚在地上乱转乱跳,煞是狼狈,不由都笑了。

“尺儿,出什么事了?” 薛沉香不由问道。

“他,他欺负我!”田尺儿见有人来,疼痛稍缓,终于止了泪道。

“别闹了,他现在还没醒过来,又怎会欺负你?” 薛沉香看见田尺儿狼狈的样子,不由大是好笑,又看看金碧良被子上已叠满了的脚印,不由笑道:“肯定是你在欺负他!”

田尺儿不由又急又恼,转身朝赫天南叫道:“赫大哥,薛姐姐不相信我,你可得给我说句公道话呀!”

赫天南连忙走上来,却轻轻扶他到椅上坐下,柔声道:“你先不要乱动,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到底严不严重?”

待褪下袜儿来,却见脚脖子上早已肿了一圈,也怨不得田尺儿刚才呼天喊地的了,赫天南连忙从怀里掏出伤药来替他抹上,一边心痛地道:“嗨,你咋的还是这个­性­子,做什么事都不管不顾的!”

雪白的小脚捏在赫天南手里,田尺儿不由老实了许多,静静地坐在椅上由着赫天南小心地给她上着药,既不挣扎,也不吵闹,只是脖子后面已红的可以烙大饼了。

薛沉香见两人的样子,不由轻笑一声转身回房,正要下楼,就听得楼梯上登登登登一阵乱响,一个年约二十四五的白脸皮挎刀公差跑了上来,手里拎着的却是田尺儿的水盆,从还没上得楼来,便已大叫道:“是哪个王八蛋没长腿的,大白天乱丢东西,还不给我滚出来!”

薛沉香一看他手中的水盆,又见他满头满身的水,便已知祸从何起,不由轻轻一笑。

那公差上得楼来,刚一抬头,就见一个貌美如花的黄衣姑娘正看着自己一笑,心中不由一荡,胸口的那股怨气竟无由地消逝的无影无踪,而刚才的凶悍劲儿也去掉了大半。

公差放低了手中的盆子,却依然挺着胸从薛沉香身边走过,伸手去推田尺儿的房门。

薛沉香看着好笑,不由叫道:“官爷,你做什么?”

那公差一惊:“哪个姑娘在叫我?!”连忙缩了手,转过身来,却依然不敢跟薛沉香对视,眼睛只瞟着别处道:“哦,没什么,只不过刚才不知道谁把水盆扔楼下去了,我怕伤了人,所以特地上来看看。”

薛沉香又是一笑,道:“哦,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是我两个朋友玩闹,一时不慎,倒吓着官爷了!”

这一笑,直笑得那公差心中一阵慌乱,连忙摆手道:“没,没什么,既然是姑娘的朋友那在下就不便再打扰了。”说着把手中的水盆向薛沉香一递,便往楼下走去。

薛沉香伸手接过,笑道:“谢谢官爷,却不知道官爷如何称呼?”

那公差见一只白笋般的手从眼前接过水盆,心中竟更是慌乱,忙道:“在下钟晓年,是这长宁城的总捕头,姑娘喊我钟捕头就成了。”嘴里说着,人却逃命般往楼下跑去。听得楼梯上越来越杂乱的脚步声,薛沉香不由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夜晚,田寿、薛沉香、江城月、李梦莲、赫天南、田尺儿聚一室,烛影摇摇,却是一片忧虑。江城月首先道:“据咱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要想扳倒李相国真的是毫无可能!”

赫天南一掌拍在桌上,怒道:“这只老狐狸做事一向就非常­精­绝,从不肯露一丝把柄给别人,李汉成恰恰又刚回来,也知道咱们要动他的老子,把这里的事情又特别掩饰了几分,咱们照这样查下去,只怕再查三年,屁大的事也还是查不出一点儿来!”

田寿突然转头问薛沉香:“薛楼主,听说何壮士有消息了?”

薛沉香点点头:“据总楼报告,不久前何公子刚刚借了我们和慕容山庄此处分舵的人马,在药王谷杀了何天弃一个落花流水,想来他应该没事!”

田寿点点头:“这老夫就放心了!”却看着众人道:“天南说的对,李相国已经把重要的线索都掩盖起来了,咱们再这样查下去,不会有什么大的突破,所以从今天起,咱们就应该换种方式,譬如查查当地官员与李府的交往,或是李相国从京城送到这里来的钱财都到哪里去了,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请各位的人注意长宁街头巷尾的谈论,然后听取可能的线索,再有就是去找时知府帮忙……”

薛沉香却摇摇头道:“时知府是个胆小如鼠的人,李相国不会让他知道的太多,街头的闲言碎语也不会听出什么,要听就要到李汉成家里去听!”

田尺儿不由吃了一惊:“薛姐姐,你的身份,不是开玩笑吧?”

李梦莲也不由道:“是呀,这样传出去,对你天星楼的声誉……”

薛沉香却一摆手,笑道:“声誉从何而来?咱们江湖中人是为朋友、为道义、为武功;从政的,是为黎民、为社稷、为苍生;沉香如此,忠于天下,义于苍生,他人怎么说,又何必太放在心上呢?”

江城月听了这话,不由大是敬佩,道:“薛楼主果然有男子汉的气魄,拿的起放的下,江某佩服,夜探李家老宅的时候,我也去!”

薛沉香摇摇头:“江少门主客气了,但夜探李府,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人多了反倒不好行事!你们栖霞门要监视长宁的水陆各个路口,还要负责田大人的安全,已经够忙的了。”

田寿点点头:“这样也好,只是薛楼主要千万小心,何天弃好象也在那里,另外还有好多唐门的高手!”

薛沉香却笑道:“何天弃也在?那就更应该要去了!”

“为什么?”田尺儿不由道。

“因为有时候一个人或几个人在一起不能说出来的事,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都说出来了!”

夜晚,薛沉香连衣服都没换便来到李家老宅,果见里面灯火通明,岗哨林立,戒备甚是森严,但这又怎么能拦得住薛沉香,各人只觉眼前一阵香风吹过,薛沉香已闪了进去。

连找了几处不见李汉成,薛沉香不由有些着急,正要再移位,却见远处的房顶上也有一条娇小的黑­色­人影一闪即逝,薛沉香不由吃了一惊,暗道:“咦,那人是谁?没想到李家老宅中除了何天弃以外,竟还有这样的高手!”

却见那人影在一处房顶上停了下来,小心的贴在屋子的檐角上向屋内侧耳倾听,薛沉香不由恍然:“哦,原来和我是一路的。”想着,便小心地掩起行藏,几个起落也来到那间房顶,却藏进另一个檐角下。

那人见薛沉香飘来,明显是个劲敌,不由吃了一惊,转身就要走,薛沉香却朝她一笑,轻轻一摆手,不说话,却指指里面。

那人会意,也冲薛沉香一笑,那笑容好美,竟让薛沉香也不由吃了一惊,暗道:“这人是谁?武林中功夫这么好又长的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怎得没听说过?”

正待往下想,就听里面李汉成怒道:“平白搭进了百多个人去,也没把事情搞定,你在做什么?”

接着便是何天弃冷冷的声音:“你穷吼些什么?你们相府的黑衣卫队不也天天吹牛皮,但怎样?几百号人也没把姓田的怎样,倒让人家查到鼻子底下来了!”

李汉成不由大怒:“你若怕了,就走,没人拦你!”

何天弃却冷笑道:“也好,咱们一刀两断,谁也别看谁碍眼,只不过‘拭天谱’上得勾去咱们天冥宫下三十八舵还有血蝠、沙河、吴淞十七门派的名号!”

一句勾号断交,李汉成一下子就软了,不由道:“何兄,你这是什么话?咱们是一条线上的人,你认为你这样拍拍ρi股走了就万事大吉了?”

“那你说怎么办?” 何天弃冷冷地道:“你主子的事儿要办,我‘上面’交代下来的事就不办了?”

“这个王八蛋的何天香!” 李汉成怒喝道,就听里面嘭的一声响,肯定是李汉成无处发泄,一脚踹翻了桌子叫道:“他现在还在药王谷?”

“他是还在药王谷,但眼下却是田老头逼得太紧,咱们­干­什么缚手缚脚,而且,咱们的事儿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何天弃一句话还未说完,薛沉香就见檐下那姑娘已“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不由暗叫一声:“不好,要糟!”

就见屋中灯光立时一暗,何天弃叫道:“外面是谁,给我下来!”

那姑娘一见被发觉,立刻展开轻功向外飞去,薛沉香却仅将身子又往檐下缩了一缩。

就听嗖嗖两声,何天弃与李汉成已双双上了房,这里府中戒备之人也发现了那姑娘,立时烛火齐明,鼓噪之声大作。

何天弃急道:“李兄,你去查看一下秘谱,我去追人。”

李汉成答应一声道:“不要留活的。”两人飞速离开。

薛沉香这才松了一口气,暗道:“‘拭天谱’!?这拭天谱又是什么东西?”本想跟着李汉成去看看,但见府中已是全面戒备,知道已再查不出什么,只得飞身下房,找僻静处转回福泰来客栈来。

薛沉香回到房间,金碧良已然醒转,却是坐在床上,一脸冷然地对着众人,见薛沉香推门进来,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惊诧,但随即隐去。

江城月见薛沉香进来,不由道:“薛楼主,你看,我说不要救他回来吧?现在倒弄得像咱们欠了他什么似的,连好脸儿也不给一个!”

金碧良一听是薛沉香力排众议把自己救回来的,脸上不由又是一震。

薛沉香却笑道:“金少帮主可能受过什么刺激,既然现在没事了,大家也都回去休息吧!让金少帮主自己静一静。”

众人听了,便站起来往外走,田尺儿却是从心底里看金碧良不起,见他依然一连冷然的样子,忍不住又刺激他道:“威风什么?让人家死狗一样打得趴在路边,却来向咱们扮冷脸儿,有什么了不起?!”她知道金碧良是给打伤在路边的,但至于爬着还是躺着,却无从知道,只是已从心底里厌恶了金碧良,自是挑最难听的字眼儿来形容他。

金碧良心中本有事,他虽做恶,但毕竟是环境使然,且人心总是­肉­长的,大难将死之际,救自己的竟是自己的死敌,心中不免疙疙瘩瘩的很是不舒服,是以才不怎的说话,但听田尺儿竟跟自己有仇似的,每句话总是刁刁钻钻,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突然吼道:“你懂什么?要不是我爹带着八大侍卫出远门,天冥那老怪物能把我打成这样?”

田尺儿原来已一只脚踏出门外,一听金碧良大吼,不由杏眼儿一瞪,反又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两手往腰间一叉,也叫道:“喝!你凶什么凶?人家是人,你也是人,你却让人家给揍成这熊样儿,不怨自己不行,还嫌南风刮倒西墙,打不过人家就别打,现在吼,唬谁呢?”

她却不知,当今武林中能在天冥老怪手下逃得­性­命的已是屈指可数,金碧良断了一臂,又能逃到这里来,更已算是奇迹。

金碧良听了这话,不由火冒三丈,一时之间,却又无从申辩,不由气得只伸了一只右臂指着田尺儿叫道:“你,你……”

“怎么,要打我是不是?反正早已踢也踢过了,骂也骂过了,再来呀!谁怕谁呀!”田尺儿骂着伸手便去挽袖子,一副准备马上就要单练的样子。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金碧良一见她抬胳膊挽袖子的样子,便知道她不会武功,知道说得再多也是无用,只见她犹自咬牙切齿,一副准备冲上来就要死打烂缠的样子,几乎要给气疯了。

薛沉香一见,心中不由暗笑:“这人怎得跟婷儿一般的­性­子!”口中却道:“金少帮主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她这人就是这样儿,嘴硬心软,这三四天来,可是她一个人在照顾着你呢!”却又回头道:“尺儿,咱们走吧!你是天下第一武林高手,谁还敢跟你打呢?”

田尺儿这才极不情愿地又跟着薛沉香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金碧良这几天虽昏迷得厉害,但时幻时醒的也知道有人在身边时时地照顾着自己,细微之处,纵是自己在天残帮时最贴己的侍女也是远远不及,自己得势时,这当然不算什么,自己也绝不会放在心上,但此时却是在自己落难之际,还有人肯如此上心地照顾自己,又怎能不使人特别的珍惜呢?只是目不能睁,不知为谁,今日一听日夜照顾自己的不是别人,竟是眼前这个刻薄万分的小姑娘时,竟不由奇迹般的一下子气馁下来,不觉中已是低了头。

就听见田尺儿犹在外面叫道:“像这种不知好歹的人,我要是不狠狠地揍他一顿,我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耳听得田尺儿的叫骂声,金碧良心中反突然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从心底处萌发的奇异感觉来,但他一抬头,正看见门口关门的赫天南,又一目瞥自己已残缺了的左臂,回想前事种种,金碧良突觉万般思惆怅意,歉愧恨悔一齐扑上心头,不由:“嗨!”地一掌狠狠地拍在床沿上。

田寿的房间。

“拭天谱?拭天谱是什么东西?”田寿也皱了皱眉头,不由问道。

“晚辈也不知道,但听他们所说,好象是聚义为盟的一类东西!”薛沉香沉吟道。

“聚义为盟?聚什么义,为什么盟?”田寿不由沉思道。

突然,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会不会是那东西?”

“不错!应该是那东西!”田寿激动地道:“你能确定那东西就在李家老宅?”

“应该不错!”薛沉香也笑道。

江城月却问道:“大人,你们在说什么东西?”

“拭天谱!大人来长宁的时候,北王爷就曾说过李相国可能留了一件谋反的铁证在长宁老家,要咱们务必查出来,现在看来这件东西就是这‘拭天谱’了!”薛沉香笑道。

“真的?!”江城月、李梦莲、赫天南不由大喜道。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现在大家就拢近一些,商量一下,怎样才能把这‘拭天谱’搞到手!”田寿笑道。

“好!”众人立即拢了上来。

田大人房间的灯光一直亮到天亮,大家方倦倦地出来,但脸上却画满了失望,田尺儿打着呵欠的最后一句话是:“要是明晚上讨论的还是这个问题的话,千万不要再叫我,我先睡去了。”

将近天明,何天弃方疲惫不堪地回来,李汉成劈头就问:“解决了?”

何天弃摇摇头:“她轻功不弱,我追了她两个时辰,眼见就要追上,谁知她却躲进一片树林里去了。”

“什么?你又……”李汉成不由气急败坏地道:“要是姓薛的那个贱人的话……”

“不是她!那个人我好似在哪里看见过,一时却记不起来了。”何天弃道。

“反正不管是谁,她听了咱们方才的谈话,对咱们是大大的不利,要是让姓田的老贼知道了……”李汉成不无担忧地道。

“要不然就­干­脆把它铲平得了,省得整天提心吊胆。”何天弃好气儿地道:“反正还有一本底谱!”

“铲平?你说得到轻巧,且不说现在咱们正处在田老贼的监视之下,一动工,还不白白卖给人家?再说了,当初上面殚­精­竭虑立这个­干­什么来着?不就是想事成之后再拿出来威武一下吗?你现在就给他铲平了,他恨你一辈子,这事成与不成,你都没好日子过!”李汉成冷冷道。

“真他娘的王八蛋!”何天弃怒骂道:“你们主子怎么总是­干­这些拉屎不揩ρi股的事,害得咱们也没法儿去­干­正事!”

“老头子都拗他不过,你说咋办?”李汉成道。

“行了,别提你老爹了,在朝廷上他不也让北王爷给捏扁了?屁大的事儿­干­不出丁点儿来!”何天弃恨道。

“可你们也没­干­出几样好事儿来,要你们去刺杀王清水,倪寒和郁一程那批亲北王府的封疆大使、朝廷要员还有宁子隐、夏梦遗、何天香那些人,你们居然十个里杀死半个,害得咱们沂城、洛阳、兖州的兵权尽入他人之手不算,就连燕山那十拿九稳的事儿都给砸了,你知道损失有多大?早知是这样,咱们还不如直接找‘天杀’呢!是破点财,可省心!还四六分江山哪,我看二八都多了!”李汉成也不由发火道。

“行了,别吵了!自己揭自己的短儿有什么好处?”何天弃不耐烦地道:“今天晚上我就带几个人到福泰来去走一趟,看看他们到底知道了多少,然后再定夺下一步该怎么走,如果顺手的话,一刀把那个田寿给宰了,省得听得他的名字我就心烦!”

“我也去!”

“你?就凭你那几手三角猫的花俏工夫,还是省了吧!薛沉香随手就能把你打出几个眼儿来,你还是在这里帮着梅姑娘把那间房倒出来才是正经,我明天就搬进去!”何天弃狂妄地一推椅子便走人。

李汉成看着何天弃走远,不由咬牙切齿地大骂道:“他娘的,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们上面怎么就派了你这个混帐王八糕子来跟老子合作,这他娘的‘将来第一有为之士’?纯粹他娘的放屁,放屁!”又回头道:“李贵!”

一个­干­狡诈的老头儿立即走了进来垂手道:“公子爷有何吩咐?”

“立即派人加急送信给京城,请求派人手支援;天冥宫的人咱们靠不住,事成了,大家一起享福;事败了,他们往深山中一躲,咱们呢!”李汉成气呼呼地道。

夜半三更,何天弃带人悄悄地跳进客栈,自己径奔薛沉香的房间,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朝后一挥手,两名天冥宫高手立即悄悄向江城月、李梦莲的房间移去,另有一名守住田尺儿的房间,两名守住赫天南与金碧良的门口,陈长清则悄悄溜到田大人房间的窗口,看看四周无动静,便从怀中掏出一只吹筒,轻轻用唾液按破窗纸,小心地吹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他将吹筒收在怀里,贴耳在窗细细一听,朝何天弃一点头便轻轻启开窗子爬了进去。

陈长清爬进房间,伏低身子四周查看了一圈,却见田大人在床上早已被迷了过去,却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来到桌边伸手一翻,骤见桌右角有一个包袱,轻轻打开一看,竟是田大人的印信和北王爷的几封书信,不由连忙包上包袱一起提在手里,心道:“这可是好东西!”转头一眼,田大人犹未觉醒,不由暗道:“一不做,二不休,此时不将他做了,更待何时?”想着摸出钢刀,蹑手蹑脚地向床前摸来。

陈长清刚爬进田大人的窗子,田尺儿的房门便是一响,田尺儿披着头发,睡意朦胧地从房里走出来,裙带不整的便要往下走。

那名天冥宫的高手刚要动,何天弃却一摆手,示意不要打草惊蛇,天冥高手立即翻身用壁虎功夫倒吊在房顶上隐了起来。

田尺儿急急往下走,刚走到父亲窗前,月光中突然发现窗上多了一个小洞,不由一楞,下意识地凑上去一看,不由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一个黑衣人正拿着刀向父亲床上摸来,忍不住一声尖叫,撞门便往里面闯。

何天弃一见要糟,­干­脆一扇子抹了下来,叫道:“动手!”

几乎就在同时,薛沉香房间的窗子突然炸开,一道电光径奔何天弃前胸,何天弃一惊,点向田尺儿的折扇立即闪电般地折回,叮的一声挡开薛沉香的长剑,又复一扇,拦住薛沉香的去路冷笑道:“薛楼主,咱们今天好好地打一架!”

只听呼喝声起,众人早已惊醒打做一处。

薛沉香听得田尺儿尖叫,知道田大人有险,不由大是着急,手中天问剑连闪,想夺一条路冲过去。

但何天弃挡在前面,一把折扇挥舞开来,薛沉香一时之间,竟是冲不过半步。

听得尺儿尖叫,赫天南从床头提起铁­棒­便朝门外奔,一脚踢烂房门,迎头便和一名天冥宫高手打在一起。

金碧良却是单臂往床上一撑,已一脚踢烂后窗,从窗口上跳了出去。

陈长清刚要动手,突听一声尖叫,房门嘭的一声被人撞开,一条人影风一般扑了进来,不由吓了一跳,紧接着外面刀剑呼喝之声大作,心中不由一凛:“怎么,被发现了?”就在这一犹豫的间隙,田尺儿已扑到田寿床前,转过身子护住田寿大叫道:“你是谁?想做什么?还不快给我出去?”

陈长清这才看清是田尺儿,不由畏惧之心顿去,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田寿的宝贝女儿,索­性­一并做了!”说着抡刀向前坎来。

田尺儿眼见白晃晃的刀光直劈了过来,早吓得两股战战,幸亏身后的人是老爹,要不然早给跑掉了。不由眼睛一闭,尖叫道:“赫大哥,快来救我,再迟一步就没命了!”手中却将田寿的被子猛得一掀向陈长清当头罩去。

陈长清左手拨开被子,右手刀直劈而下,狞笑道:“去死吧!没人救得了你!”

眼见刀光及眉,田尺儿不由一缩身子,两眼一闭,直待等死,眼泪却一下子涌了出来。

突听当啷一声,陈长清骤觉手腕一麻,单刀已给人踢飞,定睛一看,却是一个面­色­­阴­冷的年轻人已不知何时立在面前,不由惊道:“金碧良,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自然知道!”金碧良冷冷道:“我先杀了你,然后再出去找何天弃算这断臂之仇,还有天冥宫毁我总舵之恨!”

陈长清脸­色­一变,突然伸手打出三支喂毒紫金镖,转身便要往窗外跳。

“想走?”金碧良怒哼一声,身子一伏,躲过紫金镖,伸手便向陈长清背后抓来,却一手抓在一只包袱上,就听得嘶啦一声响,咚!一方官印和几封信已一齐落在地上。

两人一呆,不由双双向前抢来,金碧良一把把几封信抓在手里,陈长清却摸到了官印,金碧良一急,突然大喝一声,一腿横扫,陈长清顾不得拿印,连忙转身而起,却一抖手,一支紫金镖向田尺儿­射­来。

金碧良不由大骇,暗骂一声:“卑鄙!”却丝毫不敢迟缓,一个旋身,一式“飞燕掠空”伸袖将那支毒镖一扫,啪的一声贴着田尺儿的鬓边飞过,钉在后面的墙上。

待回头时,陈长清早已抢了那印走得无影无踪,金碧良知道再追也追不上,只得回过头来,却见田尺儿脸­色­吓得苍白,眼睛睁的大大的,美丽的眼睑上犹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身子轻轻地抖动着,宛如梨花带雨,一副惊魄未定的样子,但也别有一番风致。

金碧良却看看墙上那支通体乌黑的紫金镖,暗想方才若是稍晚一步的话,田尺儿只怕早已魂飞魄散,金消玉损了,不由心有余悸地道:“你没事吧?”

田尺儿却瑟瑟地道:“我赫大哥呢?”

金碧良心中不由一痛,眸子一黯,低头长叹了一口气,方沉声道:“他没事!”却伸手拉开房门,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就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步子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那样的沉重,回声:“我这是怎么了?”门口,金碧良不由轻轻地从心底问自己。

何天弃一见金碧良从田寿房里走出来,立即知道陈长清失手了,知道恋战无益,不由叫道:“大家走!”一行人立即走得­干­­干­净净。

众人不追赶,急急冲进田寿的房间,却见田寿父女二人都安然无恙,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薛沉香奔到床边察看田大人,赫天南则急急上下打量着田尺儿,生怕少了一块什么似的问道:“尺儿,你没受伤吧?”

田尺儿受此惊吓,不由脸­色­苍白,问道:“刚才你们都到哪里去了,若不是那个姓金的及时赶来,我跟爹现在早就被那个老头儿给杀了!”

“金碧良?”薛沉香不由吃了一惊,有些不信地往外看去,却见金碧良正沉郁地往外走去,不由道:“金少帮主,谢谢你!”

金碧良回头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但我还是把田大人的引信给弄丢了。”说着依旧低了头,沉郁地向前走去,左臂空荡荡的衣袖在他身边飘飘荡荡,平添了许多落寞的感觉,与先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薛沉香看了,突然也无由平添了一种莫名的沉重,“人生啊……”良久,薛沉香方不由轻轻地叹道。

李家老宅,李汉成欣喜万分,手中玩弄着田大人的印信笑道:“田寿呀田寿,你也有今天!丢了皇上御赐的大印,那可是满门抄斩的罪;明天我就让爹一本参上去,看你北王爷还怎么遮掩?”

李贵却是眼珠一转道:“公子爷,这田大人丢了印信,你又如何得知的呢?再说皇子也素知老爷和北王爷还有田大人是不和的,也未必直能把他整倒。”

李汉成不由皱皱眉头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依小人之见……”李鬼不由在李汉成耳边一阵嘀咕,又道:“反正那大盗韦笑河现在不在此处,田寿又跟他有七分相象,咱们只管将屎盆子往他头上一扣,他还能跑的了?让官府去对付他们,岂非省咱们不少的心?”

李汉成点点头,却又道:“可是田寿不会武功……”

李贵却­奸­笑道:“这个公子爷就不必担心了,时知府是个软蛋,还不是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吗?田寿要说话,好!印呢?没印你就是江洋大盗,还冒充朝廷命官,罪加一等,更要杀头!”

李汉成听了,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却道:“我只是担心薛沉香,江城月那批武林人物……”

“咱们这是借官府名义行事,他们虽然胆子大,但也都是有家有产业的人,他们要反,正好,给他来个私通大盗,抗官办案的罪名,让老头求上面一道旨,发兵给剿了,天冥宫不还是求之不得吗?咱们也少了一块眼中钉,一石三鸟,何乐不为?”

“恩!”李汉成终于陶醉地点了点头,笑道:“李贵,看不出还真有你的,那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是夜,李家老宅数件珍宝被盗,且有火起,烧了足有两个时辰,护院武师追踪江洋大盗韦笑河一直到福泰来客栈,韦笑河失踪,武师要入内追查,却给人像稻草一样丢了出来,六个人冲了进去,大街上躺了三双。李相国的儿子李汉成一早便带了两名家将气冲冲地闯进府衙,时光正时知府衣衫不整地跑出来迎接;李宅是长宁数一的富户豪宅,李相国是长宁的土皇帝,所以李宅发生的事儿,第二天便传遍了整座长宁城。

福泰来客栈,薛沉香走进金碧良的房间:“金少帮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金碧良看了薛沉香一眼却道:“薛楼主,有话请直说,现在也没什么外人。”

“好,金少帮主果然爽快!”薛沉香一笑,随即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也就直言不讳地道:“昨天晚上的事,金少帮主也明白,并没有一个人闯进客栈来,是李家蓄意冲着咱们来的;他们欺田大人丢了印,来势汹汹,是想把咱们一网打尽,金少帮主本来就与此事无关,也不必趟这趟浑水,所以我想……”

金碧良一笑,伸手呷了一口茶道:“薛楼主是嫌金某在这里白吃白住,想赶金某人上路了?”

薛沉香也不由一笑,忙道:“金少帮主说哪里话……”

金碧良却单掌一挡,脸­色­正道:“薛楼主,我这个人以前的行事你也知道,无论如何是不配跟你们这些人坐在一起的,但有些话我现在却要想说,不知你能不能听得下去?”

薛沉香一伸手:“金少帮主但言无妨!”

“就当今之事,我不但不能走,我还想加入你们调查李相国图谋不轨之事!”

“为什么?”薛沉香不由吃了一惊。

“因为……”金碧良突然抬起头:“第一,李汉成和天冥宫是一路的,何天弃废我一臂,又毁我总舵,这个仇我要报;第二……”金碧良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我以前做的恶太多,现在我想……我能不能向以前被我害过的人赎一点罪?”

薛沉香轻轻一笑,却盯着金碧良也了呷一口茶问道:“是不是因为田姑娘……”

“不不不,”金碧良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你别乱猜,我只是感激她,把她当做小妹妹而已。我所做的一切,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然而,金碧良心中却又在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你所做的,真的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吗?真的没有吗?没有吗……”

“那好,沉香代表大家欢迎你!”薛沉香突然站起来向金碧良伸手道。

金碧良见薛沉香伸手过来,不由吃了一惊,却轻笑一声道:“薛楼主就这么相信金某人?”

“如果每个人我都不信,那这个世上,我又能信谁?”薛沉香笑道,美丽的大眼睛清澈透亮,闪烁着真挚的光芒。

“谢谢你!”金碧良也忍不住站了起来,伸出一只独臂,紧紧握住薛沉香的手,激动地道:“你是第一个肯支持金某的人!”

薛沉香走出房来,却见江城月正朝着自己笑,不由问道:“江少门主,你笑什么?”

江城月笑道:“薛楼主果然厉害,连江某人笑都不许,相比之下,江某倒觉得何兄弟有些不及你了!”

薛沉香忙笑道:“江少门主这话可就错了,刚强体现在女人身上,温柔体现在男人身上,都同样不失为美,更何况,何公子知道我心强,喜欢出风头,所以处处让着我,其实他深思远虑,灵活却又沉稳,这正是行大事的本钱,他现在只是不发而已,一发则必定石破天惊,天下皆知,又哪里像我这般招摇,雷声大,雨点小?!论才,论德,沉香都惟有甘拜下风而已!”

江城月笑道:“薛楼主客气了,可我总觉得何公子有时太花心,有时又太过无情……”

薛沉香笑道:“痴情固非他所愿,无情亦非他本心,他已经做的很好了,咱们姐妹又还能奢求他些什么呢?”

“然而……”江城月还想说。

薛沉香却忙岔开道:“江少门主,咱们先不说这些,大人怎么样了?”

江城月道:“幸好陈长清下的毒不是太重,大人现在已然无碍,只是丢了印信,大人有些着急。”

薛沉香也不由一皱眉头:“这事却是棘手,软的硬的,李汉成肯定都不吃,唔,咱们看来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离此百里,有座卧龙山庄……”

“什么其人之道,其人之身?卧龙山庄是做什么的?”江城月大是不解,现在田大人的印在李家老宅,关百里外的卧龙山庄什么事?卧龙山庄也没什么实力很出众的名帮大派呀!

薛沉香却笑道:“江少门主,有些事,我以后再告诉你,但我马上要有一封信,烦你用你们栖霞门的火漆飞鸽传过去。”

好不容易说服许侍霜和许天台,从药王谷出来,走了一天的路,何天香只觉得又累又饿,眼见天­色­已黑,四周依然是山连着山,看不着边,摸不着沿,何天香不由叹道:“唉,看来我这个人是天生赶不得夜路!”不料话尚未完,就见远处山头上有火光闪耀。

“有火光的地方,一定就会有人!”何天香不由­精­神一震,展开身法向前扑去,果见山顶上一个约三十岁的汉子正在火架上烤一只野鸭,只见他紫面虬须,双目炯炯有神,腰间一柄紫金刀阔达三寸,一看便是个豪爽的汉子。

何天香一见大喜,老远就叫道:“远来即客,兄台欢迎吗?”

那汉子抬头瞪了何天香一眼,又低了头细细地烤着鸭,不冷不热地道:“我没说过欢迎你!”

“可兄台也没说过要赶在下!”何天香笑着已盘膝在火堆前坐了下来。野鸭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何天香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赞道:“好香!”却转头问那汉子道:“兄台如何称呼?”

那汉子头也不抬,只冷冷道:“我是大盗贼!”

天下居然有人自承是盗贼?!何天香不由大觉有趣,随即也笑道:“我也是贼!”

那汉子依旧沉得住气,还是懒得抬头地道:“我是大盗韦笑河!”

何天香更乐,也叫道:“我是卧龙山庄的小偷司马谨!”

司马谨是前代偷王之王,现在已七十多岁了,自然不会是何天香这么年轻的模样。那汉子见何天香还是不信,终于再也忍不住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何天香,极其认真地道:“我真的是江洋大盗韦笑河!”

何天香不由捂着肚子笑,眼泪都流出来了,这世上居然还有人会害怕别人不承认自己是强盗?这人真是太有趣了,何天香心里想着,嘴上却不由叫道:“我也真的是小偷之王司马谨,司马老儿……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那汉子原本认为能将对方吓得屁滚尿流,抱着脑袋滚下山去,却不料对方竟哈哈大笑起来,不由有些吃惊的盯着何天香。

何天香收了笑,却也不管那汉子如何地盯着自己,伸手便毫不客气地从火杆上,撕下一只鸭腿来放在嘴里大嚼道:“唉,你要真是韦笑河就好喽!”

那汉子沉声道:“为什么?”却扯下腰间的大酒袋仰天喝了一口。

“韦笑河虽然是大盗,但他杀的是贪官污吏,抢的是恶霸劣富,还仗义助人,太平山一个人就砍了二百七十个山贼,只粮食就大分了三天,那威风,那气势!像这样的英雄,谁不想见一见?能与这样顶天立地的汉子促膝长谈,那又是何等的痛快?!”何天香无不感慨地道。

那汉子看了何天香一眼,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突然问到:“你喝不喝酒?”

何天香道:“喝,但喝不多!”

“那接着!”汉子手一扔,酒袋便朝何天香飞来。

何天香伸手接过,喝了两口,只觉得芬芳浓郁,着实舒心,忍不住赞道:“好酒!”又扔了回去。

“他娘的,三十年的女儿红,怎会不好?只是后劲儿大了些!”汉子伸手接过,也扯了一条鸭腿在嘴里嚼着,却又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何天香两口酒下肚,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坦,听得对方说脏话,却也没怎么注意,继续道:“人家都说韦笑河气壮如牛,力大如山,一巴掌打烂了华尚书三幢宅子,一口气吹飞了王太监四百八十三匹江南绣缎……”何天香说得眉飞­色­舞,那汉子听得也有些飘飘然,却不料何天香又是一笑道:“可我还听说他有一次做案的时候,正碰上人家家眷蹲马桶,吓得他连蹦带跳地跑了出来,踩了一脚马粪不说,还一连三天没敢继续做案……”

那汉子的脸立即一下子拉下来了,不悦地道:“这些你听谁说的?”

“北王爷呗!”何天香突然觉得自己的话突然多了起来,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舌头。

“北王爷?北王爷知道我?”汉子不由吃了一惊,一个在江湖上被传为无恶不做的江洋大盗,竟能被远在京城的北王爷所知道,而且还知道的这么清楚,给予这么高的评价,这是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汉子不由感到一种莫名的荣耀。

“他怎么不知道?他还说这年头像韦笑河这样的汉子已经太少了,只不过这个人太甩,抢的东西多,可甩的也快,到头儿来手里总剩不下几个,所以只好天天打劫,手顺了,金银财帛,不顺了,­鸡­鸭狗鹅也不放过,呵呵,呵呵……”又喝了几口,何天香觉得手中的鸭腿已快拿不住了,却突然问道:“哎,你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他娘的!老子今天打杭州过,居然听说长宁敢有人顶着老子的名头做案!你说做也就做了吧,却偏偏只偷了两只­鸡­,摸了两只鸭就放了一把火,这哪是老子的作风?所以老子才来看看是他娘的哪个混帐王八蛋不长眼的,学都学不出一个样子来,竟白白地坏老子的名头!”那汉子的心情缓和了下来,却又气道。

“哦,那你的作风是什么?”何天香不由问道。

“像这种当官的大宅子,尤其是李相国的这种老宅子,当然是左手提一条口袋,右手提着大刀闯进去,先大喊一声:老子来了,儿子们快来接驾!把那能打的都打趴下,然后拉开口袋,把能拿的都拿了,把不能拿的都用刀砸了,再在李相国的床上使劲地踹两脚,撒上一泡尿,然后再放一把火烧他娘的……”那汉子越说越高兴,忍不住又举起酒袋来,咕噜咕噜一阵狂灌。

“痛快!痛快!就是这样,先这样,再这样……”

何天香听了也不由大是过瘾,手舞足蹈的和他一起比划着,好象两人真的已去李家老宅如此这般大闹了一番一般,两个人一起大笑着,吵着,不知何时已一起躺在了地上。

过了良久,何天香方渐渐地静了下来,竟也哝哝道:“他娘的!你真能喝!我的头都快要裂了;要是你碰上我那师兄,你们到真是他娘的一对儿……”

“什么?他娘的,还真有人能喝得过老子?……他娘的,他是谁?叫什么名字?”那汉子鼻孔中也开始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他叫他娘的郭强,郭……强……他娘的,好困…………呼呼……”何天香终于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的一大早,何天香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爬了起来,一看身边,则早已是人去空空,只余一堆灰烬。何天香晃晃脑袋,犹觉头有些痛,不由暗笑道:“这酒后劲儿果然大的很,我没喝几口,竟醉成这样子。”突然,一阵风吹来,一团湿雾扑在脸上,何天香不觉­精­神一爽,抬头向四周看去,只是碧空四垂,一痕晚月犹挂西天,一轮红日已冉冉自东方升起,脚下四周深谷之中,白芒芒雾气一片,辗转着翻滚着,云山雾海,壮阔极了,高风阵阵旋来,更是凉爽万分;人立山顶,犹如踏在江月云涛之间,如神如仙,可与天齐年。说不出的豪迈与壮阔,何天香只觉胸中天宽地阔,豪气万千,不由一声长啸,朗声道:“碧空停晚月,雾海托金辇;恨浪怒涛滚滚去,千峰万谷,始到前。

沧海忆流年,爱恨各半边;晨雾暮蔼千万丈,终是艳阳一片天!“

未了却是那句早已顺口了的话:“他娘的!”

第二天,中午,田尺儿刚刚推开窗子,便发现客栈已被一队捕快密密实实地包围了,弓上弦,刀出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领头的正是那个被自己砸了一脸盆的钟捕头,钟晓年。

天香十二亭第四部

第四部 第一章 慕容庄捧腹笑天龙 俏婷儿大闹长宁城

桃花吟料峭春风吹酒醒满山烟雨遍山红青衫落寂香更浓夜­色­迷离桃花中前尘犹记双飞梦今宵桃花盈盈笑孤影长夜抱琴月不应青女含恨咽长空桃花红琴声重桃花片片笑东风剑长动花流红片片依旧葬残筝遍地桃花为谁种漫天流霓谁为冢笑东风醒时带情撒为种醉后葬恨进花冢任他东南西北中笑东风笑尽天下痴情种风流尽没桃靥中一蓑烟雨任平生田尺儿一见,不由着了慌,连忙跑出房来嚷道:“爹,不好了,外面出事了,出事了!”却是怎么也找不到田寿的影子。

薛沉香推窗往外一看,已是明了,喝住尺儿道:“尺儿,你乱吵什么?不就是一队捕快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着又对赫天南道:“赫公子,烦你和尺儿留在这里,我跟江门主和李姑娘出去看看!”

金碧良道:“我也去!”

薛沉香摇摇头:“你以前也犯过事儿,最好不要出去,这些官差最是难缠,打不得,骂不得,理更没得讲!”说着带了江城月和李梦莲下楼。

楼外,掌柜的正跟钟晓年点头哈腰的说着些什么,薛沉香分开众人来到前面一抱拳问道:“钟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钟晓年抬头一看,却是前日所见的那姑娘,连忙走了过来,把薛沉香拉在一边急道:“姑娘怎得还住在这里?”

“咦?我怎得不能住在这里?”薛沉香故作惊讶地道。

“嗐!不是不能住,是住不得!韦笑河你知不知道?”钟晓年急道。

“哦,你说他呀,这个人我认识,还多少有点儿交情,可他好像并不怎么坏呀!”薛沉香笑道。

钟晓年一听这话,不由大吃了一惊,还认为薛沉香在说笑,不由急道:“你别开玩笑了,那个韦笑河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绿林大盗,你住那儿很危险的!听我的,赶快把你的朋友也叫出来……”

薛沉香却笑道:“那钟大人带这么多人来是想把他缉拿归案了?”

钟晓年苦笑了一声,低声道:“人家来无踪去无影,我能逮得住他?自己吃几两­干­饭我清楚,不过李家派人来跟在后面,知府大人又有所差,不得不做做表面文章罢了!”

薛沉香抬头看去,果见李贵在众捕役中缩头缩脑的正向这边张望,见薛沉香看他,连忙低了头向别处 看去。

薛沉香冷笑一声,却依旧朝钟晓年笑道:“那我认为钟大人根本没有必要进去搜了。”

“哦,为什么?”钟晓年不由问道。

“为什么?”薛沉香不由笑道:“且不说这事弄得这么大,一早就传遍了全城,他是傻瓜还会躲在这里?再说就凭钟大人如此大兵压境,任谁也不敢再在这里躲下去了。”

钟晓年却笑了:“正是因为他不在里面,咱们才更要进去搜呢,要我跟他拼命?没门儿!”说着朝后一挥手!“大家进去,可是千万小心,韦笑河可不是玩的!”

薛沉香不由叹了一口气,暗道:“怨不得当今世风日下,这么多做事的都欺软怕硬,又怎能不如此?却也不阻拦,任由一众捕役鱼贯上楼。

江城月,李梦莲本待还要阻拦,但见薛沉香并不阻拦,也只得作罢,却急急过来问道:“薛楼主,为什么不拦住他们?大人跟韦笑河那么像……”

薛沉香摇摇头!“李汉成这一招好毒,他们是官,咱们是民,若是强行阻拦,岂非欲盖弥彰了吗?”

“那咱们也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呀!”李梦莲道。

薛沉香却笑道:“谁说咱们要束手就擒了,这次他们要是能从里面搜出田大人来,我把头赌给你!”

正说着,只见那群捕役已然一窝蜂般退下楼来,钟晓年满面红光、兴高采烈地走在前面,对着周围的人群喊道:“大家听着,大盗韦笑河已畏罪潜逃,但他屡屡在各地做案,知府大人说了,有谁能举报其行踪的,赏纹银十两!”却又走到薛沉香面前笑道:“姑娘可以放心住在这里了,在下已看过,没什么危险!”

李贵却一脸沮丧地跟在身后,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底下的人明明没有看到田寿离开过福泰来客栈,可为什么几乎把客栈翻过来也不见他的影子呢?难道飞天上去了?不可能!薛沉香这个女人……李贵不由转头向薛沉香看去。

薛沉香却向钟晓年一笑道:“多谢大人关照!”

钟晓年大是受用,手一挥,叫道:“收队!”

“好啊!原来如此!好你个薛沉香,连美人计都用上了!”李贵不由大怒,连忙叫道:“慢!钟捕头,我怎么总觉得怪怪的,咱们是不是再……”

钟晓年本就烦李贵,又在薛沉香面前,正想摆摆威风,不由立即冷了脸道:“李管家!案是你报的,咱们知府大人给你们李公子面子,兄弟也给足了你面子,你说韦笑河在客栈要围客栈,我就围,你说细细地查,我每间房每个客人给你细细地盘查,结果怎样?你自己都说姓韦的不在,可现在却又说怪怪的,你当兄弟们是­干­什么的?随便让你折腾过来折腾过去?咱们吃这行饭,招子还会不比你的亮?再要查你自己查,兄弟可不奉陪,兄弟们走!”一行人依旧撤去,只留下李贵站在那儿气得直撅山羊胡儿,却也无法,只好灰溜溜地走掉。

目送捕差远去,江城月不由问道:“薛楼主,你好本事,什么时候把田大人藏到别处去了,咱们怎得不知道?”

薛沉香一边朝楼上走,一边笑道:“我什么时候把田大人送出去了?”

“咦?这家客栈还有密室地道?”江城月不由奇道。

薛沉香又笑了!“若真有密室地道,纵钟晓年看不出来,李贵那只老狐狸还会看不出?”

“那……”江城月不由奇了。

却听田尺儿已在楼上叫道:“薛姐姐,我爹呢?”

薛沉香却推开房门道:“你先进来坐着,你爹一会儿自己就上来!”

众人刚刚坐定,掌柜的便跑了上来,推开门道:“对不住,小店让各位受惊了。”

赫天南心情烦躁,不由气道:“没叫你上来,你上来瞎扯话些什么……”一句话还没说完,却见薛沉香正朝自己笑,而且笑得有些古怪,不由一愣,却骤觉掌柜的的话有些耳熟,不由吃了一惊,细细看去,竟隐隐是田大人的模样,不由大是羞惭,忙一礼道:“哎呀,原来是田伯伯,天南失礼,天南失礼……”

田大人哈哈笑道:“这一招别说李贵没想到,就连老夫也没想到,他们在楼上瞎折腾,老夫却在楼外看热闹,薛楼主,老夫这次可真服你了!”

薛沉香却一脸笑容道:“这一关虽然过了,但印还在姓李的手里,而且他们也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咱们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对了,江少门主,我托你发的信发出去了没有?”

江城月笑道:“薛楼主交待了的事情,江某焉敢怠慢,一大早就发出去了,只是,他行吗?”

薛沉香却笑了:“不要说李汉成,就是当今圣上,要想在他面前藏住一件东西,只怕也是不易。关键是要看李汉成给咱们的时间够不够了。”

一句话还未说完,突听外面人声鼎沸,大街上乱成一团,金碧良不由推开窗子往外一看,眉头一皱道:“他们怎么又回来了?”

“谁?”薛沉香不由问道。

“那批捕快!”

柳含烟突然眼睛一亮:“原来是他!他怎得跑到这里来了?”说着便急步往回赶。

慕容兰娟不由问道:“他是谁?”

柳含烟笑道:“说起这个人来,话可就多了!”

“哦,怎得个多法?”

“想当年,他是武林中最让人头痛的怪物之一,喜爱找人喝酒打架,却又死要面子,疯疯癫癫,却又和何公子的师祖风云老人,向公子的师祖大梦老人,以及敝师祖北尼是同一辈的大人物,让人敬也不是,爱也不是……”

“你说得的是当年武林十老中的天龙老人?”慕容兰娟不由大吃了一惊。

“不错,正是他!”柳含烟笑道。

两人重新回到火堆前,却见天龙老人一手提着风扬雪,一手捏着聂小扇正跟纪小秋拌嘴。风扬雪与聂小扇早已羞的满面涨红,众人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柳含烟转过火堆向天龙老人一礼笑道:“老前辈,你怎得到这里来了?”

天龙老人一见柳含烟,立即哈哈一笑跳了过来嘻嘻笑道:“老夫自然是想你了,当年老夫最喜欢听你李师叔唱歌,可现在她老了,老夫就只有找你了。”

“老前辈……”柳含烟不由满面通红,正要说话,却突然听得身后一声:“你胡说些什么?”一个老态龙钟的婆子已拄着拐杖从草丛中走了出来。

天龙老人一见这老婆子,连忙身子一低笑道:“老婆子,别生气,老夫只不过是逗小孩子玩玩,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傅清竹却是脸­色­一变,连忙快步走上前来,冲着老婆子跪倒便拜道:“竹儿拜见师祖!”

老婆子连忙伸手拉她起来笑道:“起来,起来,都这么大人了,别一见面就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我老婆子受不起了。来,让老身看看,伴月那孩子收的好徒儿!”

众人一听这看来弱不禁风的老婆子竟是伴月的师父,天龙老人的发妻月山姥姥胡月秀时,不由都大吃了一惊,连忙上来参拜。

天龙老人却一拦笑道:“起来起来,老婆子就那二两骨头了,经不起你们折腾,都起来吧!”

慕容兰娟抬起头,却见风、聂二人依旧捏在天龙老人手里,不由问道:“老前辈,不知风兄和聂姑娘怎的得罪了你老人家……”

天龙老人却哈哈一笑道:“没事儿,没事儿,老夫只是见你们在喝酒,这两个人却在一边的草丛里鬼鬼祟祟的不知做些什么,老夫一时高兴,就把他们捉过来了,哈哈……哈哈……”说着便把两人放了下来。

风扬雪一落地,只羞的满面涨红,众人面前,立在那儿,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聂小扇却是脸早已红到了脖子根儿,一落地便嘤咛一声,双手捂住了脸往后便跑。

风扬雪一见,忙叫道:“小扇,小扇,……”也顾不得众人在前,把脚便追,二人一前一后,已是消失在草丛中。

众人不由一阵轻笑,向歌吟突然朝纪小秋小声道:“咦,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居然比咱们还快!”

纪小秋却抬脚照准他的ρi股便是一脚,骂道:“谁跟你了?做你的大头梦去吧!”

向歌吟不由连忙躲开,口中却笑道:“姑­奶­­奶­,拜托你轻些好不好?”

纪小秋不由一笑,口中却啐道:“活该,谁叫你整天就没一点儿正经!”

柳含烟看在眼里也不由想笑,又朝天龙老人一礼道:“老前辈专程来找含烟,不知是为了……”

天龙老人一听这个,立时更来了­精­神,突然一把拉住柳含烟的胳膊叫道:“对了,柳丫头,老夫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你跟老夫来。”说着拖着柳含烟便往外走,边走边回头道:“没你们的事儿,你们不要跟过来啊!”走了两步,还是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道:“不要跟过来啊!”

“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柳含烟不由轻声道。

“自然是好事儿!”天龙老人眉飞­色­舞地道。

郭强看着一老一少拖拖拉拉,尤其天龙老人,返老还童的样子,不由想笑,却突听月山姥姥问道:“哪个是伴风的徒儿?”

郭强忙上前见礼道:“晚辈郭强见过前辈!”

月山姥姥上下打量了一下郭强,满意地点点头却摸着傅清竹的手笑道:“竹丫头,他没欺负你吧?”

傅清竹却笑道:“他敢?我有墨姐姐帮忙!”

“哪个是你墨姐姐?”月山姥姥不由问。

墨青连忙上前,轻轻一礼道:“晚辈墨青见过老前辈!”

月山姥姥点点头:“青城墨家的人,果然是与众不同,墨龙祥现在怎么样了?”

墨青忙道:“多谢前辈挂念,家父很好!”

月山姥姥叹了一口气:“当初见他的时候,他也如同你这般年纪,小伙子生龙活虎,但现在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我们都老了!”

突听边上天龙老人兔子踩了尾巴一般一声尖叫:“什么?竟有这等事?”

“多谢前辈关心。”柳含烟笑道。

天龙老人却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事儿万万不行;如此这样叫老夫的面子哪里摆?看来唯有如此这般了。”说着便朝慕容兰娟身前一纵,讪笑道:“女娃儿,咱们商量件事情好不好?”

“唉——前辈……”柳含烟一把没拖住天龙老人,不由大是着急地叫道:“慕容姐姐,老前辈是个直­性­子的人,他说些什么,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呀!”

慕容兰娟却淡淡一笑:“含烟,我经的事比你多了,什么该放在心上,什么不该放在心上,我心里有底。”却又朝天龙老人道:“老前辈有什么话请直说!”

天龙老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不由挠挠头皮道:“慕容姑娘,你看看,老夫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江湖上辈份比老夫高的只怕没几个了;可你让老夫刚收的­干­孙女儿去做别人的二房,这这……嘿嘿,也实在不是那么好吧?”

柳含烟一听天龙老人此话出来,不由羞愧交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慕容兰娟不由一怔,回头看了柳含烟一眼,心中暗道:“原来他是想着替柳含烟夺个名份,含烟妹子淑达心善,决不会有如此想法,定是这老头儿怕人在江湖上笑话他,可这老头儿又生来脸皮薄……”只得笑道:“前辈这事可就问错人了,纵即我同意,你也还得问问苌婷郡主和薛楼主呀!”

天龙老人的头一下子大了,暗道:“什么?苌婷郡主和薛楼主?这样一排,含烟岂非要排到第四?即便慕容兰娟肯让步,充其量也是个第三,那这样出去让老夫面皮往哪儿搁?这个可是不妙,大大的不妙!”一想到自己的面子,天龙老人不由越想越急,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不由气急败坏地大叫道:“什么什么?北王爷的女儿来横Сhā一脚,天星楼的薛沉香也这么不要脸?她们当那个不识抬举的臭小子是什么?八宝粥?每人都想来舀一勺儿!”

众人见天龙老人怒极想跳的样子,都想笑,却又不敢,脸上的表情都不由怪怪的。

月山姥姥却讽道:“还不知道谁不要脸,赖死赖活的非要收人家做­干­孙女儿不可,现在知道厉害了吧?!他们年青人的事儿,让他们年青人自己解决去好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在里面瞎搅的哪趟混水?!”

天龙老人不由急了,搓着手叫道:“老婆子,说句良心话好不好?这些年来,大事儿上,你帮过我几次?­干­嘛每次都给我泼凉水!”

月山姥姥却叹了一口气,抚着傅清竹的肩头道:“说句良心话,你的‘大事’哪件不是­鸡­毛蒜皮无关痛痒的事,扯来扯去有什么意思?你再回头看看,和你一起的风云,祥容老人还有北尼,人家都已留芳武林,徒子徒孙满地;唯独你天龙除了喝酒就是打架,整天疯疯癫癫无所事事,现在,却硬收人家一个丫头做­干­孙女儿;你我现在都这么一把年纪了,难道就真想这么过完这一辈子吗?”

听了月山姥姥这些话,天龙老人突然立在那里,半响不说一句话,负手望着星空,若有所思;良久,方长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来,眼圈竟有些发红。

众人也不由有些惨然,但见火堆边,天龙老人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负手向天,腰杆笔直,晚风拂来,吹乱了他鬓边的几缕银发,更添了几许英雄暮年的凄壮。

突然郭强朗声一笑,大笑道:“胡前辈此言差矣,曹公曾言!‘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老前辈,今晚晚辈请你喝酒!”

“好!喝!今晚上不醉不归!”天龙老人突然也被郭强激起了无穷豪气,忍不住大叫道。

“喝酒?”向歌吟眼里也突然发了光。

已是到了第二天上午破晓,孟祖儿揉揉腥松的眼皮坐了起来,推推身边的柳含烟道:“他们还在喝?”

柳含烟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地道:“一群男人凑在了一起,哪有这么快便停酒的,更何况里面还有三个酒鬼!”说着,翻了个身子,将被子往上扯了扯,又沉沉睡去。

“从昨晚到现在,他们能喝多少酒,三坛?”孟祖儿担忧地道。

“三坛?我不怎么喝酒,但我知道,三坛是绝对不够!远远不够!”柳含烟迷迷糊糊地道。

这是一桌男人的酒席,人数不多,只有六个,分别是天龙老人,郭强,余问天,向歌吟,风扬雪,黄直。

月明星斜不需要朱炬,桌平地阔不需要温床;余问天,黄直早已趴在桌上呼呼睡去,风扬雪则­干­脆四平八稳地睡在了地上,但桌上仍有三人喝的正酣,因为这三个人都曾被叫过“酒鬼”。

郭强又拍开一坛酒的泥封,给天龙老人与向歌吟依次斟上,又往自己的碗里到,雪白的酒浆与天上渐斜的明月一映,近看来,一如天河倒泻,又如飞瀑溢香。“老前辈,这已经是第十三坛了!”郭强大笑道,眼光中闪过些许醉意。

“痛快,痛快!”天龙老人拍着膝盖大叫道,一仰脖又把一碗酒倒进肚中叫道:“除了四十年前,咱们十老华山相聚喝过一次外,好久没喝过这么痛快的酒了。”

“那次喝酒很过瘾吗?”向歌吟不由向往地问道。

“吓,那次喝酒……”天龙老人不由目放异光腰杆一挺道:“我们一连喝了三天三夜,喝了睡,睡了再喝,倒出了一百四十六坛上好的竹叶青,你知道三十年前华下脚下最著名的酒肆‘一来居’是怎么关门儿的吗?”天龙老人笑道:“是老夫半夜三更一齐把他的底酒也搬上了华山莲花顶,咱们喝的倒是痛快,却把王一来给气疯了,­干­脆关了门!”

“那次喝酒晚辈也听说了,那天正好下了一天暴雨,冲下的酒水据说醉死了山下四十八头耕牛。”郭强也笑道。

“那个自然是谣传,不过那次我们醉得确是厉害,十个人中只要一个醒着,别人就别想睡觉。那天夜里,虎啸老儿突然仰天长啸,老夫一时­性­起,也跟着乱叫,不想却因此误了一位同道的­性­命!”天龙老人突然叹道。

“你说的是静海和尚?”郭强问道。

“不错,正是他!”天龙老人又呷了一口酒。

“静海和尚?就是当年以少林狮子吼而名重武林的静海和尚?他怎么了?”向歌吟不由问道。

郭强点点头:“当年虎啸老人与天龙老人一啸一吟,声传十里开外,被誉为‘虎啸龙吟,亘古绝今’,传为一时美谈。那天恰巧静海路过华山脚下,听了两位前辈的长啸,不由自叹弗如,发誓一生不用狮子吼,后来却在与他的生死对头­阴­山鬼陀的决斗中落败而死。”

“原来如此!”向歌吟不由叹道。

“然而我们毕竟还是睡着了,十个人睡了两天,你知道你师祖吗?”天龙老人突然向向歌吟笑道。

向歌吟摇摇头:“晚辈年小,无缘识得师祖尊容。”

“你师祖最是好笑,不冤咱们叫他梦老头儿,老夫一觉醒来的时候,居然发现他正把祥容老儿的脚丫子抱在怀里乱啃,也真不知道他那时做的到底是什么梦,哈哈……哈哈……”天龙老人回想前事,不由哈哈大笑。

郭强和向歌吟也不由跟着人笑。

“不过,该去的都去了,该老的也都老了。”天龙老人突然长叹了一口气,很是伤感地道:“眼见的魔尊将出,可剩下的咱们这些根老骨头,看看也不济什么事了;看来,将来的重担还是得落在你们这些年青人身上。”

郭强却笑道:“前辈言重了,况且魔尊复出之事,也不一定当真……”

“不,最后一本《七十二章经》丢失,魔尊复出之事已成必然。十八年前四大魔使出现,天下已是难寻敌手,更何况魔尊本人?依老夫看,正派武林一场血劫在所难免!”天龙老人突然脸­色­一正,凛然道。

二人一见天龙老人不像说笑,不由也是毛骨悚然,道:“难道正派武林中就找不出能抵住他们的人物?”

天龙老人摇摇头:“能胜过四大魔使的武林中也就仅有刀皇剑帝青神毒王和传说中的桃花仙子了,除此之外,几乎再找找不出几人来,可这些早已是神龙不见首尾,几乎在江湖上绝迹了,想让他们出山抵御魔尊,恐怕已是不可能,而至于三百年前的‘玉树书生’,那却更成了神话……”

向歌吟不由惊道:“难道老前辈和当今各门、帮、派主像天星楼的薛总楼主,少林的观壁大师都不能与四大使者相提并论吗?”

天龙老人叹了口气:“说句实在话,除了薛总楼主的天问神剑与观壁大师的拈花神指尚可有望与四大魔使一拼之外,其他的人根本不值得一提。而老夫这几个人还不知道能熬到哪一天也不一定,所以这事得从长计议。”

说着,天龙老人从怀里掏出两本绢册来放在郭强面前道:“郭壮士,你虽是风云的弟子,但有些话老夫不得不说,你所自修风云的‘风云十八腿’确是非同小可的绝学,当年你师祖只练了六成,你师父却学了不足三成,而你现在就已达到了四成,确是习武的好材料,只可惜你贪功冒进,已使经脉有损,是不是每到夜间子时,你的任督两脉就有微灼之感?”

郭强不由大惊失­色­,连忙一拜叫道:“敬请前辈指点!”

天龙老人却笑道:“风云神功老夫无以深知,但这本却是虎啸老儿的《虎啸神录》。虎啸老儿死了,可他的功夫不能绝传,你拿去参考一下,当对你大有裨益,因为你们所习的武功路数毕竟相近。”

郭强拿起那本绢册,打开来看,只看得数行,已然大是惊惧,暗道虎啸老人不愧位列十老,所见果是与众不同,处处别辟蹊径,不由大是惊佩,忙向天龙一礼道:“多谢前辈成全!”

天龙老人却笑道:“你先起来,老夫这里还有三套《天龙手抄》烦你转交给令师弟何天香,这孩子天资聪慧,仁忍善良,又极有人缘,放眼当今武林,已再无出右者,将来必是领导新锐对抗魔尊的中流砥柱,老夫别没什么能耐,唯有一身所学­精­要留给他参考,望他有所成就。”

郭强连忙接过,却道:“前辈太过夸奖何师弟了,他哪有这份能耐,倒是那位天星楼的薛楼主……”

天龙老人却摇摇头:“那薛沉香固是不错,但究为一介女流,且不说服众一事,就仅武功一事,以她现在的能力、潜力与悟­性­,却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对抗的是魔尊,用她反倒是会害了她!”

“那何师弟也不见得就行,”郭强犹豫地道:“你看他现在……”

“错!”天龙老人还是摇头:“你认为武功是什么?是一种思想一种境界!人是受感情和理智支配的,至上的武功不是靠苦练练出来的,无情则邪,多情则弱,真正的武功是用情感和理智悟出来的,只有拥有丰富的情感,冷静的理智的人才有可能悟出至上至正的博大武功来,且看一个人有没有能力,不是看以前,也不是看现在,而关键是看他未来的潜力,而对于何天香,他正是老夫几十年来老夫要找的这一种!”天龙老人说着却又突然叹道:“老婆子这些年来总骂老夫喝酒打架,不­干­正事,可她哪里又知道老夫的心事?魔劫将至,犀利无敌,纵教出再多的二流弟子,又成得了什么大事?幸亏那日在‘听雨轩’中遇上了天香这个孩子,否则老夫可真就是要这么沉沦一世了!哈哈,哈哈!”他虽大笑,但试想为了寻找一个可心之人竟已在不觉中浪费了二十年的时光,不由又是一阵莫名的悲凉。

郭强与向歌吟也不由同样黯然。

天龙老人见自己把气氛搞的过于压抑,不由又向向歌吟笑道:“向大侠,不是老夫吝啬,而是梦老儿的功夫别树一帜,老夫实在帮不上你什么,只有靠你自己领悟了,只是千万不要再像你师祖一样抱着祥容老儿的脚乱啃一气了。”

一句话三人又都大笑起来,不错的,大难将至,谁也无从躲避,重要的是该怎样去做,而不是一味的担忧;哀莫大于心死,人类最大的财富就是相信明天,从不放弃明天!

三人正笑着,月山姥姥,慕容兰娟,柳含烟,傅清竹,墨青,纪小秋,孟祖儿,聂小扇, 芸儿,燕儿,却一起轻声笑谈着走了过来。

“啊?我的天哪,喝这么多?!”孟祖儿看着地上的十几个空坛子,首先瞪大了眼睛。

向歌吟不由回头问道:“咦,小秋,你们怎么来了?”

“咱们怎么来了?看看你醉死了没有,好抬你回去!”纪小秋冷着脸道。

柳含烟不由轻笑道:“小秋,你怎得总对向大侠这么凶呢?”

“不是呀,柳姐姐,你不知道,他这人是个大酒虫,见了酒就像蚊子见了血,没命的喝,可喝多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纪小秋怒道。

郭强却向向歌吟低声笑道:“向兄,纪姑娘这么厉害,我看你以后的日子要受苦了。”却又闷了一口酒道:“其实呢也没啥,女人嘛,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也不用怕她……”

不料话还没有说完,已听墨青冷冷道:“你说什么?”

郭强吓了一跳,连忙放下酒碗陪笑道:“没、没,我没说啥,今天我也没多喝酒,喝酒最多的是他!”说着,伸手一指天龙老人的鼻子。

天龙老人一见郭强的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子,不由大怒道:“你怎么能全推在老夫身上,当初是谁请老夫喝酒的?”

月山姥姥却道:“你们也不用推诿了,反正都有错,就准备一齐挨罚吧!”却又回头问慕容兰娟道:“慕容姑娘,你看罚他们什么好呢?”

慕容兰娟笑道:“既然他们错在饮酒无度上,那就罚他们三个月不准沾酒得了。”

月山姥姥笑道:“这个主意倒不错,”却又向众女道:“你们同意吗?”

“同意!”众女立即异口同声的大叫道。

一听说要三个月没酒喝,三大酒鬼立即一起慌了,郭强首先举起了双手大叫道:“我抗议……”

月山姥姥不容他说完,便笑道:“根据民主原则,十比三,抗议无效,自即日起,决议生效!”

月山姥姥此话一出,天龙老人又不表示反对,这三个月不能喝酒已是雷打不动铁定了。

向歌吟看看犹自酣睡的余问天,黄直和风扬雪,不由后悔道:“直不该让他们那么快便醉过去的!”

天龙老人却看了十女一眼,长叹了一口气道:“既便他们是醒着的,结果也未必能够改变。”

却见郭强犹在那儿嘀咕道:“我抗议抗议强烈抗议非常抗议……老天,三个月哪……一、二……”郭强竟伸出指头,一根一根地扳倒数了起来。

突然郭强别过头,盯着天龙老人恨恨地道:“老前辈,为什么胡前辈定罚的时候,你连一句公道话都不说,害得大家都没酒喝?”

天龙老人也怒哼一声,脖儿一梗叫道:“在酒桌上,对于敢为朋友出力的人,老夫服他,敬他,敢为他上刀山,下油锅;但对于为怕老婆而出卖朋友的人,老夫却是一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睚眦必报的!”但他却忘了,这个“睚眦必报”却是以连自己也被报为代价的,典型的损人不利己的行为。

纪小秋却笑道:“这么说老前辈不怕老婆了?”

“怕什么?老夫为什么要怕她?……”天龙老人的脖梗正挺的硬,顺口道,却见月山姥姥正在看着自己,不由立即又软了,嚅嚅道:“只不过有时多少听她的话而已。”脸上早红了。

众人立即捧腹大笑。

“老头子,你就别出丑了……”月山姥姥刚想说两句,自己倒先噗哧一声笑了。

纪小秋捂着肚子,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不由伸手指着天龙老人笑道:“哎哟……哎哟……我还真认为老前辈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也是,也是……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众人大笑,地上的风扬雪却在睡梦中突见聂小扇羞涩地向自己走来,偎在自己怀里撒娇道:“风大哥,你真的答应娶我了吗?……”风扬雪不由大是高兴,忍不住“嘿嘿”了两声。

天龙老人臊得脸红脖子粗,再也忍不住,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叫道:“笑!笑!你们笑!有什么好笑的?……你、你……”他伸手点点郭强和向歌吟,又伸脚在余、风、黄三人身上各踢了一脚:“还有你们,哪个不是和老夫一样的怕老婆!还笑老夫……”突听风扬雪在地上“嘿嘿”的傻笑,天龙老人还以为他是在笑自己,不由更是气恼,怒道:“你怎么睡觉也不老实,还敢笑老夫,老夫叫你笑!老夫叫你笑!”风扬雪笑得不是时候,又多挨了两脚。众人见天龙老人气急败坏却又死要脸皮的样子,不由笑得更欢了。

纪小秋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连连呻吟道:“哎哟,哎哟,慕容姐姐,我快不行了!”

“我也快受不了了。”慕容兰娟也喘着粗气在纪小秋身边蹲了下来。

“哎,何公子有消息了吗?”纪小秋突然问道。

慕容兰娟立即安静了下来:“刚据浙江分舵传来的消息说,何公子借了天星楼和咱们山庄的人马在药王谷大败了何天弃一场,现在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那婷郡主应该知道吧?”纪小秋不由问道。

“现在婷儿也不在王府了,我们的人在京城几天来压根没见过她!”

“咦,那她会到哪里去?”

“我要是知道,岂非就找到她了?”慕容兰娟不由苦笑道,耳边,众人的笑声依旧。

“你不下山去找他吗?”纪小秋突然又道。

“你看我能下山吗?山庄刚刚复建,许多事情还要等着我去做!”

“你真的要跟血影宫算帐?”

“不只是血影宫,还有天冥宫。慕容山庄数百烈士的血不是白流的!”慕容兰娟恨恨地道:“这笔账迟早要算!”

“天冥宫?可无影血蝠卓海池早已死在何公子枪下了!”纪小秋担忧地道。

“可背后的主使是天冥老怪!”慕容兰娟咬牙切齿地道:“再说,你不找他们,他们迟早也会找上门来,然而,从今开始,慕容山庄也不会是那么好欺负的了!”

“你不提何天弃,只提天冥老怪,是为了何公子吧?”纪小秋不由问道。

“我的命是他救的,慕容山庄两次遭难也都是他和他的朋友帮我渡过难关的,对于何公子,我又能说些什么呢?”慕容兰娟突然黯然。

“你还是太重感情了,可何公子又……”纪小秋不由叹道:“我总觉得你太亏了,现在婷儿不在京城,肯定又是去找何公子了。”

慕容兰娟却笑了:“小秋,你还小,有些事不懂。你不知道人生在世能找到一个真正的红颜知己到底有多难!而且薛楼主和婷儿她们也不是看不开的人,她们能做到的,我为什么就做不到?有时候,真诚的付出也是一种幸福!并不是一定要相当的回报的。更何况何公子也确是已经尽力了。”

纪小秋不由摇摇头:“你说的话太深奥,我有些不懂,但看来好像你是没错的!”

慕容兰娟却笑道:“向歌吟是个好男人,你慢慢会懂的。”

“慕容姐姐——”纪小秋不由娇嗔道。

薛沉香推开窗子往下一看,果然是钟晓年那批捕快又奔了回来,不由眉头一皱道:“这么快,他们又想­干­什么?”

就听钟晓年在下面大叫道:“楼上的人听着,知府大人有令,昨晚姓韦的跑了,你们也脱不了­干­系,现在一起到衙门大堂上去说话!”

“这算什么?”赫天南不由怒道。

“看来姓李的是真跟咱们耗上了。”田大人笑道。

“是不是他们已发现了田大人?”金碧良不由道。

“这个倒不可能,我看李汉成是存心想把咱们一起拴在府衙里,让咱们什么事儿也办不成!”薛沉香摇摇头道。

“老夫只跟皇上请了三个月的假期,却不知这小子怎得知道了。”田大人不由叹道。

“这还用问?肯定是后宫里露出来的呗!不是韩淑妃就是肖公公,再不就是王公公!”田尺儿怒道。

正说着,下面已传来官差捕人的怒喝声打骂声,以及客人的叫屈声,一阵嘈杂。

赫天南听得不耐烦,不由怒道:“薛楼主,反了吧!咱们还惧了他几个官差?”

薛沉香却一笑道:“赫公子,咱们比不得你们做官的,自古有言:”民不与官斗。‘咱们毕竟是在官府手底下混饭吃,一般是不敢胡来的。更何况此处是江少门主的地盘,咱们也得替他整座栖霞门着想,不能只凭咱们一时痛快却连累了栖霞门的上上下下,是不是?“

赫天南不由点点头。

江城月却笑道:“薛楼主客气了,只要用得着栖霞门的,尽管开口便是,栖霞门上下两千条汉子,还真怕了长宁府不成?”

薛沉香却笑了:“江少门主言重了,不过真要等到那一天,沉香绝不会跟你客气的!”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田尺儿不由问道。

“咱们先下楼,就跟他们去一趟府衙,我倒要看看李汉成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薛沉香轻蔑地道,带头下楼。

众人下得楼来,却见门外已是一长绳串了一大串的人,钟晓年正在那儿吆三喝四地指挥官兵。

薛沉香老远就朝钟晓年笑道:“钟大人,是不是也要给咱们一条长绳儿呀?”

钟晓年回头一见是薛沉香,连忙走过来笑道:“姑娘说哪里话了,实际上这都是那个该死的李贵在知府大人面前乱嚼舌根子,官大一级压死人,在下一个小小的捕快头目……这事你也明白,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薛沉香装作糊涂道:“这李贵是什么来头,居然你们知府老爷都要听他的?”

“他算什么东西!小人物一个,可人家是相府的管家……唉,这事儿不跟姑娘说了,说了姑娘也不懂,姑娘还是先走吧!”钟晓年气恼地道。

“你真的不给绳儿?”薛沉香笑道。

“姑娘就饶了我吧!”钟晓年哭笑不得地道。

众人往前行来,李梦莲忍不住在薛沉香耳边问道:“薛楼主,你跟他有交情?”

薛沉香­干­脆地道:“没有!”

“那为什么……”李梦莲不由道。

“有些事情是没有为什么的,只能说是一种感觉。”薛沉香突然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感觉?”李梦莲不由摇摇头。

突听后面钟晓年叫道:“唉唉唉——你是­干­什么的?在这里面乱掺和!王平、张志,找根绳子把他拴上。”

薛沉香一扭头,却见钟晓年正拦着一身掌柜的打扮的田大人叫道。

两个公差立即拿了一根绳子应声而来,立在田大人身边的田尺儿立时杏眼儿一瞪叫道:“你敢?!”田大人也大大咧咧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钟晓年立即怒道:“嘿?捉一个店老板都这么费事,以后咱们在长宁还混不混?王平、张志,一并给我捆了!”

“是!”王平、张志立即饿虎扑食一般扑上前来,王平离田大人近,扑向的却是田尺儿;张志一见,不由大大的不高兴,暗道:“可恶!这个便宜按轮值的话也应该是我来赚,今天怎得轮到你了?还兄弟呢,简直没一点道德观念!”想着不由火起,怪叫一声,竟以比王平快了近一倍的速度张牙舞爪地向田尺儿扑来。

田尺儿骤见两个男人凶神恶煞一般向自己扑来,不由本能地向后退一步,一声尖叫。

王平、张志的手眼见就要碰到田尺儿的衣服,就突觉眼前人影一闪,左边的王平就觉得下巴上狠狠地挨了一记勾拳,右边的张志就觉得右腰眼上给人狠狠地踹了一脚,两人只痛的眼前金星直冒,哎哟——啊呀——扑通扑通,一个来了个齐天摔,一个来了个恨地趴。

田尺儿睁开眼,却见左边站着赫天南,右边站着金碧良,正怒气冲冲地盯着地上的两人。

赫天南与金碧良一时气极,打了两个公差,不由猛然惊醒,两人一对眼,金碧良突然一阵懊悔,暗道:“她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我怎得还是如此冲动!”连忙别了身子,大踏步走了出去。

赫天南却是盯着金碧良的背影,眼睛眨一眨地不知想些什么。

钟晓年一见自己的两个最得力的助手让人家一记朝天拳一记踹尾脚便给打得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不由气极,拔出腰刀来大叫道:“反了反了,兄弟们给我上,拿下这帮反贼,把那个女的碎尸万段!”

赫天南一听,连忙一拉架势,护住田大人与田尺儿,怒道:“哪个敢动?!”

金碧良也猛地停下步子,蓦然回首,­阴­森森地盯住了钟晓年,只盯的钟晓年皮­肉­发凉;江城月和李梦莲也不由将手伸向了剑柄,呛啷一声拉出了半支长剑。

众官差人数虽多,但一见四人虎视眈眈的样子,知道并非善与之辈,一时谁也不敢向前,但刀锋枪尖却一齐指向众人,眼见一场大战即将爆发,薛沉香不由铁青了脸,突然怒道:“你们­干­什么?还不把家伙给我收起来!”

赫天南、金碧良看看薛沉香的脸­色­,又狠狠瞪了钟晓年一眼,方缓缓收了式子,江城月和李梦莲这才缓缓收了长剑。

薛沉香急步走到钟晓年面前正­色­道:“钟大人,实不相瞒,咱们自从入住福泰来客栈以来,掌柜的一直待咱们不薄;咱们江湖中人,讲得就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小女子这几位兄弟姐妹也是­性­情中人,方才一时冲动,得罪了大人,但他们确是无心的,得罪之处,小女子替他们在这里赔礼了;只是还请大人赏小女子一个薄面,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说着,轻轻敛衽一礼。

钟晓年一见众人气势,便知今天碰上了硬骨头,想拼不敢,想退没脸,正自两难,眼见薛沉香先行退让,也就顺坡下驴,缓缓收了单刀,口中却道:“好吧,那就看在姑娘面上,今天的事儿也就算了,但是以后再让本捕头碰上,定不饶恕!”

薛沉香忙道:“多谢大人!”却又回过头来见金碧良还在死死地盯着钟晓年,不由低声道:“还不快走!”

众人这才又极不情愿地前行。赫天南不由怒道:“薛楼主,我真的觉得窝囊,一个小小的捕快 ……”

田尺儿却怒道:“你闭嘴!薛楼主低声下气给姓钟的道歉没说些什么,你窝囊什么?!”

薛沉香却叹道:“赫公子,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现在就跟官府吵了起来,还查什么案?岂非正中李汉成下怀?”

走在后面的田大人却叹了一口气道:“都是老夫的错,老夫还是放不下大人的架子,倒给你们添麻烦了。”

薛沉香忙道:“大人千万不要自责,前面的麻烦还多着呢!”

眼见薛沉香远去的背影,钟晓年的眼光中充满了惊惧的神­色­:“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江湖上这样有魄力的女子,应该不多,她到底是谁呢?”

人群背后,李贵也同时盯住了田大人的背影,嘿嘿地冷笑着,眼光中现出得意的光芒。

整座福泰来客栈连伙计带客人六七十号人在一队兵丁的押送下沿着府衙的围墙向南走,赫天南突然发现不对,不由问身边的一个兵丁道:“怎么不对,咱们走的不是府衙?”

“府衙?”兵丁嘲笑道:“咱们知府大人今天要给三姨太过生日,没得空理你们,先在大牢过一夜吧!”

“她娘的时知府……”赫天南不由怒道,却被薛沉香一把拉住道:“赫公子,你做什么?李汉成是在拖延时间,可咱们需要的,不同样也是时间吗?田大人的印一天找不回来,咱们就一天处于被动,能忍则忍,况且,咱们想出来,一座小小的府衙大牢有什么用?”

田大人却怒道:“像这样的狗官,到时老夫绝不会给他好看!”

众人进了大牢,牢门一开,一股霉臭之气立即迎面扑来,江城月不由皱了皱眉头,李梦莲、田尺儿则早把鼻子捏了起来。

一行人往前走,只见两旁木栅内的犯人一个个都面黄肌瘦,蓬头垢面,一见有人进来,立即一窝蜂般扑到大栅上大叫道:“官爷,冤枉啊,冤枉啊!”

狱卒立即拿了棍子在木栅上一阵乱敲道:“吵什么!吵什么!你们都死了老子?谁再吵,先托出去一刀砍了!”棍子敲在不少人的手上,立时惊叫声、叫屈声响成一片,整座牢房中一片愁云惨雾。

别人尚好,田尺儿生平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却如同到了十八层地狱一般,不由将身子紧挨着赫天南,轻声道:“赫大哥,我怕!”

赫天南却拍拍田尺儿的肩膀柔声道:“别怕,有我在。”

金碧良走在前面,听得两人柔声对答,心中不由一痛,连忙向前急行几步,心中暗道:“金碧良呀金碧良,你怎么越来越没出息了,你断了一条臂,又做过那许多坏事,凭什么跟人家争?”

狱吏推开一扇牢门,叫道:“进去吧!”

众人鱼贯而入,就听身后稀里哗啦一阵声响,门给锁上了。

田尺儿上下打量了一下牢房,只见里面墙皮斑驳,渗着水,乱石瓦砾中散着几根稻草,但更多的却是人类的血迹和满地的蜣螂,一阵阵­骚­臭直呛人耳目,田尺儿不由吓得连退几步,伸袖在鼻前连扇了几扇,哭丧着脸叫道:“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没办法,咱们就在这里将就一下吧!”江城月道,说着仔细拣了那几根稻草,请田大人、尺儿和李梦莲坐下,又问薛沉香:“薛楼主,你也坐一会儿吧!”

薛沉香却掐着指头在牢房里踱来踱去,口中念念有词:“一百里,日行百里,再加上半天时间……”

“你还算什么?”赫天南不由问道。

“看看大人的印什么时候能送来!”薛沉香笑道。

“什么时候?”田尺儿不由问道。

“让我再算算……最迟明天中午!”薛沉香笑道。

“天哪!还要明天中午?我现在就受不了了!”田尺儿不由惨叫道。

江城月却道:“薛楼主这么有把握?”

薛沉香笑道:“要不要我把头赌给你?”

江城月忙笑道:“那还是算了吧,薛楼主敢赌脑袋的事,我肯定是必输无疑!”

众人不由轻笑。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田尺儿突然叫道:“李姐姐,我好想吃东西,你们饿不饿?”

众人这才发觉已是从早上到现在久已没吃东西。李梦莲不由道:“这儿应该有送饭的吧!”

却听邻牢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头儿有气无力地说道:“各位是刚进来吧!这儿一天只有两餐,辰时的饭已过了,你们只有等到戌时的半碗稀粥了。”

“什么?半碗稀粥,够鬼喝呀!”田尺儿不由大吃一惊,跳了起来。

“半碗稀粥已经很不错了,能撑到死不了,那些两天都喝不到半碗的。”老头儿叹道:“饿急了就吃死人……”

“吃死人?”田尺儿不由张大了嘴巴,众人也不由毛骨悚然。

“可天朝狱例规定每个人都应该有相应的伙食……”田大人不由奇道。

“可按照天朝律令上的规定,老朽现在应该是在家纳福,而不是在这里受罪!”老头儿也叹道。

“这帮混帐,等老夫出去,非让他们也进来受受这份罪不可!”田大人不由怒道。

正说着,突然一个狱卒提了一盒酒菜来,瞅瞅四周无人,往栅里一递朝江城月一礼道:“少门主,得知你老和李姑娘进这里的消息,本城弟兄怕你老在这里吃不惯,所以特备了薄酒两壶,小菜四碟并各式点心一份,请少门主笑纳。”说着,眼光中闪过一丝狡诈。

江城月略一点头问道:“弟兄们现在都好吗?”

“谢少门主挂念,弟兄们都好!”狱卒答道。

“好!你先回去吧!告诉他们,我没事,不用担心。”江城月道。

狱卒一走,田尺儿便跳了起来,老实不客气地打开盒一闻:“哇!好香啊!江大哥,这里不愧是你的地盘,你的弟兄们想得真周到!”说着抓起几块点心来便要往嘴里塞,却见薛沉香一直在盯着狱卒的腿看,不由笑道:“薛姐姐,你总看人家的腿做什么?总不成饿急了,也想吃人­肉­?”

薛沉香突然脸­色­一变,几步上前来,一脚便将食盒踢翻在地,叫道:“这东西吃不得!”

田尺儿连忙将嘴边的点心放下问道:“为什么?”众人也不由大惑不解地看着薛沉香。

江城月和李梦莲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问道:“薛楼主,你这是信不过咱们栖霞门的弟兄!”

薛沉香却正­色­道:“江少门主,不是沉香信不过你们栖霞门的人,而是那人根本不是栖霞门的人!”

“嗯?”江城月不由吃了一惊。

“贵门的武功讲究灵动,以快捷为主,是以下盘轻逸,要求灵活,而方才那名狱卒的下盘极是沉稳,一见便知是练习谭腿类外门功夫的高手,肯定是天冥宫搜罗的手下,你说这饭菜能吃吗?”薛沉香缓缓道。

江城月听了不由汗颜:“我太大意了。”

田尺儿却眼见到口的美食不能吃,不由大是舍不得,不由道:“你们总是杞人忧天,我就不信……”

薛沉香从头上拔下一根银钗来递给田尺儿道:“你若不信,可以用这个试试!”

田尺儿拿过银钗,倒过头来,打开壶盖,只往酒壶里一Сhā,银钗立即变做乌黑之­色­,不由哧了一跳。

薛沉香这才道:“这次你总该相信了吧?!”

田尺儿吐吐舌头,叫道:“好险!”

“看来李汉成现在是想置咱们于死地了。”田大人不由叹道。

“他以前就没想过?”薛沉香冷笑道。

一句话未完,就见钟晓年急急走了来,朝薛沉香一拱手:“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薛沉香上下打量了钟晓年一眼,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那请姑娘跟我来!”钟晓年开了锁道。

田尺儿不由叫道:“薛姐姐……”

薛沉香回过头来轻轻一笑:“放心吧!傻丫头,在这长宁,还没人能吃得了我!”

来到一间偏房,钟晓年朝里一让,道:“姑娘请坐!”

薛沉香也不再谦让,直接往椅上一坐,呷了一口茶问道:“不知钟大人突然请小女子来有何指教?”

钟晓年忙道:“指教不敢,敢问姑娘,贵姓尊名,仙乡何处?”

薛沉香笑道:“钟大人这是查户籍呢,可如果本姑娘不说呢?”

“姑娘不说,在下也不敢多问;那么姑娘来长宁是路过呢,还是要长住?”钟晓年忙问道。

“路过如何,长住又怎样?”薛沉香又呷了一口茶笑道。

“姑娘倘是路过,咱们主上自当为姑娘整酒接风,恭送出境;若是长住,城东老街那边有好宅一栋,敢请姑娘移玉东街,聊表咱一点心意,”钟晓年恭恭敬敬地道。

薛沉香不由又笑了,盯着钟晓年笑道:“钟大人,你是这里小刀门还是紫昆帮的人?”

“在下不才,在紫昆帮中坐的是第十四把交椅!”钟晓年忙道。

薛沉香摇摇头:“果不出我所料,可江边那块地,人家栖霞门都没说些什么,你们两家却争的死去活来。”又道:“你回去可直截告诉林天豪,本姑娘在长宁既不是路过,也不是要长住,只是办完一件事就走,但你们两家的事,本姑娘不会Сhā手,不会帮你们,自然也不会去帮姓梁的。”

钟晓年立即一抱拳,感激地道:“多谢姑娘,只是要咱们如何相信你呢?”

薛沉香一听,不由冷笑道:“如果你们认为你们的那几个所谓‘高手’能挡得住咱们的话,你尽管不信好了!”

钟晓年脸­色­一变,忙道:“姑娘说哪里话了,你也知道,现在人手很吃紧,不敢有一点差错;这几日在下所做的,姑娘也明白,姑娘就给在下个面子,透个底儿吧!”

薛沉香噗嗤一笑,笑道:“钟大人,说来说去你还是想套本姑娘的底细。罢了,告诉你也无妨,但你不要对外人说,也不要让林天豪来,本姑娘讨厌应酬。”

“这个晓得。”钟晓年忙道。

“本姑娘便是天星楼的薛沉香,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啊?原来是薛楼主,恕在下放肆”钟晓年大吃一惊,连忙礼道。

“你起来吧!不过以后做事要有点魄力,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一腔豪气天地贯,怕什么?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血洒了,也早晚有人记起的时候,对不对?”薛沉香叹道。

钟晓年脸上不由一震,却见薛沉香起身又要回牢房,忙道:“薛楼主,那地方怎是你住的,不如和诸位大侠……”

薛沉香却转头一笑道:“多谢钟大人美意,我还住的惯。对了,钟大人,据说这里的伙食差得很,你能否帮忙改善一下?

钟晓年忙道:“这个不成问题,在下自当尽力去办。”薛沉香笑道:“我让你办事,却也不会让你破费,这支玉簪至少值三百两,你先拿去用着。”说着从头上拨下一根簪子来递给钟晓年。

钟晓年本待不接,但一转眼,还是小心接过了。小心地道:“既然姑娘如此说了,在下也就不客气了。”

牢房里,田尺儿不由问道:“薛姐姐,你­干­嘛把碧玉簪也给了他?”

薛沉香一笑道:“江湖中的事,你不懂。像紫昆帮这样的小门派,最是怕事,却人死也不肯吃亏,你若不拿点信物去,他们总会疑神疑鬼,更况且钟晓年虽有点贪生怕死,但为人还可说得过去,又是本地捕头,收伏了他,对咱们以后查案大有好处!”

田尺儿不由得点点头:“原来如此!”

当晚牢房的伙食果然得到了改善,囚徒们都得了两个馒头一碗粥,有史以来第一次吃了个饱。

钟晓年都亲自提了两个食盒进来,递给薛沉香道:“这是敝上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尚请姑娘海涵!”

“薛沉香含笑接过,笑道:”替我问林帮主好!“”不敢!“钟晓年忙道,恭身退出。

薛沉香打开食盒,却见第一层上便是自己的碧玉簪,下边压着一封信,黄金镶边的信。

田尺儿不由叫道:“咦,簪子给送回来了?”

薛沉香笑道:“这是意料中的事。”说着依旧将簪子Сhā回发簪,却打开信来,只见上面写道:“天星薛楼主 阁下敬鉴:天豪不知楼主驾临长宁,有失远迎已是不该;知楼主所在,不能亲往拜会恭听教诲更是失礼,唯谨备薄酒一盒,浅礼一份,聊表忠心,尚请楼主万勿见外。

天豪恭笔。“薛沉香打开盒来,果见下面齐齐摆放了纹银百两,赤金五对,珍珠数半,首饰若­干­,另一盒中却是好酒好菜。

薛沉都不由叹口气,笑道:“小帮小派,毕竟摆脱不了小家子气!”

“什么?你还嫌少了?”田尺儿问道。

“不是,这种黄白之物,咱们还缺得了?倒是给咱们送两床铺盖来好睡觉是正经!”薛沉香笑道。

众人也不由一起笑,却把盛金的盒子扔在一边,拖过盛饭菜的盒子来围坐一圈。

田尺儿问倒:“你说林天豪会不会下毒?”

“谅他也不敢!”薛沉香笑道。

李梦莲还是拿银钗试过了,众人动筷,风卷残云般消灭了个一­干­二净。

吃完,田尺儿打着饱嗝偎在草堆上剔着牙道:“其实天天有人送饭菜来吃倒也不坏!”

“只不过可不要再在这种地方!”李梦莲看着地上已被金碧良、赫天南和江城月踩死的几十只蜣螂,心有余悸地道。

“明天!关键是明天的堂审。李汉成还不知道要耍什么花样,咱们得先合计一下!”薛沉香突然道。

“我事先声明过,这样的事情别再找我。我先睡了。”田尺儿一翻身子四仰八叉地躺在稻草上,却差点儿把李梦莲挤了下来。“哎——明天,明天就可以出去了!是不是,薛姐姐?”

“你不是要睡觉吗?”薛沉香笑道:“那你就别管明天的事!”

江城日却狐疑地看着薛沉香,明天,明天的事到底怎么样,薛沉香心里真的有底儿吗?

天刚破晓,城西官道的竹林边就齐聚了两帮人马,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北面一个紫脸汉子正是紫昆帮的林天豪,南面一个白净面皮的汉子却正是小刀门派的门主梁海,就听两人吵的正凶。

林天豪今天突然像刚吃了呛药一般火爆,底气竟是十足地朝梁海大吼道:“姓梁的,江边那块地老子是吃定了,你最好领着你的人滚他娘的蛋!”

梁海也不示弱,三角眼一吊笑道:“姓林的,咱们已火拼过三次,谁也没吃掉谁,总不成惟独这一次咱们小刀门就怕了你?有种的手底下见真章!”

“对!就是这个理儿!”林天豪也叫道,大肚子一挺挥手道:“兄弟们,上,剁小刀门狗杂碎的!”

梁海也叫道:“上,砍了紫昆帮,江边那块地还有城里的地盘就都是咱们的了!”

两帮人马眼见就要接仗,就听得西北角上得得一阵马蹄声响,旋风一般刮过八匹骏马,最前面的是一个极其美貌灵秀的白衣少女,后面跟了一个一身翠绿衫子的俏丫头,再后面则是六个奇形怪状的老头子,一个个在马上东倒西歪呼天喝地地却是怎么也掉不下来,最后面老远却是一个佩剑的年青侍卫和二十名青衣家将。

两骑转瞬即到,领头的白衣少女一勒马缰问道:“慧香,前面怎么回事?”

俏丫头立住马看了一眼笑道:“小姐,好象是有人要打架!”却正是从京城赶来的婷儿,慧香和武林六怪。

“打架?”婷儿不由连眉毛都笑开了:“慧香,咱们自打京城到这儿,可是一点儿新鲜事儿都没碰上,现在可好了。”却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林天豪和梁海朝慧香笑道:“不用猜,肯定是铁鸭派和猢狲派在打架!”

林天豪和梁海一个挺枪一个举刀正待要拼命,突见来了两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不由一楞,又听对方提到铁鸭派和猢狲派,不由齐齐又是一呆,暗道:“铁鸭派和猢狲派?以前怎得没听说过?”不由一齐问道:“你说什么?”

慧香不由笑道:“你们两个一个像公鸭一个像猴子,难道不是铁鸭派和猢狲派吗?”原来林天豪身短腰粗浑身结实地就像一只桶,双臂又特短,却又使一柄长枪,所以老远看去像极了鸭子;梁海却是人高马大,却又极瘦腰弯,手臂又特长,只使一柄单刀,别人够不上的地方,他一伸手绰绰有余,倒真像极了猴子,其实,长宁城里的人也早就这么看,只是畏于两人势力,不敢当面说出来罢了,今日两人一听,由三时火冒三丈,同时喝问道:“什么?你说谁是公鸭、猴子?!”

婷儿不由伏在马背上哈哈大笑道:“咦?他居然问咱们?对呀!你们哪个是鸭子,哪个是猴子呀?”说着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梁海不由和林天豪对望一眼怒道:“姓林的,咱们的帐待会儿再算,今天你先让我砍了这两个臭丫头再说!”

“对,就是这么办!不过,这个算我的!”林天豪也怒气冲冲地叫道,迈着婷儿眼中的公鸭步,一拧长枪向慧香捅来。但他人极矮,慧香骑的马又高,枪长竟是敢不上,不自觉地掂了掂脚伸了伸脖子,更是像极了一只给捏了脖子的鸭,婷儿看着,不由更是好笑,竟连梁海劈过来的一刀也没看见。

“你敢!”耳边突然响起一声霹雳,真震的人头皮发麻,梁海林天豪吓的一激灵,手中的刀枪差点儿扔出去,不由各退三步往后看去,却见四十步外,一个横眉立目的老道正策马奔来,再后面则是一个肥面大耳的和尚,一脸­奸­笑的摸样,正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嘻哈哈哈伊嘻嘻嘻……洒家就知道你这种人最开不得玩笑,呜呼呼呼……”说着又是一阵大笑;后面则跟了一个提特大号毛笔的老头儿和一个刚生了大病,脸­色­蜡黄不知啥时候随时就可以咽气的人,还有一个满身涕泣在挖着鼻屎的老人。

两人这才搞懂方才喝的并不是自己,但眼见对方人手渐多,正不知怎么办,突然前面又是一阵鬼哭狼嚎似的怪叫:“啊呀呀,大家快闪开呀!这马没方骑呀,救命呀——啊呀呀,不得了了呀……”

两人放眼望去,却见远处又奔来一骑,却是一个穷书生倒坐在上面,双手在空中张牙舞爪地乱抓,一只折扇破的都只剩下骨了,犹自紧紧捏在手里。

两人见他的身子随了马匹的奔跑,前仰后合,左右摇摆,宛如杂耍一般却怎么也颠不下来,不由暗暗称奇。说时迟,那时快,马匹风一般便窜了过来,自两人之间穿过。

梁海只觉得手中单刀当的一震,整条手臂立即又酥又麻,单刀不由脱手向天上飞去;林天豪也突当手中的长枪被一股大力猛地向外扯去,不由大叫一声拼力回夺,不料那人骤抓骤放,马匹远去,林天豪却抱着枪像陀螺一般在原地滴溜溜转起圈子来。

婷儿,慧香见了,又忍不住一阵好笑。

酸书生用扇砸飞梁海的单刀,用手把林天豪的长枪拨开,冲到大路上,依旧乱叫乱抓,几十名两帮帮众都让他给扔的老远,立时清出一条路来。

“还有最后几个!”慧香叫道。

“哎呀呀,可吓死人了……”穷书生尖叫着又扔飞两名小刀门的门众,伸手抓一名紫昆帮帮众的背心,谁知那名帮众身手居然不低,闪身躲过,竟反腕来扣酸书生的手臂。

“咦?”酸书生不由吃了个惊,又伸手抓来,那人又躲过,转眼间两人已过了三四招。

“咦?怪哉!”病侯也不由道:“乌合之众中也竟有如此高手?”说着策马奔来,这时林天豪圈子也转完了,却只觉得头昏眼花,叭地一声趴在地上,略一清醒,爬起来倒拖着长枪便往北跑,手下的弟兄也不管了,ρi股一撅一撅的,倒真活脱脱的是鸭子。

那梁海也一样,单刀也不要了,带了手下没命的往南跑。

婷儿见了,也不阻拦,只是看着笑。

那名与酸书生缠斗的汉子,一见双方兵马已散,病侯却又奔了过来,哪还再敢缠斗,猛攻两招抽身便走。

“不要让他走了!”婷儿忙叫道。

酸书生和病侯立即飞离坐骑,展开轻功便追,苦员外,怒道,痴翁,笑僧也催马过来。

眼见距离渐近,那人却一头扎竹林里去了,众人不由连叫可惜,婷儿道:“算了,不用追了!”

众人回来,酸书生摇摇头道:“这人功夫不弱,绝不是刚才那两伙人里面的,只可惜让他跑了!”

众人正说着,云七带着二十名青衣家将赶至,一拱手问道:“小姐,现在做什么?”

“做什么?进城呗!”婷儿笑道,挥马鞭,当先开路,慧香连忙跟上,一行二十九骑,烟尘滚滚地向长宁城门驰去。

长宁府衙,薛沉香一行七人被带到大堂上,一入大堂,只见一个又­干­又细的老头儿坐在大堂的中央,想必就是时光正时知府了,李贵则坐在偏席上,钟晓年侍立在下,一班衙役见有人上堂,立即闭了眼睛喊威武,声音好大,只是起了高腔,哪里还有半点气势?七人便也洒然而立。

威武过后,那时知府低头一看,竟无一人下跪,不由大怒,叫道:“堂下何人,见了本府,为何不跪?”

田大人抬头看看时知府,心中暗道:“可笑!老夫堂堂二品大员,岂能跪你五品知府?”当下挺立不跪。

田尺儿也道:“我是吏部大官的女儿,北少王妃的亲妹子,怎能跪你?”

赫天南心道:“我是堂堂王城兵司马赫胜的儿子,纵能跪得别人,但像你这样的狗官,我赫天南是凝死不跪的!”当下也不跪。

金碧良却是压根瞧不起时知府,心道:“这幸亏是现在,倘是在从前,你的头也被我砍下来了,威风什么?”

江城月李梦莲见众人不跪,便也不跪。

钟晓年一见,暗道不妙,不由连连向薛沉香使眼­色­。

薛沉香却微笑着摇摇头表示拒绝,因为她知道,倘一跪下去,自己这些人后半世的声誉就算完了。

时光正一看,不由大怒,惊堂木一拍,叫道:“大胆!本府公堂之上,敢有人不跪,莫非想造反不成?”却又朝钟晓年怒道:“钟捕头,还不给我一并拿下?”

“大人……”钟晓年不由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突然灵机一动急道:“属下今天偶惑不适,动不得拳脚,我看大人不如就……”

“恩?”时光正眼睛一瞪:“钟捕头,你早不适,晚不适,偏偏在这个时候不适,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钟晓年心中叫苦不堪,不由道:“是,是有些奇怪,可属下……”

“你不用多说了,”时光正一摆手,­阴­­阴­地道:“怨不得有人告你与韦笑河勾结,本府犹且不信,但今日看来,必无所虚,来呀,一并给本府打倒了!”

钟晓年一听,不由大惊,急道:“大人……”

李贵却在上面皮笑­肉­不笑地道:“钟捕头,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既做了,又何必死赖着不承认呢?”

“李贵!你这个小人……”钟晓年不由大悟,盯着李贵狠狠地道。

王平、张志也不由跪了下来,叫道:“大人……”

“废话少说;你们两个站到一边去,否则可别怪本府一概严惩不贷!”时光正喝道。

王平、张志看看时光正的脸­色­还想再劝,钟晓年却低头道:“王平、张志,你们的心意大哥领了,但你们家里还有妻儿老小,就先下去吧!我倒要看看他姓时的怎么整治我!”说着,眼光中已闪出几分恨意。

王平、张志这才极不情愿地走开。

“还不与我动手?”啪!时光正又是一记惊堂木。

“这时光正历来胆小怕事,怎得今日行事起来,如此­干­净利落,严丝合缝,想来必是有人在这里给他撑腰掌舵,看来,今天的事情要有些不妙了!”薛沉香不由暗道。

田尺儿略现紧张,金碧良却是冷哼一声,右拳一握,骨头咯咯直响。

“且慢!”薛沉香突然一声怒吼,情绪威严,竟将二十名衙役的叫喝声给压了下来。

“你有何话说?”时光正道。

“敢问大人侧座坐的是谁?”薛沉香问道。

“这位?”时光正一指李贵:“这位是相府的管家李贵李管家,也就是你们的原告!”

“那敢问李管家位居几品,有何功名?”薛沉香继续问道。

“李管家无品位无功名。”时光正­阴­笑道:“但本府就是愿意让他坐在这里,你又有什么办法?”

“……?!!!!!”薛沉香不由为之气结。

田大人却是一声长叹。

金碧良赫天南正要发作,却听李贵­阴­­阴­与时知府道:“时大人,既然他们已经快到死的时候了,也就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就让他们多活一会儿吧!”

时光正点点头:“这倒也是,就依李管家。”说着又一拍惊堂木,叫道:“现在正式审案,堂下的人听着!你们勾结大盗韦笑河盗走李相国旧宅财物一批,且又放火烧屋,实属罪大恶极,本府判你们死罪,你们可有怨言吗?”

众人一听,不由面面相觑,田大人再也忍耐不住,叫道:“时大人,此案你连审也不审,查也不查,怎得就下判决?且记所述事关,按照天朝律例咱们也罪不当死!你这是如何审案的?”

时光正见一个客栈老板居然能对自己当堂质问,不由多看了田大人两眼,却一沉眼皮道:“天朝律例本府比你熟的多,你们虽不是主犯,但跟随韦笑河的人肯定是罪大恶极,杀人无数,死一百都不冤!”

金碧良不由怒极反笑,仰天一阵狂笑怒道:“时光正!捉贼捉脏,捉­奸­捉双,你看这里哪有韦笑河?!”

时光正不由大怒:“反了,你居然敢直呼本官的名号,你你……”一时气极,居然找不出惩治金碧良的法儿来了。

李贵却­阴­­阴­地一笑,走了下来笑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今天大人既然敢在这里把你们传上来,自然就有了十足的把握!”

“那你就把韦笑河提上来,咱们当堂对质!”薛沉香哈笑道。

“哼哼,”李贵冷笑两声:“韦笑河不在别处,就在此地!”

婷儿轻勒马嚼,一行二十九匹健马缓缓地踱进了长宁城。

长宁虽说不如京城,但也毕竟是座府城,城中还算富裕,来往商贩不绝如屡,婷儿一面走,一面四处乱看,慧香突听得自己右边一个卖东西的摊前一个汉子粗声道:“你不用蒙老子,告诉你,老子是强盗!”

“天底下居然有人承认是强盗?”慧香不由觉得好笑,忍不住扭过头去看,却是一个腰挎紫金刀的紫面虬须汉子,正在买东西,那人见慧香回过头去看他,不由咧嘴朝慧香嘿嘿一笑,好直。慧香忍不住也朝他扑哧一笑,骤觉失态,连忙别过头来。

就听身后嗵的一声巨响,然后是一声惨叫,接着便是那汉子怒道:“他娘的,老子已经告诉过你,老子是强盗了,你还给老子歪货!不想活了?!”

慧香不由又别过头来看,却见铺老板已给打得四脚朝天躺在地上,那虬须汉子犹在叉着腰骂道。

“天底下居然有这样憨的人!”慧香心道,脸上忍不住又是轻轻一笑,骤觉那汉子两道犀利的目光朝自己扫来,不由连忙别了脸,只觉得一阵脸红心跳的厉害,不由暗道:“咦?我今天怎么了,怎么让人家看一两眼的勇气都没有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想着,只觉脚底下一阵风过,那个紫脸的汉子已立在了马边,伸手将一小盒胭脂塞到自己手里,又朝自己一笑。

慧香突觉得脑袋一片空白,竟又神使鬼差地朝那汉子一笑,那汉子立即又如一阵风儿般消失在人堆里,转瞬不见。

慧香这才清醒过来,只觉得脸烧得厉害,胭脂盒捏在手里竟如捏了只烫手的山芋般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藏更没得一丝气力藏,正这当儿。婷儿已然察觉到了,回过头来问道:“那人好高的轻功,你认识他?”

慧香摇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婷儿笑道:“连人家东西都收了,怎么不认识?”

慧香的脸立即羞的更红了,手一松,当的一声轻响,胭脂盒掉在就地上,道:“谁说我收了?”

“咦?你­干­嘛把它丢掉?”婷儿不由奇道。

“省得你乱嚼舌根子!”慧香嗔道,刚走两步,却又突觉身后那盒胭脂竟似有无穷魔力般将自己直往后拉,忍不住跳下马来,往回跑了几步又将它轻轻捡起来,小心地放进怀里。

婷儿见慧香下马,不由问道:“慧香,你­干­什么……”却见她又跑回去拣那盒胭脂,忍不住笑意道:“好啊!咱们的小慧香终于肯思春了。”

慧香的脸立即臊得像被刀刮过一样,不由道:“你别瞎说,人家不过想捡起来还给他罢了。”

“真的吗?”婷儿得寸进尺,刁刁地问道。

慧香眼见招架不住,忍不住狠狠拧了婷儿一把笑道:“行了,这不是当初你跟何公子的时候了。”

“是呀,所以我现在才有机会就赶快报复呀!”婷儿笑道。

慧香突然一肃容道:“你先别笑,你不觉得他挺像一个人吗?”

婷儿一想点点头:“除了年纪不对,一刮胡子的话,那简直就是一个人!”

府衙大堂,薛沉香一格登,却道:“哦,那就请李大管家把他找出来吧!”

“那是自然!”李贵­阴­笑道,几步踱到田大人面前,又前前后后绕了几个圈子笑道:“韦笑河,现在可以露出你的真面目了。”

“哈哈哈……”薛沉香一声长笑,走到田大人面前冷笑道:“我认为李大管家眼光有多高明,却也不过如此,谁不知道他是客栈的邓掌柜的?”

李贵也­阴­­阴­一笑:“不错,姑娘买来两套相同的衣衫,让邓掌柜的一大早便回了家,却让韦笑河化装成了邓掌柜困在外面接住我们,让咱们在里面瞎折腾,这一着棋确是高明了,但姑娘也有疏忽了的时候。”

“哦?”薛沉香不由挑了挑眉头。

“你们千虑一疏,客栈门口你们不该对一个客栈掌柜那么上急的,更何况你看他的言行举止,又怎像是一个掌柜的?所以老夫判断他就是韦笑河!”李贵一字一顿地道。

薛沉香脸­色­发白,正要再辩,突然一个货摊摊主连哭带叫地跑了进来,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叫道:“大盗韦笑河抢了小民的东西,还在大街上打小民,知府大人可要替小民做主呀!”

薛沉香面上立时一喜,心道:“怎么说韦笑河,韦笑河就真到了?”不由笑道:“李大管家,你说这位便是韦笑河,可韦笑河却就在外面做案,这话怎么说?”

时知府也不由一呆,问道:“是呀,李管家,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贵不由气道:“你何时见过一个大盗大白天进城枪东西的?肯定是有人冒名所为,派个人出去看看得了。”

时光正连连点头:“有理有理,王平、张志,你们两个出去看看,咱们这里继续!”

婷儿正往福秦来走着,突然见前面一阵­骚­乱,喝打怒骂声响成一片,人群像炸了窝一般四散开来,不由问道:“咦,前面又怎么了?”

慧香看了看,也不知所以然,只得摇头:“我也不知道。”正说着,只见一个眼圈给打黑了的人迎面跑了过来,婷儿忙拦住他问道:“大叔,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你怎搞成这样?”

那人忙道:“啊呦,不得了,相府的人又喝醉酒在街上乱打人,你们也赶快走吧!要不然又要给白打一顿!”说着急急忙忙跑了。

“相府的人?”婷儿不由气道,却见那些人群炸开,十二三个黑衣恶仆歪歪扭扭地打了出来,口中还乱叫骂着,几个小孩子也给挤倒了,恶仆却不管这些乱踩着人冲了出来,叫骂着,孩子的啼叫声响成一片。婷儿一见,不由大是恼怒,回头便对身后的那二十多家将道:“给我狠狠地打!”二十名家将也是很少出来,在王府里给约束的规规矩矩,这些日一放出来,早已是如虎归山,再加上血气方刚的年纪,又见是相府的人行凶,许多人给打得如此凄惨,都忍不住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只恨不得立时跑了出去;听得婷儿一声令下,二十个人立刻下马,齐齐大喝一声,冲了上去,一溜小跑冲到进前,照准李家的人便是毫不客气的一阵猛打。

十二三个李府中恶仆早已喝的东道西歪,又欺负人们不敢还手,早打的筋疲力尽,如何是这二十个王府家将的对手,只听得噼噼啪啪一阵乱响,已给打倒了一大片。

四周民众,见有人出头,也就不再跑,挤在那儿看,见李府中人惨遭群殴,不由连呼过瘾,身上的伤也不似那么痛了。

婷儿也看得眉开眼笑,没婷儿的话,六怪不敢上前,只急得在马背上伸拳踢腿,权且过过瘾。

正闹的不可开交之际,王平、张志遥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叫道:“住手,住手,不许打架!”说着便上去拉。

云七回头一看,不由向婷儿道:“小姐,算了吧!是本城的捕快!”

婷儿正打在兴头上,又怎肯停手?兴致上来,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算,更何况是两名捕快,不由叫道:“管他是谁,一并给我打了!”

二十名家将立即回过头来,只一拉,便把王平、张志给埋在了里面。

“哎——”两人只看得无数的拳头扬起来,又落下,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眼见打够了,婷儿叫声“走!”二十名家将齐上马,一行人又威风凛凛地上路,后面大街上,只留下十三名李府恶仆和两名捕快,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

府衙之中,田大人突然将帽子一摔怒道:“时光正,你说老夫是谁?”

时光正一看大惊,不由吞吞吐吐地道:“你是……田田大人?”

李贵却怒道:“韦笑河!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冒充吏部大官田大人,罪加一等,还不赶快受缚?”

薛沉香见李贵自始至终有恃无恐的样子,已知今天李汉城是有了十成的把握,不由给众人使了一个眼­色­,轻声对身边的江城月道:“顾不了这么多了,待会儿护着大人冲出去,这儿早已被李汉城控制了。”

却听田尺儿怒道:“姓李的,你好大的胆子诬陷朝庭命官,你可知是什么罪吗?”

“哼,你们说他是朝廷命官,有何为凭?”李贵­阴­荫道。

众人不由语塞,田尺儿不由急怒道:“那你诬陷我爹是大盗,那有何证据?”

“自然是有!”李贵冷笑着从衣袖中抽出一张官府通缉韦笑河的画像来一抖道:“这就是证据!”

田尺儿一见不由道:“姓李的,瞎了你的狗眼!你看清楚!画上那人是虬须胡子!”

李贵却冷笑道:“胡子留长了岂非就一样了?”

众人皆愕然。

田尺儿不由气道:“天下居然有这种歪理,那你刮掉胡子,就是太监了!”

李贵却将头一偏朝时光正道:“既无凭证,即为冒充,时大人该下令了。”

时光正做了十几年官,现在的蹊跷焉有看不出来之理,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心下先慌了,暗骂道:“这个李汉城也真不是东西,说是要替朋友办江湖上的几个对头,原来竟是要杀朝廷的二品大员,这可是株连九族的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还是先走吧!”想着离了座位就想走,突听李贵叫他,步子不由一缓。

“时大人?”李贵威胁道。

时光正用眼睛瞄了堂后的帘子一眼,脸上的冷汗就下来了。“看来今天李汉城是吃定田寿了,我要是不听他的,只怕走不出这个大堂。”想到这里,只得又硬着头皮回来,战战兢兢地一拍惊堂木,目光到处乱瞅,口中哆哆嗦嗦地叫道:“来,来呀,把下面的人给我抓了!”

时光正一往帘后瞄,薛沉香已见李汉城所在,突然手腕朝帘后一扬叫道:“走!”伸手去扶田大人,却突脚下一软,险些摔倒,不由大吃一惊,金碧良和江城月也同时坐倒在地,李梦莲和赫天南也脸­色­大变。

就听帘后哈哈一笑,现出李汉城就、何天弃和一并天旗宫唐门高手,衙门一关,堂下“杀!”冲出四五十名衙役,将众人围在中间。

“昨天的酒菜有毒!”金碧良不由朝薛沉香痛苦地叫道。

薛沉香坐在地上闭目调息道:“坐下调息,别多说话!”

“哈哈哈……”李汉城得意地笑道、:“薛楼主,你不用费事了,陈长老下的是无­色­无味冷却又无毒的鹤王化功散,三个时辰内,你们不会提起丝毫内力的,哈……”

“钟晓年你出卖了我们!”薛沉香睡了眼,盯着钟晓年的背影怒道。

钟晓年却一声也不吭,只是用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何天弃。

何天弃却笑了,“钟捕快,你不用看我,是你们帮主说我帮他对付梁海,他就同意帮我对付薛沉香这怨不得我!”

李汉城却将时光正赶下座位,自己坐在上面,手里拨弄着惊堂木得意地道:“何况,这可是咱们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呀!你说先杀哪个呢?”

田大人挺身而起,怒道:“李汉城,事情皆有老夫一个而起,你就杀了老夫吧!”原来化功散只对有功夫的人有用,功力愈深,威力愈大,生效愈快,田寿与尺儿不会武功反倒无碍。

李汉城却摆摆手道:“田大人,哦,不,韦大侠,反正今天这里的人是一个也不能出去了,你也就不用着急了,先坐下,让本公子一个一个的来,好不好?”

田寿不由大怒:“李汉城,你好狠,你和你爹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李汉城一皱眉头,对身边一名天冥高手道:“这老头儿真能吵,去,先把他女儿拉上来!”

“是!”那名高手立即大大咧咧地走了下来。

“你们想­干­什么?”田寿不由大惊失­色­,田尺儿也不由将身子朝田寿身上紧了紧。

“站住!”薛沉香怒叫一声站起来,却仍觉得全身乏力,闷哼一声又坐了下去。

田尺儿也惊叫道:“你不要过来!”连忙离了田寿便跑。

那名高手更是得意,径直朝田尺儿追来。

唰——————刀光一闪,血光迸现!那名高手的上半截身子已平平飞了出去,鲜血染了一地。“别忘了,我还在!” 钟晓年缓缓立直了身子,手中的长刀上鲜血成束的往下滴,竟再也不是那种小捕快的气势。

奇变突生,众人不由惊愕,何天弃却缓缓立直了身子,紧紧盯着钟晓年­阴­森地道:“钟捕头,本公子看低你了,原以为你不过是个小小的捕快,没想到却是‘断命刀’的传人,你肯在林天豪那样的人手下做事,真是不简单!”

乍听钟晓年是断命刀的传人,薛沉香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惊异。

“我本还想再忍下去的,可你们逼我!”钟晓年悲愤地道。

何天弃一步一步逼了上来!“即便不是咱们逼你,十八绝刀式的仇人那么多,他们也迟早会找上你的。”钟晓年一步步迎上来:“但那已是很久以后的事!”

两个人相对而立,何天弃突然盯着钟晓年的眼睛摇摇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钟晓年的眸子突然收缩:“但我已别无选择!”

叮!扇刀相交,闪出一串火星。

叮叮叮叮叮……断命刀是有名的快刀,但何天弃的折扇却也并不比他慢多少,转眼间两个人已在上面交换了几十招。

李汉城已把脚搭在桌案上,用惊堂木拍着大腿朝身边的李贵道:“哎,我有时候怎么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些人明明知道是打不赢的事,也偏偏要去呢?”

叮!半空中响起一声轻震,何天弃突然踢出两腿,砸出一扇,噗噗啪!钟晓年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长刀扔出老远,摔在地上,却强行挣起上半身,盯着何天弃。

“因为他们是人,真正的人!”薛沉香眼见钟晓年落败,却并不惋惜,眼光中反露出赞许的神­色­。

“只不过,像这样的‘人’,我却是打死也不肯做的!”李汉城轻笑着,却伸手拿过一支弓,弯弓搭箭,对准了钟晓年的额头。

嗡,弓旋响处,长箭流星一般飞出。

薛沉香闭上了眼睛,脸上却带者一丝淡淡的笑容,轻轻道:“断命刀生前作恶无数,他的佳人今天却为了道义而死,断命刀终于不必再背着‘恶刀’的骂名了。”

田大人却叹了一口气道:“哎,老夫现在倒希望真就是韦笑河了!”

突听半空中哈哈一声长笑,紫虹突闪,当地一声响,长箭被人从中一截两断,一个紫面虬须的汉子已从梁上跳了下来。

“韦笑河!”所有的人都不由在心中大叫道:“他真的到了长宁?”

“他娘的!老子生平最恨的就是捕快,今天却救了一个捕快,真他娘的晦气!”韦笑河一落地便骂骂咧咧地道。

“韦大侠,你来做什么?”薛沉香不由奇道。

“啊呦,薛楼主,你怎么也在这儿?”韦笑河这才发现薛沉香。

“别提了,咱们是虎落平阳遭犬欺”薛沉香苦笑道。

韦笑河立即直了嗓子看着众人叫道:“哎哎哎,你们哪个这么大胆子,连天星楼的薛楼主都敢欺负,她娘的活腻了不成?”却又道:“对了,还有哪个混帐不长眼的?敢冒充老子作案,他娘的,抢也就抢吧!却就抢了两只破罐子,纹了一把柴火,也太给老子丢脸了吧?知道吗?丢老子的,就是丢相爷的!相爷的老宅子可不是一般的老宅子,要抢就得抢最值钱的,要放火就得放得大一点儿,对不对?”

田尺儿听了韦笑河一通混话,竟忘了身处险境,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赫天南、江城月、田大人、薛沉香、李梦莲也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薛沉香不由心中笑道:“真是­干­哪儿行说哪儿行,两句话就又露了他的大盗本­性­!”

众衙役和天冥宫并唐门的人听了也想笑,却又不敢,不由各人脸上的表情怪异极了!

李汉城脸上却是难看之极,青一阵,红一阵,忽冷忽热忍不住一拍惊堂木大叫道:“大胆韦笑河你嘴里乌七八糟地说些什么?”

韦笑河盯着李汉城,却突然眨巴眨巴眼儿几步走到案前问道:“咦?今天好象不是你审案?”

“什么不是我审案?”一句话,李汉城给他弄得头脑子一蒙。“那你坐在这儿­干­啥?”还没明白过怎么回事儿来,已给韦笑河右手一把拖开,左手拉了时光正坐在椅子上道:“这才对劲儿!”

韦笑河是个大老粗,啥事儿都不看,行事却又怪异,不按常理,把个李汉城弄得一蒙一蒙的,竟是毫无准备地跟着转,听话极了,众人见了,都不由得暗暗称奇。唯有李汉城给拖到一边站稳了,这才回过神来,不由气得牙根痒痒,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韦笑河转过身,却见钟晓年捂着胸口一瘸一拐地往下走,连看自己一眼都不看,不由大是不舒服,几步跨到钟晓年身前叉手道:“喂,你这人怎这样?老子救了你,你怎得连一句话都没有?”

钟晓年却斜了他一眼,突然道:“他娘的!老子生平最恨的就是大盗,今天却给一个大盗救了,真他娘的晦气!”

韦笑河却给骂得一呆,挠挠头皮,眼珠儿骨碌骨碌转了好一阵儿方才突然大悟道:“哎?这不是老子的词儿吗?”

这下众人再也忍不住哧哧笑了起来,整座府衙中哪儿还再有半点杀气。

何天弃看看不对劲,不由眉头一皱对李汉城道:“李兄,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动手吧?”

李汉城铁青着脸,狠狠地挥了一下右手,:“杀!”一个也不留“天冥宫,唐门与衙役们一下子重新又围上来。

“他娘的,这么快!”韦笑河嘴里笑着,却丝毫也不敢大意,抽出紫金刀挡在众人身前。

钟晓年也倚着长刀护住众人侧面。

薛沉香却眸子一黯,低声道:“韦兄、钟兄,你们先走吧,不要再管咱们。”

钟晓年坚毅地道:“薛楼主,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一腔豪气天地贯,怕什么?脑袋掉了,碗大的一个疤,血洒了,也早晚有人记起的时候!我记得的!”

韦笑河却笑道:“他娘的,薛楼主,老子­干­了半辈子不折本的买卖,今天跟着你倒要折了。算了,你看老子快三十了还是光棍儿一条,若今天大难不死,你可要给老子找个婆娘!”

“去你的,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没正经!”薛沉香笑骂道,然而眼泪却从脸颊上滑了下来。

金碧良却是上身笔挺,如一尊不可击倒的泥塑一般坐在那里,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愤怒的,不屈的火焰,心中暗暗道:“何天弃,你今天能杀得了我的人,但你却永远也杀不了我的心,我不信天的,永远不信!”

江城月却轻轻拉过李梦莲的手,轻轻道:“梦莲……”

李梦莲却轻轻偎进江城月怀里堵住他的嘴,轻轻笑道:“江大哥,你不用多说了,能和你死在一块儿,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从没想到过今天,但今天我却是最幸福的……”

田大人却叹了一口气,痛惜地看着田尺儿与赫天南、哑声道:“尺儿,天南,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赫天南却一笑,轻轻握起田尺儿一只手真挚地道:“为了尺儿,我愿意!”

田尺儿却不说话,只是看着赫天南轻轻地笑,那笑竟是那样的真纯,那样的温柔、妩媚,没有人会知道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回答这份笑,但赫天南知道,因为他同样也轻轻地笑了,笑得好轻。

“杀!”何天弃叫道。

“杀!!”韦笑河钟晓年也同时狂喊道。

哐!!!府门突然被撞,“咴——”一声铁马的长嘶盖过了所有的喊杀声,所有的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由朝门口看去。

嘭!府衙两扇黑漆的大门突然向里倒下,亮光透来,一个白衣的少女骑一匹白马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府门口,脸上一片的寒霜;身后马蹄得得,灰尘弥天,二十八匹骏马旋风一般平贴了过来,众星捧月似的拱立在少女周围。

“婷儿?!”薛沉香不由吃了一惊,惊喜地叫道。

何天弃一见婷儿身后的武林六怪与云七,已知今日要杀田大人和薛沉香等人已是无望,一打招呼,一众天冥宫、唐门中人立即从后门撤出。

韦笑河一见门口翠绿衫裙的慧春,也突然翻身上梁,转瞬不见。

“真是倒霉!苌婷那个贱人怎会突然从京城赶到这里?”路上,李汉成不由恨恨地骂道。

“不用担心,只要田寿的印信还在咱们手里,就一定能整死他们!”何天弃也怒道。

两人正说着,突见一个家丁迎面而来叫道:“公子,不好了,家中被盗!”

“什么家中被盗?丢了什么?”李汉成不由吃了一惊。

“别的没丢,只是丢了井中的那个盒子!”

“什么?怎么就单单丢了那个?”何天弃也不由气急败坏地叫道:“咱们的辛苦都白费了!”

突然又是一人急急从另一个方向奔来叫道:“少宫主,不好了,苌婷郡主和武林六怪从京城赶过来了。”却正是酸书生在城外遇到的那名高手。

“砰!”何天弃将那人一脚踢飞,骂道:“他娘的!你怎么不等咱们都死了再来?”

府衙,田大人一拍惊堂木:“时光正,你还有什么话说?”

“没、没,只是求大人开恩!”时光正在堂下求道。

“好,既无异议,暂且押下大牢!”田大人道。

眼见时光正被押下,田大人转头问侧座的婷儿道:“不知郡主是怎么知道咱们有难的?”

“凑巧罢了!”婷儿不由笑道:“我在京里呆腻了,就硬缠着父王,父王没办法,只好让六怪云七叔陪着我出来了。”

“你不过还是舍不得你何大哥罢了。”薛沉香却笑道。

“薛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还不是想来帮你们一把嘛!”婷儿连忙笑道。

“是么?”田尺儿摇摇头:“我看也是未必,你这个人总是私心太重!”

“尺儿,说话可得讲良心!”婷儿不由急道:“刚才要不是我,你还不早就给这样喀嚓了吗?……”婷儿说着,不由做了一个砍头的姿势。

田尺儿不由笑了:“好吧,就算你有理!不过要不是有韦大侠和钟捕头撑着,你就是来的再快,别怕也见不到咱们了。哎——韦大侠呢?”田尺儿这才发现韦笑河不见了。

“还不是让人给吓跑了!”婷儿看着下面的慧香笑道。

“咦?谁有这么大本事,能吓跑韦大侠?”田尺儿不由奇道。

婷儿往下看去,却见慧香早已满面通红,冲着自己摆摆手,婷儿不由大是得意,暗道:“你讨饶也没用,这样的好机会,我又怎么能放过?”刚要说话就见外面进来一人向薛沉香报道:“禀楼主,偷王之王司马先生已将印送来,别的话没有,只是请楼主不要忘了他的锦屏十套!”说着,献上一个方盒。

薛沉香不由笑道:“这个老头儿,就是忘不了给他孙女儿攒嫁妆!”笑着却接过那个方盒往田寿而前一放道:“大人请验收!”

田寿打开一看,果是自己的大印,不由心中一块巨石落地,感激地道:“老夫曾闻司马前辈神偷绝技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是不凡,老夫应该马上谢他!”说着站了起来。

薛沉香却笑道:“司马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现在只怕早已走远了,你到哪里去谢他?”

正说着,门口突然进来两个捕快,却都是歪鼻咧嘴,眼带黑圈,帽子歪了,衣服上也东一块西一块都是泥,说不出的狼狈;见了钟晓年,却一副想说不敢的样子,正是出去抓韦笑河的王平、张志。

钟晓年一见两人的样子,不由火了,怒叫道:“王平、张志,谁这么大胆子,竟敢把你们打成这样?告诉大哥,大哥帮你们出气!”

“不用找了,那个人就是我!”婷儿突然转过了身子,笑道:“钟捕头,你要怎么给他们出气呀?”

“你找到何公子的时候,欢迎你再来玩!哈哈!说得可真好啊!你把何公子藏在店里,却让我天南地北的跑,可真有你的!”郭疏影突觉有些饿了,不由暗道:“咦?­干­嘛骗人的是他,一天到晚挨饿的却是我?这是什么道理?我要是给饿死了岂不真便宜了那个贱丫头?”想着,郭疏影不由朝茶铺走去,却又摇摇头道:“不对啊,那天我跟着她在谷口争吵,何公子若是在里面的话,一定能听得到,可他为什么不出来呢?啊哟!总不成他真的被那个贱丫头给迷住,对我变了心了?”想到这里,郭疏影不由吓了一跳,停下了步子,细想想许侍霜当日得意洋洋盛气凌人的样子,不由越想越是真的,不由焦急地道:“倘真如此,可是大大的不妙!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

郭疏影越想越是害怕,倒觉得何天香真是已经背叛了自己,不由狠狠一咬牙怒到:“我可是一片真心对你,倘你真的对我不好,我就先把这支笛子打烂了吃下去,再一刀挖开你的胸膛,看看你的心到底是黑的还是白的?”

她一时妒火冲头,口不择言,却不知自己若真吞了那笛子,只怕早就没命了,却又如何去杀何天香?

想着想着,郭疏影已到了茶铺,却突然觉得有点奇怪,偌大一个茶铺怎得没一点声响?不由推开门,一步跨了进去。

立时,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立即扑鼻而来,郭疏影不由大吃一惊,抬头看去,却见铺中惨不忍睹,二十几个人都已被杀了,桌上、地上、窗口上都是尸体,血与茶水流了一地。

“好残忍!”郭疏影只觉一股血腥的悲凉直冲心头,忍不住道:“是什么人杀了他们?他们不过是来喝茶,招谁了,惹谁了?”

郭疏影小心地上前扒开一具尸体,却见死者脖子上一条细细的伤口,极似刀痕,但郭疏影是用刀的高手,却知那不是用刀伤的,不由暗道:“奇怪了,这倒底是什么利器所伤,居然连我也看不出来,长宁境内除了薛楼主和何天弃他们之外,难道又出现了什么高手?”

突然,身边不知什么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声音。

“什么人?”刀光一闪即逝,郭疏影的身影电移七尺,眸子中寒光四­射­,盯住了屋角的一张围起的破苇席。 “呜——”苇席一分为二,从中间倒下,一条野狗身上滴着血,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抬头看了郭疏影一眼,竟还是趔趔趄趄地夹着尾巴从后门颠了出去。

“原来是条野狗!”郭疏影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却发现相思刀上已沾满了狗血,陡觉一阵恶心,不由拿到一具尸体上去擦拭。

突然铺门又吱呀一响,走进一个人来。

郭疏影扭头一看,竟是何天香,不由惊喜交加,暗道:“原来许姑娘并没有骗我,何公子真的是出来了!”忍不住大叫道:“何公子!”

何天香一见是郭疏影,也不由大是高兴,但低头一看,却是脸­色­惨变,脸孔已因愤怒而扭曲。

郭疏影突见何天香脸­色­大变,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何天香只觉触目之处惨绝人寰,恰与郭疏影灿烂的笑容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由又想起她在危天崖杀人的事情来,忍不住嘶声道:“为什么又要杀人?你不是已经答应过我不再杀人了吗?”

郭疏影不由吃了一惊,忙问道:“何公子,你说些什么呀?这些人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那是谁?!你的刀上还淌着别人的血,你还要让我来替你辩白吗?”何天香痛苦地道。

“你怎么就不相信我……”郭疏影不由急道。

“你叫我怎么相信你?难道让你再把这些人重新杀一遍给我看吗?”何天香只觉一股莫名的凄凉涌上心头,忍不住仰天长叹道:“你太令我失望了!”

“可你看我像那种人吗?”郭疏影也感觉到了那种绝望的悲凉,不由急道,泪花却已充盈了眼眶。

何天香缓缓地低了头,哽咽道:“正是因为你不像那种人,所以那日在危天崖下我才相信你,可怜你;我认为你是个好姑娘,本­性­善良,只不过脾气任­性­了一些,只要平时克制一些,还不至于把事情做的太邪太恶,可是……”何天香的语气突然变得激愤:“可是谁能想到你竟真的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你竟真的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杀人狂!你杀人如麻还能娇笑如花,你好可怕!!”何天香突然悲痛地盯着郭疏影的眸子,沉哀的道:“我为我曾经的决定后悔,我为我曾经付出的真情悲哀!”

咔——!!

这几句彻底的失望就如同一记奔雷般在郭疏影的头顶猛地炸响,雷伴电光天摇地晃!

郭疏影全身猛地一震,自尊心立遭重创,眼泪哗地一下便涌了出来:“好!好!我是披着羊皮的狼,我是毫无人­性­的杀人狂,我是杀人如麻还娇笑如花,我是可怕!我不该听你的话,我不该那么贱!我那天就不该放过你,现在也不该不杀宁子隐那些人!我是任­性­,我是毫无感情,我不该天天想着你夜夜想着你,大老远地跑到药王谷去受人奚落,千方百计地打听你的行踪,一心只想找到你……”郭疏影突然大叫道:“是,我是苦,我是从小就死了爹娘;我是没有一个朋友,可我需要的不是可怜,不是同情,也不是眼泪,我需要的也有自尊!你为你曾经的决定后悔,你为你曾经付出的感情悲哀,可我呢?我又能说些什么?为一个人付出不要紧,可为一个连信都不能信任她的人付出又有什么意思?!又有什么意思?!!——”郭疏影哭喊着声泪俱下,所有的压抑与孤独,所有的担心与委屈,都随着这泪水一齐涌出,如雷、如电、如风、如雨,一泻如注,千里沉浮!

何天香听着郭疏影山洪般的发泄,只觉得头脑中一片空白,眼眶中竟也有泪滑下,突然,郭疏影一扭身子,拉开门风一般地呜咽着冲出去。

“疏影!”好一会儿,何天香方清醒过来,拉开门一看,又哪里还有郭疏影的影子?

“难道真的是我太冲动了?”何天香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检视屋中诸人的伤口,前几个都是脖子上有一道细细的类似刀痕的伤口,但当何天香从窗口上扯下第五个人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却见此人眉心上一个血洞,额骨已碎。

“这么霸道的功力!这么残忍的手法!这绝不是郭疏影的相思刀,到底是谁­干­的?”何天香不由觉得头上直冒冷汗,急速拨开剩下的尸首,只见还有几具是胸腹间开了一道线,另有几具则是额角上被什么钝器给砸进了一块,手法各异,绝非一人所为,但却都极度残忍。

何天香检视完毕,只觉全身发凉,不由心道:“长宁又有什么高手来了,而且绝不止一人,他们来做什么?”突然,何天香心里一激灵:“田大人!他们是不是冲着田大人来的?”

郭疏影哭哭啼啼的也不知奔了多远方才渐渐停了下来,一边抽泣一边道:“你对人家有心,人家却对你无意,这东西拿来也是骗你的,还不如一刀砍碎了来的­干­净!”说着,便从怀里抽出碧玉笛。架在一棵树上一刀砍去。

突然,人影一闪,铮!火星四溅,刀剑同鸣!郭疏影跳开一步,惊问道:“什么人?”

那人一身黄裙,也退开半步,含笑道:“怎么,李家老宅夜里见过,现在却不认识了?”

郭疏影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轻哼道:“原来是你,你找我­干­嘛?”

那人一笑:“我不是为你而来,而是为了这支笛子。请问姑娘这支碧玉笛,你是从何得来,却又为什么要砍断它?”

郭疏影心里不由警惕起来,冷冷问道:“这是我的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人笑道:“我跟这支笛子的主人颇有交情,现在急着有事要找他,还请姑娘不要见外!”

郭疏影又不由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眼,心中突然一紧,似觉得这个人在哪里听说过,不由问道:“你是谁?”

“在下薛沉香!”那人轻笑道。

“薛沉香?果然不出所料!”郭疏影突然妒意大炽,忍不住叫道:“要是别人,我还可以考虑,但若是薛大楼主,对不起,无可奉告!”

“为什么?”薛沉香不由奇道,“在下何处得罪了姑娘?”

“没有!是本姑娘不得罪楼主已是万幸了,又哪敢让楼主得罪?对不起,我还有事,再见!”郭疏影冷冷道,说着转身便走。

薛沉香不觉眉头一皱,却依旧笑脸相迎,拦住郭疏影轻笑道:“姑娘既然不愿说,薛某也就不勉强。只是方才那只笛子,姑娘既然不要了,砍碎了也可惜,不如就送给薛某吧!”

郭疏影听了不由大是恼怒,心中暗道:“好你个薛沉香啊,你和苌婷两个人把何公子迷的神魂颠倒,恨不得一个人独占,连何公子送我的一支笛子都要抢,也太可恶了吧?!”想着想着,那只碧玉笛反倒又立即无比珍贵了起来,不由怒道:“好啊,你不是要这支笛子吗?行!只要你赢得了我,这支笛子我立即双手奉上!”

“咦?你这是在向薛某挑战?”薛沉香一见何天香的碧玉笛不明不白地出现在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手中,已是大大的不舒服,又一听对方的口气竟是愈来愈冲,不由也耐不住­性­子问道。

“没错!不敢吗?”郭疏影冷冷道。

“喝!我薛沉香自出道以来还没有不敢过来,打就打,我还怕了你不成?”薛沉香也怒道。

铮铮铮铮铮……

一阵天昏地暗的狠斗,黄裙激飞,黑裙怒舞,几十招一过,两个人都不由对对方刮目相看。

“好刀法!没想到相思刀法还真没有绝传!”薛沉香不由赞道。

“哼!天问神剑也不坏!”郭疏影也不由真心的叹服道。

薛沉香突然摊开手心朝郭疏影一笑,手心里三根三寸长的细针,竟全以碧玉所制,­精­异常,在阳光底下闪着莹莹的光。

“碧血神针?”郭疏影不由惊道。

“不错,碧血神针!”薛沉香轻笑道:“姑娘听说过?”

“天问神剑碧血针,不见神针枉为人!好!本姑娘就接你的碧血神针!”郭疏影的眸子中闪烁着慑人的光芒,缓缓地拉开了刀势。

薛沉香却把碧血针收了起来。

“咦?你做什么?”郭疏影不由吃了一惊。

薛沉香却笑了:“姑娘,你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如此拼命?”

郭疏影一阵狠斗,心中的怨气已出了大半,一听此言,不由一呆,也收了刀却转身就走。

薛沉香不由叫道:“哎——姑娘?”

郭疏影却叫道:“你要找他就自己来找,我不知道!”

薛沉香不由叹了一口气,刚要回头,一匹健马却如飞而至,一个­妇­人下马一拜到:“禀薛楼主,城东发现天冥老怪与十六殿殿主的踪迹,还有一黑衣人与赫泉在一起,身份不明,有待查证!”

“什么?天冥老怪在城东,赫泉也来了?”薛沉香不由大吃了一惊:“那田大人和婷儿呢?”

“苌婷郡主一大早就拖田大人出去游玩散心了。”

“那江少门主他们呢?他们在不在?”

“将少门主他们昨晚就回了总坛,据说总坛有急事。还说今晚就回来,不用知会你了。”

“坏了!”薛沉香不由大急,脚尖一点地,如飞般向东方跃去。

第四部 第二章 解危难碧良请援兵 闻湘琴天香识遗梦天香十二亭(17)第四部 第二章 解危难碧良请援兵 闻湘琴天香识遗梦城东的草地上,一行人正在马上行着,婷儿、田大人、尺儿、慧香、赫天南在前,六怪吵吵闹闹在后,金碧良不愿意来,便与云七陪着钟晓年在客栈里养伤。

婷儿突然朝田大人笑道:“田伯伯,你这次办了贪官时光正在长宁可出名了!”

田大人捻须一笑,方要答话,却听田尺儿抢笑道:“我爹就算再出名,也比不过咱们的婷儿呀!”

婷儿不由吃了一惊,笑道:“尺儿,这话怎么说?我来长宁可没做过什么事情呀!”

“呵呵呵呵呵……”尺儿不由一阵轻笑:“幸好你没做过什么,你要是做过什么呀,只怕长宁城也要给你翻过来了!”

慧香也不由催道:“尺姐姐,他们到底怎么说郡主的?”

“他们说呀:也不知从哪儿来了个小姑娘,好厉害!她一来,城西紫昆帮和小刀门的火并便泡汤了,林天豪和梁海比兔子跑的还快;李定那十三个恶仆也倒了血霉,给人打的在大街上躺了六对半,还有啊……”田尺儿说着抬头一看,却见婷儿闭着眼睛骑在马上,头儿一点一点的,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笑。

“还有呢?怎么不说了?”婷儿突听尺儿的话断了,忍不住问道。

“还有啊?还有一只大虫子钻进来了!”田尺儿突然大笑着把手伸到婷儿的肩窝里去乱抓乱搔。

“啊哎!”婷儿惊叫一声,连忙大笑着伸手招架加反击。

“哈哈哈……”众人笑闹成一团,一行人从前面渐渐走近也没注意;那行人也似心事重重,也没对婷儿她们在意,眼见两行人就要从十字路口上一队向北一队向东交错而过。

婷儿突道:“好了好了,不要闹了!咱们玩够了,也该回去了!”说着一抬头,却正好和对面那行人的头领打了一个对面。

这一照面可不要紧,婷儿却如白天里撞了鬼,忍不住直着脖子一声尖叫,差点儿一个筋斗从马上栽下来。

那头领是个白发的怪老头儿,陡听婷儿一声尖叫,不由抬起头来,却也突然发出一声吃惊的大叫。

婷儿立即拨过马头就跑,嘴里乱喊道:“啊哟,不得了啊!快跑呀!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快来救命啊!”

田尺儿等一见婷儿回头没命的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也拨了马头追,叫道“婷儿怎么回事?你先别跑,小心摔着!”

慧香却是知道厉害,身子也是紧贴在马背上拼命地跑,听田尺儿叫,连忙道:“别喊了,快跑吧!后面追的是天冥老怪!”

“什么?天冥老怪?!……”一句话未完,田尺儿也早已吓得一张脸煞白,闭了嘴趴在马背上撅了ρi股没命地跑,只恨马儿为什么不再多长出两条腿儿来。

就听后面天冥老怪咬牙切齿地叫道:“臭丫头,你别跑!上次没逮到你们,这次绝不能再让你跑了!哈哈哈……人算不如天算哪……”

六怪在后面本来有说有笑,突然见前面大乱,婷儿闭着眼睛,一马当先,嘴里乌七八糟爷爷­奶­­奶­地乱喊着冲了过来,不由问道:“咦?怎么回事?”却见后面慧香、田尺儿、田大人、赫天南也都一窝峰般拼命跑了来,连忙拉马闪到一边。

“咦?总不成碰上狼群了?”痴翁不由奇怪地道。

“胡说!这儿哪有什么狼群?!”怒道忍不住怒道。

马匹一过,立即现出天冥老怪和十六殿殿主的身影来。

“啊——”六怪一见,立即吓得齐齐大叫一声,差点儿从马上跳了起来,马上拨转马头风一般跟着婷儿往后窜。

“我的­奶­­奶­,你还说不是狼群?”喜僧趴在马脖子上狠狠地一拍马ρi股朝怒道气急败坏地叫道。

“老子怎会知道是这个老怪物?”怒道也­色­厉内荏地叫道。

眼见自己的马头快要追到赫天南的马尾,天冥老怪已快追到苦员外的马尾,病侯突然叫道:“保护老大!”

六怪立即从马上腾空而起,齐齐大喝一声,往后出掌。

啪啪!天冥老怪在空中与苦员外和病侯连交两掌,大袖一挥,却踩着酸书生的头顶迈了过去。

六怪立即陷入十六殿殿主的包围。

“哈哈哈……”天冥老怪大笑一声,已是越过六怪的马匹冲到前面来。赫天南一见大惊,从马上出掌向天冥老怪击来。天冥老怪却是连看也不看,一扬袖子,赫天南只觉一股大力涌来,竟是抵挡不住,闷哼一声给撞下马来。天冥老怪已是在马堆中哈哈一笑双手抓住田大人和尺儿的后衣襟往后一扬。

马蹄乱踏,赫天南刚刚爬起身子,却见田大人飞来,眼见就要丧生马蹄之下,连忙飞身而起,一把把田大人拦腰抱住,半空中却见田尺儿也在半空中尖叫着手舞足蹈地向另一边落去,不由吓得亡魄大冒,一咬牙,怒叫一声,伸腿一点马背,抱着田大人的身子怒­射­而出,向田尺儿将要落下的地面平躺过去。

“啊!”田尺儿重重地砸在田大人身上,却听到了两个人的惨叫声。

赫天南呲牙咧嘴的刚回过神来,却见慧香也尖叫着飞上了半空,不由大急,然而双手却是怎么也抽不出来。

突然,一条人影如天马行空般飞了过来,一声豪笑,一踏马背,身子昂起,已接住了慧香,却又是从马群另一边消失在路旁的树林里。

“韦笑河?他也来了!”赫天南不由吐了一气。

“哈哈哈,你就给老夫下来吧!”天冥老怪大笑着终于把手伸向了跑在最前面的婷儿。

突然碧芒连闪,一声娇叱,一道白光似闪电般迎面扫来。

“天问神剑碧血针,薛沉香?”天冥老怪怪叫一声,身子一挫,碧芒白光自头顶上闪过,却一掌拍在婷儿的马ρi股上。

天冥掌力何等雄厚,那匹马如何承受的起?只听得稀里哗啦一阵骨骼折断的声响,已如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婷儿却惊叫一声,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给惯飞了出去。

“啊——”婷儿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响,眼见大地在望,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突然只觉腰肢一紧,身子已似腾云驾雾般飘开七尺轻轻落地。

婷儿不由睁开眼,眼前却是一张朝思暮想的面孔,充满着温和和宁静,“何大哥——!”婷儿不由喜极而泣,一头又扎进何天香的怀里。

何天香却轻轻一抱婷儿又松开,轻声道:“婷儿,现在不是说话的时侯,你先走!”说着把婷儿一抛,抛上最先一匹马;脚尖一点地踩着马头向后飞纵过去,却见薛沉香与天冥老怪正一人踩在一匹马的背上对峙。

薛沉香衣袂飞扬,袖中的天问剑已横在胸前,一见天香来到,不由喜道:“何公子,你来了?”

何天香点点头,关切地道:“你没事吧?”

薛沉香摇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只是老怪物难对付!”

天冥老怪一见何天香,不由哈哈一笑,“臭小子,你又来了!”

何天香也倒踩在一匹马背上哈哈一笑道:“上次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天冥老怪见何天香倒踩在马背上挺胸而立,衣袂飘扬,更显得英姿飒爽,不由暗暗称赞,突然心血来潮,叫道:“臭小子,你是个习武的好材料,不如拜老夫为师,老夫就把天冥宫交给你!”

乍听此言,何天香不由与薛沉香惊诧地对望一眼道:“天冥宫不是有天弃吗?”

天冥老怪一听何天弃,不由脸­色­一变,怒道:“天冥宫是老夫的,不是他何天弃的,老夫愿意给谁就给谁!你只要答应,老夫现在就可以把天冥宫交给你!”

何天香连忙一抱拳道:“承蒙前辈厚爱,但在下已有师门,恕罪!”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怪不得老夫了!”天冥老怪突然目露凶光道,群马狂奔,风势甚大,将他头上的白发齐齐吹起。

“双剑合璧!”何天香突然朝薛沉香道。薛沉香点点头,两人目光一接,立即齐齐怒喝一声,同时起剑,绿虹白电交错而至。

铮铮铮铮铮……

黄影乱翻,白影如电,银发激旋,一阵金铁交鸣,三人已在半空中交换了数十招,群马策过,三人落地,天冥老怪须发飞扬,双目如电,左右一分,手中早已不知何时多了两只乾坤圈。

何天香与薛沉香却是左销魂右天问,肩并肩靠在一起,一出右脚,一出左脚,四目炯炯,两支剑尖紧紧对准了天冥老怪。

“呀——”天冥老怪一声暴喝,双圈一合朝前砸了来。

双肩一顶,何天香右旋,薛沉香左旋,铮!绿芒削在圈上,溜出一串火花,白虹却如练般向下方切去。

双圈又分,当!白虹被挂出圈外,却划了一个优美的圆弧又与绿芒一齐左右飞绞。

当当!乾坤圈左右飞挡,天冥老怪突然怒吼一声,双腿齐飞。

“龙凤剪!”何天香突然大喝一声。白衣黄影立即倒立而起,绿虹白电向天冥老怪的头部交错剪来。

天冥老怪却是一个“抱地窜”滚出两尺架圈护面。嗤,剑气撕空,几根白发随风飘散。

白衣黄影交剪过,绿芒白虹当空旋,“龙凤剪”刚过,何天香与薛沉香又是一式“齐捅天”双剑一旋直刺天冥老怪的双目。

铮——双剑刺在乾坤圈上,火星四溅,天冥老怪不由连退两步。

人影交旋,肩再靠肩,何天香在右,薛沉香在左,当胸平剑,神定气闲。

“如何?”何天香盯着天冥老怪,笑问道。

天冥老怪缓缓收了护住面门的双圈,冷冷地道:“老夫只听说过相思刀与销魂剑是绝妙的合击术,没想到天问剑与销魂剑居然也很相适!”

薛沉香却笑了:“合击之术最重要的是互相配合,只要两个人能做到心意相通,又何必在乎是什么武功?”

“是么?那老夫倒要看看你们的心意能通到什么程度?”天冥老怪突然双手一合,眉心上立即映出一道血斑。

“天冥断命血火遁形掌?”薛沉香不由大惊,却陡听何天香叫道:“龙潜凤翔!”当即来不及多想,脚尖一点地,身子激飞而起,何天香却是身子一躺,贴地平飞。

“呼——”一股炙热的掌力排山倒海般从两人中间挤过,啪的一声打在身后十丈开外的一棵大树上,只听彭!地一声响,那棵树­干­立即被炸的粉碎,焦木黑炭四溅乱飞,树冠却哗的一声倒了下来。

“嗨!”何天香直身而立,一脸凝重地右踏一步旋身,左手剑指,右手剑平于肩,遥遥指定天冥老怪的面门。

薛沉香在空中轻旋了一圈,也轻轻地落在何天香的右角上,却是左旋身,但右手剑尖微微向下,也同样凝重地指定了天冥老怪的面门。

“龙缺凤残!”

天冥老怪一见不由大骇,缓缓伏下身子,身形后蹲,双掌一前一后前高后低斜立身前,紧紧地盯住二人,正是“伏虎蹲!”

“龙缺凤残”与“伏虎蹲”都是天下最难破的招式之一,而且都是一触即发,一发即尽全力,是以谁也不敢先行发动,只是慢慢地蕴集功力寻找对方的破绽,务求一击得功,免得为对方后发制人。

突然,一团人流吵着闹着杀到这边来,却是六怪与赫天南护着田大人和田尺儿与十六殿主边打边退退到这儿来了。

就听喜僧叫道:“啊哈哈哈,你这人怎得把血往自己鼻子上抹,真是滑稽,啊哈哈哈……

啊……“他是在笑一名殿主,但只笑得几声,便再无声息,显是非常吃紧,要不然以他的个­性­,非笑个够不可。

就听怒道叫道:“放屁!那是老子的血!抹在龟儿子脸上,老子都觉得,都觉得……”怒道显是受了伤,中气不是那么足,但声音依旧吼的老大。

接着却是酸书生的声音:“那自然是一朵鲜花Сhā在牛粪上,这个最恰当不过,哎—哎—怎么这么多手,……谁又在扯我的扇子了?……”

“错了,他才是牛鼻子!”病候突然道。病候一向不多话,但今天却也懂得开玩笑了,何天香立时意识到战局有多危急,知道再也不能拖下去了,不由轻声对薛沉香道:“薛楼主,我看你得过去一下了。”

“我不能过去!”薛沉香盯着天冥老怪的眼睛道。

“你必须过去,要不然什么都完了!”何天香坚定地道。

“可你一个人能行吗?”薛沉香不由担扰地问。

“不行也得行!走!”何天香突然目光一寒,一耸肩。

薛沉香立即像箭一般怒­射­了出去,白虹如电,直刺天冥老怪的面门。

“你们终于盯不住了!”天冥老怪大喝一声,左掌立即拂出,薛沉香却是一声轻啸,身形突然一折,如电般折向十六殿主怒扑而下,几个起落间,白虹频闪,碧芒飞现,六怪顿觉压力大减,十六殿主却是一乱,众人一声喊立即冲出。

天冥老怪不由一怔,一声怒啸,却是何天香直撞了过来,右手销魂剑左手九伤拳,排山倒海般一阵狂轰乱炸,只打得天冥老怪手忙脚乱,不由一步步后撤。天冥老怪虽明知何天香是为薛沉香争取时间,但一时却打不倒何天香,不由气得哇哇大叫。

众人虽突出重围,但田大人与尺儿不会武功,走得特慢,立即又被十六殿主赶上围住,薛沉香虽然厉害,但一时也对付不了那么多人,反倒也出不来,双方陷入胶着状态。

天冥老怪却见何天香猛劲一过,不由双掌揉着圈子推了过来,反把何天香逼得一步一步后退,笑道:“怎么样,小子,认输吧!”

何天香只觉身前天冥老怪的掌力越来越浑厚,压得自己几乎透不过气来,又见薛沉香他们依旧突围不出,不由焦急万分,不由暗道:“糟了,如果再这样胶着下去,只怕咱们得全军覆灭在这里,上次我是怎么脱身来着……”

突然,何天香只觉眼前一亮,忍不住叫道:“天龙前辈,你终于来了!”

“什么?这个老匹夫又来了?他在哪里?”天冥老怪连忙停了手,四下看去,却哪里有天龙老人的影子?

却陡听何天香一声长啸,销魂剑是迎面劈出,彭!尘土飞扬,四名殿主立即被震飞八尺,包围圈出现一道缺口。

何天香电闪而至,一把捞起田大人叫道:“走!”身形如电却朝反方向奔去。薛沉香也一把抓起田尺儿和六怪、赫天南一起冲出缺口向长宁奔去。

这一切皆在瞬间发生,如电光火石,天冥老怪相拦也来不及阻拦,不由大骂道:“可恶!”

却见何天香薛沉香朝两个方向逃跑,不由叫道:“你们去追那个贱人,这个臭小子交给老夫了。”说着不由又挽了挽袖子恨恨地道:“何天香,你这个臭小子,居然敢两次耍老夫,气死老夫了!可是,老夫却又越来越喜欢你了!”天冥老怪摇摇头却又笑着迈开大步去追何天香。

何天香提着田大人全力飞奔,心想就算走不掉,也能为薛沉香他们减轻一下压力,最怕的就是天冥老怪不追过来。

听着天冥老怪大吆小喝、骂骂咧咧地从后面追了上来,何天香反倒放心了,提着田大人一头扎进树林,暗道:“行,你有本事就来找我吧!”

突然,林中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声响,何玉香不由一惊,但为时已晚,只觉肋下一阵剧痛,再也抱不住田大人,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何壮土,你怎么了?何壮土?”田大人连忙爬起,来察看何天香的伤势。

林中缓缓踱出赫泉,左臂空空荡荡,右手的剑上却血迹斑斑。

“原来是你!”何天香不由咬牙道。

“我是杀手之王,却一时大意,让你废去一臂,今天我倒要看看,还有谁会来帮你?”赫泉­阴­­阴­地道,血迹斑斑的长剑伸到了何天香的眉心上。

田大人不由大惊,连忙上去抱住何天香道:“老夫不许你杀他!你要杀就先杀老夫吧!”

赫泉不由怒道:“你老家伙是什么人,居然敢在赫某面前自称老夫?赫某偏要先杀姓何的,看你老家伙有什么办法!”说着手中的长剑便向何天香的眉心压下。

突然,一声大吼:“小泉,你给老夫住手!”

赫泉抬头一看,却是天冥老怪,连忙收了长剑问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何天香不由一怔,天冥老怪居然是赫泉的哥哥?这事江湖上可是没人听说。

“老夫还不是为了这个小王八蛋来的。”天冥老怪气道:“老夫不许你杀他!”

“为什么?他断了你弟弟一臂呀!”赫泉急道。

“不行,反正不行,老夫还要他活蹦乱跳地接收天冥宫呢!”天冥老怪道。

“那你弟弟的一条手臂就算这么白断了吗?”赫泉不由气道。

“这个老夫不管,要不然你就跟老夫决斗!”天冥老怪怒道。

赫泉不由脸­色­一变,突听林内一声轻咳,却又连忙陪了笑脸强笑道:“大哥说哪里话了,小泉自小就是大哥一把拉扯大的,不要说一条手臂,就是一条命又算什么,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这还差不多!”天冥老怪这才怒气稍平,却又道:“林内是谁?”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冥宫主了?”林中缓缓走出一个山羊胡的黑衣老人来。

“你是谁?”“天冥老人不由不屑地瞧了他一眼。

“大哥,这位是三爷,是我的三师兄!”赫泉连忙陪笑道。

“三师兄?大概就是天字第三号了,一个­干­老头,却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何天香心道。

“三爷?”天冥老怪摇了摇头:“老夫不认识!”说着就别过了头。

“大哥,你不要这么见外好不好?”赫泉忙陪笑道:“其实咱们这次来,还是要请你帮忙的!”

“要老夫帮忙?帮什么忙?”

“找一个人!”

“谁?”

“张三剑!”

“张三剑?你们找他做什么?”天冥老怪不由奇怪地问道。

“咱们要搜集天下最优秀的杀手­干­一番大事业,张三剑在杀手谱中排名前三位,自然要先找他!”

“你们要­干­一番大事业?!”天冥老怪不由上下打量了赫泉几眼:“杀手凑在一起­干­大事业,老夫怎么听着这么发冷呀,会不会一找到他你们就先把老夫做了?”

何天香也不由吃了吃一惊,“杀手要集会,这事可不得了,却也不知他们所说的大事是什么!”

赫泉忙道:“大哥说哪里去了,咱们怎会……”

那黑衣人却突然身子一挺,冷冷地截道:“那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那黑衣人身子一挺的时候,何天香突然觉的刚刚被田大人包扎好的伤口一阵扩裂般的剧痛,杀气!那是杀气!好邪恶好凌厉的杀气!赫泉跟他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个孩子!好可怕的杀气,他到底是谁!就是我在未受伤的时候,能跟他放手一搏吗?何天香突然在心底中狂喊着问自己。

天冥老怪的眸子也猛地一收缩,转过头盯着黑衣人,黑衣人也回过头来,冷冷地盯着天冥老怪。

杀气!杀气!天冥老怪身上是霸道的杀气,黑衣人身上是邪恶的杀气。两股杀气一碰,天冥老怪的身子居然轻轻一颤。

这才是真正的杀气!这才是数百年来杀手行业中最推崇的杀气,最梦寐以求的杀气!二百年前只有海心逸士一个人曾练成过的“炼狱七劫杀”!据说练成这种杀气的已不是人,而是鬼,喋血的魔鬼!而当今世上练成这种杀气的人也只有一个,仅有一个!天冥老怪突然想起了这个人,这个在老辈武林中闻之­色­变的人,不由脸­色­大变,后退一步道:“好!这个人老夫替你们找,但以后就不要再来烦老夫!”

“好!他的妻子曾是你的义女,虽说他们就住在附近,但也只有你能找得到他!”黑衣人冷冷道,却又回过头来,看看何天香道:“至于他,我看你肯定是白费蜡!”

“哼!他要是敢不同意,老夫就打个铁笼子把他关起来,一直关到他同意为止!”天冥老怪怒气冲冲地道。

“那我看你还是先打铁笼吧!”何天香冷冷地道。

田大人抬起头来,却见天冥老怪的老眼正在看着那黑衣人因恐惧而发直。

六怪赫天南还有薛沉香与田尺儿被十六殿主像赶鸭子般往回赶,突然,前面尘土飞扬,跑来一队人马。

薛沉香定晴一看,却是婷儿带着金碧良,钟晓年、云七和二十名家将,再加上长宁府合府的衙役与五百兵丁杀气腾腾地赶了来,不由大喜,叫道:“婷儿,我们在这里!”说着不由加快了脚步。

六怪见了,也忍不住一声欢呼,怒道却回头看了看十六殿主依然兜着ρi股猛追的样子,不由越想越窝囊,忍不住怒道:“现在咱们人多了,回过头来杀这帮龟儿子!”说着转过身子便朝十六殿主冲去。

众人一听,对呀:方才人少杀的憋气,现在人多了,谁怕谁呀?于是众人也不再往回跑,齐齐大叫一声,回过头来朝十六殿殿主杀去。婷儿催动人马紧随其后。

十六殿主本来追的正欢,突见怒道掉头杀了回来,不由一愣,暗道:“咦?这人有病不是?见咱们追了来,不去逃命,还朝咱们冲,找死呀!抬头一看,却见后面尘土飞扬,婷儿带人千军万马似的掩杀而来,立即明白,不由都吓得面黄如土,突然也是齐齐大叫一声,掉头没命的狂窜,这可倒好,刚才赶鸭子的反倒给人家赶成了鸭子。

怒道一见十六殿殿主掉头逃跑,不由急了,忍不住骂道:“龟儿子不要跑,打了老子就想溜,不行!尤其那个鼻子上有血的……

薛沉香追了一阵查看人数,仍不见何无香和田寿,不由问道:“何公和田大人呢?”

“对呀!我爹呢?”田尺儿也惊叫道。

婷儿也不由一愣:“他们没有跟你们一起冲出来吗?还有慧香,慧香呢?”

众人不由大急,“别追了,快找何公子,田大人和慧香,快!”薛沉香不由大叫道。

慧香被天冥老怪一把抓住扔到半空,只见下面群马狂窜,马蹄乱踏的情景,不由暗道:“完了,婷儿总是骂我轻功不好,却没想到我第一次跳这么高,居然是给人扔上来的。”

突然只听一声豪笑,一只宽大的臂膀已将自己拦腰抱住,一股男子的气息立即扑面而来。慧香不由扭头一看,竟是那日长宁城中送自己胭脂的汉子。慧香有生以来第一次与一个异­性­男子靠的这么近,抱的这么紧,且又是自己有意的男子,立时全身如通了电一般,只觉得全身酥麻,一点儿气力也没有,任由韦笑河抱着腾云驾雾一般飞过马群几个起落窜进树林。

慧香躺在韦笑河怀里,只觉得时光过的好慢,四周好静,静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慧香抬起头看着韦笑河的脸,那是一张其貌不扬的脸,但却是充满温情充满可靠的脸,这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归宿吗?慧香一时竟瞧的痴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慧香突然想起了婷儿,不由一惊,挣扎着:“韦大侠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小姐还在后面!”

韦笑河却笑道:“姑娘不要着急,后面很危险,”老子……不,我得先把姑娘送一个安全的地方再去!“说着前面已出现一间简易的草屋,韦笑河轻轻把慧香放了下来,他说惯了老子,但骤对慧香说来,却突觉有些不雅,不由连忙改口,却是别扭至极。

慧香甫一着地犹觉全身酥软毫无一丝气力,不由腿一软往后倒去;韦笔河不由一惊,,连忙伸手扶住问道:“姑娘,没事吧?”

慧香连忙站好,退后一步轻轻一礼道:“慧香多谢韦大侠救命之恩!”

“姑娘快起来,老子……我是个大老粗,受不起!”韦笑河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想扶却又不敢,两手不安地揉搓着;方才危急时刻,韦笑河毫无顾忌地抱起慧香,然而此时此地,韦笑河反倒拘柬起来。眼见慧香起来,韦笑河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不由一阵心慌,叫道:“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看看你的朋友!”说着一纵身子又跳到一棵树上向外奔去。

慧香连忙上前两步目送韦笑河远去,忍不住叫道:“韦大哥,千万小心!”

韦笑河本已纵远,听得慧香叫,却突然又箭一般纵了回来激动地道:“慧香姑娘,刚才你叫我什么?”

慧香骤觉失言,不由臊的低了头,满脸通红,却还是两手轻捻着裙子嚅嚅道:“人家……人家叫你韦大哥,不行吗?”

“啊哈哈哈,终于有人肯叫老子大哥了,终于有人肯叫老子大哥了,老子高兴死了,老子高兴死了……哈哈哈……”韦笑河骤听慧香肯叫自己大哥,不由大喜若狂,一个筋斗翻了出去,他一高兴,说话也都又带上老子了。

慧香一句话出口更觉害臊,不由心中暗骂道:“该死!你胡说些什么?一个姑娘家随随便便叫人家大哥,也不害臊!”抬起头来,却见韦笑河先前立脚之处早已空空如也。

“韦大哥——”慧香心中不由怅然若失,立在屋前失神地望着树林远处,但远处唯有树木苍翠,又哪还有韦笑河的影子?唯有韦笑河爽朗的大笑声响在耳边:“啊哈哈哈,终于有人肯叫老子大哥了,终于有人肯叫老子大哥了……”

慧香不由忍不住羞涩地一笑,自语道:“不要脸!哪个叫你大哥了?”却又叹了一口气道:“却也不知小姐和田大人他们怎么样了?”

推开简陋的小木屋,只见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用木板搭起的床,床上有几件破旧的衣服,屋角是个小灶,灶台上有半只吃剩的馒头和几条咸菜,其余再无他物,可谓是简单至极。

慧香不由吃了一惊,暗道:“昨晚听尺儿姐姐说他是有名的侠盗,却没想到他的生活竟是如此的寒酸!”

慧香摇摇头,轻叹一口气,坐在床上,随手拿起一件衣服来,却见上面早破了好几个洞,一根针垂了下来,来回荡悠着。

“咦?他居然还会自己缝衣服?”慧香不由奇道,翻过衣服来一看,却只见每条裂的口子上都是一步一个针脚儿,三针两线草草地就完事。

慧香不由哑然失笑,轻叹道:“这些男人哪!”忍不住顺手拿过剪刀将线儿挨着挑了,又重新纫了针线,仔仔细细一针一线地缝了起来。

时间过的飞快,就仅当剩下最后一件的时候,房门突然一响,韦笑河闪了进来。

慧香不由一惊,脸上一红,连忙将衣服放下,下了床来问道:“韦大哥,小姐他们怎么样了?”

韦笑河忙道:“姑娘不要着急,他们都没事。”

慧香这才又在床边上坐了下来问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韦笑河却心有余悸地道:“因为我碰上了两个人!”说着也在床边上坐了下来。

“谁?”

“三爷和赫泉!”

“赫泉?赫泉不是天下第一大杀手吗?那个三爷又是谁?”慧香不由吃了一惊。

“赫泉是曾经的第一大杀手,但他被人断了一臂,我已不用再怕他,可是那个三爷……”韦笑河说着,脸上不由露出恐怖的神­色­。

“那个三爷怎么了?”慧香也似乎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恐惧。

“却是比十个赫泉都可怕!我宁愿一辈子都不碰上他!”

“不可能吧!赫泉的传说已让人毛骨悚然了,他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慧香不由道。

“别人或许不能,可是他能,而且是一定能,赫泉在他面前不过是个孩子!”

“你说了这么多,他到底是谁?”慧香不由道。

“杀魔!杀手之魔齐过佛!”

“齐过佛?没有听说过!”慧看不由摇摇头。

“你这么年轻,自然没有听说过他,但在三十年前他就是老辈武林中谈之­色­变的人物了,他十岁杀‘皓皓手’的时候只用了三招,他二十一岁杀‘七绝圣手’的时候,只用了一招,而他二十五岁杀‘断命刀’的时侯只用了半招!他的对手武功越来越是高强,但他用的招数越来越是­精­少;然而正当他的杀名如日中天就要盖过当日的‘杀王之王’楚湘寒的时候,他却与楚湘寒一同失踪了,一同失踪的还有当时极负盛名的十七位杀手,其中之一便是赫泉!”

“咱们不知道,你却是怎么知道的?”慧香听了也不由心惊胆战地道。

“我虽不比你大多少,但我的师傅却是当年的长生老人!”韦笑河突然自豪地道。

“你是长生老人的孝子?”慧香不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不像?”韦笑河笑道。

慧香点点头:“简直令人不可思议,当年‘武林十七’的传人都是响当当的侠客,却没想到还有你这样的大盗传人!”

韦笑河也不由笑了:“人各有志嘛,况且我做大盗又有什么不好?他娘的,老子一见那些贪官昏官、贼盗恶霸的就有火,就想抢他杀他个­精­光!”他一高兴,马上又原形毕露了。

慧香却也不与他计较,只问道:“可你抢那么多东西,都到哪里去了?”

韦笑河却突然沉默了下来:“我抢的东西是不少,可我又拿不走那么多,就算拿一点儿,我又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再看看那些没爹没娘的孩子,那些实在过不下去要卖儿卖女孩子的人家,你是越看越可怜,直恨不得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掏出来给他们,这不,老子是越抢越穷,大前天还有一件青袍子的,可到昨天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是今天,再不出去抢劫的话,只怕也就只有饿肚子了!”韦笑河突然又笑了起来,笑得却有些凄凉,有些辛酸。

看着床上一堆的破衣服,慧香也突觉眼角有些湿润,身子轻轻靠在韦笑河身上,轻轻道:“韦大哥,你是个好人,我好高兴认识你!”

韦笑河不由吃了一惊,连忙轻声道:“慧香姑娘,慧香姑娘!”

慧香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用臂将韦笑河紧紧搂住,痴痴道:“知不知道?韦大哥,我也是个从小就没爹没娘的孩子,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寻找我梦中的依靠,现在我终于找到了。韦大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韦笑河也不由动情,轻轻地伸出一只手将慧香搂住,轻轻道:“知道吗?慧香,就在你第一次对我笑的时候,我就知道,今生今世我已离不开你了。”

“没想到,我的笑居然这么历害!”慧香不由笑道。

“然而我虽对你有心,但你一看就不是从那种寻常地方出来的人,而我又是个大盗,是以我也不敢心存奢望,直到你第二次对我笑,我心里就想:”纵是不能和你长相厮守,就是和你说两句话,认识一下也是好的!所以我就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买了那盒胭脂送给你,你不知道当时我心里有多怕,我怕我到时候不敢立在你身边,我怕到时候你不要。可是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利,直到你朝我笑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是真的。你不知道我当时多高兴,我真觉的你那时候的笑是天下最美丽的笑,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我一高兴就跑到人堆后面,一口气就翻了四十五个筋斗!“韦笑河笑道。

“怨不得当时我找你找不到,原来你到人堆里翻筋斗去了!”慧香也笑道。

韦笑河也笑道:“可当我翻完筋斗出来的时候,你已跟你们小姐说起话来,我就一直跟在你后面。”

“你真是个死心眼儿!”慧香不由叹道。

“我师父也这样骂过我,可我就是改不了!”韦笑河不由憨憨地道。

慧香突然笑道:“韦大哥,知道我为什么单单朝你笑吗?”

“为什么?”韦笑河不由问。

“也是因为你的笑!”

“我的笑?”韦笑河吃了一惊:“这倒要好好听听了。”

“因为你笑的好直、好憨,而且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有两种最让我心动的东西!”慧香甜甜地道。

“哦?我怎么不知道,是什么?”韦笑河笑道。

“是柔情和自信!”慧香痴痴地道:“一见到这两样东西,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完全可以依赖的人,可以把我的终生相托付而永远不必言悔的人,我相信我的感觉,对不对?”

“慧香!”韦笑河不由动情地道,使劲将慧香朝怀里搂了搂,两个人都不再有言语,只有心与心、真情与真情地无声交流,此处无声胜有声,所有的情思与爱意、所有的伤痛与悲语都在这无声的时空里得到凝融与升华。

也不知过了多久,慧香方道:“韦大哥,你还没说完碰到三爷和赫泉后呢?”

“我一见到他们就知道,若是他们一出去,你们小姐和你的朋友们就不会有活着的希望,所以我就想引开他们。”韦笑河道。

“什么?你真的去了?”慧香不由吃了一惊,担心地问:“跟齐过佛这样的人打交道岂非很危险?”

“我自然知道,可我一想是为了你,就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

“他们就追?”慧香不由急问,她知道一个人在此时要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

韦笑河不由笑了:“我韦笑河虽说其貌不扬,现在身上也穷的叮当响,可恨的是这颗脑袋却值三千两赏金,我又每人砍他们三刀,他们又岂有不追之理?”

“后来呢?”慧香也不由抿着嘴笑了。

“后来我们就一个跑两个追,连兜了两个大圈子,我只知道齐过佛难缠,却没想到他竟是要命的难缠,第三个圈子我甩掉了赫泉,但第五个圈子,他犹在我身后如蚁附骨地跟着,甚至有两次就差点抓到我,幸亏我­干­了这么多年大盗,心里有底儿,要不然,只怕真让他给一掌打死了!”韦笑河缓缓说道,回想起来心却有余悸,依如锋芒在背,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慧香却是听得手心里都渗出了冷汗,忍不住问道:“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眼见就真要摆脱不掉他了,却突然想到师父留给我的‘长生八笺’中的最后一笺中有一式‘落魄长生’我还从未用过,也就死马全当活马医,还没想到就真跑脱了。”韦笑河笑道。

“‘落魄长生’?这名字好有趣!”慧香终于长吐了一口气。

“确是有趣的紧!”韦笑河笑道:“我一运功就觉得上下眼皮打架,紧接着便听得耳边呼呼风响,如僵尸般失魂落魂地乱跳一通,脑袋都不听使唤,说也奇怪,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别说齐过佛在哪里,就是我在哪里也不知道了,紧接着我便看见薛楼主他们远远地被十六殿主追赶,正想出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却忽然发现你们小姐带了几百号人杀了过来,又成了你们赶十六殿殿主,我看着不由好笑却担心你,这才跑了回来。”

“这么说,他们都没事?”慧香不由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

“谢谢你,你又帮了我们一次大忙!”慧香真挚地道。

“咱们之间还说这个?”韦笑河笑道。

慧香却看看天­色­道:“天不早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我能,但是不想。”韦笑河笑道:“你不能多待会儿?”

“我能,但我怕小姐她们担心。我明天来看你好不好?”慧香也笑道,却伸手从怀里摸出那盒胭脂。

韦笑河一看,却大为感动,不由道:“这盒胭脂你一直带在身边?”

慧香却低头一笑,轻轻打开盒盖:“我是个孤儿,一向少有人送我东西;更何况这是你宁可挨饿买给我的东西,我又怎能不带在身边?”

“谢谢!”韦笑河眼光中突然充满了敬意。

“这是我第一次用胭脂。”慧香突然道。

“第一次?”韦笑河不由惊奇地道。

“不错,我跟小姐以前都从不爱上妆的,但是小姐第一次用胭脂水粉是为了何相公!”慧香笑道,后半截却不再说出来。

韦笑河不由心中一动,静静地看着慧香。

慧香却突然转过头,双颊上红朴朴的,由于没有镜子,额头上也不小心沾了一点儿,双目含情,轻轻地道:“韦大哥,你看我好看吗?”

“好看!好看!怎么不好看?没想到我韦笑河快三十的人了,居然也真能等到这一天!”韦笑河看着额头上都打着胭脂的慧香,突然一阵前所未有的感动,竟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慧香也忍不住眼角发涩,却强作欢颜地劝韦笑河道:“韦大哥,你哭什么?今天可是咱们的好日子,你怎么能哭呢?”说着说着,自己的泪也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韦笑河连忙止住了哭,笑道:“你看看,我是高兴,倒把你来招哭了。”

慧香回到福泰来客栈,田尺儿老远就迎了出来,叫道:“慧香,你可回来了,大家都担心死了,你见过何大哥和我爹没有?”

“何大哥和你爹?”慧香不由吃了一惊道“没有啊!田大人没有和你们在一起?何公子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他们没跟你们在一起?”田尺儿不由急的要哭。

“到底出了什么事?”慧香不由问道。

“我爹和何大哥失踪了!”田尺儿终于哭了出来。

“什么?那其他的人呢?”慧香不由吃了一惊。

“其他的人倒还都在!”

慧香一进屋,婷儿就梨花带雨,两眼红肿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道:“慧香,我的好姐姐,何大哥失踪了,我还以为你也没命了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慧香连忙安慰地道:“你先不要哭!”

薛沉香也走过来轻声劝道:“婷儿,你先不要哭,何公子现在还不一定怎样呢!”

慧香抬起头,却见薛沉香的眼圈竟也略略泛红,显然是刚刚哭过,不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问道:“薛楼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沉香叹了一口气,沉重地道:“今天上午咱们突然与天冥宫的人遭遇时,我与何公子同时到达,后来何公子为了掩护我们突围,一个人带了田大人往北跑,天冥老怪亲自追去,到现在都快一天了还没有一点儿消息,怎么不让人心焦呢?对了,你到哪里去了?”

慧香就把自己的事说了一遍,而与韦笑河私定终身的事,却是只字未提。

“三爷齐过佛?!”薛沉香不由大吃了一惊:“怎么会是这个怪物?那何公子和田大人岂不是更危险了?!”

突听婷儿在椅子上跺着脚儿大哭道:“完了完了,何大哥和田大人肯定是被他们杀死了……”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听田尺儿立即站起来带着哭腔骂道:“婷儿,你别乌鸦嘴好不好?现在虽说生不见人,可死也没见尸……”

婷儿立即跳了起来,瞪着眼睛哭道:“你道我想乌鸦嘴?你刚才没听说那个‘三爷’比‘天冥老怪’还厉害?再加上天冥那个老怪物……”

“够了!你们不要吵好不好?!”薛沉香的眼泪也突然欲夺眶而出,忍不住大叫道:“从现在起,没有听到何公子和田大人的恶讯之前,谁也不许哭!!”薛沉香怒叫着,自己的眼泪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连忙背了身子伸袖擦了去,一手扶在一张椅子的背上,肩头向外,轻轻地抽动着。

婷儿和尺儿也喉头一鼓一鼓的,强迫自己不哭出来,然而眼泪却是扑籁籁地直往下落。

慧香也不由惨然,伸手拭去腮边的泪水,走到婷儿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背,轻声道:“放心吧,何公子不会有事的。”

“我……我知道他没事的,他要是……要是真的有了事,我也就不活了!”婷儿一边用手擦泪一边抽泣道,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热泪却依旧似那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下。

突然,房门被人一把推开,赫天南和金碧良、钟晓年一拥而入叫道:“薛楼主,何公子和田大人有消息了!”

“他们怎么样了?”四个女人立即一下子拢了过来。

钟晓年道:“方才张志来报,何公子和田大人确是落在了天冥老怪手里,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惹恼了老怪物,做了个大铁笼装何公子,做了个小铁笼装田大人,不过一时还无­性­命之忧。”

田尺儿不由叫道:“­干­什么?!做个大铁笼装何大哥,做个小铁笼装我爹?天冥老怪的脑袋出了什么毛病?”

薛沉香忙着:“尺儿,你先别吵,听钟兄说完!”

钟晓年这才接着道:“不过李汉成和何天弃他们也和天冥老怪凑到了一起。”

“他们去做什么?”慧香不由问道。

“何天弃和李汉成要求立即杀了田大人和何公子,可天冥老怪说什么也不­干­,双方闹得很僵,不过还是凑在一起;李汉成请他们住进李家老宅,可天冥老怪却坚决要南下回天冥宫。”

“这是怎么回事,天冥老怪倒帮起咱们来了?”田尺儿不由奇道。

薛沉香却冷冷道:“他也没安什么好心,只不过想逼何公子听他的接收天冥宫对抗何天弃而已,倘何公子至死不答应,他还是会杀死他们的。”

婷儿听了不由急叫道:“那这么说,他们还是随时都会死?!”

赫天南不由点点头。

婷儿一听,立即直奔墙上挂的长剑,一把拿在手里就往外冲。

薛沉香一把拉住她问道:“婷儿,你做什么?”

“救何大哥,总不成让他在铁笼里过一辈子吧?!”婷儿急得又要哭。

“你疯了?!”薛沉香一把夺下婷儿的长剑叫道:“那儿高手如云,别说是你,就是现在咱们一起去也不成事。既然何公子和田大人暂时没事,等大家回来后一齐商量一下好不好!”

夜晚,红烛高照,福泰来客栈,薛沉香、婷儿、尺儿、慧香、赫天南、金碧良、钟晓年、江城月、李梦莲、六怪、云七在房间里坐了一圈。

薛沉香看看人基本到齐了,这才站起来朗声道:“今天发生的事,大家都已知道,现在栖霞门的‘栖霞仙子’李老前辈已去黄山赴‘五竹师太’的论道之约迄今来回,别的地方的高手短期内又无法赶到,看来救何公子和田大人的事,就得全靠咱们自已了。预计天冥宫方面的重要人物有齐过佛、天冥老怪、赫泉、何天弃、李汉成、陈长清、十六殿殿主共计二十二人,还有他们手下的高手及新收伏的紫昆帮小刀门总共不下百人;咱们的人手却全在这里了,另外我约了几名在此地附近的高手,却还是明显的敌众我寡,大家有什么高见就请说吧!”

江城月与李梦莲对望一眼相互一点头道:“既然这样,我先说两句,天冥宫下那百来人,咱们栖霞门抽调部分人手再加上你们天星楼、慕容山庄在此地分舵的人手应该能对付得了。赫泉缺了一臂,也不再可怕,李汉成不足惧,陈长清也不难对付,何天弃和十六殿殿主咱们咬咬牙也能扛下来,可关健的是齐过佛的‘炼狱七劫杀’和天冥老怪的‘天冥三绝神掌’,谁能接下来?”

众人不由都低了头。

钟晓年突然道:“当年‘海心逸士’死在‘彩虹匕’下,咱们是不是要找‘彩虹匕’的传人?”

薛沉香却摇摇头:“当年沉西楼自己都承认不如‘海心逸士’,‘海心逸士’死在‘彩虹匕’下只能算是奇迹,更何况咱们现在哪里去找‘彩虹匕’的传人?”

酸书生突然叹道:“这要是武林十老或是天星楼薛老楼主在,那就好了。”

“龟儿子!他们若是在,还用得着咱们坐在这几伤脑筋?!”却是怒道瞪着眼吼道。

“好了好了,两位前辈请不要吵了。我看这样吧,到时候我尽力缠住齐过佛,江少门主缠住天冥老怪,大家全力救人如何?”薛沉香沉吟道。

“可咱们不是去一沾即走,咱们还要砸铁笼救人,这需要足够的时间!”李梦莲道。

“大家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给大家争取足够的时间!”薛沉香坚定地道。

“我们也去!”婷儿和田尺儿叫道。

“你们去做什么?”薛沉香不由奇道。

“咱们虽然帮不上大忙,可一人一把大斧砸铁笼总该行吧?婷儿不由道。

“胡闹!”薛沉香不由大怒,喝道:“你们当那是玩杂耍呢?到时谁还顾得上你们?!”

婷儿和尺儿不由对望一眼,懊丧地坐了下来。

金碧良却突然道:“薛楼主若是为了搭救何天香跟田大人而把自己搭进去,还不如不去!”

怒道不由吼道:“放屁!你若怕了,大可不去!”

薛沉香却朝怒道一摆手,止住他的话,双目紧紧盯住金碧良道:“金兄既出此言,必有良计!”

金碧良却呷了一口茶,看了怒道一眼,缓缓道:“这是实力的对比问题,我又有什么良计?只是本帮总坛遭毁,家父已率同门下八大高手昼夜兼程急追天冥老怪,现在大概也快到了浙江境内了吧!”

薛沉香不由面上一喜:“真的?”

金碧良点点头:“我可以试着说服家父帮你们一次,毕竟,我的命是你们救的。”

“开门揖盗之举,我看不好吧?”赫天南不由小心翼翼地道。

薛沉香却深吸了一口气扬声问众人道:“可是,现在咱们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众人不由低了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谁也不出声反对,看来这次的行动也只有以金碧良作为中间人利用天冥宫与天残帮的矛盾才能有那么一点儿的希望了。

“他们什么时候能到达这里?”薛沉香转头问金碧良。

“最迟后天早上!”

“好!后天中午,劫笼救人!”薛沉香大声道:“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声震屋瓦。

“龟儿子!只要大伙儿都有这股劲儿,后天就算金万里那批王八蛋们不来,老子也照样要去!”怒道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耳朵也要给人震飞了,忍不住低声道。

小桥流水今尚在,血泪红­唇­暗故园。

故园小筑,一个面目黝黑的年轻人正在看两封要求同时同地却是不同内容的拜贴。

突然,年轻人站起、伸手、床下是一只破旧的箱子,打开、是一把锃光瓦亮的长剑,无鞘!

剑已别在腰上,他开门。

“秋远,求求你,不要去!”门开处,是一个形容憔悴,满面是泪的弱女子,双手紧紧把着门口。

年轻人紧闭着嘴­唇­,挤出门外。

“你知不知道,这一去,你就再也回不来了?”弱女子哭叫道,手上有血渗出。

年轻人不回头,依旧往前走,脚步声沙——沙。

“难道为了我,你就不能不去吗?!”弱女子弯着腰,双手招着胸口看着他笔挺的背影哀求道。

年轻人的身子猛一震,但脚步依旧迈了出去,沙——沙。

“好!以后你就永远永远不要再来找我——!”弱女子绝望地喊着,瘫倒在地上。

年轻人的脚步依旧,沙——沙。

背后有火光亮起,是故园;背后有女人凄烈的狂笑声响起,是故园;但年轻人依旧不回头,腰板挺得笔直,沙——沙。

日已暮,残阳如血……

夜里,野外,篝火熊熊,铁笼边,天冥老怪等人都已睡熟了,一条黑影蒙着面悄悄地向正在重伤熟睡着的何天香与田大人摸来,手中的尖刀在篝火中闪烁着夺目的寒光,已经近了,黑影缓缓地举起了刀,双目中流露出诡毒的笑容,猛地一刀扎了下去,突然,黑暗中一条黑影闪出,一把就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举刀的黑影不由惊呼道,眼光中露出骇然的­色­彩“别出声,跟我来!”第二个黑影牢牢地握着他的手腕压着嗓子道,两条黑影又悄悄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何天香却突然睁开了眼,盯着两人消失的地方,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远处,三爷和天冥老怪的眼睛也在黑暗中闪烁着讽刺的寒光,夜更深了……

第三天的中午艳阳高照道上行来一长串的人马,中间是两只铁笼,一大一小。

何天弃在天冥老怪身后急道:“师父,养虎为患,留之不得呀!”

“这是老夫的事!”天冥老怪连看也不看何天弃一眼。

“可是上面三令五申……”

“那是你的上面,不是老夫的上面!你以后少拿他们来压老夫,老夫不吃这一套!”天冥老怪今天火气特旺。

天冥老怪的左面是“三爷”和赫泉。

“他真有那么厉害?”赫泉吃惊地道。

“五年前他杀人的技巧已经超过了你!”三爷冷冷地道。

赫泉脸­色­大是难看:“可是他那样的人会肯入伙吗?”

“他入不入伙不重要,重要的是‘彩虹秘笈’!”齐过佛的眸子突然收缩。

“什么?传说中的杀神秘录《彩虹秘笈》在他手里?”赫泉的嘴巴突然张的好大。

多少年来杀手中的高手虽说层出不穷,也不乏绝顶高手,像当年的任孤虹、楚湘寒,现在的齐过佛,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但自古以来能被尊为“杀神”的却只有一位,那就是二百年前的沈西楼,他杀人从不偷袭也不用­阴­谋诡计,而是定下日子与对方决战,然而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包括当时已名列天下第一杀手的“海心逸士”。传说中的沈西楼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神!据说他的“彩虹匕”划出的时候,满天流虹,彩帛满空,人便在漫天流虹中倒下,永不再起来。然而当他死后,留下一本“彩虹秘笈”却无人能练成,也就‘没人再敢用“彩虹匕”。“杀神”之名也已成为历史,乍听到“彩虹秘笈”竟在张秋远手里,赫泉又焉得不惊?

“要不然上面要老夫来做什么?”齐过佛­阴­­阴­地道。

“那他练成了没有?”赫泉不由问道。

“他若练成了,老夫还来做什么?”齐过佛转过头来盯着赫泉:“更何况老夫的七劫杀”。也未必就真弱了他的“彩虹秘笈”,二百年前‘海心逸士’会死在沈西楼手里本就是一个迷!“赫泉立觉全身冰凉,有如一柄利剑顶在眉心,幸亏那柄剑很快便拿开了。

“七劫杀对彩虹匕,这戏可真好看了。当年的沈西楼只是险胜‘海心逸士’,而今天的张秋远却早已退出江湖,被柔情磨钝了剑锋,他还能赢吗?”赫泉不由摇了摇头,却又听得何天弃还在和天冥老怪吵个不休,不由问道:“三爷,咱们真的不杀那个何天香吗?”

齐过佛却冷笑:“跟李相国划分江山是左执法的事,咱们不用管;只是那个李相国和他的主子好蠢,江山是可以划分的吗?哼哼!”

赫泉却恨恨地道:“可是他却废了我一条左臂!”

齐过佛却冷笑:“哼,你还好意思说,这次叫你出来,就是为了那三万两私房吗?”

赫泉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不由道:“三爷……”

“哼,要不是老夫亲自在右执法面前替你求了情,只怕任统领和楚统领也护不了你!走吧!”

“谢三爷,谢三爷!”赫泉这才惊魂初定,连忙跟上。

路边的草从里,江城月悄悄地问薛沉香道:“薛楼主,咱们的人都带了暗器、弓箭,是先打他们的后队,还是前队?”

薛沉香略一沉吟,突然咬着牙道:“不!宁杀大将一员,不杀赢兵三千。咱们把所有的暗器和弓箭都照着齐过佛打,我就不信打不死他!!”

江城月不由吓了一跳道:“这样好吗?”

薛沉香不由笑道:“又不是打你,你害怕什么?还不传令下去?还有,告诉金万里,待会儿请他拦住天冥老怪!”

人多势大,天冥宫的人毫无忌惮地进入了伏击圈。草丛中,一支支的暗器扣在了手上,一排排的弓箭拉开了弦,都一齐对准了最前面的齐过佛。

怒道拣了一张最大号的弓,上面一次就扣了三支长箭,瞅着齐过佛骂骂咧咧地道:“龟儿子!老子就不信你是铁打的!这次还­射­不死你,老子就把这张弓吃了!”

喜僧手上却扣了一支紫金镖,听得怒道说话,不由轻声道:“臭道士,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怒道却一调箭头,怒骂道:“闭上你的乌嘴!要不然老子这一箭先让你吃了!”

喜僧还想说话却看一看弓弦上闪着寒光的三支长箭正对准了自己的嘴巴,不由连忙闭了嘴。

眼见齐过佛越走越近,怒道手心里已渗出了汗,不由暗骂道:“薛楼主怎么搞的还不发令?!”

薛沉香手里扣了一把碧血神针,见齐过佛已到了最佳位置,立即叫道:“打!”手中的碧血神针立即打了出去,嗡——几乎就在同时,三支长箭呼啸着从她耳边飞过。

嗡——嗡——嗡——嗖——嗖——嗖——到处都是弓弦的颤响,到处都是暗器破空的声音。天冥宫的人不由抬了头向天上看去,却见天空中遍是晴器,长的是长箭,袖箭、连环箭;短的是紫金镖,金钱镖,火龙镖、飞蝗石、柳叶刀;细的是碧血针、子年针、蜂王针数不清几百枚、几千枚、遮天蔽日、黑压压一片飞蝗般乱响着向齐过佛飞去。

天冥宫的人不由都看呆了,天冥老怪立在齐过佛身边,乍见一片黑云般的暗器铺天盖地罩来,也不由吓得把嘴咧到了耳朵根儿。

齐过佛一抬头,骤见数不清的黑点朝自己奔来,不由脸­色­大变,一伸手,身上的黑衣已捏在了手里呼呼呼一阵乱舞。

叮叮叮……暗器长箭­射­在黑衣上都如同­射­在了一堵铁墙上,纷纷坠了下来,不一时已在齐过佛身边堆了三尺厚的一堆,黑衣骤住,最后一颗飞蝗石也在齐过佛的一弹之下,啪的一声轻响,碎成粉沫。

惊呆!惊呆!所有的人都已呆住,不管是天冥宫的人,还是薛沉香的人,怒道的两个眼珠子更是要掉了出来。

没有惊叹声,没有赞叹声,唯有瞠目结舌的惊呆。

齐过佛扔掉黑衣,拍一拍手,却从肩上拔下了一支碧血神针朝草从中的薛沉香轻轻一笑道:“小姑娘不错,你是唯一­射­中老夫的人!”

薛沉香只觉全身冰凉,头皮发炸,脸上毫无一丝血­色­,有如刚刚做了一场恶梦。过了好久,薛沉香方怒叫一声“冲!”带头向齐过佛扑去。

金万里也难认置信地又看了齐过佛一眼,方向天冥老怪冲去。

嘎嘣!嘎嘣!喜僧刚冲出草丛,就听后面传来一阵啃木咬铁的声音。

薛沉香还未冲到齐过佛面前,却已被何天弃拦住笑道:“薛楼主,你的暗器可真多呀,何某陪你过两招!”

薛沉香也不答话,一咬牙,挥剑猛刺,其余的人也打成一团。

金碧良接住赫泉,两人独臂对独臂,倒也旗鼓相当;新仇旧恨,金万里却接住天冥老怪,两个老家伙一剑双掌打的目若喷火,只恨不得吃了对方。

江城月、李梦莲抵住陈长清与李汉成;天残八大高手与六怪和赫天南,钟晓年与十六殿殿主捉对儿厮杀。祁运一边拼斗一边瞅着铁笼中的何天香怒道:“哼,没想到咱们一直做对,今天老夫却要为了你拼命!”

何天香却顾不上理他,在铁笼里再急也出不来,只得缓缓坐下来冷静地观察着战局。

齐过佛却不动手,只是也静静地看着战局,一脸冷笑;他在等,等一个人,这些人的死活与他无­干­,他关心的只是这个人是否能来,而按时间,这个人也应该快到了。

齐过佛还没出手,双方的战斗就已进入了白热化,打得难分难解,倘若齐过佛一出手,局势立即就会一边倒。何天香只看的额上冷汗直冒,心中暗暗埋怨道:“薛沉香呀薛沉香,你要么就不要来,要么就请够了人手再来,这样把大家都白白葬送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正焦急间,何天香突听得铁笼后面当当直响,不由扭头看去,却是婷儿正拿了一把大斧头咬着牙砍那把大铜锁,慧香却提了剑在一旁卫护。

何天香一看,不由大惊,回过头来怒道:“婷儿,谁叫你来的?快给我离开这地方!”

当!婷儿给崩得呲牙咧嘴,却叫道:“你是为救我才叫老怪物抓住的,说什么我也要把你求出去!况且尺儿姐姐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何天香不由扭头一看,果见田尺儿也在田寿的铁笼边,使尽吃­奶­的力气前仰后合地砸那铁笼。

田寿却眼见刀光剑影嗖嗖地在田尺儿身边乱转,吓得脸儿都白了,趴在铁笼里一个劲儿地求道:“我的姑­奶­­奶­,你就快走吧!可把你爹给吓死了!”

田尺儿却挽着袖子叫道:“爹,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说着作势又砸。

远远的李贵却看见这边情况,不由叫道:“有人劫笼,快跟我来!”带了两名天冥高手便朝这边奔来。

薛沉香虽与何天弃力拼,却不时关切着场中争斗,突然她听得李贵一声大叫,不由朝何天香这边一看,这一看可不要紧,竟果见婷儿和尺儿一人一把大铁斧在砸铁笼,只吓得薛沉香差点没把天问剑给扔了,不由暗暗叫苦:“我的老天爷,这两个宝贝疙瘩怎么就真的来了?我这还是临走的时候千嘱咐万嘱咐!”不由越想越急,猛刺几剑便想脱身。

何天弃也发现了那边形势,立即死活拦住笑道:“薛楼主不用着急,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说着折扇狂攻而上。

何天香也发现了李贵,连忙叫:“婷儿,这锁你们打不开,快带着尺儿走!”这时慧香已和李贵交上了手,两名天冥宫高手却一个朝婷儿扑来,一个朝尺儿扑去。

婷儿连砸了数斧没砸开,正自着恼,又眼见身后一分天冥宫高手扑来,不由又恼又急,咬咬牙,把斧头抢圆了,呼地一声向下死命砍去,却没想到砍偏了,斧头一下子砍在铁栅上,就听得当!的一声巨响,婷儿就觉得双臂不由一震,两只耳朵嗡的一阵乱叫,眼前金星直冒,不由噗通一声坐在地上,斧头却早不知给扔哪儿去了。当!身后那名天冥宫高手本是搂背的一刀却也砍在了铁栅上,单刀给荡的老高。

尺儿正抡着大斧头砸锁,忽见一名天冥宫高手抡刀砍了过来,忍不住惊叫一声,扔了斧头从铁笼上跳了下来,那名高手立即抡刀追赶,一步两步跳到尺儿面前,一刀切下叫道:“看你往哪儿跑?!”

田尺儿眼见刀砍了下来,再也躲不掉,不由一声尖叫伸手去挡,却听耳边呼的一声响,却也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把大斧头哧一声镶在了那名高手的脖子上。

“呃——”那名高手难以置信的缓缓倒下,田尺儿喘过气来,稍稍定了一下神,伸手抓过那把刀,还怕他不死,就又使劲儿地砍了两刀,这才起身,却见慧香正让李贵逼得连连后退,不由趔趔趄趄地走了过去,二话不说从背后便是狠狠地砍了两刀。

李贵正占上风,突听得身后刀风凌厉,不由连忙跳开,慧香一缓劲儿,正要追赶,却见婷儿赤手空拳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身后凶神恶煞似的跟着那名高手,连忙替她挡住。

李贵回头,却见是田尺儿在砍自己,不由有些好笑,伸刀就杀了过去;田尺儿本不会用刀,见李贵抡刀扎了过来,不由一着慌,­干­脆把手里的刀朝李贵一扔,掉头就跑。李贵便赶,正闹得一塌糊涂的时候,突然半空中闪过一条人影,卟!李贵给人一脚步踢翻在地,当!那名高手的单刀也给人一刀砸飞。

慧香抬头一看,却是韦笑河,不由喜道:“韦大哥,你怎么才来?”

韦笑河忙道:“这叫出其不意,现在咱们快救人!”

何天香在铁笼里一见韦笑河,不由喜道:“啊哈,你也来了?”

韦笑河也哈哈一笑:“你以为老子想救你?总跟老子抢酒抢­肉­!”伸手去拉那铁栅,竟是纹丝不动,正要去找斧头,却实听背后一声呐喊,却是林天豪和梁海各带了一队人马杀了过来。

“他娘的!”韦笑河不由大骂一声挥刀迎了上去。

四个人立即又陷入了包围。韦笑河既要迎敌又要照顾三人,不由大有应接不暇之势。

何天香也不由大急,却见婷儿脚下有两把柳叶飞刀,不由叫了一声婷儿,婷儿伸手替他捡了起来递到笼内。

何天香伸指连弹,立即有两名天冥宫的人倒了下去。

“这样倒挺快的!”婷儿不由笑道,却见不远处有一大堆的暗器,心中一喜,立即跑了过去。

何天香陡见婷儿朝那边跑,不由大吃了一惊,叫道:“婷儿!”

婷儿却犹未听见,跑了过去,狠狠地捡了一大捆抱在怀里,正要走,突听有人道:“小姑娘,你不嫌抱太多了吗?”一抬头却发现齐过佛正在朝着自己笑,婷儿不由吓了一大跳,尖叫一声连蹦带跳地跑了回来,回头看时,却仍见齐过佛在看着自己笑。何天香见韦笑河吃紧,也顾不得多说,将暗器一枚枚地打了出去。

婷儿见暗器渐少,别的地方又不好找,不由又大着胆子跑到齐过佛脚下战战兢兢地捡了一堆溜回来,齐过佛照例没管他。如此次,婷儿倒大了胆子,光明正大地去抢暗器,有时得还朝着齐过佛笑一两笑,齐过佛也朝她笑,两个人竟达成一种默契,奇怪的默契!

暗器一支支从何天香手里­射­出,时间也一点点过去,双方的激斗已接近最Gao潮,所有凌厉的招式都已使出,不断地有人倒下,不断地有人受伤,但很快又有人冲了上来。

突然人群的外面缓缓转出一个黝黑的年轻人,他的腰板挺的笔直,脚步很稳,沙——沙。

“什么人?”一名天冥宫高手阻拦道。

剑虹一闪,那名天冥宫高手倒下,年轻人继续前行,沙——沙。

天冥宫中人大惊,三名高手齐齐跃出挡住年轻人的去路,刀剑齐拳。

嗤嗤嗤,极轻微的破空声响过,年轻人连头都不抬,继续前行,步子丝毫不乱,沙——沙。砰砰砰,三名高手一齐倒下,胁间血如泉涌。

齐过佛的瞳孔突然收缩。

嗤嗤,轻轻的响声不断响起,年轻人沉稳笔直地向齐过佛行来,身后不断地有人倒下。

当第十五个人倒下的时候,他的前面已不再有人。齐过佛冷冷地盯着他的剑,剑很薄,很轻,是一折就断的那种,但杀人已经是够了。

年轻人依旧沉稳地走向齐过佛,脚步丝毫不乱,剑尖上淌着的血在身后也是笔直的一条线。

突然一个人甩脱众人跳了过来挡在他面前,一只右手因激动而略略颤拌着向他举起了剑,是赫泉。

年轻人却还是连头也不抬,冷冷道:“你断了一臂,已不是我的对手,让开!”

“我……我……”赫泉不由怒道,手中的长剑因愤怒而急剧地颤抖。

年轻人却无视他的存在,依旧笔直地向前走,沙——沙。

赫泉一步一步地后退,长剑虚弱地指在年轻人的胸前,最终无力地垂下。

“张三剑?”齐过佛眼睛中闪着寒光如刀!

“三爷?”年轻人抬起头,盯着齐过佛。

铮!刀剑相交,闪出一丝火花。

“好!很好!你比老夫估计的还要好!”齐过佛突然道:“张三剑,天下第一杀手应该是你!”

年轻人却冷冷地道:“纠正一下,在下张秋远!”

“什么?你不答应?!”齐过佛的脸­色­突变。

“在下没有秘笈!”张秋远奇怪地答道。

“你该知道咱们的实力,这样对你只有好处!”齐过佛仍不死心。

“在下没有秘笈!”张秋远坚定地重复道。

“真的?”齐过佛突然眯起眼睛,一股赤­色­的旋风突然怪异地从脚底刮起,盘旋着向身上缠去。地上的尘土也似对这股旋风有着特殊的感应,在地上不安地颤动着。

“炼狱七劫杀!”张秋远的眸子里突­射­寒光,后退一步,剑尖上的血突然凝滞。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齐过佛­阴­­阴­地道,第二股橙­色­的旋风又从脚底刮起,缠在赤风之上,轻轻地在身上转动着,尘土也在脚下渐渐形成一个尘圈,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张秋远又后退一步,眸子中的寒光却越来越凌厉。

第三股黄风第四股绿风突然旋起,风力突然加大,呼——尘土猛地卷起上升半尺,持久不落;只见赤橙黄绿四气绕着齐过佛呼呼旋转不定,越旋越快,一层土圈也悬在半空急速地旋转着,好看至极,却又诡异至极。

“炼狱七劫杀!”人人都听说过这个名字,却从没有人见过,所有的打斗都已停止,静静地看着齐过佛。

第五道蓝­色­的气劲突然又从脚底旋起,四彩圈的转速突然猛增一倍,周围三丈的枯枝树叶、瓦砾灰尘齐齐被吸起向已形成的尘圈急速地拢了过去。

吸力惊人,方圆两丈之内已近不得人,众人不由纷纷后退,一股邪恶的炙热却依旧迎面扑来,好烦燥!

张秋远的劲衣被吹得猎猎作响,几乎睁不开眼,但他的身板却依旧笔直,凌对着齐过佛,双脚陷入地下三寸。

“好!”齐过佛不由大喝一声,第六道靛­色­气劲急速上涌,嗤——张秋远的衣服竟破,风刀撕裂。

张秋远却恍如未觉,真气缓缓下沉,左手剑指缓缓向外推出,右手缓缓起剑后撤。

推窗望月式!

武林中最常见的起剑式,但在张秋远手中却变得凝重无比,杀气!好纯正的杀气!和齐过佛截然不同的杀气透过这一招极普通的“推窗望月式”透散出来,虽然日已中午,但每个人都觉得空气中有一股寒风刺过。

好!众人心中都不由喝彩。

嗡——张秋远手中的长剑突然轻轻一颤。

齐过佛的眸子突然一收缩。

嗡——张秋远手中的长剑突然第二次轻颤,声音比第一次大了许多;张秋远的身子突然再度下塌,右手腕上青筋暴现,身形成弓,怒箭等发之弓!弓弦已拉至极点,不发即断!

齐过佛也突然怒哼一声,头上的束发金环突然炸断,嘭!地一声满头白发根根直立,第七道紫芒电闪而至,几乎就在同时,白虹怒闪,快!快得令人眩目!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白虹已刺入土圈之内,直逼齐过佛。

轰!尘土炸散,土圈爆裂,漫天尘土四散飞扬,众人不由惊叫一声,四散躲避。

尘土散尽,张秋远依然弓架而立,一脸凝重,长剑三尺,烁烁生辉,剑尖只距齐过佛的眉心半寸,一推即就,但剑尖已被齐过佛捏住,用三根手指死死地捏住。

“你还不死心?”齐过佛冷冷地道,身上赤橙黄绿蓝青定紫七­色­劲气似受惊的毒蛇一般昂首摆尾,嘶嘶乱窜。

“你不也一样?”张秋远也冷冷地回道。

齐过佛盯着张秋远,张秋远盯着齐过佛。

突然,张秋远的脸­色­变了,一个披散着头发,一脸憔悴的女子已不知何时出现在场中,一步一步径向张秋远走来,那双失神的眸子里没有别人存在的空间,只有张秋远,唯一的张秋远!

张秋远的剑突然轻轻抖了起来,齐过佛却笑了。

那女子苦笑道:“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来,可你死之后,我又岂能独活?”

张秋远的脸­色­突然变的很白,白的可怕!齐过佛却笑了!“老夫突然变主意了,只要你肯投靠本会,那本秘笈老夫可以不要。”

张秋远的脸­色­依然苍白,却道:“可在下的主意却没变!”

“哦?这么好的女人,你真舍的吗?”齐过佛继续笑道。

“我舍不得,但我一向是个守原则的人;以前是,现在也还是!”张秋远的脸­色­更加苍白,但字字清晰。

“好!你是条汉子,你们死后,老夫会好好安葬你们的!”齐过佛突然不再笑,尊敬地盯着张秋远。

能得到别人的尊敬很困难,尤其是敌人的尊敬,更是难能可贵。

张秋远的身板重新挺的笔直,凌厉的杀气又从他一挺腰的时候在他双目中溢出。

齐过佛的七条彩带却显得前所未有的瘦弱,瘦弱地那么凌厉的杀气钻进去也立即懒洋洋地再无半点锋芒,每个人都懒洋洋地,突然有了一种想睡觉的感觉。

张秋远眼中的杀气也在渐渐地变淡,变淡,终于消逝的无影无踪,张秋远的眼皮越来越重,“千万不能闭上眼睛,千万不能闭上眼睛!”张秋远在心里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可眼皮却还是一点儿一点地往下坠,一点儿一点儿……

齐过佛终于笑了,笑得好古怪、好邪恶、好得意,手上的劲也不由微微松了些。

突然,张秋远虎目电睁,手上的长剑突然夹着万钩之力猛地向前压了下去!

铮!长剑被齐过佛生生捏断,七道劲气突如怒剑狂蛇一般一齐向张秋远扎去。

锵啷啷——就在这时,大家突然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音,长剑中竟又有剑被抽出!

嗤!一道红­色­的圆弧优美的划出,好慢!但红弧突然迸开,满天都是流星,满天都是流虹!星碎虹散,锦霞寸断,在空中飞舞着撞击着;又不知谁撒下千盒万盒的胭脂香粉,一齐弥散开来,断金碎银,粉玉香絮般一并飘荡下来,落得众人满脸满身都是。每个人眼中都充满着奇幻的­色­彩,忍不住轻叹着去接那碎雨流虹,更想永远拉住这烟雨流花般的春景绮梦。

然而烟雨仍去,流花不再,留给众人的依旧是空,张秋远静静地站在那里似在沉思着什么,又似在追忆着什么,一把七寸长的血红匕首在他右手边轻轻地似垂下,又似要飞起,依旧闪烁着夺目的光华。

沉静!长时间的沉静,人们还未从那瑰丽的梦中醒来,有人曾说过:“神圣只因不能追求,美丽只因过于短暂”;此时此地谁又还能说些什么?春窗苦短,酒尽更残,当也不过如此吧?

“彩虹匕!”突然有人惊呼!

不错!若非是彩虹匕,又怎能有那漫天的烟雨?若非是彩虹匕,又怎能有那挽不住的绮丽?张秋远回过头来轻轻地看着那女子,那女子也静静地看着张秋远;劫后余生的恋人最是感动,狂风骤雨后的平静最是美丽;即将拥有的失去是痛苦的,然而重新拥有即将的失去又是何等的幸福!也无怪当年“海心逸士”以柳月儿威逼沈西楼出手后,沈西楼曾感慨地道:“红楼隔西相望湿,最是销魂彩虹匕!”前人如此,后人如昔,千古不变的是情思!

齐过佛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老夫明白了,老夫明白了,彩虹匕就是彩虹匕,又何必一定要有秘笈?老夫没输!老夫没输……”

他哈哈大笑着倒下,然后死去,五体贴地,再厉害的人死后也跟别人是一样的,没有什么特别,齐过佛也一样。

“不错,你今天没输,当年的‘海心逸士’也没输,可我不会心中有愧,当年的沈西楼也不会!”张秋远说完,看了齐过佛一眼,缓缓挽住那女子的手臂向外走去;他的步履依然是那样的坚定、沉稳、跟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一丝的改变。没有人挽留他,也没有人阻挡他,他们的前面依旧空无一人,有的,只是先前的十五具尸首。

天冥宫中的人已毫无斗志,突然黯黯地四散离去,薛沉香的人竟也不阻拦,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全场中惟一还在拼杀的两对儿是天冥老怪与金万里和薛沉香与何天弃。犹在远处拼命地狠斗着,似对这边的事一无所知。

何天香手中的暗器早已­射­完,张秋远来的时候,他没说什么;走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有些人来,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做到何时为止,都有他自己的限度,你不能管,也不必管!”

“你为什么不叫住他?”婷儿不由问道。

何天香却笑了:“因为这里不是留他的地方。”

“那留他的地方是哪里?”婷儿不由问道。

何天香又笑了,却不回答。

“你不知道?”

何天香是知道的,留他的地方是“故园”。那是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地方,是容不得别人站下一只脚的,何天香突然也有些神往。

突然远处一声大震,就听一阵风呼啸而过,把婷儿刮出三尺,天冥老怪不知从何处一脸尘土地跳了出来,双手一拉铁笼竟硬生生地拉弯两道铁栅,伸手就朝何天香的脉门抓来。何天香大惊,一掌打出。嘭!天冥老怪胸口挨了一记重掌,却一把扣住何天香的脉门就跑。

婷儿跌得鼻青脸肿,一爬起来见天冥老怪拽出何天香,不由大急叫道:“快拦住他!”

韦笑河立即一刀砍出,天冥老怪却是怒吼一声,一袖拂出,将韦笑河连人带刀拉飞数尺,接着飞奔。

薛沉香一见大惊,竟也不顾何天弃在身后,飞身一剑猛刺。天冥老怪却将何天香往前一推,迎向剑尖。

薛沉香大惊,连忙收剑,伏下身子一个贴地十八滚从二人脚底下滚过。待再抬起头来时,不但天冥老怪、就连何天弃也没了影子,天冥宫的人更是一个也不见。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待大家醒过神来为时却已晚。

薛沉香站起身子,只恨恨地看着天冥老怪消失的地方直跺脚。

“何大哥又被他抓走了,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你为什么不拦住他?”婷儿披头散发地跑了过来,抓住薛沉香的手臂哭道。

“我……我……”薛沉香也只觉得心里一阵难受,竟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慧香走了过来,轻轻道:“婷儿,你不要怪薛楼主,她已经尽力了。”

却见金万里捂着胸口走了过来道:“薛楼主,天冥老怪已被老夫震伤,走不远的!”

薛沉香只觉眼角有些湿润,似有泪要滑下,连忙转身叫道:“我去追!”说着便飞身而去。接着韦笑河、江城月、李梦莲、钟晓年、赫天南也飞身而去,却只剩下六怪打扫战场。

金万里见重要人物皆已去,眼珠一转,突然一伸手扣住婷儿的肩头拉到自己身前。奇变顿生,婷儿忍不住一声惊呼,慧香与六怪一见大惊,连忙抢上,却被八卫隔开。田尺儿正扶田大人出笼,一见此景,也忍不住惊叫道:“姓金的,你­干­什么?”

金碧良也大吃一惊,不由问道:“爹,你做什么?”

金万里不由哈哈笑道:“良儿,这个小姑娘是北王爷的女儿,有了她,既可以威胁天星楼,慕容山庄,还可以跟相府谈条件,更可以跟北王府讲价钱;天残帮振兴之日,举目可待!”说着手上的劲儿不由一紧。

婷儿就觉肩上一痛,忍不住轻哼一声,却叫道:“老家伙,你杀了我吧!”

一声“老家伙”,金万里的胡子不由跳了两跳怒道:“小姑娘,你说什么?”手上又是一紧。

婷儿忍不住又是一声痛呼,痛得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却依然嘴硬,叫骂道:“老家伙!老家伙!你已经老了,我不叫你老家伙叫什么……”

尺儿见婷儿受苦,却是一阵心痛,忍不住指着金碧良骂道:“姓金的,你当时怎么向咱们保证地来?咱们是需要人手,可不是这么卑鄙下流的人手!你快叫你爹放开婷儿,咱们还算是朋友,要不然……”

六怪也是大怒,暴跳着就要冲上来,却见婷儿在金万里手里,不敢妄动,不由一阵叽哩哇啦的乱叫,却也谁也听不清是什么!唯有怒道嗓门大,听得清,却听他叫道:“龟儿子!老子走了大半辈子江湖也没见过你这号人,金万里,有种的,你放了咱们老大,跟老子过两招。要不然,咱们武林七怪先打死这八个狗日的,再把这小子挂起来抽筋扒皮,砍个七块八块,让你老小子断子绝孙!”

一听骂自己狗日的,祁运不由怒目圆睁叫道:“你胡说些什么?”

“怎么?要打架?!来呀!”怒道也两眼一瞪叫道。

“住手!”金碧良喝住祁运,听得田尺儿骂自己,不由一阵心痛,也听不得怒道骂些什么,上前两步求道:“爹——天残帮复兴大业,可以从长计议,你不必用这种下流手段。你快把婷儿姑娘放下来,你看把她痛的!”

金万里看看金碧良又看看手里的婷儿;却会错了意,不由哈哈一笑道:“哈哈,碧良,看不出你居然对这小姑娘有意思,这样也好,就让她嫁了你,咱们联合天星楼和北王府,老夫就不信打不烂他天冥宫!”

婷儿一听要让她嫁金碧良,不由大吃了一惊,忍不住叫道:“老家伙,你疯了,叫我嫁那个残废……”

啪!一声脆响,婷儿一句话未完,脸上已狠狠地挨了一巴掌。金万里大怒道:“你给我闭嘴!让你嫁良儿是抬举你,良儿有什么不好?虽说缺了一臂,可也是老夫的儿子,到时候大权在握,一呼百应,江湖上谁敢低看他半眼?……”

眼见婷儿挨打,六怪不由暴跳如雷,“龟儿子!你居然敢打咱们老大,你居然敢打咱们老大……”怒道嘴里嘀咕着,眼睛乱转,就只想从地上找块大石头砸死金万里。

田尺儿见婷儿挨打,也不由一揪心,却恨恨地朝金碧良怒叫道:“金碧良,咱们都瞎了眼!看错了你爹,更看错了你!你若还是人,就让你爹放开婷儿,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婷儿让金万里一巴掌给打呆了,眼泪终于扑簌簌地滚了下来,不由捂着脸喃喃道:“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按照惯例,田尺儿突然觉得差不多了,不由捂了眼。

果然,婷儿终于爆发了,眼泪鼻涕一起流,拍腿跺脚连撕带撞地朝金万里气势汹汹地吼道:“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我不活了,你杀了我吧!……”

金万里一见这架式倒真吓了一跳,不由连连后退,终于忍无可忍,右臂一伸把婷儿隔开一尺,怒吼道:“够了!你再吵,老夫就杀了你,再诛你九族!”

婷儿立即停下,倾着身子盯着金万里,小眼珠骨碌碌转了好几圈,又使劲儿眨巴了几下方吃惊地道:“你说什么?诛我九族?你有没有搞错?我伯父是皇上,你连皇上也敢杀?你想­干­什么?谋反?!”她说一句,就朝前走一步,金万里就后退一步。

金万里恼怒之中一句话说错,就让婷儿说出这么多话来,不由哭笑不得,只得朝金碧良道:“良儿,咱们走!”

噗嗵一声,金碧良竟朝金万里双膝重重地跪下。

所有的人都怔住。金万里也不由吓了一大跳,不由怒道:“良儿,你做什么?快起来!”

“爹,这么多年来,良儿总是跟着你做事,你做什么良儿不管,良儿做些什么你也不问,可是今天,良儿有两句话却是一定要说的。”金碧良哽咽道。

金万里不由大是着急,不由道:“良儿,你胡说些什么?快起来!”

“不,你听我说完。”金碧良抹一把泪道:“这些年来,咱们做得缺德的事儿你也知道,可咱们得到了些什么?金银财帛是有了,可娘死了,姐姐也跳井自杀,而我现在又断了一臂,这难道不是报应吗?可你现在还打婷儿姑娘的主意……”

金万里不由动容,却怒叫道:“良儿,你胡说些什么?没想到我金万里英雄一世,却有你这么不争气的儿子,再不起来,老夫就一掌打死你!”

金碧良却不起来,依旧哭道:“爹,你就是一掌打死我我也要说!总舵被挑,死了一百三十二人,若不是薛楼主,咱们金家就绝后了!可你却还恩将仇报。爹,算了吧!咱们不要雄霸江湖,咱们不要一统河朔,咱们父子俩回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是更好吗?良儿已经没了一臂,你不会想良儿连另一臂也没了吧?爹——爹——”金碧良涕泪俱下的求道。

田尺儿听了也不由惨然,眼角有些湿润,金万里却早已老泪纵横,哽咽道:“你娘和你姐姐的死,难道都只能怨爹吗?你爹和你二叔不也是想让你们过得好一些,在外面不要让人瞧不起,难道就错了?”

“爹,这些年天残帮是强大了,可外面谁看得起咱们?都说你是李林甫,我是杨国忠,为什么?爹,咱们活着,要真要人家瞧得起,就光明正大的活着,让他们说不出半个‘不’字来!好不好?”金碧良哭道。

金万里也不由心中一痛,缓缓地问道:“可是良儿,你看爹还能行吗?”

“行!行!就算不行,还有良儿在呢!”金碧良忙擦眼泪道。

“好,爹就听你这一次,你起来吧!”金万里轻轻道,扣住婷儿的手也松了开来。

婷儿一离开金万里的掌握,稍微揉了一下肩就叫道:“《左传》曾云:”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老家伙,你会成功的!“金万里却抬起头问婷儿道:”小姑娘,你看老夫真的老了吗?“

婷儿忙摇手道:“没有没有,谁说你老了,你把我捏的这么痛,怎么会老了呢?”

金万里却叹了一口气朝金碧良黯然道:“良儿,咱们走吧!你二叔还在家里等着咱们!”

金碧良点点头跟在金万里身后往前走,迎面却是田尺儿:“金公子,咱们还是朋友,而且永远是朋友!刚才我说的话不算数的!”

“咱们还是朋友,而且永远是朋友!”“谢谢!”金碧良突觉心中酸酸的,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连忙别了头往前走,八卫跟上。

怒道却朝祁运叫道:“喂,龟儿子,以后咱们找机会好好打一架!”

祁运也回过头来横眉立目地叫道:“那就把你的牙齿好好留着!”

怒道不由奇道:“咦?这关我牙齿什么事?!”

“他想给你一起敲下来,笨蛋!喜僧没好气地道。

看着金万里一行人逐渐行远,田尺儿突然叹道:“看来,咱们没救错人!”眼神中竟有几许失落。

婷儿却看着田尺儿有些不对劲,不由伸手在田尺儿眼前晃了两晃,见田尺儿毫无反应,不由叫道:“不会吧!那走的可是金碧良,不是赫大哥!”

田尺儿不由脸一红叫道:“婷儿,你胡说些什么?我跟金公子只是一般朋友!”

“是吗?”婷儿不信地道,两个人抬起头,却见远处金碧良正一边走着一边不时地回头朝这边张望。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尺儿,没想到你竟能让金碧良这样的人回头,真是不简单!”婷儿突然叹道:“可是,你就真忍心让他这样痛苦下去吗?”

田尺儿却又笑了:“这样对他未尝也不是一种好处,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并不是真正的适合他,就像我跟你何大哥一样!”

“何大哥?!”婷儿不由一机灵:“对呀!何大哥他还在老怪物手里,他身上又有伤,这……这可如何是好?”婷儿不由大急。

田大人这时喘过气来,走了过来道:“你何大哥不要紧,天冥老怪是铁了心要让他执掌天冥宫,他是不会轻易伤害你何大哥的,更何况,薛姑娘她们不是已经去追了吗?”

正说着,薛沉香、赫天南、江城月他们已回来了。

“怎么样?”婷儿老远就问道。

韦笑河摇摇头:“他娘的,咱们追出十几里路,那老小子却钻进树林不见了。”

薛沉香却突然问道:“咦?金公子和金老帮主呢?”

田大人却看看周围一地的残刀断剑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回客栈再说吧!”

李家老宅,何天弃一脚踢开房门,怒气冲冲地朝里面喊道:“梅柔,收拾东西,咱们马上离开这里!”

梅柔满头珠翠急急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惊讶道:“怎么了,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干­嘛要走?”

何天弃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也不说,扭头就走。

梅柔一见,不由着了慌,连忙追了出来叫道:“天弃、天弃,你就是要走,也先让我收拾一下好不好?”

“何兄,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说嘛!何必如此?”迎面走来李汉成,包着右耳,左臂吊在胸前。

“哼!”何天弃怒哼一声道:“我自从与你到长宁以来,就没办成过一件事!方才多好的机会你不杀田寿和何天香,却带人跑得比兔子还快,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我不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真的等棺材?!”

“好!你来长宁没办成过一件事,那我就办成了?人家是越抱越紧一个团儿,你可是倒好,天天闹着拆伙!好,你走!让田寿那老不死的和姓薛的一鼓作气来揭了我的老底,然后押赴京城点了天灯让你出口恶气,好不好?!”李汉成也火了,见何天弃不吭声,不由又道:“再说了,方才齐过佛一死,咱们所有的人都毫无斗志,你让我这个样子去杀谁?要怪就怪你,偏偏去劝你那老鬼师傅;你听我的,那天夜里就偷偷地一刀杀了,神不知鬼不觉,多好?!”

“你认为那老鬼那么好惹?告诉你!别以为那天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就在旁边看着呢!那天如果你杀了何天香,老鬼肯定杀了咱俩给他垫棺材底儿!”何天弃叫道。

“这还不明白,那老鬼不杀何天香,明摆着是要他来对付你嘛!”

“我怎会不知道?我已经多次告诉上面先除上老鬼,可上面就是不答应,我又有什么办法!”何天弃不由恨恨道。

“这不就结了,你还跟我呕什么气?”李汉成一摊右手道。

“我不是跟你呕气,只是太窝囊。”何天弃摇摇头,却又道:“哎——你说她薛沉香也真够邪门,咱们抢了她的印,她就请神偷儿来。咱们有齐过佛,她就弄个彩虹匕,这这这……这话从何说起?”

李汉成却摇摇头:“我看她也未必知道彩虹匕就在张三剑身上,要不然当时他就不会那么怕齐过佛,让所有的暗器都打齐过佛一个人了,只能说咱们的运气背了点而已。”

“我看不是背了点儿,而是太背了!薛沉香、江城月再加上那个最该死的苌婷郡主,我看这次后院那块石碑再不砸,只怕真要出事!”何天弃叹道。

李汉成却笑了:“何兄,咱们不能一背再背,告诉你吧!田寿那老不死的跳不了多高了!京上已经来人了,而且还是个大人物!”

“大人物?总不成比苌婷群主还要大?”何天弃嘲笑道。

“别说是苌婷群主,就是北王爷亲自在这儿,他说一句话,北王爷也不敢说半个‘不’字!”李汉成­阴­笑道。

“哦,这么厉害!”何天弃不由吃了一惊:“总不成是皇上?”

“虽说不是皇上,却也不比皇上差多少!”李汉成笑道。说着在何天弃耳边轻轻地说了三个字。

“什么?”何天弃不由吓了一大跳:“他什么时候到?”

“就在今天!”

福泰来客栈,薛沉香轻叹一口气道:“今日虽说未救出何公子,但杀了齐过佛,归正了天残帮,却也未始不为武林做了一件大好事!”

田大人点点头:“天冥老怪逃窜,李汉成受伤,现在是李府最慌乱的时候,咱们就来个快刀斩乱麻,明天就直截以诬告的罪名拘捕李贵,然后强入李宅搜查赃物,老夫倒要看看这‘拭天谱’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直都是他们在进攻,咱们也该反击了。老虎不发威,还以为是病猫!”薛沉香怒哼一声,随手推开一扇窗子,朝楼下看去。却突见人群中一白四黑五匹骏马甚是惹眼,尤其当前一匹白马更是神俊非凡,薛沉香细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那匹白马竟是天下奇种之一的踏雪狮子骢。

薛沉香不由抬头看去,却是一个面白­唇­红约莫二十一二的公子哥,一身白锦缎,右手却捏了两颗鸭蛋般的金珠在手里旋转着,双目似闭非闭,那气势竟连薛沉香也自叹弗如。

薛沉香不由摇摇头:“却也不知是哪个王公大臣家的公子哥儿出来乱逛,这长宁本就乱成一窝粥了,你又来瞎搅什么?”说着却朝他身后的四骑看去。

后面是三男一女,男的一个四十来岁两个三十岁上下、女的却是足有五十,却一身蝴蝶绿衣脖子上挂了一只金铃,一走便叮叮作响。看着这只金铃,薛沉香便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夺魄金铃姬庆芳,想起了姬庆芳她便立即找到了三个男人身上的一只银筝,一管玉箫,两只铜钹,看到了这四样东西,薛沉香的脑袋就突然痛了起来。

因为这四个人曾是江湖上最令人头痛的四十八人之一。夺魄金铃、勾魂银筝,血手五箫、索命铜钹。当年刀皇剑帝,毒五音神齐名,毒王传下了许正和唐铁刀两名弟子,后来许正继承毒五医术建了药王谷,唐铁刀承袭了毒王毒技创建了唐门;而音神却留下了这四个最叫人咬牙切齿的徒弟“天音四魔”。音神过世的当晚,四弟子便在“竹林菀”以“天魔音”震死二十六名武林高手,接着又在“醉仙居”以“恨天舒”逼疯“小糊涂”贺程,后来又在福明城滥用音功震死震伤数十人,终于激起公愤,被当时的天下第一高手卢卧秋带四十余名高手接连追杀三个月。然而四人音功绝顶,本身武功也一流,竟在毁了十余名正道高手后安然逃脱再无音讯,没想到十年后的今天却在长宁出现。

薛沉香的头不由越来越大,却陡然一惊:“这四人完全没有了往日那股飞扬跋扈的势头,看情形竟是前面白马公子的侍从,四人的身份已然够吓人一跳的了,那前面的人又是什么来头?薛沉香想到这里,不由又朝前面那人看去。

那人突然抬起头,眼见薛沉香在看他,突然朝薛沉香一笑,一只金球立即呼啸着飞向窗口。

薛沉香眼见金球来势凶猛,不由好胜心起,单掌一立往下一压,啪!金球又向原路飞回。

那人哈哈一笑,接在手中,却用鼻子一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赞道:“哇——好香!”说着,又朝薛沉香瞟了一眼。

薛沉香却突觉得一阵恶心,一甩袖子,啪地一声关了窗子。

婷儿不由问道:“薛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不知谁家的狗没拴,跑到大街上来了。”薛沉香不耐地道。

那人却依旧痴痴地看着已关的紧紧的窗子不住地点头道:“嗯,有个­性­,我喜欢,我喜欢!”

姬庆芳突然小心地道:“主子,李汉成已在李家老宅设宴相候,恭请主子移驾!”

那人却一摆手道:“不,‘关关睢瞗,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此女子,纵是在皇宫大内也找不出一个半个,又岂能失之交臂?走,今晚就住……”他一指薛沉香刚刚关上的窗子,一字一字地道:“福、泰、来!”

福泰来客栈的楼下,那公子独居一桌,四魔毕恭毕敬地立在身后。

那公子正说道:“……来的时候本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只要到了长宁,你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爱怎样­干­就怎么­干­,只要不把天给我捅破了,我就不管!”

姬庆芳忙道:“主子说哪里话了,只是十年前,老鬼死的时候,硬把咱们赶出师门,什么也都便宜了那小贱人,咱们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尤其是那册《湘妃竹简》……”

正说着,却见那公子单掌一立,姬庆芳连忙煞住话头,却见薛沉香和钟晓年正从楼上走了下来。

何天香被天冥老怪拉着手飞奔,只觉得右胁下一阵隐隐作痛,不由轻哼一声。

天冥老怪恍如未闻,口中却道:“嗅小子,这么点伤也叫痛,将来还成什么大器?难道不知道《孟子》上说的!‘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何天香听他将《孟子》一句一句地背了出来,不由暗暗佩服,暗道:“像他这样粗莽的人,竟也能背出这些深奥的句子,倒也真难为他了。”口中却道:“似这样的大任,我还是不接为好!”

“为什么?”天冥老怪不由奇道。

“人家是为了天下之大任而任,而我却是为了你天冥宫的私利而不得不任;这不但有违武学传世之真谛,也玷污了孟子!”何天香笑道。

天冥老怪却不管污不污了孟子,只是喜道:“咦?你终于同意了!”

何天香却突然反问道:“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天冥老怪一听,不由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蔫了,脚步步也慢了下来,却突然发现两人已进了一座小竹林中,往前看不见尽头,往后也看不见出路,左右一看,也是层层叠叠都是竹子,而且竹子排得十分整齐,俨然一座整齐的阵势,两人只顾说话,竟在这里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天冥老怪不由一惊,问道:“咦?咱们这是走哪里来了?”

何天香却把眼一瞪道:“是你把我硬拉这里来的,你都不知道,却来问我?”

天冥老怪不由一愣,却奇怪地对何天香道:“不对呀!你现在掌握在老夫手里,怎么底气倒比老夫还足?”

何天香却叹了一口气道:“唉,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我的底气想不足都不行!”

天冥老怪不由摇摇头,小声地嘀咕道:“小人得志!”

何天香的眼睛中却充满了笑意:“那你把我放了!”

咚咚……

远处突然传来了极轻微的琴声。

“有人住在这里!”天冥老怪不由道。

何天香仔细一听,却觉琴声入耳,铮铮錝錝,甚是悦耳,不由轻声道:“是《春江花月夜》?”唐张若虚之《春江花月夜》诗本并无曲谱,但此人竟能自编自弹,且弹得如此典雅深沉与委婉,也不由何天香不拜服。

天冥老怪却道:“老夫不管他是春江还是秋江,只要有人,这林子便可以出去了。”说着,拉着何天香便朝琴声传来之处飞奔。

琴声越来越是清晰,天冥老怪一阵急奔,竟是只闻声不见人影,眼前犹是竹林一片,前不见尽头,后不见出路,琴声虽已近在耳际,却总也找不到。

天冥老怪不由奇道:“邪门,老夫明明听到琴声就在前面,怎得总是找它不到?”

何天香却听那优美的旋律中隐隐带了几许无奈与淡愁,推之不去,却之还来,不由也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天冥老怪不由奇道:“这么好听的曲子,连老夫都听着好听,你却又叹得什么气?”

何天香却摇摇头:“‘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不错的,美景或许可留,可青春却无从再来。悲烈的抗争可能痛苦,可安静地等待死亡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无奈!”

琴声突然嘎然而止。天冥老怪不由惋惜地道:“你乱说些什么?人家弹地好好的,却让你给搅了,真扫兴……”

咚咙咙……一阵粗犷的琴声突然从林中响起,气势磅礴,似狂风骤起,又似怒涛涌起滚滚而逝,林中数只小鸟也突被惊起,展翅惊驰,使人骤有一种满腔热血、极目四野、天宽地阔的感觉,竟是一曲《大江东去》。

骤闻此由,天冥老怪不由吓了一跳,何天香却淡淡地道:“你心中本有事,又何必一定要掩钸自己?”说着转身便向外走去。

琴音突止,一个女子轻轻道:“公子请留步!”

何天香停下步子:“姑娘是叫在下吗?”

“既识我之琴,便为我之知音,公子可否入内一叙?”林中的姑娘也轻轻地道。

何天香尚未答话,天冥老怪却嗖地一声跳到何天香身边叫道:“不行,不行,这个人已是老夫的了,谁也动不得!”

却听林内女子道:“老丈何人?”

天冥老怪不由大大咧咧地道:“老夫是天冥宫的主人!”

“天冥宫的主人?遗梦未曾见闻,还是请老丈先行,请那位公子入林罢!”林中人淡淡地道。

“什么?”天冥老怪不由大是生气,盯着何天香道:“她居然连老夫都不知道,走!老夫与你一起进去,她不认得老夫,老夫倒要好好认识认识她!”说着,一拉何天香的手便要往声音传出的地方闯。

咚!突然一声大震,天冥老怪突觉胸口像挨了一记重棍,胸口一闷,不由轻哼一声,停下脚步,惊讶地盯着竹林深处。

何天香也不由吃了一惊,方才那姑娘竟以琴音一击阻住了天冥老怪,这是什么功夫?竟有如此威力?

却听那姑娘冷峻地道:“遗梦有心,奈何神琴不允,老丈请自便吧!”

何天香不由暗道:“原来他叫遗梦,可这‘神琴’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方才她所弹的那张琴吗?这琴固是不错,可若称为‘神琴’却也未免太过了。”

天冥老怪却大吃一惊:“‘神琴’?姑娘用的难道就是那张琴?”

咚咚,那女子却轻拨了几下弦子,轻叹道:“湘妃有恨,神琴有音,老丈难道还听不出吗?”

天冥老怪却是一凛,恭身一礼道:“既是如此,老夫告退!”说完却朝何天香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转身即走。

何天香就此获得自由,却不由大吃一惊,暗道:“这女子到底是何来路?连天冥老怪这等人物都要让她三分?他辛辛苦苦抓到我,却让这女子三句两句就说服了,真是奇怪。湘妃有恨,神琴有音!咦?”何天香不由念头一转“难道她用的这张琴当真便是当年娥皇女英曾用过的‘湘妃竹琴’?”

一想到这里,何天香不由大吃一惊,心中暗道:“原来她竟是音神的传人!当年天冥宫第十代宫主‘天冥魔君’与卢卧秋的师父芦山‘慈山方丈’决斗,被慈山方丈以慈山掌力击破内脏,眼见不治,却为音神以‘天籁神音’治愈。自此天冥魔君传下号令,凡天冥宫弟子在江湖上遇见音神及其传人必以长辈尊之。天冥老怪虽凶,但却极是尊师,怨不得今日竟会有此奇事!……”

何天香尚未想完,却听那姑娘又叫道:“站住!”

天冥老怪忙站下,恭身道:“姑娘还有何吩咐?”

“老丈既入‘听竹轩’,没有我的指点,你又如何出得了前面的‘十三林’?”那女子轻轻道。

何天香不由心道:“原来这地方叫‘听竹轩’,刚才走到的地方是‘十三林’,却也不知你住的地方叫什么。”

天冥老怪忙道:“敬请姑娘指点迷津。”

就听那女子说道:“‘十三林’虽然繁杂无比,但总体却是以­阴­阳五行杂以四象二十八宿而列,老丈可直奔前方金位,再以西方白虎为标,直走奎、姿、胃、昴、毕、觜、参七宿便可出阵!”

“多­射­姑娘!”天冥老怪一拱手,三转两转已消失在竹林后。

“老丈既然已走,容如梦为公子指点入林路径。”那女子这才轻笑道。

何天香却一看四周形势朗笑道:“不敢劳动姑娘。”说着径直奔向火位,以东乡苍龙为标,直走角、尤、氏、房、心、尾、箕七宿。未走得几步,便突觉眼前一阔,只见前面是一片大水塘,连绵数亩,但见夹岸杨柳,迎风飘拂,满塘芙渠,映日生妍;­精­舍几间、隐于万绿丛中,小桥跨水、横卧百花深处,当真是雅致至极。何天香看罢,不由暗暗点头,轻轻跨上小桥,就见­精­舍之中,一名约十八九岁的女子正自临窗按琴,只见她云髻高盘,穿了一身黑­色­蝉翼纱衫,愈觉得冰肌玉骨,粉面樱­唇­,格外娇艳动人。

她本正弹一段后主的《梁州》序曲儿,听得天香脚步声响,不由停了十指,抬起头来笑道:“你来了?”

何天香骤见一双秋水似的清澈透亮的眸子向自己看来,不由笑道:“没想到这《梁州》曲到了姑娘琴下,其幽远清爽、飘渺悠扬竟又比后主高出许多,试想后主重生,当真不知是该留住太华,花蕊二夫人,还是该跟姑娘痛饮一醉了。”

那姑娘听何天香赞自己,不由很是高兴,却依旧淡淡一笑道:“公子请坐。”

何天香点点头便在她身边的一只圆凳上坐了,举目望去,却见屋中唯有一张绣榻,罩着一张浅红的绞绡帐儿,另有梳妆台一座,紫檀椅一把,再有就是琴几一座,此外别无他物,甚是简单,但摆设甚是整齐,整个房间中甚是洁净,不见一丝灰尘,使人看来更有一种朴素大方的气韵,何天香看了,不由暗道:“原以为唯有富贵方可显其大气,却不料野间陋室也可现其­精­魄,可见这评风之事,与物无­干­,唯是因人而异罢了。”

却听那姑娘问道:“贱妾周遗梦,却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是哪里人氏?”

何天香忙道:“在下姓何,人可何,草字天香,梅山人氏。”

“原来是何公子。”周遗梦点点头,却又道:“方才公子自行绕过塘外的‘十三林’,看来对奇门阵式挺有研究?”

“这倒不敢!”何天香忙笑道:“方才若不是周姑娘指点天冥前辈出林,在下也未必就到得这里。”

何天香说着,却见案几上有一卷竹简,不由顺手拿起一看,却见最先前一根竹简上刻了几个红­色­的蝇头小字《湘妃竹简》,再往下却是一行行的乐谱,晦涩古奥,甚是难懂,何天香也就未曾细看,只拿在手里大体浏览一遍。

周遗梦却也不说些什么,只是笑道:“方才所奏两曲,公子已知悉遗梦所思,但遗梦心中尚有一事不明,想请公子指点一二。”

何天香轻轻将竹简放回原处,却笑道:“若是别的,在下或许还能知晓一些,倘是关于琴技乐谱,姑娘娘连这种上古的东西都研究过了,可就不要让在下出丑了。”

周遗梦却笑道:“公子言重了,琴技乐谱些许小事,不敢劳动公子。唯是庄周梦蝶,醒来曾经自问:”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人生如梦,梦如人生;试问公子,你我当何为?“

何天香略一沉思,却抬头笑道:“面对无穷,你我确实如无;但若无你我,无穷同样又何在?”

周遗梦不由一愣,随即明白,不由叹道:“庄周梦蝶,千古一迷,公子一言解之,佩服,佩服!”

何天香也不由慨叹道:“姑娘过奖了,其实人生一世,总有许多事情无从躲避。然而,只要流过就会有痕迹,我们现在不必想以后会留下什么,而是现在能做些什么,如此而已。”

周遗梦突然轻轻笑道:“执着的心胸,谦忍的灵魂,公子将来必定是一代儒雄!”

“一代儒雄?”何天香不由苦笑一声,却抬头向窗外看去,窗外,弱柳扶风,孤燕冷斜。叮咚,周遗梦突然伸手轻拨琴弦,轻轻道:“公子心中也有事,又何必也要隐瞒?”

何天香不由一惊,抬头看了周遗梦一眼,却见周遗梦正在凝神拂琴,不由又低了头,默默无语。

琴音铮综,飘出窗口,穿越柳梢,越过荷塘,逸出竹林,流向无边无际的原野,将何天香的心也带远。

良久,何天香方长长叹了一口气,问道:“在下与姑娘初次相识,姑娘又怎知在下心中杂乱?”

周遗梦却笑了:“以公子这般仁忍之人,纵有心事,也必深藏心底,宁愿一个人默默地承受这份旷世的孤独,也不愿别人一同分担些许的痛苦。然而,遗梦有心,自可感觉得到。”

何天香却强笑道:“姑娘那么相信自己的感觉?”

周遗梦却轻轻地道:“这些年来,我依靠的一直是它,又怎能不相信它?我不但能感觉到公子的每一个微笑,每一声叹息,就连窗外阳光下花儿悄悄地绽放,塘中鱼儿在水波中,荷叶下轻轻地游荡我都感觉的非常清晰。”说着周遗梦却朝何天香轻轻一笑:“公子相信吗?”

她笑得非常灿烂,非常妩媚,美丽的大眼睛中闪烁着陶醉的神采,可何天香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是难越来越是苍白,直至没有一丝血­色­。

何天香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不由马上站了起来绝望地盯着周遗梦娇柔的脸蛋痛苦地道:“周姑娘,你不要告诉我你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周遗梦却又笑了,笑的还是那样的灿烂:“不错的,我的确什么也看不见,可我活的不是挺好吗?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可毕竟,只要流过的就会有痕迹,何公子,我真的好感谢你真的!”周遗梦说着,又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何天香,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依旧如秋水如明镜、清澈见底。

何天香的心却在滴血,一滴一滴叠在清泪里,浸得透湿。欲语不知始,欲泣泪嫌迟。谁曾想到,苍天竟是肯如此残忍地将一个年轻美貌女子的光明夺去。人世之悲,莫过于死;可是在一片黑暗中坚强地独活,却又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何天香不忍想像,也不敢想象。清泪一滴一滴滑落下来,打在血滴里,也融成红红的一片。

周遗梦突然轻轻道:“何公子,你哭了?”

何天香连忙擦擦泪,掩饰道:“没有,我只是有些感动。”

周遗梦却长叹一口气,轻轻道:“多情只会空留余恨,无情却也非是男儿本心,何公子,谢谢你!”

周遗梦淡淡一笑,却伸指在竹琴上轻轻拨了起来。

咚咚咚咙咙咙咙……咚咚咚咚……

琴音幽咽深远,如雾如烟,似在吟咏着些什么,又似在倾诉着些什么,谁也分不清,只见窗外杨柳如烟,夕荷轻翻。

突然,何天香轻轻问道:“姑娘的眼睛是从何时看不见的?”

纤指轻拨,周遗梦道:“大概已有十一二年了吧!”

“难道就不曾访得名医诊视一下?”

“先师在时,也曾带我遍访天下名医,然而针药好配,奇石难求,就是因为找不到那块石头,所以才使药力终是不达,以致于十年来……周遗梦长叹道。

“奇石?那是一块什么样的石头?”何天香突然问道。

“死血衔燕石!”

“钟大人,明天你的人要千万确保李宅后门不可逃脱一个!”薛沉香再三嘱咐钟晓年道。

钟晓年点点头!“楼主的吩咐,钟某都记下了,告辞!”说着步出门口。

薛沉香也正要出去,却突听耳后一人笑道:“姑娘既然下来了,能否陪本公子饮上几坏?”

薛沉香转过身子,却是方才楼下那人,不由轻哼一声,扭头就走。

突然眼前人影速闪,一女三男四人已拦在身前,却是天音四魔。

只听姬庆芳冷冷道:“普天之下,敢这么不给咱们主子面子的人,你是第一个!”

薛沉香也毫不示弱,冷冷道:“普天之下,敢这么请本姑娘喝酒的人,你们也是头一个!”

姬庆芳正待发火,却听那公子哈哈大笑,捏了只酒杯过来笑道:“好、好!姑娘果然厉害!既然姑娘不肯吃本公子的酒,那就请姑娘请本公子几杯如何?”

薛沉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突道:“你真敢喝?”

“哈哈哈……”那公子大笑:“只要是姑娘请的,本公子定当杯来酒尽!”

嗤——剑光突闪,叮——酒杯破碎,剑华已隐入薛沉香袖内。

“大胆!……”姬庆芳四人不由大吃一惊,正待围上,却突听一声,“住手!”却见那公子捏了半只酒杯又上下重新打量了薛沉香一遍方冷冷地道:“好!果然够劲儿,本公子今天就称称你到底有多大斤两!”说着一撩袍子,马步后挫,单手前引,遥遥指向薛沉香。

“不可理喻!”薛沉香不由摇摇头,径直向外走去。却陡觉身后一股奇大的劲力打来,不由连忙侧飞三尺。

啪!一张饭桌被打得粉碎。

“拆天补地大法!”薛沉香不由大吃一惊,哪里还敢再存轻视之心,黄裙飞扬,单脚已点在一张椅背上,长剑后引,剑指前推,天问神剑蓄势待发。

楼梯口出现了婷儿和田大人,一见二人,不由大吃一惊。婷儿连忙跑了下来叫道:“薛姐姐,住手,赶快住手!”薛沉香忙叫道:“婷儿,别过来,这人厉害!”

婷儿与田寿却顾不得薛沉香,急步跑到那人面前扑通一跪叫道:“北王府苌婷(吏部田寿)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什么?他是太子紫玉?!”薛沉香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响,险些从椅上栽下来,却见全店诸人已尽数跪倒,唯独自己还站在椅背上展剑欲翔,不觉大不是那回事,这才连忙跳下椅子,极不情愿地走到那人面前跪下,小声地道:“天星楼薛沉香见驾。方才沉香莽撞,不知是殿下驾到,尚请见谅。”

“哼!你也够胆大了,居然敢向太子殿下亮剑!”姬庄芳叫道。

紫玉太子却一抬手止住姬庆芳,起身坐在一张椅子上,突然叫道:“给薛姑娘看座!”

“什么?”不但薛沉香,婷儿、田寿大吃一惊,就连姬庆芳也大吃一惊,一时竟无所适从。太子面前,姬庆芳四人都无座,苌婷郡主和田大人还跪在地上,却要给薛沉香看座,也无怪姬庆芳要吃惊了。

“姬护卫,本宫方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紫玉见姬庆芳还无动静,不由又道。

“是是!”姬庆芳连忙从边上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下首道!“薛姑娘,殿下有请,请上座!”

薛沉香忙道:“殿下面前,哪有沉香座位?沉香还是同郡主和田大人一起跪着好些!”

紫玉却脸一沉,目光一扫薛沉香冷冷道:“怎么?薛姑娘这是不给本宫面子?”

薛沉香连忙一礼说道:“沉香不敢!”

“既然如此,那就请姑娘上座吧!”紫玉这才笑道。

薛沉香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却也只得到椅子上坐了。紫玉这才叫婷儿和田大人起身。

婷儿轻轻一礼问道:“殿下自京城来,皇伯身体还好吧?”

紫玉冷冷一笑:“有北皇叔天天进宫陪着他,帮他处理政务,他的身体好像不好都不行!”

婷儿却觉得紫玉口气甚是生哽,不由与田大人面面相觑。

田大人方要抬头,却听紫玉皮笑­肉­不笑地道:“咦?这不是田大人吗?怨不得不见你左一本右一本地上奏章了,原来是跑到这座小府城来了。对了,你不是请了三个月的病假吗?怎么样,身子骨还盯得住吧?”

田寿额上已现出了细细的汗珠,闻言忙答道:“多谢殿下关心,老臣还能为皇上和殿下尽几年心。”

紫玉却呷了一口茶,冷笑道:“是嘛?你也一大把年纪了,该你管的你就管,不该你管的你就不要乱管,你也管不了,所以呢,有事就做你的事,没事就好好歇着,别瞎搞乱搞,官场上的事,你比我明白的多,对不对?”

颗粒大的汗珠已从田寿脸上滚滚而上,田寿也不敢擦一擦,只是连声道:“是!是!”

正说话间,突然血手玉箫走上前来朝紫玉一礼道:“禀主上,长宁城各级官员晋绅前来见驾。”

紫玉点点头:“让他们进来!”

不一时各级官员按品级列队而进,齐齐跪在紫玉脚下,李汉成也在其列,骤见薛沉香坐在紫玉下首,不由吃了一惊。

紫玉道:“列位为长宁地方出了力,劳苦功高,就都起来吧!”却又突然道:“咦?怎么不见长宁知府?”

早有李汉成出列道:“长宁知府时光正早已由田大人下令关入府衙大牢。”

“什么?”紫玉不由吃了一惊,转头问田寿道:“田大人,可有此事?”

田寿一见李汉成杂在见驾官员中,便知不妙,如今见紫玉追问,正要回答,却听薛沉香抢道:“长宁知府时光正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克扣狱粮,按天朝律令实已当诛,但因处置四品以上官员必得请示朝庭,所以沉香与田大人并力查处,先将他打入大牢之后,再不敢妄专,今日殿下既到,就请殿下示之一二!”

紫玉笑道:“既是姑娘经手之案,想必那时光正百死不冤,那就杀了吧!”

李汉成不由又吃了一惊,惊讶地看着薛沉香,薛沉香却朝紫玉冷冷一笑道:“殿下难道就不怕此案有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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