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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天香十二亭 > 第五章 药王谷前双娇斗艳 长宁城中有谱拭天

第五章 药王谷前双娇斗艳 长宁城中有谱拭天

紫玉却往前一探身子,紧紧盯着薛沉香笑道:“你有这个胆子吗?”

薛沉香忙在椅子上一礼,垂首道:“殿下英明!”

紫玉哈哈大笑却又道:“薛姑娘,方才本宫请酒,请不动姑娘,那就请姑娘今晚请本宫吃一次回请如何?”

薛沉香忙一礼道:“殿下想要吃酒,沉香又焉敢不从?唯是如今夜­色­已晚,诸多不便,改日如何?”

“好!改日就改日;不过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可不许赖账!”紫玉大笑道。

“沉香不敢!”薛沉香忙道。

“好!起驾!”紫玉一声大喝,站起身便走,四卫紧紧跟上。

“恭送太子!”沉香忙起身道。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所有的人伏地而呼。

眼见紫玉消失在门口,沉香、婷儿、田寿方缓缓抬起头来,互望一眼,却都是一脸惊疑。

夜晚,福泰来客栈的上房内,江城月、李梦莲、田尺心,赫天南黯黯坐在旁边,田寿、婷儿、薛沉香却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子。

突然,房门推开,一名青衣­妇­人朝薛沉香一礼道:“禀楼主,紫玉太子今晚确实移驾李家老宅。”

田寿、婷儿、薛沉香立即对望一眼,田寿不由苦笑道:“薛楼主,果然跟咱们想得一模一样!”

薛沉香点点头,却朝那名青衣­妇­人道:“你去传信给钟大人,就说情况有变,明日的行动暂且取消。”

眼见­妇­人走后,婷儿不由问道:“田伯伯,你看这是不是纯属巧合?”

田大人却摇头叹道:“老夫看不是那么简单,今日若不是薛楼主替老夫挡了驾,还真不知紫玉还要怎样对付老夫!”

“哼!我看他对薛姐姐本来就没安什么好心!”婷儿不由气道。

“这倒尚在其次,只是去了一个天冥老怪,却又来了一个太子紫玉,这以后的事,可就越来越难办了。”薛沉香不无担忧地道。

江城月缓缓道:“这关键是紫玉是不是为了这事儿而来的。”

赫天南摇摇头:“不可能,紫玉是太子,怎会跟这事有关?况且他这么一来,岂将事情表现的太过明显?我看还是宁王或福王的可能­性­大些!”

“那他无缘无故来长宁做什么?”李梦莲反问道。

赫天南依旧摇头道:“长宁又不是什么太坏的地方,许得你来,就不许人家来?更何况,可能皇上也对李相国有所察觉,所以派紫玉来,咱们是暗访,人家是明查那倒也不一定,何必总是朝坏处想?”

婷儿却摇摇头自语道:“我却总觉得他是朝咱们来的,你看他今天的口气有多冲?!”

“好了,好了,大家在这儿疑神疑鬼地也商量不出什么来,过几天看看紫玉怎么做大家心里也就有数了;现在天­色­已不早了,大家也就都休息吧!婷儿,你不要走,我有事要跟你商量!”薛沉香道。

田尺心笑道!“薛姐姐,什么事?我也想听!”

“去你的!这儿没有你的事,去找你赫大哥吧!”薛沉香笑道。

田尺儿做了一个鬼脸方才去了。

看看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婷儿方向薛沉香道:“薛姐姐,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连尺儿都不要听?”

薛沉香随手掩了房门笑道:“也没什么,慧香那丫头呢?”

“慧香?”婷儿不由大是气恼,“自从回来我就再没见到她,却也不知这死丫头疯哪里去了。咦?你找她做什么?”

“是这样的,”薛沉香笑道:“那天在府衙的时候,韦笑河就要我帮他找个相好的,那天形势紧急,我也没放在心上,可今天在救何公子的时候,我见他俩还挺合适的,所以来看看你的意思!”

“嗐!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婷儿不由大是好笑道:“人家早就对上眼了,还用得着你我在中间瞎掺和?”

“什么?他们什么时候对上眼儿的?我怎得不知道?”薛沉香不由吃了一惊。

“就在我那天刚刚进城的时候呗,两个人你对着我笑我看着你乐,连胭脂都送了,这不是对眼了吗?”婷儿笑道。

“好啊!这个韦笑河,明明有人了,却还拿我做耍,看我再天怎么整他!”薛沉香不由气道,却又有些不信,不由又道:“哎——你说他们俩是动真格的了吗?”

“唉——我的好大姐!”婷儿不由哭笑不得:“那天你没见慧香的胭脂都打额头上了,可平时你什么时候见她施过胭脂,这事儿还假得了?现在她还没回来,我看八成儿是到韦笑河那里去了!”

“嗯”薛沉香想想当日慧香确是额头上擦着胭脂回来的,不过当时自己心急如焚,也没太注意,没想到那胭脂竟是韦笑河送的,不由问道:“那你看怎么办?”

“我看……”婷儿正要说话,却突见薛沉香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笑了道:“咦?这到底是韦笑河问的,还是你问的?”

薛沉香不由笑道:“他姓韦的居然敢耍我,我还会替他办事?自是我自己问的!”

“是呀?”婷儿看了薛沉香一眼却笑道:“那就不行!”

“什么?不行?为什么?”薛沉香不由吃了一惊。

“首先,韦笑河是个大穷光蛋,慧香跟了他有什么好处?再说了,慧香服侍我惯了的,要是她真走了,我怎得受得了?”婷儿煞有其事地道。

“什么?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再说人家韦笑河是穷了点,可人穷志不短,慧香跟了他又怎会吃亏?”薛沉香不由急叫道。

婷儿却笑道 :“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不管!”

“你管不管?”薛沉香不由叫道。

“不管!”婷儿笑道。

“真的不管?”薛沉香不由盯着婷儿问道。

“真的不管!”婷儿­干­脆地回道。

“你是真的真的真的不管?!”薛沉香咬牙切齿地说着,伸开了双手朝着婷儿一步步走来。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不管!”婷儿嘴里笑着,却一步一步后退。

“好!那我也就不管了!”薛沉香大叫一声张开了双手,就见窗纸上一个剪影狠狠地压在另一个剪影上,伸手拼命地搔起痒来。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呼隆——呼隆——就听楼上的房间内一阵惊呼娇叫,桌挪椅翻的声音。

隔壁恰恰是田寿的房间,老人不由皱皱眉头叹道:“让人家去睡觉,自己却闹得地动山摇,这两个丫头!”

婷儿再也忍受不住了,不由大声告饶道:“啊哟,啊约,再也受不了了,薛姐姐,你就饶了我吧!”

薛沉香也气喘吁吁地叫道:“那……那你到底管不管?”说着又是一阵快搔。

“管——管——”婷儿不由吓得高声尖叫道:“谁说我不管了?”

薛沉香这才停下来,坐在床上擦擦额头的汗珠道:“那你准备怎么个管法?”

婷儿好不容易静下来,也理理额前的乱发,喘着粗气道:“天哪!真不知道到底是你找老婆还是他韦笑河找老婆,这么厉害!”

薛沉香却催道:“你快说准备怎么管?”

婷儿却笑道:“真要我管也可以,可是有个条件!”

“什么?你居然还跟我讲条件?”薛沉香不由叫道。

“那好,此事与我无­干­!”婷儿两手一摊道。

“好吧!你说!”薛沉香只得让步道。

“你看咱们家的云七怎么样?”婷儿突然道。

“云七?挺好的,人长的不错,功夫也不坏,心眼也挺好的。哎?你提他做什么?”薛沉香不由奇道。

“那你看他跟你们家的锦儿——”婷儿突然笑了,凑到薛沉香耳边轻声地问道:“是不是很好的一对儿?”

“去!”薛沉香突然一把把婷儿推出老远点着头笑道:“好啊!婷儿,你还笑话我,原来你也替你们家的云七­干­这种事情!那好!你告诉我,这次是你的主意呢还是云七的?”

婷儿忙上前来抱住薛沉香的胳膊诞着脸儿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七叔是个三锥子都扎不出一声儿来的主儿,自是人家替他说嘛!”

“那好!你先跟我说,我再跟你说!”薛沉香笑道。

婷儿便轻轻在薛沉香耳边嘀咕了一阵。

薛沉香听得眉开眼笑,不由笑道!“婷儿你这个家伙好坏!不过这样也好,咱们可以趁此机会考验他们一下!”

婷儿也笑道!“好了,现在我说了,你也该说了吧?”

薛沉香不由也在婷儿耳边轻声笑道:“我也告诉你吧!咱们的锦儿早在前年的时候就看上你们家的老七的,只是没敢说而已!”

“真的?!”婷儿不由叫道。

“自然是真的!我还骗你不成?”薛沉香也笑道。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婷儿想着自己到云七面前乱说一通,云七先骤喜后狂悲的表情,终于报了在后花园无从出去这一箭之仇,忍不住一阵得意,不由直着脖子狂笑了起来,却哪里还有半点儿郡主的样子。

薛沉香见了却也不知碰了她的哪根敏感神经,不由再也笑不出,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婷儿暗暗咋舌不已。

婷儿却哪里管得了这些,依旧仰着脖心“啊一哈哈哈,啊哈哈哈”地邪笑不已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楼下,赫天南一蹬两腿,头上顶着被子坐了起来,怒叫道:“今天,婷儿是怎么了?还让人睡不睡?这薛楼主也真是,就不知道管一管?”

田尺儿却是只兴奋地脸蛋儿发红,光着脚只穿睡衣便跳到薛沉香房里,见婷儿犹在那儿把嘴裂到耳朵根子似地哈哈大笑,不由问道:“薛姐姐,婷儿有什么东西这么好笑,也跟我说一说!”

薛沉香却别大道:“别理她,她今天抽风!”

第二天,所有的人起的都很迟,而且起来的时候,眼睛上都有两个黑圈,大大的黑圈,婷儿的尤是为大,大的有些可怜。

婷儿是昨夜最迟一个睡倒的人,却是今天早上起床最早跨出客栈门口最早的人,然后,她便看见四匹黑马从面前呼啸而过,婷儿扶着门框勉强抬头,却只能看得四人的背影,隐隐是一女三男,看四人杀气腾腾地自城外奔去,婷儿不由拍了脑袋,叹道:“难道真是我错了?他们对付的并不是咱们,而是另有其人?可是谁又会么倒霉,招惹上这四个魔头?”

晨钟三响,紫门大开,沉香渺渺,百宫朝拜。

突然,一名官员手持简板,出列奏曰:“陛下自承位认来,劝农象,薄役赋,以道德化天下,以至四十年来,四海升平,万民称颂。然自相国李让民得拜大堂,在外横征暴敛,纵子胡为,弄得民怨沸腾,在内私结明党,争权夺势,­淫­乱朝纲,此二者下不得抚百民,上不能明天听,是为为人臣者大忌,恭请圣上明裁!”

皇上却笑道:“杜御史,朕知你为官清正,疾恶如仇:朕今年虽已六十有七,但尚目明耳聪,李相国虽有微疵,当也不致于于卿所言。朕知你二人素有旧隙,但既同殿为臣,又共效力于天下,自当是以和贵,是不是?”

杜御史不由急道:“皇上……”

皇上却一摆手,微微一笑:“朕也累了,今天就到此为止,退朝!”

杜御史抬起头,却见李让民正朝自己冷冷地­阴­笑,不由怒哼一声,拂袖出殿。

郊外,杜御史一身便服与夫人同乘一辆轻车,两名家人,一名车夫,正赏野景。

突然,蹄声暴响,自东向滚滚而来,黑衣黑巾,催马狂奔,渐近五人,抽刀,刀亮如雪,杜御史突现惊惧之­色­,银刀如电,狂劈而下,血溅满天……

“爹——娘——”杜长缨满头是汗,呼地从床上掀被而起,良久方惊魂初定,披了一件外衣,打开房门,踱到院中。风清月明,两个人相对而立。

“萍儿,我要到京城去剌杀李老贼,你自己多保重?”

“杜大哥,我也去!要生一起生,要死,我与你一块心死!”萍儿坚定地道。

杜长缨摇摇头:“你已有孕在身,杜家当不致绝后。翡翠镯一只,本是家母陪嫁之物,你带上吧!或许咱们夫妻还有再见之日!”杜长缨轻轻将一只翡翠玉镯套在萍儿手上。

“杜大哥,我等你!”萍儿含泪哭道。

杜长缨手里轻轻把玩着另一只玉镯,抬起头,依然月明风清。

突然,眼角边的房顶上闪过几个夜行人的身影。

“什么人?”杜长缨不由轻喝一声,隐身而上。

上面的五条人影却没有注意到杜长缨,只听那为首的轻声道:“……庞姥姥,北王爷到底住的是哪里?”

就听那庞姥姥轻声道:“禀少宫主,是夜阑阁,现在已经不远了!”

“好!那咱们就快走!六怪既已随婷郡主去了长宁,王府中也就没什么高手了!”那少宫主轻声道,一猫腰就朝另一丝房顶跳去。

突然,白虹耀眼,嗖地一声,一条银枪从下面闪电般地直戳少宫主的胸。

“碎梦枪!”少宫主出剑,“当”的一声轻响,二人交错而过,各各斜移三尺,在房顶上踏定。

“血无天,没想到是你!”杜长缨单手执枪,红缨如血,遥遥指定血无天的胸口期门大|­茓­。

血无天却冷笑道:“千算万算,怎么就少算了你?

杜长缨冷笑道:“慕容山下庄院中的那一刀之仇现在也没有个了结了吧?”

剑枪相交,早已惊动府中诸人,只见王府中立时灯通明,六条人影飞身上房直冲了过来,正是铁铮等人。

血无天一见,连忙叫道:“庞姥姥,姓杜的由本宫主对付,你们速去夜阑阁杀北王爷!”

庞姥姥主即应道:“好!谢姥姥跟我来!”来的居然是天星楼中的叛徒两名天姥与回春化蝶二楼楼主。

庞姥姥近面与铁锌六人遇上,十个人杀做一处,杜长缨也与血无天枪来剑往杀的难分难解。

铁锌六人虽说武功也是不弱,但哪里是天星楼两大天姥的敌手,不时已让四人逼得手忙脚乱,眼见府中卫士跳上房来的越来越多,庞姥姥突然朝谢姥姥一使眼­色­,两人立即齐齐飞起攻出七十八剑,将六卫的防守强行突破一缺口,飞身而过,直奔夜阑阁,迎面撞上的卫士纷纷迎刃而倒,跌下房去。

程杨不由大惊叫道:“快保护王爷!”留下洪平与李群山挡住回春化蝶二楼主,和铁锌、王洪芙,董云山一齐追赶两大姥姥,却又哪里追得上?

眼见两大天姥就要冲到夜阑阁前。

突然,哗啦啦一声响,一条钢索抖直如­棒­,似电一般直向庞姥姥面门击来。

“长恨索?!”庞姥姥大吃一惊,半空中一个筋斗,堪堪避过,与随后而来的谢姥姥并立一处。

面前是四个四十出头的­妇­人,一个一身青衫一个手捏玉箫,一个长袖拂地,正是武林四绝的添愁仙子董婉婉,绝情仙子萧红月,相思仙子花盈盈,而手中哗哗哗抖着一根细索的却是长恨仙子李袖珍。

“没想到,天星楼的两大天姥居然做了血影宫的瓜牙!”董婉婉冷冷地道。

“你们四人也岂非一样,替北王爷做起看门狗来了!”谢姥姥也冷笑着道。

“你说什么?”李袖珍不由大怒,正要出手,却被董婉婉促手拉住道:“二师妹,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却又道:“庞姥姥,你们三更半夜闯到北王府来做什么?”

“咱们来做什么,好像还不必向四位请示吧?”庞姥姥­阴­笑道。

李袖珍不由怒道:“夜入王府,非偷即盗,先一并拿下了!”说着长恨索一抖向前冲来,便与谢姥姥打做一处。

花盈盈却笑着拍拍手,轻笑着朝庞姥姥摇曳多姿地走来笑道:“庞姥姥,盈盈近来在袖上新绣了两朵花,却也不知绣得好不好,姥姥本是天星楼的针线高手,能否赐教一二呀?”

庞姥姥见回春化蝶二楼主也被六卫围住厮杀,血无天又与杜长缨打得难分难解,知道今日已是无胜算,不由道:“姑娘的流云飞袖是天下一绝,老身不敢妄加评论,今日便叨扰至此,谢姥姥,咱们走!”

“咦?庞姥姥这么快就想走?也太不给面子了吧!”花盈盈不由变了脸,正待要追,却突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盈盈,不用追了,让他们都去吧!”

四绝回过身,却是北王爷,不由连忙伏身拜道:“北尼门下董婉婉,李袖珍,萧红月,花盈盈拜见师叔!”

杜长缨正好赶到,听得四绝竟叫北王爷师叔,不由大吃一惊,暗道:“没想到北王爷竟是北尼的师弟,怎么没听人说起过?今日若是他亲自出手,血无天等人肯定一个也走不掉!”

他却不知北王爷虽与北尼是师姐弟,但他生­性­闲散,对武功一道不愿深研,至多学北尼十之一二就已不错,今日不要说让他与血无天对阵,只怕连回春化蝶两楼楼主也不一定能敌的住,要不又怎么会教出婷儿这个胆子奇大武功却又奇瘪的宝贝女儿来呢?

却听北王爷笑道:“你们起来吧!今天若不是你们,王府之中只怕要大开杀戒了。对了,你们怎得来了?”

董婉婉忙道:“咱们姐妹无事是不敢前来惊扰师叔的,只是近闻相府频请高手,听说是要对师叔不利,所以咱们才赶来,只盼能为师叔尽一份力!”

北王爷点点头:“这样也好,婷儿刚带了六怪出去,府中人手确实有点紧,你们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突然,马蹄得得,一名驿使急急奔了过来递给北王爷一封信:“禀王爷,长宁田大人急件!”“急件?”北王爷接过书信打开一看,不由吃了一惊:“什么!太子到了长宁,他去那里做什么?!”

“死血衔燕石?”何天香不由惊道。

“怎么?何公子听说过这块石头?”周遗梦不由问道。

“何止听说,而是见过!”何天香笑道。

“真的?”周遗梦也不由喜出望外,“你是在哪里见到的?”

何天香点点头:“是在我的一个朋友家里,我可以带你去!”

周遗梦却突然又沉静下来,轻轻道:“我还是不去的好!”

“为什么?”何天香不由问道:难道你不想看到东西吗?“

周遗梦叹一口气道:“十年前那位神医说我找到死血石,我的眼睛就会复明,然而十年后……”周遗梦不由摇摇头。

“十年前你的眼睛能治,又有谁说十年后你的眼睛就不能治?你要相信你自己!”何天香不由急道。

周遗梦却淡淡一笑:“我相信自己又有什么用?那名神医早已死了,纵然我找到死血石又如何?”

“我的那位朋友也是位神医,我想他应该有把握治好你的眼睛!”何天香不由急道。

周遗梦却摇摇头笑道:“谢谢你,何公子,十几年来,我没有走出小筑一步,以后我也不想走出去,这儿有水,有荷;有杨柳,有燕子,已经足够了!”

何天香不由怒道:“周遗梦!你要对你自己负责!如果一个人对自己都不负责了,那他又能对谁负责?我就不信,感觉真的是一种幸福,而光明却是一种痛苦!你自己想想吧!”何天香说完,起身便往外走。

周遗梦不由一震,听得何天香已起身走到门口连忙叫道:“何公子,请等一等!”

何天香回头,看着周遗梦。

“能让我考虑一下吗?”周遗梦看着何天香轻轻地道,眼眸中竟含一种说不出的东西。

“好吧!”何天香终于点了点头。

淡月柳醉如烟,碧水紫燕一两点。日­色­已暮,周遗梦独坐窗前,玉指轻翻,弹的是一支《阳春白雪》,只见她纤指拨弹挑不断,螓首轻点,极是恬然。

何天香立在另一间­精­舍中,却听得出琴音甚是散乱,知道周遗梦此时心中烦乱不堪,斗争的甚是激烈,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突然,房门被推开,却见周遗梦怀抱湘琴,冉冉走了进来。

何天香连忙站起:“怎么?姑娘想通了?”

“自从先师去后,你是第一个对我如此说话的人!”周遗梦哀伤地道,却又突然抬起头朝何天香笑道:“却也是第一个我真心把命运托付给他的人!我看不见你,但我相信你!何公子!”

“谢谢你!”一个陌生的旅客,能够得到一个失明少女的命运托付,这需要何等的勇气这又是何等的信任!何天香不由由衷地道:“你打算什么时间走?”

“重见光明是我这些年来一直可梦不可求的事情,既然死血石知道在什么地方了,我想明天就走!”

“明天?”何天香不由笑道:“那好,就是明天吧!”两人相视而笑,周遗梦的眼睛里竟边闪现出何天香微笑的影子,那么的清晰!

“咦?”何天香突然道:“周姑娘一个人住六间房吗?”

周遗梦的神­色­却突然黯了下来道:“先师在时,这些房间本都有人的。”

“哦?”何天香不由眉头一挑。

“在我之前,先师也曾收得四个徒弟,大师姐姬庆芳得师传夺魄金铃,二师兄冯立安得师传勾魂银筝,三师兄和志祥得师传血手神掌与荡魔玉箫,四师兄宋新根得师传索命铜钹,然而十年前先师突觉四位师兄心数不正,所以才将我拾回,授以最至上的‘湘妃竹简’,可偏偏我又有目疾,一连两年,我的音功无甚大进,真是愧对先师。”周遗梦不由叹道。

何天香也不由黯然。

“然而十年前先师临逝之际,将‘湘妃竹简’留给我,却对四位师兄的哀求于不顾,强行将他们驱出‘湘琴小筑’。四位师兄一去便再无音讯,先师也于数日后仙去,现在唯有遗梦独守空宅而已。当年先师强驱四位师兄时,我也曾苦苦哀求,可先师却言道:”你的四位师姐师兄天姿聪慧机智过人,为师也很喜欢他们,可他们心数不正,又得我真传,恐将来必将大祸武林,本欲尽数除之,然二十年朝夕相处,为师又何能忍下这狠心?唯有忍痛早驱之,使吾尽心传你‘湘妃竹简’,以待数年之后你四位师兄真的坐大之时,也有能制他们之人。然而偏偏你又命苦,天生身子骨弱,习不得丝毫武功,就连眼睛也渐渐地看不见,试想数年之后,你再习不成‘湘妃竹简’,你的四位师兄又真在武林中胡作非为之时,为师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再见神音门的列祖列宗?当时先师泪流满襟,几欲不能站立。我每忆此时,总会忍不住热泪满襟。然而十年来我目不能视,所参‘湘妃竹简’亦不过凭手而摸,许多字无从见形、见谙,是以常常出错,以致神功进展甚缓,­性­命险些丢掉倒有数次之多,有时我也曾不理解先师,然而,亲情大义,缘孽运命,我又能说他老人家些什么呢?我出不得‘湘妃小筑’半步,既便出去了,我的四位师兄真的为祸武林,我也使不上半分气力。我在小筑中夜夜空琴流红,对晚伤景,可除此之外,我又还能说些什么?我又还能做些什么?十年了,遗梦有愧,遗梦有愧啊!“周遗梦边说边泣道。

何天香也不由热泪满眶,轻轻道:“对不起,我只是随便问问,却勾起姑娘这么多伤心的事情。”

周遗梦摇摇头:“其实,这些话已经憋在我心里好久了,就是现在不说,将来也一定会说的,你也不用太介意!”说着眼圈一红,竟似又要落泪。

何天香不由忙道:“周姑娘,缘孽天定,这本就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你又何必太放在心上?更况且,你的四位师兄也不一定会在外为恶;而且咱们明天也就出去了,万一你的眼睛能够重见光明,你又何惧他们?再说了,既便你真的无能为力了,不还有我吗?不还有千千万万的正道侠士在吗?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若真是作恶多端,哪天遭雷劈了也说不定,姑娘此时又何必过于悲观呢?”

一句话倒把周遗梦说笑了,不由道:“何公子可真会安慰人!”却又叹道:“倘真的不行,我会把师父的‘湘妃竹简’交给公子,由公子代遗梦了却心愿。”

何天香大惊,连忙道:“姑娘就饶了我吧!不就是刚才桌上那本书吗?一大半的字我都不认得,又如何看得?”

周遗梦随口笑道:“我是看得的,到时我教给你!”

“你若真能看得,又何必再用来教我?”何天香不由暗叹一声,却笑道:“徜若真等到那一天,你我和你四位师兄都老的躺在床上走不动了,教给我又有何用?”

二人不由一起轻笑。

十三林外。

马蹄急翻,四匹黑马来势如电。

突然,姬庆芳一勒马缰问后面的勾魂银筝冯立安道:“冯师弟,前面是什么人?”

冯立安也一勒马,这才看清竹林外不知何时已坐了一个黑衣女子,正在倚竹而睡,大概昨夜睡得过迟,对于四骑的来到竟一无所觉。

冯立安不由道:“我也很是面生,待我问问他!”立即叫道:“哎——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黑衣好这才睁开眼,瞟了四人一眼,低低地道了声:“等人。”便自又睡去。

“是不是小师妹?”血手玉箫和志祥问道。

冯立安摇摇头:“我看不像,小师妹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却陡听姬庆芳怒道:“哪个是你们小师妹?小贱人就是小贱人!”“是是是!她是小贱人,咱们哪有这样的小师妹,要不是她,咱们也不会被老家伙赶出来!”冯立安忙道。

姬庆芳这才怒火稍息,恨恨地道:“当年若不是这个小贱人,老家伙一定会把那册湘妃竹简和那张湘妃竹琴,传给我了。待会儿我抓到她,非把她碎尸万段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铜钹宋新根自后赶来笑道:“那小贱人目不能视物,又不会武功,能跑哪里去?还不是手心里的柿子,咱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嗯!”姬庆芳脸上浮现出恶毒的笑容,却突然脸­色­一寒道:“咱们要办正事,先把这个丫头弄开这里!”

“这个好说!”冯立安跳下马来笑道,几步跳到黑衣姑娘面前,一把向姑娘的脖子上提去,笑道:“嘿嘿,小姑娘,咱们要办正事,你先到一边歇着去!”

突然,那黑衣姑娘秀目电睁,左手猛地一抬横切,啪!冯立安一时大意,只觉右手手腕骨痛欲折,忍不住惊叫一声,跳开一步。

姬庆芳等见黑衣姑娘出手如电,竟是一流高手所为,不由都吃了一惊,跳下马与冯立安站成一排。

黑衣姑娘这才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冷冷道:“本姑娘与各位素不相识,我走我的独木桥,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为何要犯我?”

冯立安暴跳如雷叫道:“臭丫头!你居然敢打我,我杀了你!”

血手玉箫和志祥却一把拉住,冯立安朝姬庆芳低声道:“大师姐,这个姑娘身手不弱,怕是跟咱们来抢湘妃竹简的,做掉她!”

姬庆芳吃了一惊,立即叫道:“对!一不做,二不休,敢挡我路者杀!”却对冯立安道:“冯师弟,上去了就不要留活口!”

“这还用你说?!”冯立安怒道,从背上扯下勾魂银筝便大喝一声,往黑衣姑娘头上砸来。

黑衣姑娘见他筝大力沉,不敢硬接,右脚退了一步,却以左臂攻了一掌。

冯立安不由叫道:“好!”却翻身闪过,右手银筝往回一带,“小鬼推磨”向黑衣姑娘腰上砸来。

那姑娘只得又退一步,冯立安得寸进尺,手中银筝施展开来,似大棍一般,直狂竖敲,大开大合,逼得那姑娘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宋新根不由笑道:“再不用二十招,二师哥一定会将那小姑娘的小腰儿砸断!”

“怎么?你心痛了?”和志祥笑道。

“不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打坏了确是可惜!”宋新根笑道。不料话还未完,就突见白光一闪,血光顿现。冯立安抱筝而退,左臂上鲜血汩汩。

三人不由大惊,齐齐崔马向前,叫道:“二师兄你没事吧!”

却见那黑衣姑娘俏脸含霜,怒目而立。手中一柄雪亮如银的刀身内,三颗红豆奕奕生辉。

“相思刀!”姬庆芳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来的正是郭疏影,他那日与何天香大吵一架又与薛沉香打了一架之后,虽然大是委屈,但一想何天香却也是为了她好,愈亲愈上心嘛,不由也想开了;接着又听得何天香遭天冥老怪劫持的淌息,连忙火速来救,但由于来的晚,她到时天冥老怪正拉着何天香飞窜,她便尾随而上,然而追到竹林时,却失去了何天香的踪迹,而自己也在竹林里左冲右突险些出不来,到傍晚时方侥幸转了出来,心想,既然何天香在里面,总有出来的时候,便直截在竹林边上等他出来,却不料一觉正酣,却碰上天音四魔,她又不是那能忍仁的,故此便争斗了起来。

和志祥见郭疏影用相思刀伤了冯立安,不由大怒叫道:“二师哥,用‘天魔音’废了她!”

冯立安却怒目一瞪叫道:“不!我就不信砸不死她!”竟也不用“天魔音,”赌气抡了银筝,雨点一般打来,左臂上鲜血溅出竟犹如未觉。

郭疏影眼见对方攻势甚猛,不敢硬接又怕姬庆芳三人突施暗算,只得再一步一步往后退了下来。

冯立安却是恨不得一筝打死郭疏影,大踏步地追了上来,两人越打离竹林越远。

姬庆芳和和志祥宋新根不由着急,深怕冯立安有失,却又喝他不住,又不好相机暗算,只得一路牵马跟了过来,四人五马越打越远,终于成为一个小黑点儿。

正当五人激战的时候,竹林中却轻轻踱出一对男女。

何天香轻轻扶着周遗梦的左臂笑道:“周姑娘,咱们已经出来了!”

周遗梦怀抱湘琴,莲步轻移,感叹道:“外而的世界终是与里面不同,就连这风也不一样,舒畅极了,真好!”

何天香却笑道:“周姑娘,外面的世界很大,不止有风,还有山,水,花草人,都一样的动人。等你眼睛好了,你就会知道:这世界是何等的可爱,何等的广博,何等的伟大与壮阔!”

“真得?”周遗梦轻笑着,两人也相扶渐渐走远,却根本未曾看见那边厮杀的五人,那边的五人也对这边的两人毫无所觉。有时候世事就是这样的乖巧,有句话就叫做“­阴­差阳错”吧?!

客栈,何天香轻轻扶周遗梦坐下笑道:“再走最多一日半日,咱们便可到得药王谷了。”

周遗梦不由笑道:“幸好,路程不是很远,要不然我还真不知怎么熬。”

何天香也笑道:“幸福总是这样,你越是期待,它便越是迟来。”

两人轻笑,却突听周遗梦道:“有人过来了!”

何天香一惊,这才听得身后轻轻的脚步声,不由奇道:“周姑娘,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周遗梦却笑道:“我眼睛不好了,耳朵鼻子若是再不好一点儿,那还了的?”

正说着,一个身穿月白­色­僧衣年约四十,慈眉善目的和尚已来到桌前,轻轻一礼道:“不知可否叨扰两位施主?”

何天香笑道:“大师客气了,佛曰:”当知轮回,爱为根本,由有助欲,助发爱­性­!‘一餐便饭又值几何?大师请坐!“和尚含笑而坐,笑道:”’天地之间,五道分明,善恶有报,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善人行善,从乐入乐,从明入明;恶人从恶,从苦入苦,从冥入冥,‘施主年纪轻轻既已对’爱‘参悟的如此之深,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

何天香忙笑道:“大师过奖,在下何天香,却不知大师仙居何处,尊号如何称呼?”

和尚一笑,笑道:“贫僧住在少林,法号孤木!”

“孤木?”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道:“请问大师,少林有观、澄、法、云、慧王辈弟子,却也不知这‘孤’在第几辈上?”

孤木一笑道:“‘孤’字本贫僧自取,无辈无份。”

“咦?那大师自起法号,难道上面达摩堂的大师们不知道吗?”

孤木业已吃完,闻言不由笑道:“名姓字号、万事皆空;尘世之中,不过唯有真我而已。施主自重,告辞!”说完径行而去。

周遗梦突然道:“孤木大师跟你说些什么?我怎得不懂!”

何天香摇摇头笑道:“他劝我将来不要把名利看的过重,踏踏实实地做人才是根本。不过,如今好像像他这样的人已不多了。

周遗梦道:“他真的是少林寺的和尚吗?”

何天香笑道:“你方才没听到吗?万般皆空,是与不是,又与我们何­干­?咱们也该走了。”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上路。

刚走得半日,突见前面来了两个和尚,迎面一礼道:“请问两位施主,有没有见过一位四十上下,一身白衣的出家人?”

何天香不由一愣,脱口道:“你们是说孤木大师?”

两个和尚不由大喜叫道:“施主见过他?”

何天香忙道:“刚刚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两位大师找他做什么?”

“敝掌门观壁大师找他有要事相商所以才派咱们来找他回山!”

“原来他真是少林寺的僧人!”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却道:“哦,原来如此,孤木大师已向北面去了。”

“多谢施主,”两僧一合礼,立即向北而去。

何天香不由叹道:“连观壁大师有事都要与他相商,可见此人不是一般人物,可武林之中怎得就从未听说过有孤木这个名号呢?”

周遗梦却笑道:“你也曾说过,万事皆空,既然想不到这个人,又何必再乱想?我们还是走吧!”

不过一日,二人已来到药王谷前,只见谷中屋舍井然,鲜花灿漫,已完全恢复了往日光景,何天香暗想当日谷中那一场惨烈的大战,犹自心有余悸;又想得自己临行之时,鲜花丛中,许侍霜莺声燕语,百般挽留让人去留两难的情景来,不由又是一声长叹。

周遗梦听得何天香叹气,不由奇道:“何公子,有什么不对吗?”

何天香忙道:“没,没什么!只不过触景伤情而已。我叫他们出来。”说着,何天香放开声音叫道:“许老前辈,侍霜姑娘,何天香前来拜谷,有事相求!”

话音刚落,就听花丛中噌地一声跳出一个挫子,几步跳了过来,一见何天香,不由叫道:“何大侠,什么风儿把你老人家给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却又见何天香身边立着的周遗梦,不由为她的容姿一呆叫道:“咦?这位是——”

何天香连忙笑道:“这位是周姑娘,是我的朋友!”

“叫我遗梦好了!”周遗梦笑道。……

“不敢,不敢!”谷挫子忙叫道:“何大侠,周姑娘请!”说着已引二人进了秘径。

何天香一见不见马平羽等人,不由问道:“咦?谷师兄,怎不见马师兄他们?”

谷宁也不由气道:“他们说先让我来,他们有点儿事儿要办,马上就过来,可到现在了还不过来,却不知到底在­干­什么?”

何天香不由笑道:“他们或许真的有事要做,哎?许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你说九师妹?”谷宁不由摇头道:“先前你走的时候,她还常常在咱们面前垂泪,说千该万不该放你走了;可近来却再也很少提起你,就连我也渐渐疏远,却跟马师兄他们贴得好近!”

何天香心里突然有了一种酸溜溜的感觉,却还是笑道:“那不很好吗?许姑娘也不小了,你们马师兄也不错!”

谷宁却摇头道:“何公子,咱们九妹到底对你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最近,却……唉!我也不知是咋搞的,总觉得乱七八糟。大师兄他们也总疏远我,就不知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谷宁又不由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道。

周遗梦突然问道:“许姑娘长的好看吗?”

谷宁接着道:“自然好看,她可是咱们谷里的第一大美人儿!”

“哦!”周遗梦似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何天香抬起头,却发现周遗梦突然对自己已有些冷淡。

正说着,路边却走出马平羽、谢东河、青面林志、夏海龙、曲明胜、伍斌、郑庆方等人,却唯独不见许侍霜。

谷宁忙叫道:“喏,大师兄他们来了。”

马平羽首先抱拳道:“何公子,大驾光临,敝各不胜荣幸呀!请进,请进!”

何天香连忙还礼道:“马兄客气,马兄客气!”却突见马平羽滑下的右袖底下皮肤光滑细­嫩­,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讶­色­,却是一闪而逝。

“许姑娘呢?”何天香笑问道:“怎不见她出来?”

“九师妹在里面恭候何大侠!”马平羽笑道。

“原来如此!”何天香笑道,却转头朝林志笑道:“三师兄,上次三腿之交,何某还历历在目呀!却不知林兄是否还记得?”

林志忙­干­笑两声笑道:“上次多谢何兄手下留情,在下自是记得!”

门是开着的,一眼便可看见许待霜的背影,许天台却坐在旁边的一张太师椅上,静静地看着何天香。

“许姑娘!”何天香跨进门叫道。

“何大哥!”听得何天香叫声时,许待霜猛地转过身子,却早已是泪流满面,身子一动,似要扑过来却又似不敢,只是叫道!“你既已走了,又……回来做什么?”

何天香却恍如未见,扶着周遗梦大踏步地向里走,笑道:“我倒是没什么事,只是这位姑娘的眼睛,却要姑娘帮忙!”

说着,何天香将周遗梦轻轻往许侍霜身前一推,却奇快地扑向许侍霜身后的许天台,右手急点他膻中、天宗两处大|­茓­。

许天台猝不及防,稍一愣神,膻中、天宗已给何天香点住,横拖过来挡在周、许二人之前。

变生时月夜,不由一屋皆惊,许侍霜却轻叹了一口气。

许天台手腕被扣,忍不住大惊失­色­,怒道:“何天香,你想­干­什么?还不赶快放开老夫?”

何天香却冷笑一声,哈哈道:“你不是许天台,你到底是谁?”手上一使劲儿,眼睛却盯着马平羽。

“我……老夫许天台!”许天台骤觉腕上一阵剧痛,不由急叫道,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谷宁不由大惊失­色­,手足无措地问道:“大师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何天香却道:“谷老四,你过来,他不是你大师兄!”

“什么?你们到底说些什么?”谷宁不由一头雾水。

许侍霜也不由叹一口气道:“谷师兄,你听何大哥的,就过来吧!他真的不是你大师兄!他是唐实德!”

“什么?唐实德?!!”谷宁不由吓了一大跳,连忙跳了过来。

唐实德缓缓从脸上摘下一张面具冷冷道:“何天香,老夫自认为做的不错,你又如何看出来的?”

何天香哈哈一笑道:“唐掌门,你们自认周密异常毫无破绽,但在何某眼中却是破绽百出,第一,真的马平羽右臂上应当有一条细长刀疤的,唐掌门却没有;第二,来的路上在下跟林三师兄谈话,说的是三腿之交,而实际上在下与林师兄是三掌之交;第三,若听得在下到来,诸位姑且不论,许姑娘和许老前辈却是一定要来亲自迎接的。凭此三点,再加上谷口各师兄跟我说的那些话,在下便知药王谷已落入他人之手,而你们八师兄弟中,也唯有谷宁一人是真的!”何天香叹道。

“好!”唐实德不由大是佩服,却又问道:“那何大侠一入门口便直制许天台,又是何道理?”

“这个更简单!”何天香不由笑道:“在下进来之时,许姑娘情急而动却又不敢,似有所制,而她身后却只有一个许天台;更况且,在下进来之时,他竟无动于衷,这也不符合一个老前辈的身份,所以在下便打赌:他不是许天台,而是另有其人。既然马平羽是唐实德,那么在下便知道这位肯定是唐大门主的宠姬朱小红,平日谷宁眼中的许侍霜也就是她!”

何天香说着,一拉许天台脸上的面具,立即现出一张娇俏的脸来,正是朱小红。

“那我七位师兄弟哪里去了?”谷宁突然叫道。

许侍霜却叹道:“他们的面具既做的如此相像,连你也骗了,自是将他们杀了!”

“什么?!”谷宁的眼泪立即哗地一下流了下来,跳了起来叫道:“唐实德,你杀了我七个师兄弟,我要跟你拼命!”

何天香却挡住谷宁道:“唐门主,在下还有一事不明;你既杀了马平羽他们,又为何单单留下谷挫子?”

唐实德不由笑道:“谷挫子头脑简单,不会乱想,咱们少花一点工夫就可骗得他!更况且万一许天台和许待霜不招,谷挫子就是找死血石的唯一机会了!”

“怎么?死血石你们又换地方了?”何天香不由问道。

许侍霜点点头:“自你走后,我与爹总觉得不放心,便将它另藏了一个地方,要不然现在死血石已被姓唐的抢去,咱们也给他杀个­干­­干­净净了!”

却突听唐实德哈哈笑道:“何天香,你虽厉害,可知咱们为什么迟迟不动手吗?”

“你还不是怕咱们杀了你小老婆吗?”谷宁怒道。

何天香却摇摇头笑道:“我的销魂剑虽然厉害,却也不能同时对付七个人,更何况我还要照顾一个武功受制和一个目不能视的姑娘,而七名唐门长老的毒功唐大门主却是十分清楚的,只要留得一个出手,咱们便必死无疑。”

唐实德的脸却有些笑不出了,奇怪地道:“你既然清楚你的处境,还能笑得出来?”

何天香却又笑了:“我虽带了一个目不能视的姑娘来,却忘了告诉你们她是谁的传人了。我一个人不能同时对付你们七个,但她却可以!而且一定可以!”

唐实德的脸终于变了:“她是谁的传人?”

“音神!”

“音神?!”唐实德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到极。

周遗梦却笑道:“既然何公子这么抬举我,我就给大家来一阕‘恨天舒’吧!”“不要——”唐实德突然突然大叫一声,从窗口一窜而出,六名高手也齐齐将手伸进衣服的口袋。

但已经晚了。

咚——琴音响起,咚咚咚,叮叮咚,叮叮叮,咚咚咚——六名高手的神智突然一迷,呆立在那里随着琴音慢慢地软倒,再也起不来。

谷宁跳出窗口,将三丈外一滩烂泥般趴在地上的唐实德揪了进来摔在地上。

“好霸道的‘恨天舒’!”何天香不由叹道。

“我这还仅是弹了一点儿?”周遗梦笑道。

“那若是弹完,那又将如何?”何天香不由问道。

“若是弹完?”周遗梦不由摇摇头?“这曲子前柔后刚,若是弹完,那就不光是他们,就连你们,还有这儿的花木草树也已魂飞魄散,形神俱散了。”

“啊?真有这么厉害吗?”谷宁不由咋舌道。

“你是不是想试试?”周遗梦笑道。

“不,不!我说着玩的!”谷宁忙摆手道。

何天香却叹了一口气,暗道:“半‘恨天舒’便已如此了,又更何堪那‘湘妃竹简’?也无怪乎当年音神反肯将‘湘妃竹简’传给周遗梦而不传给她的四位师兄了。”想着却伸手点了八人|­茓­道,问许待霜道:“许姑娘,令尊呢?”

待得四人在地牢中找着许天台时,许天台已双臂俱废,只余奄奄一息了,许侍霜忙含泪施救。

眼见地牢中七具尸体和许天台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谷宁不由气地一跳三尺,哭叫道!“师父,大师兄郑师弟,我谷挫子替你们报仇去了!”昂首提了铁杖便朝外奔去。

何天香一把没拉住,连忙跟了上去,回到房里一看却见地上已空无一人,谷挫子正暴跳着抡起钢杖将屋里的桌椅,床铺,窗子打得稀烂,脸上泪流满面,哭叫着:“师兄,师父,我替你们报仇!我替你们报仇!”

何天香也不觉惨然,暗道“我一时疏忽,竟忘了七大长老共出现了六位,倒让他们一齐跑了,只盼他们出去之后,不要再继续为恶才好!”

地牢里,许侍霜边哭边给许天台擦着脸上的血迹。

周遗梦突然问道:“许姑娘,要不要我帮忙?”

许侍霜轻轻道:“不用!”却又转过身来打量着周遗梦问道:“周姑娘是何大哥的妻子?”

周遗梦看不见许侍霜脸上的表情,也看不见牢中七具尸体,听得许侍霜如此问,却不由大为高兴,也不回避,轻笑道:“我现在还不是,但我相信将来一定会是!”

许侍霜看了她一眼,却黯然道:“可他早已有了五位红颜知己了,这还不包括你我!”

“什么?!”周遗梦不由大吃一惊:“他怎得从未跟我说起过?”

“他会说的!”许侍霜冷冷道,却又回过头去料理许天台。

周遗梦也再也无话,地牢中一片沉寂,要命的沉寂。

过了好一会,谷宁方红着眼睛和何天香一起走了下来。

“谷师兄,请你帮个忙?”许侍霜叫道。

谷宁答应一声,两个人一起扶着昏迷的许天台出牢,何天香忙抢上一步道:“许姑娘,让我来!”

许侍霜却抬头斜了何天香一眼,又别了头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何天香不由一愣,只得叹一口气,走到周遗梦身边道:“周姑娘,我扶你出去吧!”

却没想到周遗梦也轻哼一声冷着脸儿,一手抱琴,一手独自摸索着向外走。

何天香不由大是没面子,好久没回过神儿来,不由暗道:“咦?怎么回事?我不过刚刚出去一小会儿,这两个人怎么就都变了?”回过头来,却见周遗梦正摸索着往牢棚里走,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周姑娘,你走错了,门在那边!”

厢房中,许侍霜问谷宁:“谷师兄,把姓唐的那批人都杀了吗?”

谷宁怒道:“可恨!当我上来的时候,他们全跑了!”

“他们不得好死!”许侍霜咬牙道。

何天香忙问道:“许姑娘,令尊现在怎样了?”

许侍霜不由叹了一口气,哽咽道:“家父的七经八脉已被挑断,纵算救得过来,却也是终身残废了,没想到他老人家一生救人,却救不了他自己!”

何天香不由怒不可遏,一掌将一把椅子打得稀烂,怒叫道:“可恶!”

周遗梦却轻轻走到许待霜面前道“许姑娘,这个仇我帮你报!”

“周姑娘,谢谢你!”许侍霜不由感动地道。

“唉,许姑娘,周姑娘的眼疾已经拖了好久了,你现在就替她看看吧!”何天香突然道。

“好!周姑娘请跟我来!”许侍霜轻轻道,扶着周遗梦进了另一侧厢房。

过了良久,许侍霜方走出门来。何天香连忙迎上问道:“许姑娘,怎么样?”

许侍霜却摇摇头,轻轻地道:“对不起,何大哥,周姑娘的病,我无能为力!”

“什么?!”何天香不由心中一震,连忙冲进厢房。

周遗梦坐在床边上,却显得十分平静,凝神一听便笑道:“你来了?”

“许姑娘到底怎么跟你说的?”何天香焦急地问道。

周遗梦却一笑道:“生死尚且有命,又何况一双小小的眼睛?何公子,我的事你就不要再替我瞎­操­心了。十年我都熬过来了,剩下来的时间又能算得了什么?”

何天香却是心中一痛道:“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说着转身出房。

厢房外,繁花似锦,一望无垠,许待霜纱衫飘飘,伫立花丛之中。

“许姑娘,周姑娘的病难道真的不能治了吗?”何天香轻轻地问道。

许侍霜点点头:“她的病抱的太久了……”

“侍霜,我要的是实话!”何天香突然动情地道。

“你为什么为她这么着急?你为什么为她如此动情?”许侍霜突然回过头来,哭道:“我的七位师兄死了,我爹也死不死活不活,你却不管我的感觉,却只为了一个看不见的人伤心!为什么?为什么?!”

何天香不由急道:“侍霜,话怎么能这样说?你的师兄死了,我难过,你爹受了伤,我也难过,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我难过又有什么用处?是能让死人复生?还是能让活人复原?我不能!可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姑娘在黑暗中生活了十年,是怎样的一种痛苦!你能想像的出吗?你难道就是忍心让她再在黑暗中活一辈子吗?”

许侍霜不由哽咽道:“不是我不想救,而是太难了!”

“告诉我,到底有多难?!”何天香不由真挚地道。

“她的病拖的太久,纵是加上‘死血石’,我也只有两成的把握;更何况,要想让她复明,我的针就必须要穿遍她的臂臑、养老、天容、丝竹空、承泣、晴明、攒竹、瞳子*、阳白、凤池上星诸|­茓­。这些|­茓­道分属手少­阴­心经、手少阳三焦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阳胆经诸经,这些经|­茓­相互交叉,本已难寻,再加上要用到切、循、弹刮四针法和十三种配|­茓­法,可说是繁琐至极,且这些|­茓­道又都在窍要之处,弄不好稍有差池,周姑娘的­性­命就会不保,我又怎敢轻易应承?”许侍霜缓缓道。

“原来如此,难道就仅有两成把握吗?”何天香不由轻叹道。

“两成,还是高估我自己了!”许待霜轻轻苦笑道。

“谢谢你,侍霜!”何天香沉重地道。

琴音深远,是周遗梦的琴;日已黄昏,霞浓花自沉。

“在想什么?”何天香沉重地推开周遗梦的房门。

周遗梦轻挑琴弦,叹了一口气道:“我在想你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想找出我拒绝你的理由;可是,我失败了,败的一塌糊涂!”

何天香不由道:“周姑娘,大事当前,你先不要胡思乱想!”

“哦,许姑娘又跟你说什么了?”周遗梦轻轻一笑道。

“她只有两成的把握,但你可能得以生命为代价!”何天香沉重地说道。

“两成?”周遗梦笑道:“为什么不早说?两成对我已经是足够了!”

“什么?这么快你就答应了!”何天香不由惊了道。

“那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活在世上,又是能做些什么?更何况……”周遗梦突然黯然道:“我到现在也还没有真真正正看过你的样子,如果连一个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人的影子都看不见,这将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何天香也不由黯然。

周遗梦却从怀中摸出那卷:“湘妃竹简”来道:“何公子,万一我真的挺不住了,这件事我就拜托你了!”

何天香却郑重地道:“周姑娘,这本册子我的确看不懂,而且,我也很想看一看你的眼睛好起来的样子,不要令我失望!”说着,何天香已站起,走出门外。

“你若早用出‘天魔音’,那臭丫头还跑得了?”血手玉箫和志祥恨恨地骂道。

“都是你!若不是你跟那个臭丫头缠斗小贱人又如何能跑得了?”寺魄金铃姬庆芳也骂道。

冯立安后着左臂一脸沮丧地道:“怎么能全怪我?小贱人眼睛看不见,一定是有人把她带出来了。”

“哼!反正如果‘湘妃竹简’落在别人手里,我就拿你是问!”姬庆芳怒道。

四人四骑又尘土飞扬地回了长宁城。

薛沉香在楼上看得真切,开口唤进一名青衣­妇­人来问道:“四娘,天音四魔今天去哪里了?”

“回楼主,据打探,今天早上四魔就到城南一座竹林去了。”青衣­妇­人忙回道。

“他们去做什么?”

“他们先是与一个用带三颗红豆宝刀的姑娘发生冲突,然后就进入林中直到傍晚才出来。”

“三颗红豆的宝刀?”薛沉香不由一惊,暗道:“难道是她?”不由急问道:“那姑娘怎样了?”

“那姑娘没事,倒是勾魂银筝受了一点儿轻伤!”

“哦,原来如此!”薛沉香突然一扬眉叫道:“四娘,你立即带几个人到竹林里去看看天冥老怪和何公子在不在!若在,你们先不要惊动他们,立即回报,若不在,你们就一直往南查!”

“是”,青衣­妇­人领命而去。

薛沉香刚送青衣­妇­人离去,慧香便双目红肿地闯了进来,朝着薛沉香扑嗵就是一跪,叫道:“薛姐姐,救救我吧!”

薛沉香不由大吃了一惊,连忙站起来扶住道:“慧香,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儿给我说!”

“薛姐姐,郡主今天告诉我,说王爷刚刚把我许给常大将军的小儿子了!”慧香哭道。

“常大将军的小儿子?这不很好吗?”薛沉香吃了一惊,却又笑道。

“可慧香已另有喜欢的人了!”慧香急道。

“哦?是谁呀?竟比常二公子还有吸引力?”薛沉香笑道。

“是……是韦笑河韦大哥!”慧香道。

“韦笑河?!”薛沉香吃了一惊:“那可是江洋大盗呀!你怎能跟他?”

“薛姐姐,你怎能这么说话?好歹,韦大哥在府衙也救过你一次呀!”慧香急道。

“这倒也是!”薛沉香沉吟道:“那你既然喜欢韦笑河,你去跟王爷说一声不就结了?”

“慧香自小被王爷养大,他决定了的事,我又怎好出言反对?”慧香道。

“那你去求你们郡主,让她替你周旋周旋总敢行吧?”

“可郡主说,王爷说话一向说一不二,况且常家又是已经下过财礼的,她现在也说不上什么了。

她让我来求你,说说不定王爷会给天星楼面子!“慧香忙道。

薛沉香却摇摇头:“慧香哪,你这可就是病急了乱投医了;咱们天星楼虽说与北王府交情不错,可连婷儿都办不成的事儿,咱们天星楼也最好不要去自讨没趣了。

“薛姐姐,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呀!”慧香急叫道:“薛姐姐,薛楼主,求求你了,帮我一把吧!”

薛沉香忙道:“慧香,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两个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却陡听楼下一声大吼叫道:“婷郡主,是哪个该天打雷劈瞎了眼的王八蛋敢跟老子抢老婆?你把他叫出来,让老子砍他个十刀八刀,看他还敢不敢?!”却是韦笑河亲自来了。他这一喊,婷儿、薛沉香、田大人、田尺儿、赫天南、江城月、李梦莲可全出来了。

婷儿忙劝道:“韦大侠,这是父王的主意,我也做不得主!”

薛沉香却笑道:“哟——这不是韦大侠吗?你不是说官匪老死不相见,不愿来这儿吗?今天怎么来了?”

韦笑河一见是薛沉香,不由叫道:“他娘的!老子的老婆都快叫人抢了,老子再不来行吗?”

“咦?哪个是你老婆,咱们咋得不知道?”薛沉香装作惊奇地道。

“就是她呀!慧香!”韦笑河两步抢过,一把把慧香从薛沉香背后拉了出来叫道:“慧香,你不要嫁到那个什么将军府去,跟我走,我会好好待你一辈子!”

慧香却垂泪道:“韦大哥,我自小就是王府的人,王爷和郡主没话,我是不能跟你走的,更何况,人家常家是下过了财礼的,我不能让王爷他老人家难堪!”

婷儿听了慧香这番话,不由大是感动,突觉恶作剧有些过份了,正要说话,却突听韦笑河叫道:“他们常家下了多少财礼?老子给!老子加倍给!”

婷儿本就恨他太甩,手头从不攒几俩银子,还怕慧香跟了他吃苦,一听这话,不由气不朝一处打来,不由冷笑道:“人家给的也不多,三千两银子!你也不用加倍,三千两,你有吗?”

韦笑河不由语塞,面红耳赤,却突然叫道:“我没有!可薛楼主有!薛楼主,三千两银子?我将来会抢了还你的!”

“怎么?这事怎么轮到我头上来了?”薛沉香不由奇道:“你娶老婆,怎么要我出银子?”

韦笑河大急,不由气急败坏地叫道:“薛楼主,府衙大堂你答应给我找老婆的!你今天要是没银子,我就跟你拼命!”

薛沉香不由大是好笑,哭笑不得,只得笑道:“好好好!就算我肯替你出银子,可是人家先下的聘,这话又怎么说?”

“谁……谁说是他们先下的聘?是老子先下的聘!”韦笑河不由急道。

“哦?你说你先下的聘,有何凭据?”薛沉香笑道。

“有!自然有的!慧香,快把我那天送你的胭脂拿出来给她们看!”韦笑河叫道。

慧香慢慢摸出胭脂,韦笑河连忙一把夺过捏在手里叫道:“看!这就是凭据!”

婷儿不由笑道:“好吧,果然是你先下的,那就祝你们白头偕老了!”

慧香不由大喜,叫道:“郡主,你同意跟老王爷求情了?”

薛沉香却笑道:“郡主说了就算,又何必一定要找老王爷求情?”

韦笑河不由大悟,惊叫道:“原来,原来你们是串通了来骗我们?”

婷儿不由笑道:“要不然,你们怎么会进行的这么快?”却对慧香道:“慧香,没想到你对咱们北王府这么忠心,我真的好感动,谢谢你!也同时恭喜你终于找到一个好丈夫,这样我就放心了!”

“郡主!”慧香不由轻轻叫道,却又抬起头来看看韦笑河,两人一齐幸福地笑了。

突然,外面有人叫道:“四大护卫奉太子之命,拜见薛姑娘!”

“是天音四魔,他们来做什么?”薛沉香不由吃了一惊。

众人出去一看,却是“天音四魔”带了九口大箱子侯在门外,见薛沉香出来,立即齐齐一礼道:“拜见薛姑娘!”

薛沉香不由奇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姬庆芳拱手道:“奉太子之命送姑娘一份薄礼!”说着朝三个师弟一招手。

三人齐齐往箱盖上一揭,只觉满目珠光耀眼,竟是九箱珠玉翡翠,望之夺目,耀耀生辉。众人一时不由竟瞧呆了。

薛沉香却冷笑道:“太子远道而来,带不得这些珠宝,却让李汉成恨死我了!却也不知把他的家底给掏空了没有!”

姬庆芳笑道:“将来姑娘封妃之日,要送的就不仅仅是这几箱了。”

薛沉香不由冷笑道:“好像封妃立后之事,现在还不是他说了算!”

姬庆芳­干­笑道:“唉唉!这个自然。所以呢,暂请姑娘屈就一下,以后姑娘封妃立后有的是机会!”

薛沉香却冷冷道:“珠宝固然动人,可本姑娘对这个不感兴趣,你们抬走吧!”

“薛姑娘,你好好考虑……”姬庆芳还未说完,韦笑河已跳了过来,一脚蹬倒一箱珠宝叫道:“没听到吗?薛楼主让你们抬回去!他娘的!珠宝有什么了不起?老子见多了!你们再在这儿炫耀,老子就一并抢了你的!”

姬庆芳不由大怒叫道:“你是谁?好大的胆子,太子的东西也敢踢?你不想活了?”

韦笑河也毫不示弱,叫道:“怎么?七老八十了嫁不出去就想找男人打架?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样子!来呀!老子要是怕你,就不是他娘的男人!”

姬庆芳一听这话,两只耳朵都要气飞了,不由尖叫道:“你简直是找死!”说着伸手扯出一只金铃,韦笑河也抽出紫金刀叫道:“来呀!”

“住手!”却陡听薛沉香一声怒喝道:“姬姑娘,请你回去告诉他;不要说要我屈就,就是立即封后,我薛沉香也不会放在心上;不要说九箱珠宝,就是全天下的珠宝都抬到这儿了,我薛沉香也绝不会多看一眼!你们走吧!”

姬庆芳脸­色­变了几变,方收了金铃,一礼道:“好!既然薛姑娘话说到这份上了,咱们走!”

一行人抬起箱子,快步离去。

眼见一行人离去,田大人突然叹道:“薛姑娘,你方才的话说得太重了,以太子的脾气,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还是赶快找一个地方躲一躲吧!”

薛沉香却怒道:“我不怕他,他若敢再来我就对他不客气!”

“你固是不怕他,可你也总得为婷儿和尺儿想想吧?”田在人不由道。

薛沉香一惊,轻轻道:“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婷儿却笑道:“你这是说什么?别忘了,大家是姐妹嘛!”

田尺儿却笑道:“薛姐姐,我支持你,你骂得真过瘾!不过不要紧,咱们现在去收拾东西不就得了?”

薛沉香一笑:“也好!”众人一齐进屋收拾东西。

东西还未收拾完,就听得大街上得得得一阵马蹄急响,五匹骏马一白四黑电闪而来,“太子驾到——”

薛沉香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和众人一齐扑到客栈门口跪下迎道:“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紫玉手捏马鞭怒道:“薛沉香!你好大的胆子,本宫的旨意你居然也敢不接!你也太不给本宫面子了!”

薛沉香却抬起头正­色­道:“不是沉香不给殿下面子,沉香早已说过,既便是位登极顶,一世荣华亦已打动不了沉香的心了。”

“为什么?难道是本宫配不上你吗?”紫玉不由奇道。

薛沉香忙道:“沉香不敢。殿下眼见即是九五之尊,万民朝颂,又生得英俊挺拔,更是龙间异种,不是殿下配不上沉香,实是沉香配不得殿下。”

“原来如此!”紫玉笑道:“原来你是怕这个?本宫都不计较了,你又怕什么?只要你现在点一下头,本宫就答应日后立你为后,绝不食言!”

“既然殿下如此相逼,沉香也只得实话实说了,沉香并非配不得殿下,”薛沉香突然抬起头:“而实是沉香已有意中人了!”

“什么?”紫玉一个筋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不由叫道:“你已有意中人了?他是谁?我就不信他是玉皇大帝,土地山神,能比得过本宫?”

“他不是什么玉皇大帝,也不是什么土地山神,他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何、天、香!”薛沉香一字一顿地道。

“哈哈……”紫玉突然狂笑了起来:“哈哈哈……何天香?何天香?本宫没听说过,也不想听说!本宫只知道本宫要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你也不例外!”

薛沉香缓缓站了起来盯着紫玉缓缓地道:“就凭这一点,就已证明你比何公子差多了,而且是太多了,我的选择没有错!”

紫玉脸­色­一变,突然挥手向天音四魔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把她给我带回去!”

四魔巴不得有这句话,立即冲了上来。

婷儿一见不好,连忙挡在薛沉香身前叫道:“殿下……”

紫玉却一瞪眼睛:“四卫听着,敢有阻拦本宫行事者,不管是谁,杀!”

“是!”四卫立即向前冲。

“殿下……”婷儿还叫道,却被薛沉香一把拉过扔进慧香怀里。

薛沉香接住姬庆芳,赫天南接住冯立安,江城月、李梦莲接住宋新根、韦笑河则接住和志祥,九个人在客栈门口杀成四对。

薛沉香长剑连闪,竟逼得姬庆芳后退不已,其余两对打成平手,唯有赫天南处于颓势。

紫玉眼见九个人打得时间已不短,还未分出胜负,不由有些不耐,叫道:“你们平日总说自己何等厉害,怎得办这点儿小事都这么费劲?”

姬庆芳暗道:“你当这是小毛贼,咱们对付的可是天下第一楼天星楼的薛沉香!”却也不敢说出,突然拿出小金铃朝薛沉香一晃!铃铃铃……

薛沉香就觉眼前一阵眩黑险些晕倒,不由暗叫道:“不好!是夺魄铃!”手中长剑突然一运真力,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嘶嘶声,将铃声冲散,却是天间神剑中剑罡初成的印记。

姬庆芳一见不由叫道:“好!那你就再接我的‘碎雨铃’!”说着,她手中的金铃突然急剧地抖动起来。

叮叮叮,铃铃铃,……叮铃叮铃叮叮铃……

铃声奇快,却又毫无规律,杂乱无比,似乱雨敲在心上,使人心烦气燥,气血不由上涌。

薛沉香也骤觉一阵心慌意乱,不由凝神静气立在原地不动,剑尖锁定了姬庆芳,却是纹丝不动。他正以天星楼中的“定云式”来对抗姬庆芳的“碎雨铃”。

冯立安也弹出了勾魂筝;宋新根却把两只钹拍得哐哐直响,如老瓦相磨,刺耳至极;和志祥却收起血手神掌,取了玉笛轻轻吹出一支“软骨风”!

江城月、李梦莲、韦笑河、还尚可抵受,赫天南却再也抵挡不住,歪歪扭扭退到门口,一跤跌倒;门内的婷儿、慧香、田大人、田尺儿更是早已为魔音所袭,倒在地上痛苦至极。

薛沉香遥遥看见这边景况,不由大惊叫道:“韦大侠,快去救大人他们!”

三人一听,立即同薛沉香一起跃回门口。

姬庆芳一见四人后退,突然大喝一声叫道:“天魔音,恨天舒!”说着竟是两人奏起天魔音,两人奏起恨天舒。

四人一听“天魔音,恨天舒”都不由大吃一惊,天魔音是强劲,恨天舒是柔劲,任谁同时接这两股不同的音劲都是万难之极。是以四人再也顾不得扶地上的众人,齐齐跌坐在地,各出一掌搭在薛沉香背上,薛沉香却坐定门口,一掌接住“天魔音”,一掌接住“恨天舒”,将音劲拼力往外顶。

紫玉冷笑道:“薛沉香,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薛沉香却不言语,咬牙苦撑。

铃铃铃——丛丛丛——音劲突然加强。

天魔音似铁牛般直撞而来,恨天舒却似毒蛇一般吐着长信婉蜓缠来。

突然,薛沉香听得身后砰的一声响,不由回头一看,却是李梦莲仰天摔在地上,面白如纸,正是真力耗尽的现象:而赫天南、田尺儿、婷儿、田大人、云七、六怪早已进入昏迷状态;大街上更是倒了无数过路之人,虽隔的较远,但同为魔音所袭,正痛苦地翻滚着。

薛沉香回过头,却见姬庆芳正摇着金铃一脸狞笑地缓步走了过来。

“住手!”薛沉香突然叫道。

魔音骤上,薛沉香缓缓站起道:“紫玉,我跟你走!但你得答应放过他们!”

“哈……”紫玉狂笑道:“你早答应,不就没这些事了吗?”

韦笑河全身虚脱,连站都不能站起,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和江城月一齐叫道:“薛杰主,你不能去!”

薛沉香却恍如未闻,缓缓走到姬庆芳的马前,——突然一夹马腹:“驾!”头也不回,直往前去。紫玉急忙打马追上。

四魔也各找坐骑,姬庆芳却一把抢过冯立安的马缰绝尘而去。冯立安只得与宋新根合乘了一匹相继而去。

“薛楼主——”韦笑河遥遥叫道,虎泪欲滴。

磨音既去,众人相继渐醒。婷儿一醒过来,骤然不见了薛沉香,不由叫道:“咦?薛姐姐呢?”

江城月强压住胸口的一股淤血,痛苦地道:“咱们没用,让紫玉把她带走了!”

“什么?何大哥让天冥老怪给抓走了,现在薛姐姐又被紫玉带走了,这到底是­干­什么?”婷儿不由叫道:“何大哥也许暂且还无事,可紫玉会把薛姐姐她给毁了的!”

田大人也不由老泪纵横道:“先前咱们是来查案的,现在却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了!”

正说着,钟晓年带着王平、张志急奔了过来,不由大吃一惊,问道:“这是怎么了?”

田尺儿黯然道:“紫玉来过了!”

“什么?是太子?!”钟晓年不由吃了一惊。

“钟大人,福泰来咱们是住不得了,你还有没有别的住处?”田大人突然问道。

“有,有,城东老街那边有一栋大宅子,现在还没有人住,你们可以先搬到那里去。”钟晓年道。

“好!咱们就先到那里住下,然后再从长计议!”田大人叹道。

李家老宅,紫玉高踞主位,薛沉香坐在下首,四魔与李汉成、何天弃却在两侧陪坐。

堂下却是两队歌伎,各各雪衣红裙,云角垂络,腰系彩带,一队吹打,一队歌舞。

隐约那歌词是“携天乐花丛斗拈,拂霓裳露沾;遇隔断红尘在荐……惊不醒人间梦魇,停不住天官漏签。……”

只见舞衣如雪,字段圆润,音节井然,竟是前唐贵妃所制《霓裳羽衣曲》。

李汉成面露得­色­,朝薛沉香一举杯道:“薛姑娘肯移驾寒舍,汉成真是荣宠之至,薄洒一杯,不成敬意万望姑娘不要客气!”

薛沉香却也不敬李汉成,一仰脖儿把一杯酒直灌入肚,冷冷道:“你们李家,也就这两杯酒­干­净罢了!”

一句话出口,李汉成面­色­不由大是难看,酒杯捏在手里,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尴尬至极。

紫玉却也不管,只是看着薛沉香嘿嘿直笑。

却又听薛沉香讥道:“‘纵吹弹舌尖,玉纤韵添,惊不醒人间梦魇,停不住天宫漏签。’哼!你们也听这个?就不怕黯淡了你们男儿万年的雄心,消磨了千古的壮志?还不若我舞一套剑来得痛快!”

紫玉立即大喜,拍手笑道:“好!好!只见得姑娘使剑,却不曾见得姑娘舞剑!今日咱们看来得大开眼界了!又对那班歌伎道:”薛姑娘要舞剑,你们先下去!“那班舞姬下得慢了些,李汉成正好放下酒杯,不由怒道:”不是叫你们下去?快点儿!“

姬庆芳却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妙。

薛沉香见众姬退下,这才整整衣裙来到堂下,起剑舞了起来,只见她忽高忽低,或进或退,轻如飞燕,疾若盘鹰,腰肢婀娜,体态轻盈,翻若游龙,翩若惊鸿。舞到紧要之际,更如风雨骤至,只见黄袖激扬,猎猎作响;白光霍霍,吞吐如电,一片剑光。

紫玉见得,不由连连拍拍掌叫好。

堂下的四魔与李汉成、何天弃六人却只见剑尖吞吐如电,在面前晃来晃去,每每擦腮贴眉而过又见紫玉拍掌叫好,也不好躲闪,不由暗暗叫苦,手上虽也随着拍掌,脸上却是难看至极。

突然,剑气如虹,撕裂长空,从堂下席卷而上,直刺紫玉的面门!

四魔与李、何二人不由惊呼失声。

啪!紫玉双掌夹住长剑,一脸惊怒:“薛沉香,你居然想刺杀本宫?!”

薛沉香冷冷收剑道:“刺杀殿下,沉香现在还不敢,这不过是一个警告罢了!”

“什么意思?”紫玉不由问道。

“倘若殿下逼人太甚,沉香亦将不得不拼个鱼死网破!”薛沉香冷冷道,一拂袖径自归座。

酒筵不欢而散。

一连两天,紫玉从薛沉香房间里进来出去,进来出去,一连数次,可薛沉香就是铁了心的软硬不吃,却又有节有礼,弄得紫玉如鱼鲠在喉,放之不甘,强之不能,不由是大懊恼,直想找一个人来掐死,只得对着李汉成发泄叫道:“本宫自十六岁起,阅人无数,碰上她这样有才华有容貌又有气魄的奇女子,还是第一次;可碰上她这样难对付的角­色­却也是第一次,简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李汉成不由小心地道:“薛姑娘真得还不肯回心转意吗?”

紫玉气道:“她若肯回心转意,本宫现在还用得着坐卧不宁,食不知味吗?”

“这倒是,看得出来,殿下这几天确是瘦了。”李汉成不由点点头,深有感触地道。

“放屁!这还用你说吗?”紫玉不由骂道。

“大凡女子,都有三从四德的观念,假如木已成舟的话……”李汉成小心翼翼地道。

“你什么意思?”紫玉不由问道。

“微臣是说:假如正常的路径走不通的活,也不妨走一些蹊径,譬如说——媚药……”

“媚药?”紫玉不由吃了一惊。

“对!媚药,你想现在薛姑娘是软硬不吃凭得是什么?不就是完壁之身吗?假若太子将她的身子一破……”李汉成不由­阴­阳地笑道:“这事情不就好办的多了?”

“嗯,嗯!”紫玉不由连连点头笑道:“有理!有理!”

“既然殿下同意,那这事就交给微臣去办吧!”李汉成连忙一礼道。

“嗯?不!”紫玉笑道:“你把东西给本宫,本宫要亲自去办!”

紫玉亲自一人来到李宅厨房,厨房中众人一见太子来了,连忙跪倒迎接,齐呼千岁。

紫玉笑笑,走进门口,却见灶台上摆了三个食盒,不由笑问道:“哦?这些都是给谁的盒子?”

厨师忙道:“左边的是李公子的,右边的是何公子的,中间的是太子亲自吩咐的给薛姑娘的,太子的在那边,另备一份!”

紫玉点点头:“嗯!本宫随便看看,你们也都起来忙你们的吧!”

众人都再呼千岁,这才起来各自做活儿。

紫玉揭开薛沉香紫砂酒壶盖儿,将两粒“怒春丹”一齐放了进去,又拿起轻轻摇匀,方轻轻放下,­阴­笑道:“薛沉香呀薛沉香,本宫纵即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看看那个何天香如何跟本宫争!”

紫玉又冷笑了两声,又看了薛沉香的食盒一眼,这才走了出去。

紫玉前脚刚走,梅柔便带了丫头小翠进来问道:“唐厨子,我家相公的酒菜备好了吗?”

唐厨子忙道:“啊哟!是梅夫人,你还用亲自来,需要些什么,叫人来说一声,小的就送过去了。”

梅柔却摇摇头:“这几天我家相公的胃口不怎么好,我过来看看有什么可吃的。”梅柔看看自己食盒中的饭菜又叫道:“拿上那盘‘珊瑚雪莲’和‘醋熘凤脯’,对了,再把那份‘清汤­鸡­圆’给我们。”

梅柔叫着,见饭菜在食盒中快挤不下了方停了下来,却见自家的酒壶似没薛沉香的漂亮,也不管是谁家的,顺手便换了过来叫道:“小翠,带上盒子,咱们走!”

紫玉很早就来到薛沉香的门外,静静地等着。谁料,一直等了大半个时辰,里面还没有动静,不由再也撑不住了,上前两步,敲门。

“谁呀?”薛沉香在里面叫道。

“是本宫!”紫玉道。

房门大开,薛沉香敛衽为礼:“参见太子!”

“不用多礼,起来吧!”紫玉踱进屋内。

“不知太子此来有何见教?薛沉香问道。

“哦,没什么,本宫闲得无聊,特地再过来看看!”紫玉笑道,却一眼看见食盒摆在桌上,竟是一动未动,不由道:“咦?天这么晚了,姑娘居然还未用膳?”

薛沉香却叹了一口气道:“吃不下!”

“吃不下?可是饭菜不可口吗?”紫玉笑道:“本宫叫他们重做!”

薛沉香却默默无语。

紫玉抬起头,却见薛沉香静坐在那里。愁容满面,竟是显得憔憔悴至极,不由心中一痛,叹道:“好吧!薛姑娘,本宫知道你现在还在恨本宫。其实本宫也不愿见到你这样子,这样吧!你把这些饭菜吃了,明日本宫便送你出去如何?”

薛沉香不由一喜,却依旧装作黯黯地道:“殿下说话可作数?”

紫玉不由笑道:“本宫说话倘若不算,还有谁算得?”

薛沉香不由大喜,站起打开食盒将酒菜一一摆上笑道:“那沉香就借花献佛,与殿下同饮一杯,也算践了前日之约如何?

紫玉却笑道:“这可不行,亲兄弟还明算帐,那顿酒菜你以后是要非请不可的,现在你可得把这些酒菜一齐给我吃完了!”

“好!我一出去就请你!”薛沉香笑道。

一连几天,薛沉香都赌气不吃东西,她本酒量又豪,再加上今天心情特别舒畅,竟真地把桌上的酒菜一扫而光,吃得­干­­干­净净。

紫玉见薛沉香喝光了壶中的酒,不由暗笑道:“放你出去?做梦吧!过了今晚,明天就算送你出去,你也未必就出的去!”

薛沉香吃完了,两手一拍,笑道:“如何?”

紫玉不由笑道:“果然厉害,不愧是天星楼的薛楼主。姑娘既已酒足饭饱,能否同本宫下一盘棋?”

薛沉香本待拒绝,但一想,紫玉已同意放自己出去,也不好太拂他的面子,只得道:“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沉香就陪殿下下一局!”

招来侍婢撤去残席,两个人便捡上棋盘执自捻黑地杀了起来。

突然,紫玉笑道:“薛姑娘,你若也像方才用膳一般将本宫杀的片甲不留,本宫就伏了你!”

薛沉香却笑道:“那也不一定啊!”酒劲上涌,腮上却逐渐映出两片桃花红来。

紫玉见得,不觉薛沉香较之往日更是妩媚,又隔的近,一阵阵幽香透了过来,更是沁人心脾,紫玉不由觉得一阵心驰神摇,竟再也把持不住,伸手朝薛沉香的手上捏去。

薛沉香连忙缩手,正­色­道:“殿下请自重!”

紫玉却恍如未闻,又摸了过来,笑道:“没事!外边没人,你不用害羞!”

薛沉香拂袖而起,怒道:“殿下,沉香敬你是皇上的太子,应当知礼识节,方才答应跟你下棋。你若再如此,也不怕别人耻笑?!”

紫玉这才清醒过来,不过算算瑃药发作的时间也应该到了,不由有恃无恐,冷笑道:“薛沉香,你也不用假装清高,本宫已在你的酒中下了瑃药,看你还能怎么样?”

“什么?”薛沉香不由大吃一惊,只觉头脑一阵发晕,忍不住怒道:“没想到,你竟如此卑鄙!”紫玉也慢慢站起,­阴­笑道:“哼!说本宫卑鄙也罢,说本宫下流也罢,但本宫今晚是要定你了!你是要硬的呢?还是乖乖地自己过来?”

薛沉香怒不可遏:“紫玉!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

“那可由不得你了!”紫玉怒哼一声,上前两步便朝薛沉香抱来,薛沉香大惊失­色­,连忙将他推开。

两个人立即你抱我推,你追我躲,只弄得桌椅尽倒,棋子乱滚,情急之中,竟是什么高深的武功也使不出来,只是绞成一团的死缠烂打。

突然,砰的一声响,紫玉一声惨叫,一只手捂着眼睛竟从里面给打了出来,薛沉香衣衫散乱,砰地一声关上房门用身子死死倚住急叫道:“紫玉!你要是再敢进来,我就死给你看!”

紫玉一只手捂着眼睛爬了起来叫道:“你敢?!”

“那你就进来看看!”薛沉香在里面叫道。

“好!好!你等着,你等着……”紫玉不由发狠地却一摇三晃地捂着眼睛向外走去。

李汉成的房间,突然房门给人吧!的一脚踹开,李汉成不由大怒,叫道:“谁呀?!”披一件衣服便跳下床来,刚走到门口,还没看清是谁,左眼上便砰地挨了一拳,不由一声惨叫,双手捂住右脸蹬蹬蹬退了三步,这才看清是紫玉,右眼上不知给谁打了一拳,一片青黑,正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不由问道:“太子,你怎么了?”

紫玉却怒道:“什么‘怒春丹’还说什么‘一粒就见效,两粒神仙也难靠!’放屁!纯粹是放屁!”

李汉成这才明白,不由捂着脸问道:“太子这是被薛姑娘打的?”

“不是她,谁还能把我打成这样?”紫玉怒道。

“她不是吃了‘怒春丹’了吗?”

“正是因为她吃了,所以我才来找你!”紫玉怒道。

“这不对呀;‘怒春丹’奇效无比,这一粒入口,一般的女子已是招架不住,这两粒入口,纵是再贞烈的女子,哪怕是铁打的菩萨也会变得­淫­荡无比,怎么会没效呢……”李汉成不由奇道。

一句话还未完,就听得何天弃的房间里梅柔一声惊叫,紧接着便是一阵地地动山摇,接着又是一阵。

“咦?”紫玉不由与李汉成面面相觑,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漫长的等待,房门终于打开,许侍霜一脸疲惫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何天香连忙迎上,喜道:“侍霜,成功了?”

许侍霜却是一脸黯然:“何大哥,对不起,但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何天香的心往下沉,笑容凝结在脸上。推开房门,周遗梦也是一脸愧­色­,轻轻地道:“对不起,何公子,我真的让你失望了!”

何天香只得强笑道:“事到如今,你又还说这些做什么?毕竟你的命还是保住了的!”

两人相对无语。

翌日清晨,何天香扶着周遗梦轻轻走出谷口,许侍霜,谷宁二人跟在后面,众人脸上都是一样的沉黯。

“何大哥,我虽治不好周姐姐的病,可也多少应让侍霜尽尽地主之谊,你们不如住几天再走吧!”许侍霜突然抬起头来道。

何天香却摇摇头:“侍霜,不是我不想留下,而是我不能留下。我这次送周姑娘回去,就得马上到长宁去,看看田大人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答应了北王爷,就不能让田大人出丝毫差错。况且那李汉成和天弃又不是那么宜相与的,我实在放心不下他们!”

周遗梦却笑道:“许姑娘,我的眼睛虽未治好,但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你是个好姑娘,欢迎你有空的时候到我的‘听竹轩’玩!”

许侍霜也笑道:“药王谷也随时为你打开!”却又对着何天香轻轻道:“何大哥,有事没事的时候,你可要记得来看看我!”

何天香轻轻地点点头:“只要我能,我一定会再来!”

两人渐渐走远,周遗梦突然道:“何公子,咱们直接去长宁吧!”

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问道:“你不回‘听竹轩’的‘湘妃小筑’了?”

周遗梦笑道:“‘听竹轩’里没有一个人,我呆也呆腻了。这次既然出来了,索­性­就到处走一走不是更好吗?”

何天香不由叹了一口气。

周遗梦不由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那里可能会很危险!”何天香叹道:“你还是不去的好!”

“我都不怕了,你还怕什么?”

第四部 第四章 周遗梦神琴摧四魔 王子芹三掌震天香

紫玉在大街上走着,想起昨夜之事,不由越想越是生气,突然回头对身后的四魔道:“你们也别跟着我了,迅速去查查田寿那老鬼和那几个黄毛丫头住哪儿去了,我就不信对付不了姓薛的婆娘!”

“是!主子!”四魔立即领命而去。

紫玉一个人继续往前逛,不觉中已又是逛到了福泰来客栈附近,却突见一个黑衣女子抱琴俏立在那里,素面淡妆,看来也另有一种雅致,竟似不在薛沉香之下,似在等人的样子。

紫玉正自烦燥,一见这黑衣女子,不由顿生邪念,暗道:“我现在既得不到薛沉香,就先拿这个来耍弄一下也不错!”不由走过去笑问道:“姑娘,等人哪!”

那姑娘点点头,却不和紫玉说话。

紫玉一愣,随即明白,不由暗笑道:“原来是个瞎子,白生了这副好容貌。大概是个流落到此走江湖卖解的,这岂非更好办?”想着不由一笑道:“姑娘不用等了,跟本公子回府里去唱一曲,本公子不会亏待你的!”说着便伸手来拉那姑娘。

没想到那姑娘感觉竟是十分灵敏,一侧步闪身躲开怒道:“你胡说些什么?我的曲子不是随便给人听的!”

“装什么清高?陪本公子一天,包管你一生一世也受用不尽!”紫玉不由怒道,伸手上前抓来。

“公子请自重!”那姑娘竟十分机警,一闪身又躲过,却已柳眉轻挑,显然是有些恼怒了。

紫玉却看得她薄怒之下,更添风致,不由哈哈一笑,明知她不会武功,却以大力鹰爪擒拿手向姑娘抓来。

眼见姑娘再也躲闪不及伸手去拨琴弦,却突听一声大喝:“住手!”斜刺里便是有人一拳击出,啪!打在紫玉的手上。

啪!紫玉只觉右手骨痛欲折,一股大力冲来,忍不住后退三步,抬头一看,却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正威风凛凛地立在那姑娘面前,虎目含威,冷冷地盯着自己;他的面目像极了何天弃,但一看便知不是何天弃,“他是谁?”紫玉不由心道。

“这是在大街之上,阁下请自重!”那年轻人冷冷地道。

突然,四大音魔齐齐现身,跃到紫玉面前急问道:“主子,没事吧?”

年轻人一见四人兵刃,不由脸上一震,暗道:“原来那日茶铺中的人是他们杀的,我倒真错怪她了!”

“我没事!”紫玉却不由揉着手腕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管本公子的事!”

“在下何天香,”年轻人冷冷地道:“敢问阁下是哪一位?”

“何天香?!”紫玉突然跳了起来对着身后的天音四魔怒叫道:“你们马上让他从我面前消失!我永远不想再看到这个人!永远!!”

“是!”四大音魔一见主子如此暴怒,哪还敢怠慢,也不管是在大街之上,各各摘下乐器,一齐抬手就是“恨天舒。”

“恨天舒?!”黑衣姑娘不由大吃一惊,一步抢到何天香前面,湘琴一立,纤指一弹,咚——同样是一阙“恨天舒”!正是周遗梦!

周遗梦虽不会武功,但“恨天舒”的音劲却毫不在四魔之下,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两音相撞,劲气四散,竟将一旁一架小木车击成了一堆粉末,人群更是倒跌无数,大街上立时一片慌乱。

“是小师妹!”“恨天舒”一撞,冯立安立即惊叫道。

“不错!是小贱人”姬庆芳恶狠狠地叫着扑了过来。

原来五师兄妹十年未见,都已不认得,但“恨天舒”一用,大家彼此立即明了。

周遗梦却低声道:“大街上人太多,何公子,你快带我走!”

“恨天舒”的威力,何天香是知道的,哪里还敢怠慢,立即抱了周遗梦在人群中狂奔而去,三转两折已是隐入人群再也不见。

四魔起步晚,何天香轻功又快的出奇,一时追之不及,四魔不由气得破口大骂。

何天香跑了一阵,不见四魔追来,这才把周遗梦放了下来,问道:“刚才是你那四位师兄?”

“不错!没想到他们真的在外面不做好事!刚才那一阙‘恨天舒’若不是我替你接下来,你即硬接,也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周遗梦也不由叹道。

何天香也不由毛骨悚然,刚才那一去,便纵是以销魂剑罡全力一击,自己纵能胜得半筹,街上许多行人只怕也要废了;不由叹道:“看来,当年‘音神’前辈果真是有先见之明。”

周遗梦也不由叹了一口气,却听身边有人在买首饰,不由轻笑道:“何公子,我看不见,你能帮我挑一只簪子吗?”

“当然可以!”何天香笑道:“可你是要翡翠的呢,还是要金镶银嵌的?”

“你看着挑好了,反正我又看不见!”周遗梦笑道。

何天香挑来挑去,却挑了一件最上好的“丽水紫磨金步摇”问道:“老板,这个怎么卖?”

“今天你是第一枝,便宜点儿,十两银子得了!”老板笑道。

何天香从怀中掏出银两,却只有八两,再加上一些散钱还是不够,却也不说话,只是把腰间一块玉玦扯了,一并递给老板,歉意地一笑。

老板也一笑,点点头,一齐收了过去。

何天香拿起金步摇转过身子,却见周遗梦眼中正有泪轻轻滑下,不由吃了一惊,问道:“周姑娘,你怎么哭了?”

周遗梦忙擦擦泪,强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一些别的事而已。你既替我买了,就再麻烦你替我带上吧!”

“好!”何天香笑道:“这支紫磨金步摇你带一定好看!”说着便轻轻往周遗梦头上Сhā去,周遗梦也歪了颈子,轻低着头,一脸娇羞地等着何天香Сhā。

突然,旁边的一个女子转过脸突然惊叫道:“何大哥!”

何天香一扭头,也不由大叫道:“婷儿?!”两个人立即惊喜地搂抱在了一起。

周遗梦的脸­色­却突然很不好看,她的眼睛直盯着婷儿的背后,那儿,金步摇上的珠串儿正在乱颤,可她看得见吗?

城东老街,何天香伫立窗前,仰然长叹道:“薛楼主为了大家而自愿身陷虎|­茓­,当真可敬可叹!”

韦笑河道:“你既来了,咱们今晚便去李家老宅把薛楼主救出来,不能再让她在那儿受苦!”

“话虽如此,咱们必须要小心,尽量不要碰上四大音魔!”江城月道。

“你怎么总是行点事就怕这怕那?薛姐姐是怎么陷进去的?”婷儿听江城月总是谨谨慎慎,不由有些气恼。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咱们既要做事,就尽量事前心中有个谱,尽量做的圆满一些。那你说碰上四大音魔对咱们有什么好处?”江城月也不由道。

“哎?周姑娘不是他们的师妹吗?”婷儿突然道。

“我去不去,­干­你何事?”周遗梦却道,冷冷地转了身子,婷儿撞开了她的金步摇,这仇只怕她是要记一辈子的了。

婷儿却是不知所以然,骤听周遗梦说话如此之冲,不由瞠目结舌,不知所对。

何天香叹一口气道:“周姑娘不会武功,还是不去的好!”

周遗梦却摇摇头,缓缓走到何天香身后道:“‘恨天舒’还不是他们最强的音功,我怕你们到时谁也接不下,我还是去一趟吧!”

何天香却担忧地道:“你觉得能行吗?”

周遗梦却笑道:“这有什么行不行的,反正到时候你得抱着我进去!”

何天香点点头:“那好!就这样吧!”

婷儿却与慧香面面相觑。

半夜,李宅,几条黑影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拐弯抹角,直奔薛沉香的房间。

嗒嗒!有人轻轻地叩窗户。

“谁?”薛沉香不由一惊,从床上一跃而起,长袖中剑华一闪。

吱呀——窗子被轻轻拉开,却现出何天香的影子。

“何公子?!”薛沉香不由惊喜交加。

“嘘——”何天香忙道:“别出声,快跟我走!”

薛沉香却脸­色­一黯道:“我不能走!田大人他们……”

“田大人他们没事,咱们是特地来救你出去的,快出来吧!”何天香道。

“真的?”薛沉香不由大喜,一跃出窗,却见外面还站着一个抱琴的黑衣姑娘。不由奇道:“咦,这位是……”

“现在不宜多说,咱们还是先出去!”何天香道,却轻轻抱起周遗梦跃上房顶。

薛沉香不由一愣,随即也登上房顶。

何天香奔在前面,朝暗处负责接应的韦笑河、江城月、赫天南一招手,六人一齐向外奔去。

眼见就要奔出李宅,突然灯火大明,眼前转出紫玉、天音四魔、何天弃、李汉成、陈长清。

紫玉冷冷地盯着何天香道:“何天香,本宫终于等到你来了!”

何天香却冷冷道:“可在下最不想见的却是你!”

紫玉冷哼一声,却对薛沉香道:“薛姑娘,你就真这么跟他走了?”

薛沉香往下一拜:“请殿下开恩!”

“哈……”紫玉突然怒极反笑。

何天香却抱着周遗梦对薛沉香冷冷地道:“薛楼主,你起来, 这样的太子还不值得你我下跪!”

“好!你既无情,也休怪本宫无义了!”紫玉突然一变脸:“给本宫一齐拿下!”

姬庆芳缓缓压上道:“小师妹,只要你乖乖交出‘湘妃竹简’和‘湘妃竹琴’,大师姐就放过你!”

周遗梦却淡淡一笑:“‘湘妃竹简’与‘湘妃竹琴’皆先师所赐,恕遗梦不能交出。”

“那你以为你能挡得住咱们四人联手吗?总不成你已弹完了‘湘妃竹简’?”姬庆芳不由冷笑道。

周遗梦一笑:“事在人为,我弹完了‘湘妃竹简’不一定能挡得住你们;我弹不完‘湘妃竹简’也未必就挡不住你们!”

“好!既然如此,咱们上!”姬庆芳一挥手,四魔齐齐亮出兵器。

周遗梦却在瓦面上盘膝而坐,湘妃竹琴轻轻放在身前,双手静静地按在琴弦上,晚风吹过,周遗梦轻轻抬起头,风儿撩起她的长发,露出一段雪白的脖梗,竟将冯立安看得一呆。

何天香静静地看着何天弃,终于长叹一口气道:“天弃,你还是不肯学好!”

何天弃却笑道:“人各有志。自古以来,成王败冠,历史总是成功者的历史!”

何天香却摇头,轻轻地道:“然而历史却永远掩盖不了真实!”

何天香抬起头看着何天弃,何天弃也看着何天香;何天香的眼里充满了真意,何天弃眼里却满了讽刺。

薛沉香的剑也轻轻扬起,对着的是紫玉。

韦笑河却抱着大刀片朝李汉成走去,笑道:“他娘的,上次是你跑得最快,可现在是在你家里,老子看你这次往哪儿跑?”

江城月却走向陈长清,冷冷道:“你还等什么?”

突然,门外马蹄雷动,一队快马加鞭而来,远远便叫道:“圣旨到——”

“圣旨到?”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竟呆在那儿。

宅门大开,一个黄门当先而进,身后是一队御林军。“太子紫玉接旨——”黄门却未看见房顶上站了一堆的人,跳下马来,托着一个锦轴便往里走。

紫玉连忙跳下来,叫道:“紫玉接旨!”身后众人连忙跳下,在后跪了一大片。

众人这一跳下,却把那黄门吓了一大跳,好久方定下神来,见果是紫玉,这才清了清噪子,打开卷轴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宣太子紫玉即刻回宫,面禀圣上,不得有丝毫延误。钦此!”

紫玉叫了“接旨!”这才起身问道:“王公公,马上就要走吗?”

那王公公忙道:“太子私自离宫,陛下现在是大发雷霆,依老奴看,太子还是越快越好,要不然北王爷那批人……”说着,王公公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紫玉却是脸­色­一震,突然朝天音四魔叫道:“立即回宫!”说着,自己直奔马厩,拉了踏雪狮子骢,又在李汉成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便立即催马绝尘而去;四魔一见,也不敢有丝毫耽搁,只得恨恨瞪了周遗梦一眼,也同样踏马而去;接着,王公公和那一队御林军也拨马而去,却只剩下众人在原地发呆。

眼见紫玉已远,宅门空荡,李汉成突然回过头来问道:“太子都走了,你们还在这儿做什么?”

薛沉香回来,大家都很高兴,田大人突似想起了什么,不由问道:“李汉成和何天弃这次怎么这么好心?”

“咱们人那么多,他又敢怎样?”婷儿不由笑道。

“不,拭天谱!拭天谱!”田大人突然惊叫道。

“对!拭天谱!”薛沉香也突然惊叫道,奔门而出,紧接着江城月、赫天南也同时抢出。

何天香虽不知“拭天谱”是什么东西,但也肯定是非常重要,当下对周遗梦道:“周姑娘,你先在这里呆一下,我马上就回来。”说着便和韦笑河一起奔门而出,几步已是追上薛沉香问道:“薛楼主,这‘拭天谱’是什么东西?”

“可能是李相国谋反的证据!”薛沉香道:“当初田大人来长宁的时候,北王爷就说李相国可能在老宅留了一件谋反的铁证,只不知是什么,看来大概就是此物了。”

还未到李家老宅,就听得里面远远传来叮叮当当凿石的声音,众人不由脸­色­大变。

何天香一急,竟一步比众人多跨出两丈,再一步三丈,遥遥拉开众人,似怒箭一般冲了过去。

四名门卫一见有人冲来,连忙挡住,却突被一阵强大的劲风扫倒,哐!府门被何天香一撞而开,迎面便是一大堆天冥宫,唐门的高手涌来,何天香却直接提身上房,怒马一般向后奔去。

迎面便是李汉成,何天香一见也不搭话,冲到面前便是一掌劈下,李汉成连忙抬手招架,就听得轰的一声响,李汉成就觉脚下一软,竟给生生从房顶上砸穿,和灰石尘土一同跌下。

何天香心焦如焚,越接近后院,便听得凿石之声越是繁杂,不由大急,似箭一般直­射­而至,却见何天弃远远挡在前面,不由叫道:“天弃!让开!”何天弃却缓缓蹲下身子,一个“骑龙步”遥遥接定了何天香。

何天香电闪而至,双掌齐出,轰!何天弃踉踉跄跄斜走七尺,差点闪下房去;何天香被震高三丈,却一声清啸,竟在空中连走八步,似天马行空一般越过何天弃,又越过两堵小墙,落在后院的房顶上,叫道:“薛楼主,交给你了!”说着继续向前飞奔。

何天弃想追,却被薛沉香从后面堵上,两个人便在房顶上杀做一处。

何天香冲到后院,十八名守卫四散而跌,一座偌大的石碑已在二十名蒙眼工匠的齐凿之下早已体无完肤,何天香拉开两名工匠,扑到碑前,却见石碑上早已纵横斑驳,不辨字迹,不由恨叹一声,狠狠地在石碑上摸了一把,这才直起身子,仰天一声怒啸!啸如山崩,后院中所有的工匠侍卫都立散而逃。

何天弃急奔而来,一见此景不由哈哈大笑。

薛沉香轻轻走了过来,缓缓挽起何天香的左臂道:“何公子,一步之差,却又如何?咱们还是走吧!”

何天香仰天长叹一口气,泪欲待下,良久方缓缓地点点头。

两人出来之时,却见韦笑河、江城月、李梦莲、六怪、赫天南、云七早已与李汉成诸人在房顶上,巷道里打作一团。一见两人出来,不由叫道:“何公子,薛楼主,怎么样了?”

何天香似全身脱力一般,只顾自己闷头前行,其余之事犹如未闻,薛沉香只得道:“大家先回去吧!”

众人一见这阵仗,便已知事竟不成,也只得纷纷跳下房来。

“怎么?砸了我们李家的东西,就想这么容易一走了之?!”李汉成不由大怒,就想带人追赶,却被何天弃伸手拦住哈哈大笑道:“不用追了,他们回去也不会有多好过!看他田寿有什么锦囊妙计,还是她薛沉香能够只手回天,哈哈哈……”

城东老街,众人全沉沉地坐了一屋,薛沉香见何天香依旧沉着脸,不由上前两步,走到他身前笑道:“何公子,不要再为那件事伤心了,咱们不会想别的办法吗?”

何天香却突然哈哈笑道:“哈哈,我伤心?我为什么要伤心?我现在高兴还来不及呢!哈哈哈……”

田尺儿看着何天香不由朝赫天南轻声道:“坏了,你看何大哥是不是受刺激太大,脑袋坏了,人家都急得要哭,他还哈哈大笑。”

就听婷儿在旁边怒叫道:“尺儿,你才脑袋坏了呢!何大哥有个习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哈哈笑几声,我也会的,你们听,哈哈,哈哈……”

婷儿的笑却带了另一种腔调,使大家的心情更加悲凉,没想到两个多月来的努力,竟在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中消逝的­干­­干­净净,两个多月来的风风雨雨,血泪汗水,生死笑骂谁又甘心如此便舍下?好酸、好涩的感觉。

何天香终于停了下来,却笑道:“婷儿,真有你的。你再这样笑下去,我即便不想哭,也要哭了。好了!大家也不要再这样沉着脸了,那石碑虽被李汉成凿了,但可还是有字留下来了!”

“什么?是什么字?”田大人不由惊道,众人也不由一齐看着何天香。

“我到那里时,所有重要的字都已给凿掉了,但碑的边上却还是有一行小的字,这行字虽少,但对我们来说,已足够了!”何天香笑道。

“是什么?”众人不由齐问。

“何大哥,你倒是快说呀!”婷儿也急道。

“‘拭天谱’原本一份,放于金陵史家,以备不时之需。”

“‘拭天谱’还有一份?”赫天南不由惊道。

“不错!我看完之后就立即用大力金刚指将它抹去了。”何天香笑道。

“你­干­嘛把它抹去,害得我们一脸丧气!”尺儿不由道。

“李汉成,何天弃诡计多端,但这行字一抹去,他就做梦也不会知道咱们会去金陵史家了。”何天香笑道。

“高!高!”韦笑河不由大笑道:“他娘的,没想到你这小子这么刁,居然连老子也瞒过了。”

何天香也不由笑道:“我做戏,惹得他们哈哈大笑,却换得你们欲哭无泪,真是有罪,有罪哪!”

薛沉香也不由笑道:“等到咱们真的把‘拭天谱’找出来,那时候可就真不知道谁哭谁笑了。何公子这一招确实厉害!”却见田寿不说话,不由问道:“咦,田大人,你在想什么?”

田大人摸摸长须迟疑地道:“这金陵史家史不云也算是一代忠臣,不论为人,行事都可称得上‘两袖清风,肝胆照明’,又怎么藏这种东西?不会是李汉成他们骗咱们吧!”

何天香摇摇头:“我到的时候,那个蒙着眼睛的工匠正要凿这行字,却被我以‘寒风推云掌’打飞了凿子才留下的,肯定假不了!只是史大人虽然是一代忠臣,但他的亲近未必都如他一样,更况且,这‘拭天谱’藏在他家,他即不参与,也已有了失察之实,无论如何,咱们得去看看!”

田大人不由点点头:“可惜老夫三月之期已至,这金陵之行,只怕要麻烦诸位了。”

何天香连忙一礼道:“请上禀王爷,这件事就交给在下吧!一拿到‘拭天谱’,在下便直上京城送交王爷!”

田大人连忙将何天香扶起笑道:“何壮士办事,老夫自然放心,只是壮士孤身前去,只怕形只影单孤掌难鸣呀!”

何天香却笑道:“兵贵­精­不在多,更何况金陵史家官宦人家,比不得李家老宅,在下与薛楼主足矣!”

薛沉香却笑道:“何公子也太看得起沉香了吧!你立下军令状,却让我跟你遭罪!”

众人不由都笑,婷儿也不由叫道:“我也去!”

何天香却笑道:“婷儿,你这一趟出来,又惹了多少祸?这次还差点被天冥老怪捉去,再不回去,只怕北王爷要拿你何大哥是问了。更况且,咱们这次是去暗防,不是明查,人多了反而不好!我保证,一拿到‘拭天谱’就去找你,怎么样?”

婷儿不由歪歪嘴,极不情愿地道:“反正每次赶我回家的时候,你总是一大堆道理!”

周遗梦却突然淡淡地道:“何公子,你不会也赶我回‘湘妃小筑’吧?”

何天香不由尴尬地笑道:“周姑娘,说真的,咱们此行,长途跋涉,实也不知何时方能返还,所以在下想,姑娘若是……”

一句话还未完,周遗梦却突然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打断道:“对不起,我累了,要先回房去休息了。”

“我送姑娘!”薛沉香笑道。

“不用,遗梦虽说看不见,但这点路遗梦还能走得,不敢劳动薛楼主!”周遗梦却冷冷地道,一只手摸索着走了出去。

“咦?周姑娘怎么跟谁都这样儿?”薛沉香不由奇道。

“她眼睛看不见,心里难爱,大家就多担待一点吧!”何天香叹道。

“可我每次见她看你的时候,眼睛怎么都是怪怪地?”婷儿突然问道。

“是吗?会有这等事?”何天香不由笑道。

“千真万确,我可以发誓……”婷儿不由叫道。

“算了吧!我看每次都是你才怪怪地,还说人家!”田尺儿笑道。

“是吗?会有这等事?”婷儿不由也瞪大了眼睛。

“千真万确,我可以发誓——”田尺儿也笑道。

大家也一并笑起来,毕竟两个月以来,这是大家聚的最齐的一次,也是大家心情最好的一次,前事虽有挫折,但希望并非泯灭,只要人在、心在,这个世界就永远不会如此难耐。

诸事既已交割完毕,诸人便向江城月、李梦莲、钟晓年辞行。

田大人笑道:“江壮士,李姑娘,老夫此行,多亏贵门大力相协,老夫代北王爷谢过二位了。”

江城月忙笑道:“大人客气,为国为民,江某不胜荣幸,他日大人有暇,不如再带天南兄与尺儿姑娘来长宁一游。”

田大人哈哈一笑,却对钟晓年道:“钟大人,老夫一去,长宁就暂由大人­操­心了。”

钟晓年忙道:“大人放心,钟某一定尽力!”

众人点点头,互相告别,一同北上,何天香与薛沉香要到金陵史家,韦笑河也要进京谒见北王爷,周遗梦也要回‘湘妃小筑’,于是大家同路,一行何天香、薛沉香、周遗梦、婷儿、尺儿、慧香、田大人、韦笑河、赫天南、云七、六怪二十家将共计三十六骑,浩浩荡荡地踏上归北行程,倒也十分威武。李汉成却在家中摆起筵席数十庆贺众人北归,却也不知王八笑绿豆到底谁笑谁!

众人一路上走着走着,便逐渐分成六批,何天香、薛沉香、婷儿、周遗梦成为第一批,走在最前,接着是赫天南与田尺儿并骑而行,再后面是韦笑河与慧香,再往后则是田大人与云七,然后才是六怪,最后则是二十名王府家将押阵。眼见就要到得镇江地界,众人更是恋恋不舍,走得也慢了起来。

这一日,已是行至镇江效外,却见远处山顶上有小庙一座,又见天­色­已晚,婷儿不由笑道:“明日即将别离,今日不如就到那座小庙中尽欢一晚,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大家齐声喊好,三十六骑风卷残云般奔向小庙,庙中只有和尚二人,欲阻无力,也只得三声啊弥陀佛之后便一任众人胡为了,只是山周围的野物倒了血霉,山­鸡­、野兔杀死不计其数,红鸟绿雀更是­射­落了一地,又叫家将去山下打来好酒,大家杀酒摆­肉­,好不热闹。

夜­色­已深,庙中狭小,大家­干­脆在庙前点起一堆大火,席地而坐,美酒白­肉­,罗列于前。

酒酣情浓,田大人突笑道:“婷儿,你有一套‘白莲生笑七旋醉魄舞’,除了在家里,生平只给圣上一人舞的,今日何壮士也在,你舞还是不舞?”

婷儿不由脸­色­一红叫道:“田伯伯,你胡说些什么?”

薛沉香也笑道:“婷儿,你现在不舞,以后可没机会了!”

婷儿笑道:“谁说我不舞了?你们等一等,我换一件衣服就出来。”说着放下酒杯,却抬头羞涩地看了何天香一眼,便转身和慧香一起到里面去了。

看着婷儿走到里面去,田大人不由笑道:“何壮士,你可好大的面子,知不知道,只为这套舞,老夫可是求过婷儿三次了!”

“哦,真的?”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

“吓,你是不知道!”田大人也不由乘着酒兴叫道:“当时听说婷儿醉魄舞一落,太升殿上香气三日不散,殿中养的孔雀仙鹤更是七日不敢开屏亮翅,你想这有多好看?只是听说这舞累人的很,圣上再三哀告,婷儿也才不过给他舞过两次而已,老夫今日却是沾你的光了!”

众人一听,不由恨不得立即就看,田尺儿也叫道:“爹,以前怎得不听你说起过?”

田大人却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方道::“唉唉,这些都是男人们常说的事,又怎能让你们小孩子家家知道。”

众人不由轻笑。

何天香却忙道:“若是实在太累,就不要让她舞了!”

田尺儿却笑道:“怎能不让她舞?她还巴不得在你面前舞一回呢!”

正说着,慧香捏着一支长笛走了出来,却见身后婷儿带了一顶紫­色­的花冠,穿一身宽大的白绣袍,拢手含首,莲步轻移,从门口轻轻含笑走了出来。

婷儿这一出来,全场顿觉一亮,只见她玉骨冰肌,俏靥笑貌,竟是那样的动人心魄。一点朱­唇­,观之可亲,淡眉轻扫,望之摇神,亮眸一笑,更是顾盼神飞,婉转流离;却又轻笑含羞,更使人涌起无穷的怜爱,联起无尽的遐思;谁曾想得,世间竟还有这样的美人存在!

薛沉香向以自己的美貌自负,今日见了婷儿这等神貌,竟也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何天香、韦笑河、田大人、赫天南、云七等男人早已目瞪口呆,就连那素不理人的周遗梦竟也似面容为之一震。回眸一笑百媚生,笑未浓时已倾城,梦?醒?众人已不知。

婷儿走到场中央,轻轻向大家一礼慧香笛韵轻起,婷儿便将双袖向外一分,随了笛韵,轻轻舞了起来。

只见她星眸含春,朱­唇­轻抿,腰肢轻软,舞袖香沉,徐退轻进,似彩云出灿般柔韧,又如春光沐浴般温馨。长袖飞扬之间,秀发飘扬,月光下,微风中,翻风舞雪竟飘飘然有仙子凌虚之态,众人只觉得满目温馨,都不自觉地露出了轻轻的笑容,却不敢弄出一丝声响,这是温馨的静谧的海,谁也不忍心打破这柔静的美韵,污浊这颗圣洁的心!

突然,笛韵突然加快,婷儿双袖立即大开,贴地飞旋,奇快地旋转着腰肢。众人立见眼前白裙翻飞,玉袖急沉,如飞瀑扬雪,又如碎玉迸冰,眼前白茫茫一片飞雪碎玉迎面撒来,又有千万朵小小的白莲在眼前一个个的绽开又泯灭,再绽开,无究无尽,无休无止,飞来散去最后凝成一朵硕大的白莲在面前奇快地旋转着,硕大的花瓣却一片片的优雅地开绽,好美!空气中也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清香传来,使人沉醉,使人销魂!每个人的眼睛中都有着奇幻的­色­彩,每个人的神志都仿佛已不再存在。

莲花突然轻轻散开,笛韵也缓了下来,婷儿脸泛桃红,一身香汗,双袖一合向众人盈盈一拜,再起身时,竟已是腰软体酸,几不能站,慧香连忙扶住。

“好!好!好!!!”众人此时方回过神来,拼命地鼓掌。

何天香连忙站起身,亲自接住婷儿扶她坐下,动情地道:“婷儿,你舞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好喜欢,真的好喜欢!”

婷儿却轻拭着脸上的香汗娇羞地道:“你太夸奖我了,我舞得哪有那么好!”

韦笑河突然叫道:“婷郡主的舞已舞了,薛楼主的诗也是很有名的,咱们不能放过她!”

“对!对!”云七与六怪他们也一齐大叫起来:“薛楼主,来一首,薛楼主,来一首!”

薛沉香一见这阵仗,早已吓得呆了,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不行!”

不料她愈是说“不行”,“来一首”的声音倒是愈大起来。

何天香不由笑道:“薛楼主,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就来一首吧!”

薛沉香只得笑道:“好好好!大家既然都这样热情,沉香就只得献丑了!”说着站了起来随口念道:“月笼星华柳笼纱,英雄好汉千万家。看罢莲花香未落,一笑夺谱在史家!”

众人不由一齐拍掌叫好!

“好!好!”田尺儿也不由笑道:“大家都是英雄好汉!”赫天南不由笑道:“人家都是英雄好汉倒也罢了,只是你算得哪门子英雄好汉?现在却不是扒在树上喊救命的时候了!”

“是!我是怕狼!”田尺儿不由气道:“可当时却也不知是哪个英雄好汉跟在我前面后面团团转的!

一句话出口,众人顿时一阵哄笑。赫天南也不由不笑,虽说不恼,却也从背后狠狠地给了田尺儿两个粟凿,田尺儿不由大怒,立即反击,结果又惹起一阵哄笑。

何天香连忙笑叫道:“田尺儿,来一个,来一个!”大家也不由笑着跟着喊。

田尺儿却回过头来道:“咦?婷儿和薛姐都有了,你还没有,却来叫我?大家说何大哥该不该来一个?”

“该!该!”众人立即齐声呼道:“田尺儿来一个”却又成了“何公子来一个!来一个,何公子!”

何天香见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由讪笑道:“看来本人得到如此下场,不外乎有两种原因。”

“有哪两种原因?”婷儿不由笑道。

“一是我这人太好了,太有人缘了;二就是我这人太坏了,大家都恨不得群起而攻之。我属于哪一种呢?”何天香笑道。

“你自然是属于第二种了!”婷儿不由大笑道:“你还是快先想个办法平息众怒吧!”

“不用想了,来一个是正经!”赫天南笑道。

“唉,我算是瘪到家了!”何天香不由苦笑道:“好吧!以前已曾与郭师兄合谱过一首《大江南北》,只不过要麻烦周姑娘一下了!”说着便把《大江南北》的曲谱细说与周遗梦听周遗梦听完,随手试了两下弦子,只觉得声调铿锵,豪气四塞忍不住笑道:“好曲!好曲!”

“是非好曲,却也只有听过了才知道!”何天香笑道。却又叹一口气暗道:“当年我与郭师兄同歌此曲,那份少年豪气真可冲天贯地,现在却不知郭师兄去了哪里,唯有我独唱了。”

叮咚!琴韵渐起,何天香极目千里,一腔豪气,眼见月光之下,峰峦叠障,怒松铁林巍巍而立,不由扯开嗓子唱道:“江湖有多娇儿女有多俏刀光剑影谁在笑月寂寥红烛摇情仇爱恨谁分晓苍天老风起涛大江南北啦啦啦……

红尘多少事何必太计较沧海一去知多少伤虎啸怒龙恼千古正气谁记牢烟花消极目遥大江南北迢迢正道啦啦啦……

啦啦啦……“”苍天老,风起涛,大江南北,谁哭谁笑……“

薛沉香不由痴痴地念着,抬起头,却见火光中何天香挺拨的背影,更添了无穷的魅力。

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称赞,但悠扬的旋律却在人们心中持久不散,只愿这样静静地坐到永远。所有的感官都另是一种外在,我们最终需要的只是那份情感。

一舞一诗一歌终罢,大家只觉得似怒涛一般一浪高过一浪,何天香的歌更是将大家带到另一种境界,再多的节目似乎都已是多余无味,所以大家也不再抬哄,一起静静地喝酒吃­肉­。

婷儿笑道:“何大哥,看不出你武功不错,歌也唱得挺好的!”

何天香却笑道:“你若再舞一套‘莲花舞’我就再唱一支给你听,怎么样?”

婷儿不由吐了吐舌头,笑道:“这个我可不敢。”

众人正说笑着,哐哐,山下突然隐隐传来了两声沉钝的钹声,赫天南不由问道:“咦?什么声音?”

田尺儿却捏了一根兔腿笑道:“别管他,咱们乐咱们的。”周遗梦却是脸­色­微微一动。

哐哐,叮铃铃,咚咚,鸣——山下突然同时传来了钹铃筝箫的声音。众人不由一惊,手中的酒­肉­停在了嘴边,不由面面相觑,心中都暗道:“怎么回事儿,天音四魔不是跟紫玉回京了吗?”

周遗梦细细一听,突然脸­色­大变,惊叫道:“不好!是我大师姐!是比‘恨天舒’厉害上百倍千倍的‘风雨雷电四象绝命杀阵”。田大人、薛楼主,你们赶快上马堵上耳朵,向东奔出五里,两个时辰之内,不管这里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来!快去!要不然就来不及了!何公子留下陪我,快!!!“众人不由大惊失­色­,纷纷上马,婷儿却叫道:”为什么单单留下何大哥?“

周遗梦不由急叫道:“要破四象绝命必杀阵,我必须要有他帮忙。你们还不走,等什么?!快!要不然我大师姐他们上来,我也护不了你们!”

众人的马蹄却还是在原地踌躇,都看着周、何二人,有些放心不下。

周遗梦见众人还是不动,筝钹之声却是越来越近,不由急的欲哭,突然嘶叫道:“你们为什么还不走?难道要我跪下来求你们吗?必杀阵下五里之内草木尽绝,你们不知道吗?走——快走啊——”

众人不由眼中含泪,一夹马腹,三十三骑向山下绝尘而去,薛沉香也哽咽道:“大家一齐走吧!连当年横行武林的血影宫‘血影无义’与门下十五高手联手都挡不住的‘必杀阵’,你们也未必能挡住!”

周遗梦却摇摇头:“不,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不能走,我必须要和他们有个了断!你快走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何天香也朝薛沉香一挥手!“薛楼主,你快走,不必理我们,周姑娘既敢留下,就已有所打算,你不要在这里反分了她的心!”

薛沉香再看看二人一眼,终于缓缓地道:“你们千万保重!”一狠心,拨马朝山下奔去。

眼见三十四骑都已下山,周遗梦突然问道:“何公子,你怕不怕?”

何天香笑道:“你都不怕了,我又有什么可怕的?”

周遗梦却叹了一口气,轻轻道:“其实,这场恶战四六分成的,你要走还来的及,我也绝不会拦你!”

何天香却脸­色­一正道:“周姑娘,人生在世有可为有可不为,我赞赏你的勇气和决心,但却不赞成你选的时机,但你既然决定了,风里火里我何天香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最多不过和你一同埋骨在这座山上,连尺骨也没人收,一起做一对同命鸳鸯罢了。”何天香说着,却又笑了起来。

“倘真如此,我倒是十分乐意的紧,只是怕你那位薛楼主和婷儿姑娘不会这么罢休,一定要把咱们的尸骨拆散了了事!”周遗梦心中不由暗叹道,眼圈竟已红了。

何天香一见,不由问道:“周姑娘,你怎么了?”

周遗梦轻轻摇摇头:“我没事,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要好好回答我,好不好?”

“好!你说!”何天香道。

“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周遗梦认真地道。

何天香不由一愣,只得道:“我一定要回答吗?”

周遗梦点点头。

“因为我喜欢!”何天香突然笑道。

“不!这不是答案!”周遗梦突然哭叫道:“你不过是看我可怜!”

“周姑娘!你胡说些什么!”何天香不由吓了一跳。

周遗梦摇摇头:“我比不上薛楼主,比不上婷儿,甚至连许姑娘都不如,我只是个什么也不是的瞎子,可是你对我比对她们还温柔,还体贴,为什么?为什么——?!”周遗梦不由哭叫道。

“周姑娘,你说什么?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何天香不由急道,伸手来拉周遗梦。

周遗梦却后退一步哭道:“不,我要你告诉我!一定要告诉我!要不然我心难受!”

“你一定要知道吗?”何天香突然平静了下来。

“不错,我一定要知道。我今生已欠的债太多,我不想为了还债而活着!”周遗梦哭道。

“如果我说是因为我喜欢你,你今晚会不会因为这句话而活着?”

周遗梦全身猛地一震,抬起头,失明的眸子怔怔地看着何天香。

何天香也不由惨然,惨笑道:“如果你认为这还不是我的真心话的话,那我也没办法。”说着,何天香便转身欲走。

“何大哥——”周遗梦突然连人带琴一齐撞进何天香的怀里,泪如雨下。

何天香一摸着她的秀发,只觉得肩头上一片透湿,心中忍不住一声长叹,呐呐道:“苍天哪,原谅我吧!”

铃铃铃、哐哐哐,铃声钹声顺着树叶一直传到山上来,远处又有血箫在鸣咽。

何天香轻轻推开周遗梦,轻声道:“周姑娘,他们已经来了,我扶你进庙里去吧!”

周遗梦用衣袖轻轻拭了拭泪水,点了点头。

周遗梦缓缓在一张桌前坐下,却将自己头上的那支金步摇拔下,一下子将自己右袖的角儿扎在桌子上。

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问道:“周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何大哥!”周遗梦却平静地道:“当我跟他们交手的时候,你不用动手的,但一旦你在我身边看得我右手的袖子把这支金步摇拔出来的时候,就请你用尽全力打我的百会|­茓­一掌!”

“什么?!”何天香不由大吃一惊:“这样会打死你的!”

周遗梦却笑道:“就凭你刚才那句话,我今晚还不想拿我的小命儿开玩笑,你听我的就是了。”

何天香还想再问,突听外面狂风大作,庙中门窗哐哐开合不定,有人念念作词道:“笑也杀,骂也杀,天杀地杀,­阴­杀阳杀,风雨雷电杀!

生也杀,灭也杀,明杀暗杀,慈杀狂杀,四象杀!

有也杀,无也杀,虚杀幻杀、拾杀释杀,绝命杀!

神也杀,佛也杀,痴杀智杀,直杀曲杀,唯我一阵必杀。

杀——杀——杀——“四魔突然同时大叫。

一时,风雨大作,雷电交加,香断烛灭,整座小庙中一下子­阴­云密布,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铃声、筝声、箫声、钹声却如雷在耳,就连四魔贴树御音飞行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来了!”何天香沉声道。

“哈哈哈——”

突然一阵鬼叫,空!庙中所有的门窗都一齐大开,一阵雨丝夹在狂风里似怒箭一般­射­了进来。

铮珑——周遗梦冷然正坐,突然纤指一挑,琴音清脆,所有的雨丝都立即倒卷而去,所有的门窗也轻轻自动合上。

“哈哈哈——”一声凄厉的鬼叫响起:“小贱人,我跟你要竹琴音谱来了——”

天龙老人与月山姥姥既已下山,向歌吟、纪小秋、聂小扇、风扬雪、余问天、孟祖儿也纷纷向慕容兰娟辞行。

慕容兰娟也不好强留,一一送众人下山。刚送走上面那几位,却见郭强带着傅清竹和墨青走了进来,不由笑道:“怎么?郭兄也在敝庄坐不住,想到外面吹吹风儿了?”

郭强也不由笑道:“不是郭某不想留,只是天龙前辈有话儿,郭某今天就得动身去寻何师弟。姑娘若有事,可否让郭某代劳一二?也权抵了这些时日咱们在这儿白吃白喝的账!”

慕容兰娟不由笑道:“郭兄说些什么!几顿便饭又值多少?郭兄和两位姑娘帮着重建山庄,兰娟还无从相谢呢!”

傅清竹笑道:“慕容姐姐,何师兄不在,咱们多少帮些忙也是应该的,只是凡话儿你别听这个大头鬼的,他是一天不挨骂骨头就痛。”

郭强不由抗议道:“清竹,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不管怎么说,今天我没惹你!”

“吓!还没惹我?那昨晚上我门口的绊脚凳是谁放的?”傅清竹不由柳眉一竖,叉腰叫道。

“这个肯定不是我,我昨晚上偷着下山喝酒去了……”一句话还没说完,郭强突见墨青和傅清竹的眼睛已圆了起来,不由骤觉失言,连忙捂了嘴巴,脖子一缩就想开遛。

不料,脖领已给傅清竹捉住了!“好啊!怨不得昨晚我找你不到,原来你竟是又偷着喝酒去了,却害我白跌一个跟头!”傅清竹不由气叫道:“墨姐姐,这次怎么处理他?!”

“点天灯!”墨青却平静地道。

“什么?”郭强不由吓了一大跳:“你不是开玩笑吧?”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墨青冷冷地道:“说好三个月不喝酒的,前七天你就伙同向歌吟偷偷出去喝了八次,还说什么‘十三’这个数字不吉利,以后喝酒都要跳过去;那向歌吟倒也真信你,哥俩儿一起跳坛子,还喊什么‘跳过了十三喝十四’,每次都剩一坛酒,真是好笑!可有什么用?大前天,纪姑娘把他捉了回来,你也曾在咱们面前发下过重誓的,可现在又是第三次,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可我即便是出去喝了酒,也不用点天灯这么残酷吧?”郭强求道。

“与其你天天被酒泡着伤了身子,咱们以后看着心痛,倒不如现在就把你点了天灯来的­干­净!”墨青冷冷地道。

慕容兰娟也笑道:“郭兄,两位姑娘也是为了你好,酒多误事尚在其次,关键是伤身,你看何公子几时饮过你们那么多的酒?”却又笑道:“对了,你们既要去,我这里有个人你们是要给我带着的,也让她去见见薛楼主和婷姑娘!含烟——”说着朝里面一叫。

柳含烟应声而出,见郭强和傅、墨都在,不由问道:“咦?你们都在,慕容姐姐,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大路上,傅清竹、墨青、柳含烟、燕儿骑着马叽叽喳喳走在前面,郭强却一个人牵着马走在后面,马上横七竖八都是行李。

突然,郭强喊道:“喂——太累了,咱们歇会儿再走吧!”

傅清竹却连头也不回笑道:“你要是能觉得追上咱们,你就自己歇一会儿吧!”

郭强不由叹一口气,却见与四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不由心中有气,索­性­也不走了,­干­脆把马往路边上一带,取下两件行李,往上一靠,心道:“我就不信你们不回来找我!”

四人在路上说说笑笑,好不快活,柳含烟一回头,却不见了郭强,不由问道:“咦?郭师兄呢?”

墨青也回头一看,却冷冷道:“不用管他,脚在他自己身上,他自己会走!”

四人又前行,也不知行了多久,前面却突然现出南宫柳,南宫剑、东方灯、东方青、万雷兰、百里宽的影子来。

傅清竹一见,不由大吃一惊:“怎么是你们?”

东方灯却­阴­荫道:“冤家路窄,咱们又有什么办法?姓何的小子呢?”

墨青不由一皱眉头道:“清竹,你跟他们有过节?”

傅清竹却笑道:“大的过节倒没有,只不过我与何师兄、余师兄还有风师兄他们跟这些人打过两架,不幸的是都赢了而已!”

墨青不由一皱眉头道:“你们都打输两次了,还来做什么?”

东方灯不由大怒,三小对望一眼,一齐向前冲来。

柳含烟连忙对燕儿道:“你看好马匹,我去帮忙!”说着飘下马,和傅清竹、墨青一起迎向三人。

傅清竹接住东方灯,却见百里宽一根大棍舞得甚凶,不由叫道:“哎——大棍子,上次残香亭一战,你是我的手下败将,这次还这么凶?”实际上次残香亭决战,四个人三个占了上风,却是她唯一在百里宽手下落了下风,此时大叫,不过是想逗逗百里宽而已。

百里宽果然大怒,不由叫道:“胡说!上次是金公子和东方公子落了下风,又怎得是我?”

东方灯不由大觉脸上过不去,不由道:“百里兄,你就少说两句好不好?”

“难道我说错了吗?”百里宽不由直直地回道:“上次若不是你们不济事,再加上姓金的的伏兵给人打得比你们跑的还快,老子会有那么窝囊?”

东方灯不由怒道:“上次你不过欺负一个丫头罢了,若随便让你换一个,只怕你跑得比咱们还快!”

傅清竹见两人抬起了杠,不由朝墨、柳二人一使眼­色­,三人一阵抢攻,竟把东方、百里、南宫三人逼得一阵手忙脚乱。

南宫柳一见不妙,不由叫道:“东方兄、百里兄不要中了这臭丫头的诡计!”

两人这才大悟,连忙静心招架,数十招一过,双方又成僵局。

万雷兰一见双方进入胶着状态,不由大是不耐,扭头对东方青、南宫剑道:“这场架还不知什么时候打完,咱们一起上,解决了这三个臭丫头,走路是正经!”

东方青见六人刀来剑去十分凶狠,也怕伤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不由点点头道:“也好!”

三人立即加入战团,燕儿一见,不由大惊,也赶紧上来助战,却又能济何事?

傅清竹骤觉压力大增,几乎施展不开手脚,不由怒道:“你们什么辈份的人了,还要以众欺寡,你们还要不要脸?”

万雷兰却­阴­笑道:“这个世上就是弱­肉­强食,你若要脸,你自己要去吧!”

柳含烟也渐觉不支,不由连打几招,逼开百里宽,放出燕儿叫道:“燕儿,你在这里也不济事,快叫郭大侠来!”

燕儿一见这形势,也不敢怠慢,连忙飞身跳上一匹马往后奔去。

“想跑?”南宫柳一见,也跳上一匹马向前追赶去。

“对呀!大头鬼、大头鬼呢?”傅清竹这才想起郭强来,不由大叫道:“大头鬼!大头鬼你死哪里去了?快来帮忙呀——”

郭强打了个呵欠,又咪了咪眼睛,方撑起半边身子向外看去,却依旧不见四人回来,不由嘀咕道:“咦?这次怎么回事?”却又暗道:“反正所有的银子都在我这儿,我就不信你们能走多远!”想着,身子一伏,竟又自顾沉沉睡去。

燕儿纵马狂奔,眼见到得一个十字路口,南宫柳已是拍马赶上,一掌拍下。

“啊哟!”燕儿只觉背上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栽下马来。

南宫柳跳下马,又是一掌切下。

“住手!”啪,一人从中Сhā过一掌,南宫柳只觉手腕一震,不由连忙跳开半步,抬头一看,却是金碧良,金万里一众人勒马在后,不由叫道:“咦,原来是金兄?”

金碧良却不答话,缓缓下马,一只手抱起地上的燕儿,冷冷道:“放过她!”

“她跟咱们有过节!”南宫柳不由急叫道。

“你要跟我动手?”金碧良突然抬起头来冷冷地盯着南宫柳。

南宫柳一接金碧良冷峻的目光,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又抬头看了金万里一眼,方恨恨地道:“好!咱们本打算邀金前辈一道对付天冥宫的何天弃的,但现在既然如此,也就算了吧!在下告退!”说着打马而去。

“哼!”金碧良冷哼一声,低头查看怀中昏迷的燕儿,却见她脸上竟隐隐现出田尺儿的影子来,金碧良突然脸­色­大变,耳边不由又响起田尺儿的那两句话来!“咱们还是朋友,而且永远是朋友……”

一行人从另一条岔道上冉冉远去。

傅清竹左等右等,既不见燕儿回来,也不见郭强的影子,又见五人似虎如狼的攻来,墨青与柳含烟已是招架乏力,不由急得哭了,却只叫道:“这个死大头鬼,他肯定是把咱们给忘了!我就是死,也一定要等到他来,然后死给他看,要他一辈子不得安心!”

墨青不由怒道:“他这号人,就是你我都死了,正好没人管他喝酒,你还乱哭些什么?”

傅清竹却道:“我只是不甘心,就是要死,咱们三个也死一块儿那才好!要不然,我一个人还真管不住他!”

墨青听了,差点没气的吐血,不由骂道:“闭上你的乌鸦嘴!要死你自己死,哪个要跟你死一块儿了?”

突然,一条人影从路上虎扑而至,竟似闪电一般在空中向东方灯五人接连踢出三十二腿,仰天一声长啸,唬——枝摇叶落,风传十里,断云摧日!

“‘八百仞伤虎啸日,三千里天龙吟日!’是‘伤虎啸’!大家快走!”东方青脸­色­大变,五人齐齐向路边树林中逃去。

人影落地,却是郭强。

傅清竹喜极而泣,却骂道:“大头鬼,你这个没良心的,为什么不等咱们都死光了再来呀!”

郭强忙道:“我在那儿睡了一觉,可谁知道你们会在这儿遇上事儿呀?”

“睡觉!睡觉!你居然还敢睡觉?!……”傅清竹火不朝一处打来,不由跳了起来。

柳含烟却突然问道:“咦?燕儿,燕儿呢?”

“燕儿?”郭强不由揩揩后脑勺道:“我没见到她呀!”

“啊?!”三女不由面面相觑,都张大了嘴巴。

南宫柳催马回来,遥遥看见势头儿不对,连忙拔转马头就想跑,却被四人一拥而上围住。

“燕儿呢?”柳含烟红着眼睛问道。

“你杀了她?!”傅清竹也叫道。

“哼!我倒想杀她,只可惜她被金碧良带走了!”南宫柳怒道。

“什么?金碧良?”郭强大吃一惊。

“怎么办?”傅清竹也问道。

“怎么办?上马追呀!”郭强叫道,跳上一匹马便向前追去。柳含烟也跳上一匹马急急追去;傅清竹一见没了马匹,却一把扯下南宫柳和墨青合乘一骑向前追去。

金万里的十匹马中,却多出一辆软车,车帘低垂,金碧良亲自伴在车旁,一行人缓缓向西行去。

突见后面大路上尘土飞扬,蹄声得得,三匹快马似箭一般从后面追了上来,奔到队前,一勒马缰,把马横在路中央,郭强大叫道:“金碧良!你给我停下!”

车马停了下来,金碧良一看是郭强,不由笑道:“哦,原来是郭大侠,咱们可一向是不说话的,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废话少说!赶快把燕儿姑娘放下来!”郭强这才看清队伍竟是金万里和天残八卫,不由吓了一跳,却已是骑虎难下,只得壮着胆子叫道。却见金万里与八卫连理自己都不理,一如相逢陌路,不由大是诧异,傅清竹与墨青也不由啧啧称奇。

“燕儿姑娘是你什么人,你说放我就放?”金碧良笑道。

“她是我的丫头!”柳含烟素恶金碧良的恶名,不由冷冷地道。

“原来如此!”金碧良不由大是感动,口中笑道:“你们也真是,为了一个丫头也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傅清竹却怒道:“金碧良!你罗嗦什么?人你是放还是不放?

金碧良本要将燕儿交还给柳含烟,但一听傅清竹说话如此之冲,也不由无名火起,冷笑道:“放与不放,咱们还得听听燕儿姑娘自己的意思!”

傅清竹却道:“燕儿是柳姑娘的丫头,这话还用问吗?”

金碧良却冷冷一笑,掀开车帘问燕儿道:“燕儿,你要下车吗?”

燕儿吃力地抬起头看了柳含烟一眼,挣扎着就要下车,却被金碧良一把拉住,冷冷道:“慢着,我的救命之恩,你拿什么报答我呢?”

“我……我……”燕儿不由说不出话来。

“金碧良,你什么意思?”傅清竹不由怒叫道。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燕儿姑娘刚刚受了伤,需要休息一会儿。”金碧良淡淡地道,却轻轻把车帘放下。

“燕儿是我的人,我自会好好照顾她,不用你假仁假义!”柳含烟不由急叫道。

“可是她的命是我救的,她还没还!”金碧良笑道。

“金碧良!”柳含烟不由大怒:“今天你直说人你是交还是不交?”

金碧良却笑道:“怎么?要打架?我奉陪!”金万里也立即向这边看来。

“上去打死他!”傅清竹不由大怒,恨恨地催马就要上前。

“站住!”郭强却是一声大吼止住三人,静静地对着金碧良突然道:“金公子,郭某敬你也是个人物,燕儿就交给你了!”

柳含烟不由大吃一惊,连忙问道:“郭大侠,你说什么?”

金碧良却突然盯着郭强,脸­色­一正,也一拱手,沉声道:“多谢!”

傅清竹还想说些什么:“郭大哥……”

郭强却叫一声“走!”打马绝尘而回。

三人一愣,又狠狠瞪了金碧良一眼,方拨马调头,柳含烟气愤地道:“金碧良,燕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找你算账!”

“行,只要燕儿姑娘少了半根头发,我把这只胳膊也砍下来给你!”金碧良却笑道。

三人不由一愣,柳含烟只得恨恨地道:“但愿你说到做到!”说着三人拍马而去。

“为什么要把燕儿给他?”路上,柳含烟不由问道。

“那你们看当时的形势咱们能赢吗?”郭强反问道:“更何况,金碧良好像真的对燕儿不错!”

“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傅清竹不由奇道。

“大概是从你变坏心的时候吧!”

你当时会跟我家姑娘打起来吗?“车厢里,燕儿问金碧良。

“会,而且是一定会!”金碧良坚定地道。

“为什么?”

“因为你!”金碧良突然紧紧地盯着燕儿。

“我?”燕儿不由大吃一惊。

“以前的,我得不到;但我得到了的,我就绝不能让她再失去!”金碧良突然轻轻地道,眼睛深深地看着远方,眸子中充满了奇幻的­色­彩。

燕儿抬起头,看着金碧良,眼光中也同样充满了迷惑。

周遗梦双手轻轻地按在琴上,冷冷地道:“大师姐,你不配用‘湘妃竹琴!’”

和志祥却哈哈大笑道:“小师妹,那三师兄用不用得?”

周遗梦冷冷道:“三师兄,你们在外滥用先师所传音功,已造成杀劫无数。倘再不知悔改,只怕要遭天谴!”

姬庆芳突然哈哈大笑道:“何为天?‘弱­肉­强食’这个道理你懂不懂?反正你是个瞎子也修不成‘湘妃竹简’,不如就交了出来,也保全你的­性­命!”

周遗梦却静静地道:“大师姐,遗梦已再三声明‘竹简湘琴’不能交给你们,你们若一定要,那就自己来拿吧!”

“好!那我就来拿了!”姬庆芳­阴­荫道,一步跨进庙门,却见何天香昂然负手立在周遗梦右侧,不由大吃一惊,问道:“贱人!咱们师兄妹谈家务,他怎么会在这里?”

周遗梦冷冷地道:“大师姐,请你说话客气一点儿,倘若今晚上我有闪失,何公子就是神音门的掌门人了!”

姬庆芳不由大怒道:“放屁!他不是神音门的人,即便是你死了,也有我和你三位师兄在,又怎么会轮得到他?”

周遗梦却冷哼一声道:“大师姐,别忘了,本门祖训:”湘琴竹简‘在谁手上,谁就是神音门的掌门。今日莫要说何公子在这里,就是不在,遗梦也会将神琴竹简一并毁掉,以免落入你们这些人手中,茶毒武林,残害天下!“”好!这话可是你说的,怨不得大师姐了!“姬庆芳不由怒道,一个倒跃出门,手中的金铃一阵摇荡。

嘀铃铃,嘀铃铃……

就听得庙前庙后,庙左庙右一阵金铃的脆响,忽远忽近,忽上忽下,飘忽渺茫,不可捉摸。

何天香就觉一阵头昏目眩,正要运功抵御,却听周遗梦轻轻一笑道:“迷心魔铃,传于藏边,达摩清心咒即可解之!”说着,纤指一弹,“铮铮”几声弦响,清脆悦耳,何天香就觉神智一清,铃声却突遇障碍,再不连接。

冯立安不由叫一声“好!小师妹,你再接我的勾魂筝!”说着门外铮铮一阵弦响,听来倒也清越激昂。

周遗梦却摇摇头:“二师兄筝音听来还算根正心清,奈何堕入魔道?可惜,可惜!”说着一挑琴弦,就听“纵”!的一声脆响,冯立安的筝音立现散乱。

和志祥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小师妹果然厉害,你就试试我的荡魄萧如何?”说着,玉箫一横,缓缓吹出一支曲子。

何天香听来,先前尚是不觉,但渐渐的只觉勾魂荡魄,春闺媚光,一齐涌上心头,不觉中已是血脉喷张,浑身欲­火­,不由向前面的周遗梦看去,却陡听周遗梦柳眉倒竖,一声怒喝:“三师兄!你也算是堂堂七尺男儿,却吹这种­淫­糜的曲子,也不怕遭天打雷劈吗?”说着纤掌一立,重重地一敲琴弦。

“铮!”又听琴弦重重地一响,箫音立止。

“哦!”就听和志祥闷哼一声,竟似吐了一口鲜血。

何天香清醒过来,不由大是惭愧,暗道:“我往日常自认入定功夫已相当深厚,不过今日看来尚是差劲至极,看来,武学一道,必须谦谨慎恒,方可有所作为!”

他却不知,和志祥的荡魄曲有多厉害,幸亏是他,若换了别人,只怕早已血喷脉断魂飞冥冥了,也无怪周遗梦大怒,要以重音伤他了。

箫音刚去,就听得哐哐钹声突来。

哐哐哐!哐哐哐!钹声震耳,急如雨点,似千军万马般横摧而来,连庙都是在震动,庙顶上,尘土簌簌而下。

周遗梦却叹了一口气,悲哀地道:“四师兄的钹技,确已到了‘头如青山峰,手如白雨点’的境界了,只可惜,杀气太重,刚而易折,今日你纵不死在我手里,他日也必丧于他人掌下!”说着又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拉琴弦。

“铮珑——”就听湘琴一声轻响,外面宋新根已是一声惊叫,当!的一声响,一只钹已是丢在地上。

姬庆芳不由大惊,叫道:“小贱人已得了老鬼真传,咱们谁也不是她的对手,快用必杀阵里的‘屏风怒云挂’对付她!”

四魔立即齐齐后跃,一人守住庙字的一角,协奏起“屏风密云挂!”

只听得呼——一阵风起,庙周围的尘土立即回卷而起,将庙字遮了个天昏地暗,庙前的断木枯枝,加上树上的枝枝叶叶一起被狂风一并捡起,憋足了劲儿似怒箭一般夹杂在黑灰的尘土中夺夺!­射­穿门窗向屋内的周、何二人­射­去。

铮铮纵纵纵、纵纵纵纵纵纵……

周遗梦却一笑,轻抚竹琴,弹出一支婉转缠绵的曲子来,轻吟道:“细数十年风霜事,湘泪点点任清萍。缘难明,心难定,细捻竹琴听雨声。

青山绿水桃映红,白鹭翠鸪绕松青。腮香凝,又一程,彩袖舞裙笑风轻。

青香浓,花自重,月难应,晓雾晚风最关情……“琴音剔珑,将尘灰叶箭一并挡了出去,外面刮得昏天黑地,庙中却是琴音明媚,婉转悠扬,一片恬静馨香。却见周遗梦明眸善睐,素指轻抬,说不尽的旖旋温馨。

突然,窗外诸音齐齐嘎然而止,周遗梦却回头朝何天香一笑问道:“何公子,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吗?”

何天香摇摇头:“极似‘梁祝’,却又不是!

周遗梦却笑道:“是‘湘纪竹简’中的‘翻飞双蝶沾露沉!’”

“什么?湘妃竹简……”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你不是……”

哐——突听得外面重重地一声钹响,似平地里起了一声惊雷。紧接着,铃声、铮声、箫声一齐响起,雷电交加,震耳欲聋。

通——庙字的房顶突然一鼓而飞!

何天香连忙舞动双掌将塌下来的泥土木料拨在一边。

周遗梦却突然面­色­大变叫道:“不好!是天魔碎神舞!”说着,双指突然加快,挑拢抹捻弹勾六样指法一齐用出,只听得琴音一阙快似一阙,一阙高似一阙,最后竟全用轮指,琴音似山河倒泄一般一浪高似一浪,一浪压却一浪,澎澎湃湃,浩浩荡荡向外滚去,与田魔的铃音、筝音、箫音钹青滚在一处,拼博搏杀。激荡的劲风吹起她的衣袖,吹起她肩上的长发,更现出一种英姿飒爽的美来,何天香一时竟瞧的痴了。

琴音已至极高点,再高即断,周遗梦突然一声清啸,一敲湘妃琴上的最末一根弦——残弦!

咚——何天香只觉胸口一声大震,周遗梦嘴角却缓缓渗出了一缕血丝。

何天香不由大惊,叫道:“周姑娘!”

周遗梦却恍如未闻,秀发飘扬,双目中闪着坚毅的寒光,右手又重重地敲了下来。

咚——何天香只觉胸口一阵巨震,忍不住冷哼一声打了一个踉跄,周遗梦却是一口鲜血喷在琴上。

“周姑娘——”何天香不由大惊失­色­,扑上前来。

四魔的魔音依旧疯狂的反扑!

周遗梦突然长身而起,左手猛翻,湘琴一立,右臂猛地一扯,嗤——衣破袖裂,紫金钗迎声飞起!噌儿——金钗在空中急颤抖!

何天香一见,不及多想,立即长啸一声,单掌一立,全力拍在周遗梦头顶百会|­茓­上。

周遗梦的右手却顺势抢起,狠狠地敲在残弦之上。

咚——琴音惨烈!声震天际!

轰——一声巨响,振聋发聩!天塌地陷!三十丈内夷为平地,庙宇的四墙也回散而飞,四魔一声惨叫,狂喷着鲜血被震出七丈,手中的乐器脱手而飞,再也无力爬起。

何天香也骤觉一股奇劲的力道从周遗梦的百会|­茓­直撞而出,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一跤坐倒。

“贱人!这是‘湘妃竹简’中的­精­华所在……你明明……你明明看得见的,为什么?为什么……”姬庆芳吐着鲜血,拼死挣扎着爬起来,满身都是血污地问道。

桌椅已尽碎,周遗梦长身挺立在一片废墟之中,怀抱竹琴,衫裙飘飘,一步一步向姬庆芳走来:“不错!早在何公子带我到药王谷后,我的眼睛就已能看见了。我不告诉你们,只是因为我还想你们能念同门之情,有朝一日能够自行悔悟。然而,我错了,错的一塌糊涂……”

“小师妹饶命,饶命……”姬庆芳突然趴在地上怜求了起来。

“大师姐,你说过:弱­肉­强食。但我可以告诉你:多行不义必自毙!有时,人并不弱,不过是有一个容忍的限度,人都是在这个限度之中共同生存发展的,你若超过了这个限度,只能是惹火烧身!”周遗梦静静地道。

“是!是!我记下了,我记下了,只是求小师妹饶命,饶命……”姬香芳哭得连鼻涕都流了出来。

“唉,”周遗梦长叹了一口气:“你们的八脉已被我震断,今生今世已再用不得音功,你们走吧!”

姬庆芳,和志祥,宋新根立即爬起来向山下便跑,冯立安却立在那里有些迟疑下决。

“二师兄,你受的伤最轻,倘回去潜心修炼,或许还有小成也说不定!”周遗梦真挚地道。

“谢小师妹!”冯立安这才从另一个方向缓缓下山。

“为什么要骗我?”身后,何天香轻轻问道。

“因为,我不想你离开我!”周遗梦轻轻道,却又突然转过身子,盯着何天香:“可是,你何尝不也在骗我?”

何天香不由黯然,沉默地低下了头。

周遗梦叹了一口气,轻轻道:“其实,我倒宁愿我的眼睛治不好,让你骗我一辈子!”

“周姑娘,我……”何天香不由道。

周遗梦却笑了,“何公子,你不用多说,你的意思我懂,我的事已做完了,待会儿,我也自己会走。但我必须告诉你:”你是我今生第一个喜欢的人,也将是我今生永远喜欢的人!‘再见!“周遗梦明媚的大眼睛突朝何天香闪了几闪,似在等待着什么,却终于背了身子抱着竹琴一步一步下山去了。

她走得很慢,很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可何天香只是痴痴地盯着她美丽的倩影,心中有一种奇怪的失落感,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终于,周遗梦吃力地回过头,惨笑道:“何公子,我就要走了,难道你连一句珍重的话都不会说吗?”

“珍……珍重!”何天香脑袋中一片空白,机械地举起手,痴痴地道,却已不知说了什么。

周遗梦终于猛地别过头,大踏步地向山下走去。风中,却有两滴清泪轻轻洒下,落在一片绿叶上,玲珑剔透!

“遗梦——”眼见周遗梦已消失在视野之外,何天香这才突然清醒过来,原本想说的那句话长呼而出,但风依无声,月依如梦,又哪里还有周遗梦靓丽孤寂的身影?

婷儿与众人一路往山上走来,却见沿路之上枝断叶残,宛如刚经历过一场狂风暴雨似的,不由暗暗惊骇,不由道:“山下已然如此了,山上还不知道打成什么样子,却不知何大哥和周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咱们还是快上去看看吧!”田大人也不由担心地道。

众人上得山来,远远便见何天香依旧伫立在那里,一脸痴痴的也不知想些什么,但见他安然无恙,也就都放下心来。

“何大哥,你没事吧!”婷儿远远就叫。

“我没事!”何天香摇摇头。

“周姑娘呢?”薛沉香问道。

“走了!”

“那天音四魔呢?”

“也走了!”何天香轻轻地道。

婷儿却看看四周墙倒庙塌,连地都给掀了三尺的样子,不由瞪大了眼睛叫道:“这也太夸张了吧?”

薛沉香却轻轻地对何天香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你还伤心什么?”

何天香却突然抬起头,问薛沉香道:“薛楼主,你告诉我,我这个人是不是太不负责任,太无情无义了?”

薛沉香盯着何天香,似乎从他的眼睛中读出了什么,不由轻轻笑道:“何公子,你说些什么?正是因为你太负责任,心太善,总怕伤害了别人,所以才弄得你自己有时侯也迷茫,也痛苦;其实,人生在世,大恶不做,或许犯得几个无心过失也不可避免,‘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于已也是,你又何必一定要强求自己呢?让它顺其自然不也是更好吗?”

何天香不由点点头,却把与四魔交手的经过与大家说了一遍,大家都不由听的胆战心惊,却又对周遗梦添了几分敬重。

婷儿却叹道:“何大哥应该把周姑娘留下来的!”

“为什么?”薛沉香和何天香都吃了一惊,不由问道。

“你想呀!周姐姐这么厉害,老怪物见了她都跑,天音四魔也让她打败了,以后咱们还怕谁?”

“可是把她留下来,你能接受吗?”薛沉香不由迟疑地道。

“这有什么?”婷儿不由笑道:“你、我、慕容姐姐,再加上周姐姐,咱们四个若一齐出去,既便何大哥不在,我也……嘿嘿!”婷儿突然邪笑了起来。

“你也可以随心所欲,反正有人替你打架,对不对?”薛沉香不由笑道。

“嘿嘿!我就是这么想的!”婷儿笑道:“谁让我最小呢?”

“那你去求你何大哥把她找回来呀!”薛沉香笑道,却朝婷儿使了个眼­色­。

婷儿立即笑道:“何大哥……”

何天香现在这个后悔哪,真想把自己劈成两半,却只得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正有大事要办,你若真的喜欢你周姐姐,事情办完后,咱们一起找她回来好不好?”

“还有柳姑娘、许姑娘、郭姑娘,不一起吗?”薛沉香突道,却看着何天香笑。

何天香一见薛沉香笑,就知道要糟,连忙支支唔唔地道:“这个……这个就以后再说吧!”

“什么柳姑娘、许姑娘、郭姑娘?”婷儿果然奇怪地问道。

“婷儿,你跟我来!”薛沉香突然对婷儿笑道。

“啊——”

半响,后山突然传来婷儿一声咬牙切齿的惨叫。

何天香现在就是用脚指头也能想出婷儿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痛苦地捂了耳朵叹道:“果然不出所料,不过反正迟早都有这一天,长痛不如短痛吧!”

一抬头,却见婷儿已立在了眼前,竟是满脸笑容的问道:“何大哥你什么时候接她们一起过来呀?”

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竟吓的结结巴巴地问道:“婷,婷儿,你不生气?”

“我不生气,我真的不生气!”婷儿笑着却突然不知从哪儿找了一条口袋,一下子就把何天香连头套上了,叫道:“我只是快给你气死了!薛姐姐、慧香、尺儿,你们快都过来,帮我打!气死我了!一个我还可考虑,居然一下子来了四个,那我在家里岂不成了老幺了吗?”

“可是你本来就是老四呀!”尺儿不由道。

“胡说!老四也比老七有面子呀!”婷儿怒叫道:“到时候总是得我叫人姐姐,为什么没人叫我?!!”

第二天,归京的路上,尺儿不由问道:“婷儿,昨晚上你真下得重手啊!”

“哼!”婷儿的下巴抬得老高!“这是给他个教训!要不然,他以后还是处处留情,那还得了?”若再找七个八个来,我在家中岂非真没地位了?“

可我看他对你真的很好,你把他的脸都打出血了,他都不曾还过手!“田尺儿不由叹道。

“什么?不会吧?我当时下手有那么重吗?我只是隔着袋子打了他几拳而已。”婷儿突然又担心了起来。

田尺儿却突然问道!“你真的不吃醋吗?

婷儿却苦笑道:“我怎么会不吃醋?可是如果一个连醋都不能让你吃起的男人,会值得你去真心喜欢他吗?再说了,他这人又不是天生的花心,对谁都那么好,真让你爱也不是,恨也不是,你又有什办法?只能万事随他了。”

田尺儿抬起头看着婷儿,突然觉得她娇小的身躯有些可怜,心中却又为她幸福。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矛盾!”田尺儿不由摇摇头。

去金陵的路上,何天香捂着半边已被打肿的脸叹道:“唉——真没想到,看婷儿那般弱的样子,居然也这般厉害!”

薛沉香却冷冷道:“这已经很不错了,倘她一句话也不说扭头就走,那我倒要看你如何收场了!”

“你本不该告诉她的!”何天香不由摇摇头。

“怎么?你还嫌瞒得咱们不够苦?反正早晚是要闹得,不如早闹的好。”薛沉香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突然笑道:“你以前的是是非非,咱们先不过问了,不过,丑话可早说在头里,这次去金陵史家,史不云的女儿史诗箱也是个大美人,你要是再把她也给勾来,可别怪到时候我和婷儿把你来拆了!”

何天香不由笑道:“薛楼主,你把我看成什么了?我何天香真有那么可恶吗?再说了,我既便有这心,可有这力吗?”

薛沉香却冷笑道:“你也不用谦虚,反正迄今为止,跟你真正接触过的女孩子,还没一个能逃脱的。”稍微一顿,薛沉香却叹了一口气,又道:“我还是放心不下你,可我更放心不下她们,现在像你这样的男人,都快成老古董了!”

“什么古董?”何天香没听清,不由问道。

“没,没什么!”薛沉香忙道:“咱们还是赶路吧!”现在婷儿她们也该镇江向东,沿着运河直上京城了!“”她们到哪儿都行,这次你看我怎么把拭天谱找出来!“何天香豪气万丈地道。

“就凭你?”薛沉香存心笑道:“我不信!”

何天香不由笑叫道:“好阿!我要是找出来怎么办?”

“你要找出来,我叫你姐!”薛沉香笑道。

何天香不上当:“不,是哥!”

“好!随你便,但你若找不出来怎么办?”薛沉香问道。

“那我叫你叫姐!”何天香笑道。

“叫什么?”薛沉香装作没听清。

“姐!”何天香只得重复道。

“哎——好兄弟!”薛沉香不由笑叫道,打马便跑。

何天香这才悟了过来,不由打马便追,笑叫道:“你不用跑,等我得了拭天谱,你要叫我十声的!”

独立寒岩,头悬清月,儒衫飘飘;剑眉八鬓,鼻正口阔,一双星目,含情脉脉,依稀是何天香的模样。

一个黑衣姑娘提着一支绣笔,正静静地坐在窗前,轻轻地题道:“寂寞无语,天涯处,孤剑路,江月冷无绪。何时伴汝?影清余,情漉漉,残红片片舞。”

“何公子啊何公子,你今又在何处?”黑衣姑娘轻吟道,却一口鲜血吐在左手洁白的帕子上。

一个黑衣­妇­人从后面进房来,一见姑娘的样子,不由走上前,一见桌上的画,不由大怒,一把抓了起来,怒道:“影儿!你还在画他的像!为了他,你前些天又差点儿被天音四魔打死,难道真的死在他手里才甘心吗?”

“师父,把画还给我!”郭疏影虚弱地起来夺画像。

“哼!”那­妇­人把画像往手中一握怒道:“他就是快要死的人了,你为什么还要对他这么死心?与其让他把你折磨至死,还不如让为师现在就去杀了他,也好断了你的念头:”说着,人已向窗口鬼魅般的一闪,便再也不见。

郭疏影不由大惊,叫道“师父——”但扑到窗口一看,却哪里还有黑衣­妇­人的影子?

郭疏影不由大急,奔到墙上摘下相思刀便摇摇晃晃地冲了出去,沾满鲜血的帕子却扔在了地上。

何天香和薛沉香正轻轻催马往金陵赶,突然路边树上,跳下一个黑衣­妇­人挡住两人道:“你们给我站住!”

何天香连忙拉马立住问道:“前辈缘何拦路?”

黑衣­妇­人却道:“你就是何天香了?”

“在下正是,不知前辈有何指教?”何天香心中诧异,却还是一礼道。

黑衣­妇­人冷冷道:“你的死期到了,是你自己来,还是要老身亲自来?”

“为什么?”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在下何处得罪了前辈,尚请示下!”

“为了这个!”黑衣­妇­人一抖手中的画像向两人道。

“咦?这上面画的不是你吗?”薛沉香奇道。

“可我什么时候画过画像呀?”何天香也不由大是不解。

“影儿为了你茶不思饭不想,早晚会死在你手里,今天老身索­性­就杀了你,也好让她死了这条心!”黑衣­妇­人冷冷道。

“前辈是谁?”何天香不由问道。

“老身是影儿的师父!”黑衣­妇­人说着往地上一摔画像便向前扑来。

“哎——前辈……”何天香还想说话,但一见那掌的来势,不由脸­色­大变,已来不及躲闪,双掌立即全力推出。

薛沉香一听又是感情纠葛,不由早别过了头,心道:“这可是你自己惹的麻烦,你自己处理吧!”

就听得轰的一声巨响,薛沉香突觉不对,但何天香已给人一掌从马上打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薛沉香不由大惊失­色­,天下居然有人能一掌便把何天香打成重伤?可怕!好可怕!难道这人的武功竟比齐过佛还要高出几倍?连忙一个倒翻落在地上,扶起何天香急叫道:“何公子,你没事吧?”

何天香却凛叫道:“好霸道的掌力!”说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薛沉香不由大急,放下何天香就要冲上去和黑衣­妇­人一拼命,却被何天香一把抓住急叫道:“你也不是她的对手,不要上去白送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找机会你快走!”

黑衣­妇­人却冷笑着走了上来­阴­荫道:“何天香,你反正早晚要死的,就让老身早送你一程吧!”

薛沉香不由惊叫道:“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我是谁?我是谁?”黑衣­妇­人突然仰天狂笑了起来:“我是夺命的魔鬼!”说着,身形竟似一块黑云般诡异地飘起,劲风激荡,两扇铁袖威猛绝伦地向前劈下。

何天香一见大惊,知道抵挡不住,突然一把拉开薛沉香叫道:“快走!”自己却运足劲力,全力一拳打出。

啪!一声大震,何天香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直飞三尺,往后直直地摔落。

薛沉香被何天香一把甩出,不由跌了一个跟头,见何天香又受那么大的重创,不由花容失­色­,心胆俱裂,连滚带爬地扑到何天香身上叫道:“何公子,何公子!你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

何天香吃力地睁开眼睛,却见是薛沉香,不由大怒道:“你疯了!为什么还不走?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薛沉香却死死趴在何天香身上哭叫道:“我不走!我不走!我死也要和你死一块儿!”

何天香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好!既然如此扶我起来,咱们双剑合璧,或许还有的一拼!”

薛沉香扶起何天香,两人抽剑而立。何天香吃力地靠在薛沉香肩上,剑尖遥遥对准了黑衣­妇­人。

黑衣­妇­人却对两人的剑势视若无睹,目中无人地走了上来,­阴­荫道:“何天香,你要记得,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祭日!”

嗤、嗤——何天香薛沉香各各咬牙刺出一剑,剑光飞旋,直刺黑衣­妇­人前胸。

黑衣­妇­人却恍如未见,大踏步迎上,左袖一挥,扫向薛沉香的天问神剑,薛沉香就觉胸口一闷,不由噗地一口鲜血喷出,黑衣­妇­人的右掌却直劈在何天香的胸前,直把何天香劈飞三丈。薛沉香一见,不由大惊失­色­,刚走得两步就觉咽口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吐出,不由一跤坐倒。

“哈哈哈……”何天香,你死定了!“黑衣­妇­人哈哈大笑首走到何天香身边,扬起右掌,又是一掌劈下。

薛沉香欲阻元力,不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大颗的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却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突然,银光暴闪,削向黑衣­妇­人的右掌。

黑衣­妇­人立即缩手却怒叫道:“影儿,你做什么?”

郭疏影闪身挡在何天香身前哭叫道:“师父,何公子死了,我也活不成,你要杀何公子,就先杀了徒儿吧!”却回头叫何天香道:“何公子,你快走!”

“疏影!……”何天香吃力地撑起半截身子。

“快走!你们快走呀!”郭疏影急叫道。

“影儿,你让开!”黑衣­妇­人怒道。

“师父——”郭疏影死死拦住。

薛沉香强撑着扑了过来,扶起何天香。

“你们给老身站住!”黑衣­妇­人一见就想冲过来,郭疏影突然出刀,刀刀俱是拼命的架势,死死将黑衣­妇­人拦住。

“疏影……”何天香叫道。

“快走啊——还等什么?!”郭疏影哭着叫着,手中的相思刀泼风一般使出,刀刀要与黑人­妇­人同归于尽。

黑衣­妇­人怕伤了郭疏影,虽功力高强,竟一时也冲不过来。

何天香含泪又看了郭疏影一眼,方被薛沉香抱上一匹马一同绝尘而去。

“影儿,你居然真敢跟师父动手?”黑衣­妇­人眼见何天香逃走,不由怒道。

“师父!”郭疏影哭叫道,却说不出话来。

“铮!”黑衣­妇­人突然一袖拂飞郭疏影的相思刀,长袖一鼓,展开轻功,竟似黑鹰一般平地掠起,向何天香追去。

“师父——”郭疏影叫道,捡回想思刀,却也跃上另一匹马向前追去。

各人已渐去,官道上又恢复平静,突然轱辘辘声响,官道上又转出一辆香车,一个丫头来。

“咦?这儿有一幅画!”那丫头突然道。

“拿来我看!”香车中突然有个柔媚的声音道。车帘一掀,露出一只白­嫩­的酥手,截了一只翡翠的镯子。

画递进香车之后,好久不见动静。丫头不由道:“小姐,看完了吗?这样脏的东西,丢了也罢!”

却听里面道:“芍药,别胡说! 这东西哪里脏了?你看画得多好?!回城的时候,让‘汪记’的人给裱一裱。”未了又加上一句:“哦,对了,这幅画的事不要跟老爷和我哥说起!”

“嗯!知道了!”芍药回道。

香车辘辘远去,官道又恢复了平静。

骏马狂奔,薛沉香抱着何天香坐在马上,只觉得头晕目眩,昏昏沉沉地趴在何天香背上也不知奔了多久,突然,马蹄一软,向前扑倒,何天香的身子不由也向前栽去,薛沉香一惊,奋起余力,抱着何天香向外面一滚,连滚了好几匝才停了下来,去看何天香时,却见他早已昏迷了过去,胸口一片血渍,一个乌黑的掌印深深嵌在胸前。

薛沉香心痛欲焚,方才那几掌幸亏都是何天香代自己接了,要是自己,只怕早已剑折人亡了。

薛沉香看着何天香苍白的脸,再一摸,竟似已无鼻息,薛沉香不由痛不欲生,大哭道:“何公子,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若是死了,我做鬼也不会饶你的!”抬头却见不远处有一座小庙,薛沉香不由咬了咬牙,抹一把泪水,吃力地抱起何天香,一步一步向那座庙挪去。

眼见捱到庙门,薛沉香也再也支持不住,突觉眼前一黑,抱着何天香一齐砸向庙门。

哐——庙门被两人的身体生硬的撞开,薛沉香却紧抱着何天香顺着台阶滚了进去。

“何公子,何公子,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床上,薛沉香大叫道,猛地睁开了眼,却见何天香依旧抱在自己怀里,这才定下心来。

却听身后一个人轻笑道:“阿弥陀佛,姑娘终于醒了。”

薛沉香回头,却是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和尚,不由问道:“咱们这是在哪里?”

老和尚笑道:“这是在栖云寺,贫僧孤木,与这位施主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姑娘若不反对,能否让贫僧瞧瞧他的伤势?”

薛沉香连忙起来道:“他伤的很重,大师方才为什么不瞧?”

孤木却摇摇头笑道:“方才姑娘抱的他好死,贫僧纵是用尽全力也休想把他从姑娘怀里拉出来;贫僧冒眜地问一句:是你与这位施主是一对呢,还是那位眼睛看不见的姑娘?”

薛沉香脸上不由一红,却黯然道:“就都算是吧!他这人要不是这样,还……”

孤木揭开何天香胸前的衣襟,突然大吃一惊,不由叫道:“啊?怎会是她?”

“怎么?是谁?”薛沉香不由问道:“何公子还有救没有?”

孤木却摇摇头,暗叹一声道:“这就要靠他的造化了!”

薛沉香不由大骇:“大师的意思……”

孤木叹道:“姑娘不知道吗?他中的是‘怒鹰至尊掌’这种掌力是当今天下最霸道的三种掌力之一,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贫僧纵是用尽全力,也只能有四成的把握而已!”

薛沉香突然跪下叫道:“恳请大师援手!不论什么条件,天星楼薛沉香一力承担!”

孤木连忙扶他起来道:“好!好!原来你是天星楼薛摇红的女儿,贫僧与薛楼主也曾有过一面之缘,此次定当全力,只是万一出了事,姑娘怎么办?”

“万一出了事,”沉香薛一咬嘴­唇­:“沉香唯有以身相殉!”

孤木不由脸­色­一震,低首向薛沉香一礼道:“阿弥陀佛,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何施主不管是生是死,今生已无憾矣,薛姑娘,请——”

薛沉香退出房门:“一切都拜托大师了!”

孤木点点头,轻轻关上房门,自己也在床上,双目一闭,凝神运动,不时,头顶竟冒出腾腾的热气。突然,孤木双目电睁,一把拉过何天香,大喝一声,双掌翻飞,指点掌拍,疾若雨点,将十二正经一并拍过,又单掌一抡将何天香在半空中连转正圈二十四逆圈四十八,方一掌击在他会­阴­尾骨端,上拍脊柱,又走项后,再走头顶,额中鼻柱、上齿龈,又将何天香提起,在身前身后拨头推脚在空中连旋九十六圈,方又一掌击在他的会荫部,再沿腹、胸、咽喉、下颌、口弯一路拍上,将他的任督二脉一并打过,这才一声长啸,将他平平推起,在背后照准他胸口中掌的地方双掌齐切而下,啪!一声轻响。

噗!何天香一声闷哼,张口吐出一口黑血,黑血如电,透壁而出,又击穿院中一棵柳树方钻进对面另一堵院墙。

孤木这才将何天香轻轻放平,然后导真气经由通里、外美、心包、三焦诸|­茓­回归丹田。

好半晌,孤木方满头大汗,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薛沉香尚在外面提心吊胆地徘徊着,一见孤木出来,立即迎上问道:“大师,怎么样了?”孤木微微一笑,双手合十笑道:“幸不辱使命!”

“真的?”薛沉香不由大喜,连忙轻轻推门进屋。

轻轻走到床前,却见何天香虽仍起不了床,但气­色­却好多了,见薛沉香蓬头垢面,一身血洉地走了进来,知她为自己吃了不少苦,不由道:“你来了?”

薛沉香点点头,轻轻坐在床边道:“是孤木大师救了你。”

何天香点点头:“我知道他不是个简单人物,却没想到他也是位绝顶高手,只是不知比郭姑娘的师父如何!”

薛沉香不由叹道:“你也真是,怎么就惹上那个煞星?她若真是铁了心要杀你,我看你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薛沉香想起黑衣­妇­人那超绝凌厉的武功,竟似要比母亲还要高出几分,不由头皮发麻。

何天香却笑道:“她已经是铁了心要杀我了。很早郭姑娘也是她派去杀我的,只不过没杀成罢了。”

薛沉香不由叹道:“看来你这条命也太背了,现在血无天要杀你,李相国要杀你,何天弃要杀你,太子要杀你,郭姑娘的师父也要杀你,以后还不知道谁还会杀你呢!”

何天香却笑道:“你跟婷儿不也准备要把我拆了吗?”

两人不由一起轻笑。

突然,何天香轻轻地道:“薛楼主,你只顾照顾我,可你自己,也该洗一洗了!”

薛沉香连忙往脸上抹了两把急问道:“我现在是不是很脏很难看?”

何天香却笑了,真挚地道:“不,你什么时候都好看,但我知道你十分喜欢­干­净的!”

傍晚、厢房内。

何天香:“孤木大师,你一定知道她是谁!”

孤木却摇摇头叹道:“知也罢,不知也罢,红尘俗事在贫僧眼中都已是过眼烟云,不提也罢。不过贫僧提醒你们一句,最好不要去惹她!”

薛沉香不由问道:“大师难道怕她?”

孤木摇摇头:“贫僧倒不是怕她,只是不愿见她罢了。”

薛沉香还想再问,却被何天香施一个眼­色­止住笑道:“大师不是去了少林吗?怎会在这里住下?”

孤木笑道:“不过是‘天杀’要开派,邀各大派去观礼而已,贫僧已写了封信让他们带回去了。”

“什么?最近少林寺的武林大会就是为了这事儿?”薛沉香不由吃惊地道:“‘天杀’要光明正大的开宗立派,还要邀各派去观礼?不是开玩笑吧!”

“贫僧也觉得荒唐,所以便发信给观壁大师,要他明告‘天杀’,倘若‘天杀’敢正行开宗立派,则各大派必并力剿之,绝不允许这股戾杀之气在中原武林得以纵容默许!”孤木义正严词地道。

薛沉香听得孤木的口气,虽说已是出家人,倒像是已发令号施惯了的,不由问道:“敢问大师俗号如何称呼!”

孤木却笑道:“贫僧既已入空门,俗号自己是忘记的了。”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厉啸,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何天香,你给老身出来,老身知道你在这里的!”竟是黑衣­妇­人。

薛沉香不由大惊:“她终于找过来了!”

何天香也去摘床前的销魂剑。

孤木却叹道:“我本不想见她,她却硬找了来,罢、罢,你们在这里不要乱动,贫僧就出去见她一面吧!”说着,轻轻走了出去。

“你说孤木大师能行吗?”薛沉香不由问道。

“我也不知道。”何天香道:“万一孤木大师不行了,咱们无论如何也得出去帮他!”

薛沉香点点头,却听外面黑衣­妇­人一声惊叫:“是你?!”

却听孤木大师一声长叹道:“三十年了,子芹,你自不会想到是我。”

就听黑衣­妇­人神经质似地笑道:“啍啍啍……三十年了,我原本认为你与那贱人一直双宿双飞,却没想到你做了和尚,是不是也被那贱人一脚蹬了?啍啍啍……报应哪……报应……”

孤木大师却叹道:“子芹,你说什么都可以,但我不许你污辱她。我们是清白的。她的美丽,她的才智,她的武功都是绝无仅有的,我配不上她,天下没一个人能配得上她!她是天上的神仙,她是桃花的­精­灵!我们跟她在一起,只不过我们佩服她而已。她也根本不像外界所传说的那样,你只有真的见了她,你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丽,什么才是真正的风韵……

“我看你是被她的美­色­迷昏了头!”黑衣­妇­人怒道。

孤木大师却又淡淡地道:“子芹,你可知道,这三十年来我为什么要做和尚吗?”

“还不是为了那个贱人?”黑衣­妇­人冷笑道。

“不,我是为了你!”孤木淡淡地道。

“我?”黑衣­妇­人大吃了一惊,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三十年了,三十年了,你还骗我,你还骗我……”

“不,我没有骗你。当初我和你一架吵散,你一怒之下杀了秦准八义而走,以后更是杀劫无数,我屡劝无功,便去了少林,让观壁大师给我剃度。三十年来,我一直在赎罪,不是为我,而是为你。三十年了,我念完了十三部《楞伽经》一百三十五部《金刚经》,敲破木鱼更是无算。我不求别的,只求能清你所做的罪恶,只求有朝一日,你能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孤木叹道。

“你骗我,你骗我……”黑衣­妇­人不由嚅嚅地道。

“我是否骗你,我有心,你也有心,前事种种,你当自知。当年以你的罪恶,我完全可以一掌打死你,永绝后患,可我为什么要出家,含辛茹苦三十年?因为我不能,你王子芹虽说犯下了涛天大罪,可毕竟是我卢卧秋的妻子,我一直爱着的妻子,我不忍心啊!”孤木叹道。

“卧秋——”黑衣­妇­人不由哭道。

何天香与薛沉香却在屋内大吃一惊,原来孤木竟是三十年前的武林第一高手卢卧秋,黑衣­妇­人就是他的妻子王子芹。三十年前卢卧秋、王子芹夫­妇­与桃花仙子一齐失踪,原来其中竟有这许多瓜葛。

“回头吧!子芹!”孤木轻叹道。

“晚了,卧秋!”黑衣­妇­人摇头道:“我已堕入了魔道,再也出不来了。”

“只要你有这个心……”孤木道。

黑衣­妇­人还是摇头:“‘侯门一入深似海’你不知道他们的实力有多大,在我之上还有左右执法,任你怎么反,也逃不出他们的掌握。我只能忠告你,别看你是曾经的武林第一高手,但不要跟他们对抗,千万不要!现在他们是不起事,当事起之日,必是血流成河,摧枯捡朽,武林中所有的门派都会在绝对的攻击之下,一夜之间,土崩离析,荡然无存,少林寺中血流满地,天星楼上一片血火,天冥宫、血影宫伏地救饶,浑身瑟瑟,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武林王朝,一呼百应,万人顶膜……”黑衣­妇­人说着,眼光中突现出惊惧的神­色­。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告诉我,子芹!”孤木道。

“不能说,不可说,说了之后,你我都不会有活!”黑衣­妇­人惊恐地喊道,突然掉头狂奔,身后就如同附了一只鬼魅,使她不敢停歇,竟连来做什么的都忘了。

孤木推开房门,却见何天香与薛沉香也是一脸惊惧之­色­,不由叹一口气道:“刚才她说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

何天香点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看来,我得亲自到少林寺去一趟了,你们也可以走了!”

何天香与薛沉香心情沉重地继续北上,谁也不肯多说一句话,黑衣­妇­人的话犾自萦绕在耳边:“少林寺中血流满地,天星楼中一片血火,天冥宫、血影宫伏地救饶,浑身瑟瑟,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武林王朝,一呼百应,万人顶膜……”

这是何等的声势,这是何等的狂魔?以黑衣­妇­人那等超绝的功力都不敢轻易吐出一个字,他们究竟已可怕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即使能揭穿李相国的­奸­、谋,大救于天下,可是谁又有能力阻止这一场武林浩劫?

何天香一觉醒来,来到薛沉香的房间,连叫了几声,却不见薛沉香的回音,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突然撞门而入,房中哪还有薛沉香的影子?

“薛楼主纵即要出去,也没有不告诉我的道理!难道——她出事了?”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接着他便闻到满屋子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床上有一张香笺。

何天香打开来,桃香更加袭人,上面字迹娟秀,文笔酣畅,写道:“妾闻公子天香出雁荡,侠骨柔情远名扬。妾身无恙,敢请公子小酌于‘桃殇’”。落款竟是用樱­唇­沾出的一朵桃花,桃花鲜艳,所有的香气都是从此而溢,竟是越溢越香,不一会儿房间中的香气竟已浓得如置身在一片桃林之中。

“‘桃殇’?‘刀皇剑帝威名扬,毒王音神愁断肠,最是销魂在’桃殇‘。难道是桃花仙子又回’桃殇‘来了吗?”

第四部 第五章 花开花谢花满桃殇天 为何要我捡得你的脸桃花吟料峭春风吹酒醒 漫山烟雨遍山红青山落寂香更浓夜­色­迷离桃花中前尘犹记双飞梦 今宵桃花盈盈笑孤影长夜抱琴月不应 青女含恨咽长空桃花红 琴声重 桃花片片笑东风剑长动 花流红 片片依旧葬残筝遍地桃花为谁种 漫天流霓谁为种笑东风笑东风 醒时带情洒为种醉后葬恨进花冢 任他东西南北中笑东风 笑东风 笑尽天下痴情种风流尽没桃靥中 一蓑烟雨任平生桃花仙子韩轻思与刀皇剑帝齐名。她的出现本就是一个神话,她的失踪更是一个传说。据说她不但武功高绝,一套“桃花吟”冠绝古今,连刀皇剑帝都不能轻挫其锋:而且生的面若桃花,体若柔柳,媚比飞燕,艳比玉环;而一身文采更是异常出众,竟将当年的榜眼逼落下马。

有人说她妖冶­淫­荡,也有人说她玉洁冰清;有人说她随刀皇而去,也有人说她勾卢卧秋而居。

总之,每个人都不能说清她到底什么样子,她的一切的一切都如她的来,又都如她的去,神神秘秘,曲折而又离奇。

而传说中她的住处便是桃殇,“桃殇坳”!

那里面种的都是桃花,一望无际的桃花。花开的时候,天被祥锦,香醉十里;花谢的时候,遍地落帛 河凝香红。

有人曾到里面去寻找她的芳踪,但总见不到她的身影;待离去时,却又听的她里面柔媚的歌声。

有人说,桃殇里的桃花是她的唯一生命,她离不开那些桃花,那些桃花也离不开她的歌声。她的一生本来就是一场梦,来到这里的人也从未有过醒!

她不禁人的入,也不禁人的出:人们也看不见她的出,也看不见她的入。却永远没人在里边住,因为那地方是美的天空,不管是花开的时候,还是花谢的时候,都一样的纯情,宁静!⊕没有人有那么圣洁的心胸,没有人能承受那份不沾一丝尘埃的无瑕与空灵!

何天香来到这里的时候,正是桃花开的正浓的时节。“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外边的桃花枯了,谢了,这里的桃花却开的正盛、正浓!

远远的是一片猩红,月影中, 微风中,有桃花淡淡的香气轻轻地传送。

何天香步入林中,林中是一片的宁静。

“啊——-”

有人轻柔的低吟,柔美沉悠,动人心弦,把人的魂也销透。风中,隐隐地送来琴声的轻悠。

每一片桃花都是那样的淡红,都是那样的明净,都对着你笑盈盈,如同凝着一样,催你记省!

何天香漫步在花海之间,满天都是桃红­色­的星星,满地都是桃枝稀疏的倩影,如诗、如画、更如梦!

已不知转过多少株桃树,风中突然有轻纱飘过,桃红!

满树都是桃花,满树都是轻纱!花的世界,花的海洋! 清风徐来,花静纱动,却已分不清何处是花,何处是纱,惟有一片慵懒的粉红在眼前流动。花香好浓,浓的直扑你的面孔,似梦,永不愿醒!

桃树下,有一条石凳。凳上有酒、有菜、有杯:菜是皇宫里的八宝菜,杯是千年的琥珀杯,酒是波斯的红葡萄酒,如血似漆,却又芳醇无比!

另一张石凳上是一个身穿大红罩纱衫的女子,纱衫上一朵一朵都是桃花。她正轻低螓首,忘情地弹着一支曲子。

她的手好白 ,白的如同一块无暇的玉石;她的手好­嫩­,­嫩­的如同春天的白笋;她的手好轻,轻的就如同那轻轻吹过的微风,就连这琴音也似附上了这柔美的灵动,缠绵绕风!

她轻轻的抬起头,柳眉如黛,乌黑的眸子中充满了无穷的慵昏,又似无尽的幽怨,厚实的朱­唇­中吐出一声长长的轻吟。

“啊————”

吟声无比的慵懒,柔若无骨,贴着桃树,贴着桃花,沾了淡淡的花香,悠悠地飘到天边,飘到海边,飘到人心处的尽边缘荡魄销魂,柔怨无限,所有的桃花也似被这轻音声所感染,轻轻的低了头,勾起了无尽的思念与留恋,无沿无边!

何天香拨开一幅轻纱静静地看去,只见她云髻朱­唇­, 慵抚湘琴,竟是那样的柔美,许侍霜没有她那样的明艳照人;婷儿没有她那成熟的风韵;薛沉香没有她的风情;兰娟也没有她的妩媚;周遗梦更及不上她那份独特的慵懒——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比的上她,她是天上的神仙,她是桃花的­精­灵!

你只有亲自见了她,你才知道这个世上什么才叫真正的美丽,什么才是真正的风韵——何天香突然又想起孤木的话来,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不错! 天下没有一个人能配的上她,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她太完美了,完美的让人高不可攀!”

琴音突然变淡,韩轻思轻笑道:“公子既然来了,何不请坐?”

“谢韩前辈!” 何天香轻轻走到石凳上坐定。

“韩前辈?”韩轻思不由一笑道:“公子可否称我一声韩姑娘?”

“这个自然可以,却不知韩姑娘夜招晚辈有何见教?”何天香静静地道。

韩轻思却轻轻用两根春葱般的玉指夹起一杯酒腻声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何公子,请——”说着朝何天香轻轻一笑。一曲那么豪壮的《凉洲词》自她口中轻轻念来,竟平添了一种凄婉的哀怨,似浓若淡,销肠醉肝 .何天香只见韩轻思轻压螓首,俏颜半开,凤目之中,含情脉脉,勾魂夺魄斜斜向自己看来,骤觉满目之中风情无限,不由一阵情迷意乱,夜光杯中的醇酒也似映出了韩轻思那双勾魂的眼。

突然何天香腰身一挺,正视着韩轻思的眼睛朗声道:“此处既非沙场,在下也非烈士,这杯酒在下实在不敢领受!”

韩轻思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诧,轻启朱­唇­,轻轻问道:“公子可是嫌酒不好吧?”

何天香却凛然道:“非也,酒是好酒,杯也是好杯,只是韩姑娘非为此而约天香,天香亦非为此而来。请问姑娘,薛姑娘何在?”

韩轻思不由轻轻放下了杯子,长长一叹,轻声道:“不错! 四十年来,你是第一个在我的‘桃花开’之下没喝下这杯”千日醉“的人。倘你当时抵受不住我的诱惑,只要喝下一口,哪怕是小小的一口,只怕今生今世你都不会醒来。我韩轻思四十年来阅人无数却一直守身如玉,从不肯相信世上真有你这种奇男子存在,但今日一见——-”韩轻思不由摇了摇头又是一声长叹,却突然回头凝视着何天香道:“可是,在你见她之前,能否先听我一套‘桃花吟’呢?”

何天香不由脸­色­一变却连忙躬身道:“韩姑娘的‘桃花吟’相传得自蓬莱仙山,今日能得一闻,是天香的福分!”

“好 !”韩轻思将杯中的“千日醉”一饮而尽,­嫩­脸上立即添了一层淡淡的桃晕,嘴­唇­上的紫­色­则更现深沉,充满了诱惑。

大红的桃红纱裙一层一层地从石凳上拉起, 拖开,说不出的柔和细腻,就如傍晚西天的彩云,轻轻地,一层一层地叠落;更如北国槐树的落蕊,落也无声,踏也无声,惟有一种说不出的柔静!

红云出岫,是韩轻思的双袖。树枝上,有花飞起,轻轻地,晶莹剔透,俏颜含羞,在韩轻思身边,在何天香眼前轻轻地飘游。

“料峭春风吹酒醒,漫山烟雨遍山红。青山落寂香更浓,夜­色­迷离桃花中——”

袖软舞轻,歌音朦胧 ,使人的心也飞升,正是“桃花吟”。

“——-长夜抱琴月不应,青女含恨咽长空。桃花红,琴声重,桃花片片笑东风——”

歌声渐浓,桃香也更重。韩轻思突然伸出玉掌,握了一把桃花放在樱­唇­上轻轻一吹。

呼————桃花成串,串串飞散。所有的桃树都似被香风吹过,娇艳的桃花争先恐后的向空中坠落。满天都是桃红,满天都是桃花在流动,飘满天,落满地,落得何天香—身都是。轻轻地柔柔地又有一朵落在了琥珀的夜光杯中,沾了美酒,再不愿走。

“——剑长动,花流红,片片依旧葬残筝。遍地桃花为谁种,漫天流霓谁为冢——”

歌音突然陡然而上,韩轻思柳眉含忧,目带长恨,银牙紧咬,把一袭纱裙团团急舞了起来。

漫天遍地的桃花也突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到空中,随着韩轻思的歌声舞了起来。

歌声越来越重,舞裙越旋越急,桃香也越来越浓,就连远处的桃花也被牵萦,一齐向这里流动。

满天都是桃花,满眼都是桃影! 桃花越叠越厚,越叠越浓,终于叠成厚厚的一层,随着韩轻思急旋的腰身转动,转动——-星已入梦,月也难明,都已羞涩的躲入了云层。天地之中,惟有一个靓丽的倩影扯里一张厚厚的彩帛在风中,在空中急剧地旋转,飞升 !

薛沉香已不知何时立在了石凳边,静静地看着场中桃花的欢腾!

何天香却似对薛沉香的到来一无所觉,早已恍然入梦。

那舞越旋越急,那桃花也已卷成一张厚厚的屏风,滴翠流红中竟缓缓渗出一张韩轻思的俏颜来,带着笑含着情,醉眼朦胧,朱­唇­紫红,轻吐着无限风情。

何天香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那要命的红­唇­中显得模糊朦胧,终于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片浓腻的紫红,紫红,还是紫红——-突然,呼的一声,韩轻思周围的桃花猛然四散而飞,飞向半空却又在半空中轻轻飘下,就如下了一场花的雨,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灵动!如下了一场花雨,是那样的绚丽,那样的迷情!

花雨流红中,韩轻思盈盈走到何天香身边轻轻地笑道:“何公子,我舞的好不好?”

何天香只觉的似做了一场梦,神仙般的梦,头脑中依然只有桃花在飞升,俏颜在流红,说不出的梦, 醒!只轻轻地道:“好!”

“那我长的好不好看?”韩轻思又妩媚地问道,身子已轻轻地靠在了何天香怀里 .“好看!”何天香痴痴地道,却没有一丝拒绝的意思。

薛沉香的脸­色­不由有些难看。

“那你愿不愿意为我作任何事呢?”韩轻思的头搭在了何天香的肩上,笑的更轻,语音更腻。

“我愿意!”何天香着了魔似的轻轻吐道。

薛沉香的脸­色­终于变了。

“那你帮我把他杀了好不好?”韩轻思轻轻在何天香耳边说道。到最后一个字时已轻地听不清。但她却笑了,笑地好甜,笑的好邪 ——“好!”何天香的脑海中一片空空荡荡,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想不到,眼前只有一抹紫红的樱­唇­在轻轻的蠕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终于把自己也吞没。紫红中却有一股醉人的香气在飘动,侵蚀着你的魂灵。

何天香目光呆滞的前行,韩轻思在身后邪笑着将头发往上轻拢。

薛沉香却突然泪如泉涌。

何天香的手举起,在薛沉香的头顶。韩轻思终于露出了残酷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愤恨,嫉妒,却也有失落,苦涩与孤清,好古怪的笑容!

啪!漫天流红中,何天香的手拍下,韩轻思的笑容却突然变冷,终于变的无影无踪!

“你并没有进入我的‘桃殇梦’?”流红落尽,韩轻思突然冷冷地道,双目冷峻的盯着何天香,似恨不得把他撕开,看个究竟!

“不,我进去了。”何天香却轻轻叹道::“只可惜,我对你有的却只有尊敬!”

“是因为我大了你四十年吗?”韩轻思不由幽幽地问。

何天香却摇头轻叹道:“人生如梦,但人却不能生活在梦中。太过完美得人生,并不是真正的人生!几十年了,前辈还不懂?”

“你说什么?”韩轻思不由吃了一惊,竟似有些怒意。

何天香却淡淡的一笑,搂了薛沉香的腰轻声道:“沉香,我们走吧!”

“你以为你们走得了吗?”韩轻思突然怒道,身上沙裙无风自舞,满树林中挂的轻纱也突然吞吐如电,自动缠在树上,结成一张纱网。

何天香却回过头静静地道:“以前辈的武功,留下咱们自非难事,但前辈也应该知道,在下所说的,却也是实情!”何天香说完,头也不回,扶着薛沉香从纱网的空隙中,徐徐出林。

韩轻思听得此言,竟骤然一呆,身上的纱衫劲气也缓缓松了下来,只是出神的看着两人缓缓出林。

何天香,薛沉香出林三四里,突听得桃殇里又传来隐隐的琴声“——笑东风,笑东风,醒时带情撒为种,醉后葬恨尽花冢——”歌声凄凉,听之神伤。何天香,薛沉香也不由黯然。

又走了一会儿,何天香方问道:“薛楼主,韩前辈没有为难你吧?”

薛沉香却突然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来着?为什么你肯叫婷儿她们的名字,却独独叫我薛楼主,难道我们之间就真有那么生分吗?”

何天香忙道:“看你说哪去了,你比我大一岁,我又怎好叫你名字……”

“那你喊我一声姑娘总该行吧?”薛沉香道。

“好吧!我的薛姑娘!”何天香不由笑道“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薛沉香这才转嗔为喜,却又叹道:“其实韩前辈也没怎么为难我,只是在我怀里放了一件东西而已。我最害怕的却是你真的被他迷住,毁了你的一生一世!”

何天香却笑了:“‘食­色­,­性­也’,不过关键的还是理智,更况且我也懂得知足………”

“你呀!只是嘴上说,心里还不知怎么想哪!”薛沉香笑道,却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轻轻拆了开来,却露出一本­精­致的绢册来,上书“桃花神功”四个小字。

“桃花吟?!”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

薛沉香也不由吃了一惊,奇道:“我跟他非亲非故,他怎会送这东西给我?”

“你问我,我又何从知道?”何天香不由摇摇头,却见薛沉香翻开那本绢册,漏出一只发黄的缨络,不由问道:“咦?这是什么?”

薛沉香一见这东西却突然脸­色­大变,急忙从新包好绢册,转身就往回走。

何天香不由一楞,忙问道:“薛姑娘,你要­干­什么?”

“她不是别人,他正是我那失踪了四十多年的亲祖姑姑!”薛沉香急急地道。

酒杯上是落红,长琴上是落红,纱衫上是落红,满地都是落红;一层层,一层层,垫起每一条桃枝的倩影。

“——笑东风,笑东风,笑尽天下痴情种,风流尽没桃靥中——。”歌声前所未有的孤冷,伤情,有清泪,自韩轻思的脸颊滑下,洒在空中。

突然,嘣的一声,韩轻思手下的琴弦突然绷断!

石凳边,不知何时已鬼魅般地立了一个黄袍中年人。

“三十年了,你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韩轻思突然冷冷的问。

黄袍人却笑了:“我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叫‘桃殇’,三十年前的今天,我离开了这里;三十年后的今天,我却也想把你带出这里!”

韩轻思却冷冷地道:“三十年前的今天,是我用眼泪留你;却没想到,三十年后的今天,你却要以鲜血来葬我!”

黄袍人不由脸­色­一变道:“轻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轻思不由冷冷一笑道:“难道你今天不是来杀我的吗?”

“轻思,你胡说些什么?三十年来,我对别人或许恶毒些,但对你——。”黄袍人急道。

韩轻思却冷笑道:“三十年前,你的罪恶只有我知道;三十年后,你的罪恶也只有我知道。但你现在很快就要席卷天下,惟我独尊了,难道还会再容我活着?”

“轻思难道这三十年的情……”黄袍人不由叹道。

“哼!”韩轻思冷哼道:“三十年的情,若真有那么浓,你当时也就不会离开我,去追寻那一场疯狂的梦。我真不知道,那场梦醒后又到底会剩下什么?!”

“有些事,你们女人不懂——”黄袍人叹道。

“但有些事,天下人人都懂!”韩轻思突然怒道,却又叹了一口气轻轻道:“他说的对,人生如梦,只可惜我所拥有的,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

“轻思,不要逼我……”黄袍人轻轻道。

“我何曾逼过你?三十年来一直都是你自己在逼自己!但是剑帝一定不会让你胡来的!”韩轻思怒道。

黄袍人却笑了:“毒王已死,音神也逝,只剩下的剑帝就更奈何我不得了。轻思,听我的,跟我走吧!”

韩轻思却摇摇头:“桃殇是我家,我爱这些桃花,它们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它们!”

“轻思,你怎么一点也不为我着想?——”黄袍人急道。

“住口”韩轻思怒道:“我若不为你着想,三十年前,我就不会留你在世上;三十年前,你的恶事就会传遍天下,让你身败名裂,无法收场!可是,这三十年来,你又何曾为我着想过?!”

“谁说我没有!现在我这不是来接你出去了?”黄袍人道。

“哈哈哈哈——”韩轻思突然一阵心酸的狂笑“你若真曾为我着想,三十年前你就不会离开这里,三十年中你就不会修炼那些邪恶的武功;三十年后你就不会到这里来找我灭口。段清堂!你这个畜生!只怪我韩轻思当时瞎了眼,没有看出你的狗模样!”

段清堂也不由勃然大怒,厉声道:“韩轻思,本尊来找你,是给你面子,你若再不知进退,不要以为本尊硬不下这个心肠!”

“嚯!好软的心肠!”韩轻思不由讥笑道:“只是可惜,我韩轻思跟你武林皇帝的千秋大业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当年你连十六派的掌门都杀了,又何在乎一个小小的韩轻思?段清堂,你已经不是当年的刀皇了,又何必再来装模做样?!”

段清堂已是气地浑身发抖,只是叫道:“好!好!韩轻思,今天本尊若不杀你,就不是段清堂!”

“ 段清堂?”韩轻思突然低低地摇摇头笑道:“你已不是当年的段清堂了。一人顶天,万人之上,叱咤武林,谁敢效仿?!来吧!就让我看看,你凭什么这么狂?!”韩轻思说着缓缓站了起来。

“好!接掌!”段清堂满目血丝,迫不及待地挥掌扑上,一连就是三掌!

韩轻思衣袖暴涨,突然也是向空中一连三扬。“桃飒三扬!”

轰!轰!轰!劲气激荡,纱带乱崩,桃花飞扬。韩轻思脸­色­苍白,连退三个大步,衣裙飞舞,嘴角一缕鲜血缓缓渗出。

“哈哈哈——-”段清堂一阵狂笑“韩轻思,你现在该知道本尊为什么这么狂了吧?”

韩轻思不说话,绣在衣服上的七颗桃花却冉冉飞起,闪着金黄|­色­的光芒向段清堂轻轻飞去。

“七星桃殇?!”段清堂面­色­突然大变,向后电闪而躲。

韩轻思全身内劲突然暴涨,衣裙鼓胀如风,突然全力向前飞奔,秀发飞扬,衣裙带风。地上,树上所有的桃花突然像被狂风席卷一样,似奔马,如怒浪浩浩荡荡的向韩轻思的袖底狂奔而来,竟逐渐凝成一根长十丈,宽半尺的厚厚的花­棒­!

叮叮叮——-段清堂击落七枚桃殇。

“呀————”

韩轻思奔跑中,秀发激扬,衣裙猎猎作响。突然一声长叱,身体扭曲的近乎夸张,一­棒­扫出!

“桃花搠天­棒­!”段清堂突然惊怖地大叫,身形火箭般的扶摇直上,直冲云霄。

轰————-!劲气冲天!

咔——-嚓————!

桃­棒­拦腰而过,十丈方圆之内的桃树齐齐应声而折。枝断,花残,漫天飞溅!

嗤——-一声怪响,尖如裂帛,韩轻思的身体突然奇快的丛中一扯两片,鲜血怒溅!桃­棒­也突散,重又化做桃花万万千,飞满天!

段清堂从空中缓缓地飘落,眼光中竟也有几许凄迷,喃喃地道:“桃殇——桃殇——”“哈哈哈——‘段清堂突然昂天大笑”一日称王,何人为大?天下武林,唯我叱咤。哪个再敢多说话!哪个再敢多说话——-哈哈哈——“一阵狂笑中,黄影一闪,已如怒鸷般直冲霄汉,一闪不见。

桃花片片凝香雪,似花雨般自空中寂灭地坠落,洒了韩轻思一身,沾满了圣洁的鲜血,显得更加的艳丽,凄惨的艳丽!

桃殇里,有风起。每一片桃花都在轻轻的流泪,叹息,是为韩轻思的死,也是为自己!

何天香。薛沉香奔进树林。树林中早已没有了琴声,也没有了歌声。何天香一见林中枝折花残,遍地狼籍的情景,不由吃了一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薛沉香也不由道:“我也不知——”却突见远处层层花瓣之下韩轻思的尸体,不由脸­色­突变,悲怆地呼道:“姑姑——-”

天已放明 露凝花重。一座孤坟,默立林中,“桃殇冢”。

薛沉香跪在墓前,泪眼朦胧。何天香却把那桃花一把一把地往坟头上撒,口中轻轻念道:“汝桃,汝梅,汝是花中一­精­灵,汝是人间一神仙。芳兮,馥兮,永溢千年。呜呼­精­魂,不生不灭,万世长眠!

桃兮,水兮,相伴此间。一腔热血化苌碧,悠悠香魄登九天。云霞兮纷坠,孤燕兮分飞。无花不落,无盛不衰;世事轮回,无荣不典。汝居地下,虽风雨承欢,不改容颜。

生难,死难,人生梦魇。唯桃花万千,岁岁年年,忝为汝伴。当悲!当欢!“薛沉香抬起头轻轻地道:”姑姑,生前不得相见,死时能见得你的容颜,沉香已无憾!姑姑,你走吧。你之琴,我已帮你葬在里边;你爱桃花,我已用桃花为你入殓。我知你怕我误交非人,但何公子已过了你的考验,他所作的‘桃花赋’一篇,愿你也能喜欢。唯是你的仇恨,不管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把仇九秋捉来,一刀两断!“何天香不由叹道:”你又怎知一定是剑帝而不是刀皇?“

薛沉香道:“举世之间,能有如此武功者,惟有刀皇剑帝两人。但刀皇的‘残锋刀’早在三十年前与楚湘寒的一战中沉入了天竺的阿罗陀河中,所剩的惟有剑帝而已!”

何天香却道:“‘凡水都可湿身,凡刀都可杀人’。且不说刀皇可以把刀找回来,那魔尊呢?他有没有这个可能?再说了,即便是剑帝,天问神剑能不能对付得了剑帝的‘九秋破天剑’呢?更何况,剑帝根本也没有这个动机!”

薛沉香不由一楞,再也无声。

客栈,何天香与薛沉香默默对坐,谁也无语。突然,房门当当几响,一个绿衣小姑娘手拿一封信走了进来,朝薛沉香一礼轻声道:“禀楼主,总楼急件!

薛沉香伸手道:“拿来我看!”

那姑娘却瞅瞅坐在薛沉香身边的何天香,有些迟疑。

何天香一见就要起身,却被薛沉香拉住道:“你­干­什么?咱们还这么见外?”却又对那小姑娘道:“这位就是何公子,不用担心的!”

“什么?他就是何天香何大侠?!”小姑娘突然惊喜交加,一脸神往的瞧着何天香。瞧得何天香一阵不好意思,只得朝她一笑。

薛沉香却道:“把急件给我,你先下去吧!”

小姑娘这才把急件交出,又看了何天香一眼,这才恋恋不舍地退出。

何天香不由摇头道:“我什么时候成‘大侠’了?”

薛沉香却笑道:“在她们眼里,你若不是大侠那还有谁是大侠?——”说着抽出急件一看,竟是又喜又悲,说不出是该哭还是该笑。

何天香不由问道:“薛姑娘,怎么了?”

薛沉香不由摇摇头:“何公子,我不能陪你去金陵了!”

“为什么?”何天香不由问道。

“我娘已修完天问神剑的第十一层,我必须得回去帮她修炼最后一层!”“这非常必要吗?”何天香不由问道。

“对不起,何公子!”薛沉香不由歉意地一笑:“天问神剑共分十二层,尤以最后一剑威力最为雄厚,但修习也最为凶险。稍有差池,轻者前功尽弃,形同废人;重者功力反噬,­肉­碎骨裂,挫骨扬灰!所以,我得必须回去一趟,实在很抱歉!”何天香却笑道:“看你说些什么?你有事,我能不答应吗?只是你这一走,却又把我凉成孤家寡人一个了!”却又在薛沉香耳边轻轻地道:“我可是真心喜欢你陪着我呀!”

薛沉香脸上不由一红,却啐道:“呸!原来你也是这么不要脸。早知如此,我不该跟你来的!”“那你为什么现在还不走?”何天香笑道。

“走就走!谁还肯赖在这里?”薛沉香一脸薄嗔,扭头就走,却被何天香一把楼住。

“你要­干­什么?”薛沉香不由急笑道。

何天香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的大眼睛,突然低下头,轻轻地向她的朱­唇­吻了下去。

薛沉香的身子突然猛地一颤,却又立即放松了下来,闭了眼睛,一双玉腕,轻轻地向何天香的后背拢去,终于环在了一起。

衣香犹染麝,软­唇­更添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何天香方轻轻放开薛沉香,深深地道:“一路保重!

薛沉香也从何天香怀里起来,理着额前的乱发,看着何天香,轻轻一笑:“你也一样!”说着娉婷出屋。

何天香独自一人前往金陵,一路之间,倒也无甚枝节,不过两天,已来得金陵城外。却见那金陵城高墙大,甚是宏伟,果然不愧是六朝古都,不由也暗暗点头。待进的城来,却见店铺林立,人潮如涌,一片繁华,比京师固是不及,但比那长宁却又不知繁华了几倍。

何天香正左顾右盼间,突觉人潮暗涌,将自己挤到最后,却空出中间一条路来。

何天香正自诧异,却见城外已走进十余匹马来。当先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浩巾儒衫,骑在一匹枣红马上;接着是一个二十上下的锦袍年轻人;再往后却是一个小姐,一个丫头。却见那小姐身段婀娜,秀而不媚,清而不寒,一身紫衣,腕上戴了一双翡翠的镯子,更衬的她肌凝玉脂,腮映轻红,平白多出一份妩媚。最后却是十几名家将殿后。

何天香见这些人不类常人,不由问身边的一位老者道:“老丈请了,请问刚刚过去的那位老伯是什么人?竟这么气派!”老者不由笑道:“年轻人,你连他都不认识,不是本地人吧?”

“在下来自雁荡!”何天香忙道。

“这就是了,”老者笑道:“刚才过去的那位老爷子就是咱们金陵的史不云史老爷,曾做过吏部侍郎的;后面是他的儿子史明玉;再往后是他的女儿史诗箱,她可是咱们金陵城公认的第一大美人儿。咱们肯让路,倒有一大半是为她让的!”“史不云?史诗箱?原来他们就是金陵史家的人!”何天香不由惊道,待抬起头来时,一行人早已去的远了。

却又听那老人叹道:“家有好女百家求,史老爷有这个好女儿,做媒的自是天天踏破门槛,可史大姑娘硬是一个也不允,眼见就要成了十九岁的大姑娘了,却也不知哪个能消受这块美人玉了!”却又一看何天香道:“这位公子虽说是来自外地,但老朽见你气宇不凡,不比常人。你若肯前去一试,虽说知府大人的公子不成,巴不定会便宜了你呀!”

何天香忙笑道:“老丈玩笑,老丈玩笑!”忙不迭地退了出来。心中却道:“我这次是偷她东西来的,又怎敢先行与她照面?更何况,未来之前,沉香已准备好了惩我之道,我又怎敢再轻行妄动?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不避开他人,避开她倒是最要紧的。要不然,到时候婷儿跟我发起脾气来,那可就惨了!”

当夜,何天香便换了夜行衣潜入史家,寻找“拭天谱”。史家果然官宦人家,没有什么武林高手,何天香出入之间,简直如履平地。可就是那“拭天谱”,最是让何天香憋气,一连三晚,竟没一点儿头绪。

何天香不由暗暗着急,这一晚,刚过人定便跳了进去,竟是只要见哪间房中没人,便跳进去乱翻一通。待翻到第六间屋子的时候,何天香不觉有些后悔起来,暗悔当时不该说大话,史家这么大,就凭自己一人之力又要翻到何年何月?一念至此,何天香不由像霜打的茄子,再不想翻,­干­脆一ρi股坐在一张床上,暗暗生气。

正坐着,就听门外两个女子的说话声越来越近,竟是朝着这边来了。何天香暗叫不妙,连忙往帐后躲,却不料带下窗台上一个玻璃花瓶。就听当啷一声响,那花瓶已落在地上跌的粉碎!

何天香的心不由猛的一揪,就听外面也立即停了步子,一个柔柔的声音道:“芍药,好象是你房里在响!要不要进去看看?”

何天香噌的一声就跳到后窗上,正准备往下跳,却听那芍药道:“不用!可能又是那些老鼠在作怪,这几天晚上总听的房顶上有声音。不过不要紧,赶明儿我叫长舟哥到外面买两包药来,管它是鼠爷爷还是鼠孙子,一起药它个四脚朝天也就是了。现在我还是先送小姐回房吧!”

那小姐“恩”了一声,两人的脚步声便渐渐远了。

何天香虽给吓出了一身冷汗,却也差点儿给气了个四脚朝天,不由暗暗骂道:“你才是鼠爷爷鼠孙子!这几天晚上在房上走的一直都是我,我先买两包药来药死你这个鼠孙子,再药死你长舟哥那个鼠爷爷!”

说罢,闪身出窗,却又回来,从地上摸了几片花瓶的碎片,捡那厚实的掀开褥子,往里扔了几片,又盖上被子。这才点点头道:“我虽恶作剧,却不会伤你、只是让你记住以后不要乱骂人才是!”

何天香跳出窗子,却见后面的小楼上有灯光,隐隐还有人说话的样子,不由暗道:“这么晚了,他们会说些什么?会不会是‘拭天谱’的事?”

想到这里,何天香一连几个飞纵,跳到那座小楼上去,一个倒卷帘向里边望去。却见一个背着自己正在倒水的丫头朝里边道:“小姐,这么晚了,你也该睡了!”竟是方才那芍药的声音。

接着便听那小姐在里边轻叹道:“唉!这已经是第十七张了,却还是描摹的不象,罢罢罢!还是明日再另作一幅吧!”说着里边便传来一阵稀利索罗的揉纸的声音。

芍药转过身来,何天香不由大吃一惊,她竟是那日街上那丫头,难道,那小姐就是——“果然,湘帘一掀,史诗箱手拿一张卷轴从书房里摇着头,一脸沮丧地走了出来,临到绣房门口,却又将那卷轴打开看了一眼摇头叹道:”唉————难道,你就真是我前生的冤家?“

就听那芍药道:“你看,着魔了吧?我说那天就不该把这破东西捡回来的!人家都扔了,你却当宝贝似的天天揣着!”

却听史诗箱啐道:“小蹄子,你懂什么?我这里不用你服侍了,早早到你房里挺尸去吧!总要老鼠把你吃了才好!”说着已闪入了绣房,放下了帐子。

“我看,还是哪天让老鼠在你那幅画上咬一口才好——心疼死你!”芍药说着,也退了出去,关了门自去睡。

何天香却心道:“史不云和史明玉的房间我都查过了,史诗箱既是史不云的女儿,有什么秘密藏在她这儿也说不定,总要找一找才好。万一让我找了出来,哼哼——”何天香不由差点笑出来。

可是何天香越是等史诗箱睡着,史诗箱越是在帐子里长吁短叹,翻来覆去睡不着。简直差一点把何天香气死。

直到到了­鸡­鸣时刻何天香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她才睡着。何天香这才敢跳下房去,蹑手蹑脚地溜进书房借着月光一阵翻找,却一点发现都没有,不由大失所望,正要退出,却是一脚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捡起一看,却是一个纸团,大概就是史诗箱先前扔掉的东西。

何天香不由好奇心起,轻轻地展开那纸团,却见是一个青年,不由暗笑道:“怨不得那姑娘睡不着,原来是害相思病了。”又去瞧那眉眼儿,却见只画了鼻子 耳朵 嘴,惟独没有眼睛。“咦!画人还有不画眼睛的,真是奇怪!”何天香不由笑道。再细细看去,那鼻眼眉嘴的倒有些像自己,不由吃了一惊,却又哑然失笑。“天下相似的人何其多,又怎会偏偏是你?况且,史姑娘又与你不曾相识的,可笑,可笑!”笑罢,复将那张纸扔在地上,照例穿窗而出,却又神使鬼差地踏上了芍药的房顶。

那芍药的听觉竟也十分的乖巧,何天香的脚刚一落在上面,她便在里面含含糊糊地骂道:“这些天杀的老鼠,总要断子绝孙的好!”何天香不由大怒,正想跳下去收拾她一番,猛觉天边似有风起,接着眼前一暗,竟是墨云遮月华,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何天香不由笑了,算准芍药睡觉的地方,随手揭开几片瓦,叠成一叠,又跳下身来正摆在她门口中央,这才飞身出府。

何天香刚回客栈没多久,空中便狂风大作,骤雨倾盆,直下了一日又一夜,到第三日上才停了下来。

何天香为暴雨所阻,留在客栈之内,暗暗道:“史府家大业大,又加上史不云父女三人都守口如瓶,就凭我一人之力,每晚扑几次,也真查不出什么来,倒不如直接混进府去,见机行事,胜负之数,倒也未为可知。只是,怎样才能混进史府呢?”

第三天,雨刚停不久何天香便直接向史府走来,打算找一个下人打听一下府内的情形。却不料刚刚走到门前,就见史府门前右边摆了两张长条桌子,周围围了一圈人。两个管事提着毛笔在那里吆三喝四,不由有些奇怪,便朝身边的一个汉子问道:“大哥请了,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昨日连遭暴雨,史府里冲坏一些房子,又要另开一座九曲龙池,所以史老爷要招一批民工。史府动工一向很少,工钱又比较优厚,所以大家都抢着去!”何天香一听大喜,暗道:“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混进去了!”不由问道:“大哥,你看我去不去的?”

那人上下打量了何天香一眼,却一皱眉头道:“我看公子咋都不象是做这种事的!”

何天香突然拉起那人道:“大哥,请跟我来!”

不一会儿,僻静处,何天香换了那人的衣衫摇着头走了出来喃喃地道:“这年头真的变了,给银子换破衣服的事儿都有人不­干­?!”说着又上下扯了几扯便到府门口去排队。

又过了一会儿,那人方从墙角转了出来,穿了何天香的衣衫,却是揉的一团糟,眼睛上也不知给谁打了一拳。目光呆滞,跌跌撞撞地向外逃去。

何天香来到桌前,只排了一会队便轮上他了。谁知那管事斜了他一眼便问道:“多大了?”

何天香不由一愣“我这是找事做,­干­嘛问我多大了?”却依旧回道:“二十整!”

“读过几年书?”

何天香不由有些憋气,随口道:“七八年吧!”

“那就到一边去吧!”

“什么,什么?”何天香差点儿没趴下,却依旧问道:“为什么?”

“这活儿不是你­干­的,上房下房,危险的很。万一出了事,你我都不好。”那管事说着又叫:“下一位!”

“喂——-”何天香被挤在一边,还想争辩,就听的大街上有人啊秋一声打了个很响的喷嚏,接着一个声音笑道:“芍药,你的风寒还没好吗?”竟是那小姐史诗箱。

就听那芍药嚷道:“这怎么就好的起来?分明摆明了是有人想整我!往我褥子底下扔碎花瓶倒也罢了,却还要揭我屋顶上的瓦!你想,那么大雨,我又趴在了泥里,就这么两天,我又怎么好的?啊————秋!”

就听史诗箱笑道:“再要你这张小嘴平时不饶人,怎么样?老鼠­精­找你来算帐了吧?”

何天香听了,也不由想笑不由抬头看去,却是史诗箱与芍药两人正从外面回来。芍药一脸憔悴,脑袋上缠了一块白布,腿脚也不甚灵便,一看便知道是前天晚上狠狠地摔了一跤。史诗箱今天却换了一条绿纱儿生娟裙,外面披了一件紫缎长披风,更是显得身材高挑,明艳动人。

何天香刚笑过了,却突然发现两人似朝这边看来,竟有些做贼心虚,又见自己立在外面,不由暗道:“哎哟,不好!这两个人我还是不要让他们见着才好!”不由低了身子,一溜儿小跑,往九曲池的民工队伍中Сhā去。

不料他不跑还好,史诗箱与芍药只是随便看一下;但他一跑,反倒立即引起了史诗箱的注意。

史诗箱见一条人影缩头缩尾的跑到另一边去,不由吃了一惊,轻声问芍药道:“哎———看到刚才那个人了没有?象谁?”

芍药也看得真切,压低声音道:“画上那个!可气质差多了!”

史诗箱在芍药的耳边轻声道:“再换一身衣服就是了,你看那眉眼儿简直象的要命!”

“不会吧?他们两个根本一个在天上,一个地下!”芍药的声音低的出奇。

史诗箱的声音更低,低的几乎听不见,只见她指手划脚地说了一大通方朝芍药道:“好!就这样。你去吧!”

何天香Сhā在人堆里,眼见两个人不断的窃窃私语着直朝这边瞅,就知道没好事儿,不由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蚁,只盼管事能快点儿提到自己。不一会儿,果见芍药又朝这边看了一眼,便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来,那小姐却倚在门口上的石狮子上不断的朝这边看。

何天香直觉上立即感觉不妙,两条腿也不知怎么搞的,三Сhā两Сhā居然十分奇速的便跑到前边去了,然后他很快便看见了管事那血红的蒜头鼻子。

然后、他便听到了蒜头鼻子中发出的嗡里嗡气的声音:“我不管你是谁,但我知道你是最不老实的一个!到后面去排队,最后一个!”

何天香听了,忽然发现他的蒜头鼻子其实也挺可爱,可爱得真想一拳砸下去,让他永远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但何天香这一拳毕竟没有砸下去,因为后面有个女人说话了:“喂!你是来找事做的吧?”是芍药。

何天香突然又很感激蒜头鼻子,不但不想在他的鼻子上打一拳,甚至感激的直想流眼泪,听话的很,一矮身就又一溜小跑儿往后跑去。

“喂!我叫你呢,你跑什么!”芍药叫着,急忙从另一边追何天香。

何天香突然觉得很沮丧,实在很后悔那晚上的瓦片为什么不再多叠几块;因为芍药虽一瘸一拐的,竟也并不比自己慢多少。所以当他到达队尾的时候,芍药居然也到了,粉脸含怒,小胸脯一起一伏,呼呼地喘着粗气怒道:“人家叫你呢,你乱跑什么?”

“我到后面排队!”何天香连头都不敢抬。

“不用排了,你会做些什么?”芍药一手叉腰,从襟内扯出一条帕子来扇着风道。

“我什么也不会做!”何天香只恨不得现在就找条地缝溜掉。

“什么?你什么也不会,还要到这里来找事做?”芍药不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有没有搞错?那你在家里做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除了养养花,喝喝茶什么的,我也实在想不出­干­什么来!”何天香心中却道:“小丫头片子,敢跟我斗?我非把你气死不可!最好还是把我一脚踢出去了事。”

果然,芍药惊道:“什么?养养花喝喝茶?你当你是大老爷?”却又突然笑了:“好吧!不过呢,咱们后花园却也就少了一个喝喝茶养养花草的人。你就跟我来吧!”

何天香不由呆住,嘴巴里就像不知被谁塞进了一只鸭,一只老大的鸭!

芍药却朝那蒜头管事叫道:“徐管事,不用麻烦你了,就说这个人咱们云舒楼要了!”

那管事连忙应是,芍药却回过头来笑着问何天香道:“你叫什么名字?”

何天香现在正恨的恨不能把芍药来一脚踢死,顺口便道:“踹死你!”

“踹死你?”芍药不由吃了一惊。

“不!是踹死你!”何天香连忙认认真真地纠正道。

“姓踹?”芍药还是奇道:“天下有这个姓吗?”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姓符的姓姥的都有,为啥独独没有姓踹的?”何天香强辩道。

“恩!有理!”芍药终于点点头“那‘死你’又是哪两个字?”

“不是‘死你’是斯礼。斯文的斯,礼貌的礼,合起来就叫‘踹死你’!”何天香细细地解释道。

“好了,踹死你!我不管你是踹斯礼还是踹死你,你就跟姐姐来吧!”芍药笑着,一瘸一拐地向府内走去,一连说了三个“踹死你”又回头叫了一声“踹死你!”

何天香只觉眼前一黑,差点儿来个仰天摔。

“踹死你?”史诗箱听了芍药的话,不由眉头一皱,秋水般的眸子奇怪地打量了何天香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往里走去。

芍药趾高气扬一瘸一拐地跟在史诗箱身后,何天香却是脖子上似挂了五百块砖似的跟在芍药身后苦叹道:“薛楼主呀薛楼主,你可也看到了,这怨不得我,真的是怨不得我呀!”

从下看,何天香手持大花剪,傲立花从之中,威风凛凛,大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气概;可再望上看,却是瞠目结舌,手足无措。原以为史家请花匠也不过除除杂草而已,却不料花园之中竟不见一根杂草半片枯叶,惟有各­色­的花草,一簇簇,一从丛,姹紫嫣红,摇曳多姿,各各吞吐着芬芳,使人几疑进入了人间天堂。何天香又不懂花草,一时之间,又何从下手?

芍药却坐在花园中的凉亭中喝着茶只是笑道:“踹大先生,你不是说你最大的嗜好就是喝喝茶养养花草吗?可是你已经在里面站了快半个时辰没动一动了,是不是先过来喝口茶呀?”

何天香不由羞的满面通红,又听芍药语中含讥,不由羞愤交加,眼见花从之中有两三朵黄花长的不是那么有生气,­干­脆大剪一挥,咔嚓咔嚓剪断了两棵。

正待要去剪第三棵,就听得凉亭里芍药一声尖叫,连手中的杯子都扔出老远,跳了起来惊叫道:“喂——你有没有搞错?!那可是异种里的异种,本是二月里生的‘黄楼子’,总共才三棵,小姐费了多少心血才养活的,一时不见,你怎的就给剪掉了?”

何天香一听也不由大吃一惊,就见史诗箱正丛凉亭的另一头走来。

芍药连忙奔了过去急叫道:“小姐,小姐,你的黄楼子,你的黄楼子!”

史诗箱朝花园里一看,不由一怔,又一看何天香满面惶恐得样子,却突然道:“什么‘黄楼子’?我不知道!我也从没种过什么黄楼子!”说着竟不再看两人一眼,只顾自己向前行去。

芍药见剪了小姐最疼爱的花儿,小姐竟无动于衷,不由一楞,连忙跟了上去,却只剩下何天香立在那里发呆。

何天香呆立在那里,也觉很有些对不起史诗箱,不由又在那里发了一会呆,这才上来,在走廊上缓缓地跺着步子。突觉得身后有人,何天香不由回头,却是史明玉正奇怪地盯着自己。

史明玉见何天香回头,这才问道:“你是谁?”

何天香忙道:“在下踹斯礼,是史姑娘刚聘的花匠!”“你既在这府中做事,难道就不知这府中的规矩?”史明玉问道。

何天香连忙闪开道路躬身道:“公子请!”史明玉这才走了过去,走了不远却又回过头来看了何天香一眼,然后又是一眼,这才拐了弯不见。

“咦,他­干­嘛老看我?”何天香不由奇道:“我又没比别人多张出一朵花来,什么意思嘛?”却也觉今日乏味之极,看看天­色­已晚,便也自回房。躺在简陋的下人房间中,何天香还能适应,只是把今天的事反反复复地来想,总觉得小姐和那丫头似认得自己,她家本不缺花匠,­干­嘛硬拉我进来?总不成她们知我是来盗谱的,故意请君入瓮?可看来却又不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天香却是怎么也想不通。以至于日上三竿时,他依旧还未起床。

哐!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何天香睁开眼,然后便看见芍药生气地立在床前,喊道:“喂!人家都起床了,你也该起来做你的事了!”说完,又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何天香很怀疑她到底是用哪只脚踹的门,竟然有这么大得力道。只是庆幸门板还厚,要不然⊕这一脚若是直接踹在自己身上,那可就真成了“踹死你”了!

于是,何天香起身,穿衣,洗脸,漱口。却也不知早上该­干­些什么,于是照例提了那把大剪刀,又朝花园里走来,心道:“我又能做些什么,不过再找两朵长得不是很好看的花剪了吧!碰上了我,就算它们倒霉吧!”

不料,刚走到花园,何天香突然发现,根本不用自己东挑西捡,花园中只要稍微能看过眼去的花儿,一夜之间,早已让人东一剪西一剪剪了个­干­­干­净净。整个花园中一片残红乱茎,断头残肢摆了一地,一片的愁云惨雾,竟如遭了一场浩劫,又如遭了一场暴风雨,总之惨不忍睹。

兔死尚且狐悲,虽说不是何天香的花,可以后还要凭此在这里混下去。何天香昨天还暗骂这些花儿生的太好。不给自己一点儿机会,现在却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痛不欲生的感觉。不由举了剪刀怒叫道:“是谁­干­的?快给我站出来!我虽说是初来乍到,可也不用这样欺人太甚吧?这样好的花儿你们都剪,你们良心何在?人­性­何在?”

何天香喊了一遍,却不见有人出来,更觉对不起史诗箱,不由更加愤怒。眼见遍地残红,史家的人肯定要找自己负责,不由又加了一点儿委屈,大叫道:“喂!我可告诉你们:你们对我有意见,冲我来!这花儿可是史姑娘的,你们就这样剪了,难道就不怕她伤心吗?”说到这里,何天香突然想起自己昨天还毛毛失失剪了她两朵黄楼子,今天却是让人剪的一朵也不剩,不由更觉对不起史诗箱。那两句话本是要感化那剪花人的,没想到一出口,自己的眼圈倒先有些红了。

身边突然站起一个人,手里捏着剪刀,冷冷地道:“我的花儿,我尚都不心疼,你替我伤的哪门子心?”却是史诗箱。

“怎么?是你?”何天香不由大吃了一惊。

“我怎么了?”史诗箱冷冷地道。

“你为什么把这些花都剪掉了?”何天香的怒焰一下子减了下来。

史诗香却冷冷地道:“我的花,我愿养着便养着;我若不愿养了,我爱剪便剪,爱扔便扔,反正又没人赏的,又与你何­干­?”说着自顾走了出去。只剩下何天香愣愣地站在那儿,却听她轻叹道:“‘好话百日红,不肯过东风’年华斯逝如流水,亦不过如此而已,试想三年之后,流红孤影,却又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何天香听了,也不觉有些心酸,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史诗箱回头,却见是何天香在叹气,心中不由一动,却依旧冷冷地道:“踹斯礼,你不是跟芍药说无事可做吗?现在还愣着­干­什么?”

何天香连忙应是,放下剪刀去捡那些残花断叶。

何天香刚低下头,就见芍药慌慌张张地跑进院门来,叫道:“不好了,小姐,那个吴知府的公子又来了!”

史诗箱刚走到凉亭,闻言不由冷冷道:“你替我挡了不就是了,­干­嘛总这么慌慌张张?”

芍药忙道:“不是,这次是公子亲自带他来的!”

史诗箱不由一皱眉头,略一沉吟方道:“那你就先在这儿吧!”

正说着,就见史明玉大踏步地走了进来,笑道:“诗箱,吴公子又看你来了!”接着便看见一个肥面大耳的公子哥儿正趴在月亮门上往里瞅来。

史诗箱却往凉亭里一坐冷冷地道:“哪个吴公子?我不晓的!”

史明玉忙道:“诗箱,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人家吴公子好不容易抽时间来一趟——”

史诗箱却冷冷地道:“吴公子既然没时间来,我也恰好没时间陪他。不如就让他趁早回去,以后也不要再来,岂不两相齐全,对大家都好!”

那吴公子在门外听了,连忙叫道:“不不不,我有时间,只要史姑娘说一句话,我有的是时间!”说着便往里跑来。

“咄!”史诗箱不由柳眉到竖怒喝道:“吴宝琦,你不知道云舒楼是不许男人随便进来的吗?”

吴宝琦一听,连忙退了出去,讪讪道:“嘿嘿,对不起,我一时情急,忘了姑娘的规矩,还请恕罪,恕罪!”

何天香一听,不由明白,怨不得昨天史明玉瞅自己,原来史诗箱竟还有这个规矩!

吴宝琦这才突然看见何天香,不由问道:“哎?他是谁?怎么会在里边?”

“他是花匠,自然进的!”史诗箱道。

“我也会剪花儿,怎不让我进去?”吴宝琦不由叫道。

“可他会剪‘黄楼子’,你会吗?”史诗箱冷笑道。

“黄楼子?”吴宝琦不知其意,不由一阵迷糊。

何天香知道史诗箱是在讽刺自己,不由朝她看去,却见她一双秀目也正朝自己扫来,不由连忙又低了头。

“我不管什么黄楼子!”吴宝琦突然叫道:“你曾说这云舒楼惟有你爹爹和你哥哥进得,现在既然有外人进来了,今日这云舒楼我是进得也进得,不进得也进得!”说着一掳袖子就往里走,直冲何天香叫道:“喂!小子,你叫什么?进这个门儿的时候,问过你吴大爷没有?”

何天香不由大怒,心道:“这吴宝琦着实可恶,不敢惹史姑娘,却拿我来开涮,你倒以为我何天香是好欺负的吗?”

就听史诗箱怒道:“吴宝琦!你站住!这里毕竟是我的绣楼,容不得你撒野!你可知道他是谁?他可是踹死你!你再敢乱来,我就叫他把你踹出去!”

史诗箱一见吴宝琦要硬闯云舒楼 ,不由已慌了,知道史明玉不会帮自己,只好把何天香抬出来挡一挡了。

“踹死我?”谁知吴宝琦根本没把何天香放在眼里,朝后一挥手道:“听到没有?他要踹死你家大爷,你们该知道怎么办了吧?”

两名恶奴立即应了一声是便跳进花从中直向何天香扑来,吴宝琦则大是得意地跟在身后。

何天香火起,却不愿随意暴露武功,只是装做慌张的大叫一声 ,丢了花剪,便跑到走廊上来。

史诗箱一见吴宝琦不怕恐吓,不由大急,连忙对芍药道:“芍药,你快去喊人来,把他赶出去!”

芍药应了一声,正要转身跑下亭子,却被史明玉一把抓住,不由吃了一惊。

史诗箱也不由大吃一惊,怒叫道:“哥!你­干­什么?”

史明玉尽量平和地道:“诗箱,人家史公子既然来了,你陪人家一次又怎的?”

就见何天香已被两名恶奴架住往外拖,何天香则拼力地挣扎,叫道:“你们讲不讲道理?这是在史家,你们怎能如此撒野?!”

两名恶仆只觉何天香力大无穷,两个人竟还有些架不住,不由忙的手忙脚乱。何天香也摔胳膊抡腿,三个人乱成一团,只觉满目都是手脚,三个人又都穿青衣,却早已分不出谁是谁来。三个人厮打着吵闹着看看已到了吴宝琦身边,再几步就出的院门。

史诗箱不由大怒叫道:“哥!你妹子的脾气你也应该知道!有些人,我见一千次一万次都行;但有些人,你却是休想叫我瞧他一眼半眼!芍药,咱们走!”说着一甩袖子就要走。

谁知刚刚要起身,就听前面砰的一声巨响。三个人不由吃了一惊,连忙抬头看去,就听一声惨叫,方才还在那儿得意洋洋的吴宝琦,身体平平似一杆枪般被人一脚踹出门去。过了好久,方听的轰的一声巨响,然后再无声息。

立时,所有的人都呆住。两名恶仆也不由放开何天香张大了嘴巴看着月亮门外,院中一片沉静。

突然,何天香首先举起手打破了沉静:“我发誓,刚才那一脚不是我踹的,绝对绝对不是我踹的!”

终于一个恶仆结结巴巴地道:“刚——刚才那一脚是我踹的,可,可又不是——”

史明玉放开芍药,往下急步奔了过来,走到何天香面前问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踹斯礼,公子!”何天香忙道。

“好!我不管你是踹斯礼还是踹死你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明天就不想再见到你你明白吗?”他说的很快,但很流利,所以何天香听的懂,于是他一声苦笑:“明白!”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出去看看?”史明玉叫那两名恶仆道。

何天香摇摇头,也跟在身后。却听史诗箱在身后叫道:“喂——你没事吧?”

何天香转过身一声苦笑,叹道:“有事也罢,没事也罢,反正我现在已是无事可做!”说着转出了院门,暗叹道:“唉,原本是想进来浑水摸鱼的,可谁想到,鱼还没下手摸,这河里已再无我的立脚之处了!哈哈,滑稽,滑稽!”

东西本就不多,何天香随手打个包袱提在上就要出去,却迎面对上芍药。

“踹死你,你这是­干­什么?”芍药不由惊问道。

“我不走,还能留在这里做什么?”何天香笑道。

“做你的事呀!”芍药道。

“你家的贵客让我一脚踹出三丈,你们小姐的花儿也被我弄的七零八落。你们小姐不怪我已经很不错了,我又怎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何天香摇头道。

“原来你是怕小姐怪你呀!”芍药笑道:“她要是真怪你,就不会叫我来告诉你:打明儿起,你就不用再剪花了,直接到云舒楼来做事好了!”“可逐客令却是你们公子下的!”何天香还是摇头道。

芍药却笑了:“这个倒不怕,你有所不知,这个府里,除了老爷外,小姐的话才是最作数的。所以你不用怕他!”“真的吗?”何天香不由问道。

“这还有假?关键的是你自己愿不愿意留下来?”芍药道。

“那你们的意思呢?”何天香问道。

“咱们自然希望你留下来,你人不坏,比不得那些表里不一的人!”芍药真挚地道。

“好吧!既然小姐都不计较什么了,我又还能说些什么呢?”何天香不由笑道。

“好呀,好呀!你真的肯留下来?”芍药突然高兴地拍手叫道。

“咦?我留下来,你高兴什么?”何天香不由奇道。

“你若肯留下来,楼前那一大片空院子每天就不用我扫了!”

又是一个不眠的查探之夜,何天香晚上没睡几个时辰,早上却起的很早,哗哗的在楼前扫着地。

芍药上的楼来,服侍史诗箱梳妆打扮。

史诗箱梳着秀发,单手推开窗子,却见何天香已将院子扫了大半,不由笑道:“这人倒也挺勤快!”

芍药却笑道:“有我在,他能不勤快吗?”

史诗箱不由叹道:“你也是,老大不小的姑娘了,天天早上往人家房里钻!而且还去的那么早,简直不象话!”

芍药却一撅小嘴儿:“谁让他像个夜猫子,我不去,他能起的来吗?”

史诗箱不再说话,眼见得何天香快扫完了,便道:“下边的水没了,你叫他扫完后再挑几桶来!”

芍药就在窗上喊道:“哎!踹死你!下面没水了,你扫完地后再挑几捅水过来!”

何天香抬起头,却见史诗箱一边临窗梳着头发,一边拿了一双大眼睛怪异地朝自己看来,竟看的自己心里有些发毛,连忙应了一声,拿了扁担和桶便走了出去。

看着何天香远去的背影,史诗箱不由笑道:“他来了,可真舒服了你!”

“所以我才感谢小姐,以后会更加用心地服侍小姐呀!”芍药笑道。

“哼!”史诗箱却冷笑,却也不知是笑芍药,还是何天香。

水塘离云舒楼较远,何天香不过挑得两三趟额头上已是见汗,却见芍药拿了一条汗巾迎上来笑道:“你若累了,不妨先歇一会儿!”说着将汗巾递了过来。

何天香一看,那竟是一条绣着牡丹的大红汉中,不由忙道:“不用不用!这是你们用的,我用只怕糟蹋了!”

芍药却笑道:“不碍事的。我待会儿洗净不就得了?再说,这可是小姐的意思!”

“小姐?”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抬头向楼上看去。史诗箱见他向楼上看。却沉着脸关了窗子。

“其实,你别看小姐爱冷着脸,那是做给别人看的!其实她人心好着呢!”芍药笑道“咱们史家的下人谁有个什么事儿的,她都愿意帮忙,所以大家也都愿意听她的话,都私下里叫她冷面菩萨!”

“冷面菩萨?这个名字起的好!”何天香不由笑道,接过汉中来擦了汗又递给芍药,却见她头上的白布虽早已拆除,两条腿却依旧一瘸一拐地向楼上走去,不由有些内疚,便问道:“姑娘的脚是绊伤的吧?”

芍药不由回头,奇道:“你怎么知道?都四五天了,脚脖子肿的厉害,却总不见好!”

何天香心中暗道:“我若再不知道,那可就真没人知道了!”口中却道:“那肯定是扭了!你用川弓,玄胡,木香,青皮,乌药,桃仁,远志,蓬术,赤勺各一钱,归尾三钱,三楞线半钱,水两碗煎成半碗,用陈酒冲服。我保证你不用两天,必能完好如初!”

“真有这么灵验?”芍药不由看着何天香笑道。

“你若再好不了,就拿我的脚是问!”何天香笑道。

晚上,何天香看看天­色­又已尽黑,便带上门,又悄悄地出来寻找拭天谱的踪。刚走到一个僻静之处,何天香突听到一阵低低的说话声。何天香扭头一看,却是一处茂密的花丛之中蹲着两个人影。夜­色­这么黑,不细看还真看不出。

“这么晚了,他们还在这里说什么?”何天香不由悄悄地躲在一棵树后,就听一个男人的声音悲痛地道:“小云,我们走吧,我再不能让你受苦了!”

就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哭道:“长舟,我又何尝不想跟你走?可是,府门深深,咱们又怎么走得出去?更何况,咱们即便走的出去,又怎能逃脱史老贼的魔掌?”

何天香不由一楞:“怎么?这男的竟是芍药的哥哥?”

就听他恨恨地道:“史老贼坏事做绝,杀了你父母又把你抢了进来。我齐长舟若不杀他,今生今世,誓不为人!”

那小云连忙捂住齐长舟的嘴,四周看了一下,这才道:“长舟,你说话小声点儿,这毕竟是在他的府中,若被他的人听到了,咱们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齐长舟却道:“没事,这里一般没人的,我还是先想办法怎样把你送出去再说!”

小云却摇头道:“不可能的!史不云本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他已经纠缠我两年多了,只怕他也快没耐­性­了。我这一走,只会给你们兄妹带来杀身之祸…………”

一句话未说完,小云突然看见树后何天香露出的一个衣角,不由花容失­色­,惊叫道:“树后是谁?”

齐长舟也面­色­大变,突然从衣内摸出一把尖刀便朝树后扎来。

何天香见他来势凶猛,不敢大意,左手闪电般扣住他的手腕脉门,右手已捏在他的咽喉上,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齐长舟骤然被制,那小云忍不住掩口一声惊呼。

齐长舟却道:“咱们的事既被你看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杀了我吧!”

何天香心念一动却冷笑道:“史老爷平时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什么这样骂他?”

“哈哈!”齐长舟突然冷笑道:“他坏事做绝!我不但要骂他,还真想杀了他!只可惜我势单力薄,不能杀他,真是可恨!”

“他怎的坏事做绝?”何天香冷笑道:“你倒是说来听听!”

“这还用说吗?这个慈面兽心的东西!”齐长舟骂道:“他不但杀了小云的父母,强抢小云做他的第四房姬妾,还修那座摘星楼,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齐长舟不由越说越恨,声音也越来越高。

何天香连忙放开他道:“嘘——齐兄,小声点儿,在下踹斯礼,不是史不云的人!”

“什么?你是踹兄?”齐长舟不由吃了一惊,声音马上小了下来:“我听芍药说起过你,你怎会到这里来?”

“你先不要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的事儿,芍药姑娘知道吗?”何天香道。

齐长舟一塄,摇了摇头。

“那你们不是害她吗?”何天香不由气道。

“我觉得让她知道多了反而不好!”齐长舟喏喏道。

“胡闹!”何天香不由气道:“反正你们在时机不成熟时,千万不要随便乱来。即便是要乱来,也要先给芍药姑娘一个信儿,知道吗?”

“是是!”齐长舟忙应道。

“那这摘星楼又是怎么一回事?”何天香不由问道。

“史不云表面上假仁假义,两袖清风,实际上是个坏事做绝的伪君子!他做吏部侍郎以来,暗地里敛财无数,来金陵前就买下这幢房子,又派人从凤阳雇了二百民工耗时两年修建了宅子中间那座摘星楼。这楼虽名摘星,实际上却是一个大地下暗室,进出口也都开在假山里。他把所有敛得的财物和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存在里面,十分隐秘,不要说外人,就是他亲生的儿女都不知道。但当那二百名民工渡江回家时,却一起淹死在大江里,这不是史不云搞的鬼又是谁?”

何天香略一沉吟不由道:“这事既如此隐秘,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齐长舟却苦笑一声道:“我和芍药七年前就被卖到史家来做下人,对史家来说也算是老家人了。我跟公子一起长大,芍药跟小姐一起长大,夫人看我们就如同己出一样。但四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到夫人房里去替芍药拿一些治头疼的药,就听史不云和夫人在里面吵这些话。当时夫人很气愤,劝史不云不要再作孽,可史不云不但不听,反而就在那夜把夫人来给杀了。我当时吓得连一声儿都不敢出。后来,史不云又串通吴知府杀了小云的父母把她抢进府,我就更恨他了。然而他势力太大,我斗他不过,所以才一直忍气吞声到今天。”

何天香不由点点头却问道:“你虽说的句句悲切,可我又怎知是否是实情呢?”

“摘星楼一开……”小云不由道却被齐长舟打断:“你以为上摘星楼那么容易?那里面机关重重,不懂得人进去以后,有死无生。就连史不云每次都是索图而进生恐走错一步,又何况是旁人?”

“怎么?这摘星楼竟有如此厉害?”何天香不由问道。

“正是因为如此,这么大的一处宅院,史不云竟连一个护院也不曾请的,凭的不过就是这座摘星楼罢了!”齐长舟道。

何天香点点头暗道:“怨不得前些天我入史家几入无人之境,原来如此。”却看看天­色­已晚,便道:“咱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吧,你们也该回去了!”

齐长舟一抱拳朝何天香道:“好!踹兄,今晚的事还请你代为隐瞒一二!”

何天香笑道:“我今天健忘的很,你们说些什么,我好象没听到!”

齐长舟一笑,挽起小云就往外走。

何天香见两人头也不回地便往外走,不由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齐兄,你就这么相信我?”

齐长舟回过头,莫名其妙地道:“我本不敢相信你,但你却是四年来第一个史姑娘肯答应进云舒楼做事的男人!”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想到史姑娘在下人眼中的地位竟高至如此!”何天香不由叹了一口气却直接抽身扑向宅院中央的那座假山群。

只见整座假山建在池塘中央,和绿水碧荷映在一处,犹有泉水从中流出,是那样的和谐,自然,若非齐长舟点明,有谁会想到此中会暗藏机关呢?

“摘星楼?”何天香暗道:“第一次听说有将楼建在地底下的,我遍寻不见的拭天谱总不成就在这里面?”想到这里,何天香度了度地势,突然飘身而起似鹰般向那假山上落去。

落脚之处突觉有些松软,何天香不由暗叫了一声:“不妙!”身形突然又奇快的冲天而起。

嗤嗤!四枝暗箭毒蛇般向空中的何天香­射­来。何天香在空中轻舒猿臂,已将四枝暗箭握在手里,正待向池塘边的石头上落去,却突觉手中有一些轻微的震动,何天香不由大吃一惊:“子母连环箭!”手上立即一用力,喀嚓一声将四枝暗箭一齐捏断,身上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暗暗道:“子母连环箭本是天下第一消息埋伏高手化三化三爷常用的东西,不过,化三爷已失踪近十年,他的东西又怎会在这里出现?倘若这座楼真是他所建,若无他的秘图,只怕无人能进的去!”想到这里,何天香不由大是泄气,将手中的子母连环箭扔到池底,一路黯然地回房。

回到房里,何天香也不点灯,正要往床上躺,却突然发觉似有人歪在自己床上,不由给吓了一跳。借着淡淡的月光看去,却是芍药歪在那里,杏颜半贴,睡眼朦胧,香梦正酣呢!那姿势累人的紧,也亏她能睡着。何天香不由有些好笑,伸手推醒了她。

芍药醒来,又伸手抹了抹眼睛,看清是何天香,这才坐起身来,犹自懵懵懂懂地道:“这么晚了,你到那里去了?害我好等!”何天香笑道:“天有些热,我睡不着,出去转了一会儿,哎,你怎么在我房里睡起来了?”

“小姐明天要到街上去买东西,要你也跟着,所以叫我过来说一声,谁知左等右等不见你,我身子一歪就在那里靠了一会儿……”芍药一边说着,一边迷迷糊糊地朝门外走去,却被门槛一绊,忍不住一个踉跄。

何天香连忙伸手将她扶住笑道:“喂!那是门口,你小心一点儿!”

“恩!还好有你扶着!”芍药睡意未消,依旧懵懵懂懂地道:“我走了!”说着眼睛半睁半闭的往回走去。

何天香看着芍药歪歪扭扭的背影,不由摇摇头叹道:“唉,现在的女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罢,自关了门上床睡觉,却突觉被子上一股暖暖的香气扑来,知是芍药所留,心中一荡,不由把怀中的一包事物尽数掏出,却是婷儿的“五彩对月相思带”。兰娟的“定香神珠”和疏影的香中,捏在手里,满屋中都是一片暖腻的香气,似麝如兰,荡人心魄,不由想起与众人在一起的情景来,又想那天竟自大胆吻了薛沉香,薛沉香那股娇媚婉约的甜香更是让人时时萦绕心头,久久不散,心中不由一阵阵说不出的甜蜜,轻笑道:“我在这里想她们,却也不知她们在那里想不想的我?”不由越想越是甜蜜,竟抱着带珠帕一并睡去,连鼻管里也是香香的,甜甜的,嘴巴更是一直咧到天亮。

第二天,三人都起得较早。因是出门,史诗箱特地换了一条红绡裙子,芍药也穿了一套崭新的白箭袖短衣,倒是惟有何天香依穿了那套旧衣服跟在两人身后,不免有些寒酸。

三人一起到街上来,悠悠转了半日,也不过买些胭脂水粉,钗玉首饰之类,但连字画锦盒什么的倒也不怎的少。芍药却叫何天香一并拿了,然后便径奔布店而来。

布店老板一见史诗箱进来,连忙起身迎道:“原来是二小姐玉驾光临,不知又要什么好料子做裙子衣裳?小店这里有新进的翠羽缎,彩霞锦,红叶绡,翠盘纱……”

史诗箱却摇头道:“我这次什么也不要,你只拣着那些看过眼去的料子,给他裁一身衣服就行了!”

“他?”布店老板不由吃惊地朝何天香看去,却是只见身子见不得脸,原来已被过高的东西给遮了起来。

何天香一听要给自己做衣裳,连忙将东西一起放下来说道:“不敢劳小姐破费,在下这一身衣服还穿的!”

芍药却笑道:“又不是花你的钱,你紧张什么?跟你说白了吧!你那身衣服太难看了,咱们今儿倒是特地替你裁衣服来的!”

何天香忙连声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那老板却走了过来,给何天香量了尺寸,又扯了一块中档的天水碧拿到里面让人马上做了起来。反正有生意做便成,又管他是给谁做?

真可谓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何天香换了这套衣服,虽说仍然是给下人做的,却陡见­精­神了许多,潇洒俊致,立溢于表,大胜往昔。

芍药往日只觉何天香不甚难看,只是有些可亲,却不曾料得他原来竟是这般俊逸,不由瞪大了眼睛。

史诗箱也突觉眼前一亮,不由目溢异彩,却又立即隐去,低了头,若有所思。

何天香换好衣服,连忙向史诗箱谢道:“多谢小姐!”

史诗箱点点头,大是满意。

芍药也笑道:“这才象是咱们史家的人!你也不用谢什么,只要尽心替小姐做事,小姐决不会亏待你的!”说着付了银子,三人依旧出门来。

这次却是史诗箱一人走在前面,芍药与何天香一人抱了一半的东西跟在身后。

芍药的小脸因兴奋而发红,瞧着何天香的眼神儿也不再那么对劲儿;声音也不再那么大大咧咧,低的却有些像蚊子哼哼,羞道:“哎——你真的是在家里无事可做才出来的?”

何天香突见她变了个样子,竟有些不敢再正眼瞧自己,立即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口中却应道:“谁家无事可做才出来?我家是穷,才不得不出来做事的!”

“那要穷成什么样子呢?”芍药问道。

“那可是屋倒墙塌,草比人要高,夏天住老鼠,冬天只遮鸟。”何天香叹道。两人说着,不知不觉反把史诗箱来丢了。

“啊?你家真有这么穷?那你住哪里?”芍药不由大是可怜。

“我?我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什么也没有,走到哪儿住哪儿,走到哪儿吃哪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得了!”何天香故意说的消沉凄惨,想打消芍药的念头。

却不料他越是说的凄惨,芍药倒越是可怜他,不由问道:“你的确也太可怜了,说的我都有点儿心酸。对了,你家住哪儿?有空的时候,咱们一起去看看!”

“对呀,我家住哪儿?”何天香弄巧反拙,不由问自己道。

“怎么,你家离这里很远吗?”芍药见他吞吞吐吐,不由问道。

“不,不怎么远!”何天香忙道,看看现在已快到东门便道:“我家就住西门!”

“那你家还有别的什么人吗?”芍药又问。

“别的人……”何天香正要回答,却突见前边一阵­骚­乱,史诗箱一脸惊慌地从人堆中挤出来,急步往回跑道:“芍药,咱们快回府去!”

“为什么?”芍药不由奇道。抬头一看,却见前边吴宝琦正大呼小叫地带着两个打手连推带攘地挤了过来,一边挤一边大叫:“史姑娘,史姑娘,请留步,请留步——”许多人被他推倒,跌做一团,更多的人则连忙向外躲闪。

芍药一见,不由也着了慌,只把东西往何天香的东西上一放回头便跑,叫道:“踹死你!你先替咱们挡一挡,我送小姐回去就叫人来救你!”

何天香就觉眼前骤的一黑,然后就与一个人砰的一声撞了个满怀,不由连退几步,手中那么多的东西稀里哗啦撒了一地。那人却一ρi股坐在了地上,也给撞的头昏眼花,抬头一看是何天香,不由一下子又跳了起来叫道:“啊?怎么又是你?给我打!”

何天香这才看清是吴宝琦,眼见两个打手又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正要动手,却忽地从人群中冲出四个壮汉,二话不说,照着两个恶奴和吴宝琦就是噼里啪啦一阵暴打。

何天香一楞,却突见那边房檐下有个绿衣小姑娘正朝自己一个劲的招手,看看竟有些面熟,不由走了过去。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吴宝琦的两个打手已给打的一团泥似的趴在地上。吴宝琦也捂着脸叫道:“我可是吴知府的儿子!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打我?”

就听一个大汉横眉立目叫道:“吴世山是什么东西?咱们是太湖的好汉!他要是不服气,就要他上太湖来找咱们!”

吴宝琦一听对方是水寇进了城,哪里还敢再撑门面,不由一声怪叫,带了两人风一般往回跑去,简直比来时还快!

“天星楼金陵分舵舵主江小晴,拜见何公子!”那绿衣姑娘向何天香盈盈一礼。

何天香这才认出是那天送急件给薛沉香的那个小姑娘,不由笑道:“江姑娘,你怎会在这里?”

江小晴笑道:“楼主走时,一再关照咱们要全力配合公子的事,所以咱们一直不敢大意,自公子来金陵后的一举一动,都由专人负责。方才那几个就是咱们的人!”

“你们楼主也太客气了!”何天香笑道,转身去拾街上散落的东西。

“公子查出什么事来了吗?有没有要咱们帮忙的?”江小晴也过来蹲下身子帮着捡。

何天香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但我已有了一些线索。对了,化三化三爷这个人你听说过没有?”

“天下第一巧手化三爷?”江小晴不由惊道。

“对!你让薛楼主帮我查查他现在的情况,尽快让我知道!”何天香道。

“好!只要一有消息,我马上就通知你!还有别的事吗?”江小晴道。

“没了,有事我会再找你!”何天香道:“你们天星楼的暗号我是知道的!”

“好吧,就这样!”江小晴看着东西已捡的差不多,突然站起身来笑道:“不过,我帮你捡东西,你不该拿点儿什么来谢我吗?”

何天香不由笑道:“你帮我这么大忙,我倒是很想谢谢你,只可惜这么多东西却没一件是我的。”江小晴却从背后拿出一盒胭脂来笑道:“这我可不管,这盒胭脂就权当是你谢我的吧!”说着又朝何天香一笑,这才轻盈的转过身子,蝴蝶般去了。

何天香在背后看得她袅娜的腰肢,也不由一笑,正待起身,就突觉耳朵根子一阵剧痛,脑袋已给人拧转过来,却是芍药满面含怒气冲冲地问道:“刚才那个是谁?”

何天香疼的呲牙咧嘴,心下大是着恼,不由甩脱了芍药的手怒道:“她爱是谁是谁,又关你什么事了?!”说着也不哩芍药,自顾抱了东西回府。只气得芍药立在那儿想哭。

何天香抱着东西气冲冲的向云舒楼走去,迎面撞上史明玉。史明玉吃了一惊,不由叫道:“哎?你怎的还在这里?”

“因为我在这里,所以我在这里!”何天香气冲冲地道,一步跨过,再不回头。

史明玉不由一楞,却见后面芍药气呼呼地跟着走来,不由气问道:“芍药,他怎么还没走?”

“他没走是他的事情,你去问他,­干­嘛来问我?!”芍药也没好气地道。

“哎——反了反了!没大没小!咱们史家盛不下你们了?!”史明玉不由大怒,也气冲冲的朝云舒楼走来。

不一会儿,史明玉又从史诗箱房里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火气更大,只叫道:“反了反了!简直没一点规矩,简直全都反了!真该让爹把这座云舒楼拆掉!”

云舒楼里,史诗箱一脸惊诧:“这是真的?”

芍药抽泣道:“这还有假?人家心急火撩地去替他收尸,他却和那个姑娘在有说有笑,还把我的那盒胭脂送了人。你去问他,他还不给你好脸儿,这算什么?”

史诗箱却把眼睛一闭,缓缓地道:“人家爱跟谁说笑就跟谁说笑,你拈的哪门子醋?”

芍药不由一楞道:“我不是拈醋,你想,咱们主仆平时待他不薄吧?他却在外面背着咱们沾花惹草,叫你你不生气吗?”

史诗箱突然大怒:“你说话小心些!他在外面爱­干­什么­干­什么,又于我何­干­?”

芍药不由楞住,怔怔地看着史诗箱。

史诗箱却又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芍药,有句话我要早告诉你:你们不合适,他不是你所能留住的那种人。”

芍药不由大急,急叫道:“小姐,我不是——”史诗箱却一偏头道:“芍药,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小姐,我————“芍药还想说。

“芍药!”史诗箱突然轻喝道,竟已是真的动怒了。

“好吧!那我先走了!”芍药只好低了头默默地走了出去。

芍药一走,史诗箱的脸­色­立即变的铁青,突然几步跨进书房,将案桌上的几张画纸扯的粉碎,又径奔卧室,拿出那张画轴,展了开来,正待要撕,却又突然叹了一口气,一双秀目中眼泪滚滚而下,那双手竟再也撕不下去了。

过了许久,云舒楼上突然传来了幽咽的筝声,是《胡笳十八拍》。

何天香推开窗子,遥遥望着云舒楼,暗叹道:“‘素琴鸣怨鹤,清汉望归鸿’却不知这个男人是谁,竟让史姑娘这般心伤!古来情之一事,历来如此,斯人不流泪,清音空断肠。只是苦了一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何天香不由感叹的摇摇头,复又闭了窗。

三人一下午不说话,何天香也不放在心上,直到又黑了天,这才又悄悄的出了门来,蹑手蹑脚地朝摘星楼走来。还未来到摘星楼,突听塘石上一阵霍霍的磨刀声。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走近一看,却是齐长舟在上面红着眼睛磨着一把柴刀。

何天香不由低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齐长舟不由吃了一惊,待看清是何天香,这才红着眼睛道:“史老贼到小云房里去了!

何天香不由大怒,劈手夺过柴刀怒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乱来吗?你这不但会害了小云,还会害了芍药,你想过没有?”

“可是我不去,今晚史老贼是不会放过小云的!”齐长舟不由叫道。

“那你即便去了,就一定能救的小云吗?”何天香问道。

“即便杀不了他,我也要和小云死在一块!”齐长舟不由虎目含泪,动情地道。

“那芍药呢?你要芍药怎么办?”何天香问道。

齐长舟不由浑身一颤,随之黯然。

何天香拍拍齐长舟的肩膀叹一口气道:“齐兄,你去了也不济事,还是让我去吧!”

“你去又有什么用?别看史明玉和史诗箱不会功夫,史不云却是武将出身的,还是让我去吧!”齐长舟伸手便来夺刀。

“当!”柴刀在何天香的两指之间断成两截,落在地上。齐长舟不由呆住。

“我保证今晚你的小云没事,但你也要保证以后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要替我保密!”何天香双目炯炯地看着齐长舟“不管是谁!”

何天香跳上小云的揽凤楼的时候,里面已到了十分紧急的阶段。史不云据门而立,一片怒容;小云却缩在帐边,衣衫凌乱,右手握了一只簪子,顶在自己的玉颈上,簪尖已戳进­肉­里,鲜血似蛇一般蜿蜒下来,顺着簪子流到她洁白的手腕上,格外的刺眼。

史不云喉咙里咕咕做响,瞪着野兽一般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小云,却是不敢妄动。

小云也大口地喘着粗气,左手扯着帐子,右手握紧了簪子,死也不敢拿下来。

两个人僵持着。

史不云喘着粗气,突然道:“都三年了,你还是这么死不开窍儿!”

小云也喘着粗气道:“都三年了,你也还是死不了这条心!”

“我告诉过你,自我一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定你了!你注定今生今世是我史不云的女人!”史不云红着眼睛道。

“所以,你就杀了我爹我娘把我抢了进来?”小云咬牙切齿的道。

“我原以为两三年里,我终究会感化你的!”史不云叹道,顺手摸起一块凤尾砚。

“你做不到!你杀我爹娘的情景,我永远记得的!三年以来,我只是恨,恨我自己杀不了你!”小云也叫道,鲜血顺着手腕汩汩滑下,她却恍如未觉。

“但我的忍耐终究是有限度的!”史不云却出奇地平静下来。

“哼哼!反正你已杀了我爹娘,我也不会再珍惜这条蚁命,你若敢过来,我就自己死在你面前!我虽杀不得你,但你也休想污辱我,今生今世,休想——”小云厉叫道,手中的簪子不由一紧。

史不云却­阴­笑道:“这些年来,我得不到的东西,还真没有!都三年了,我不会让你轻易死掉的。就是死,我也不会让你清清白白地死去的!”史不云突然脱手扔出那块凤尾砚,啪的一声将小云的胳臂打折,一声低吼,狂扑了过来。

小云只觉右臂一阵巨痛,簪子失手坠地,却一转身,吊着右臂,撞倒房中的藕丝灯,便朝窗外跳去。

奇变顿生,何天香救援不及,不由大惊失­色­,却见史不云已伸手将小云的衣裙扯住了一角,硬生生地将她从窗口拽了回来,便一把抱住,在小云身上乱咬乱啃。小云拼力挣扎,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乱扯乱打。

何天香不由大怒,正待要跳进房来,却见那藕丝灯倒在地上,灯油已洒了一地,一半流到帐子边,一半已流到史不云的衣服下。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从房上掰下一片瓦角来,一指弹出把灯罩打破。立时,呼的一声响,火苗喷起三尺,将帐子被子连同史不云的衣服一起点着,满屋子中立即浓烟滚滚。

史不云已强拉开小云的衣带,眼见就要得手,突见身后火光涌起,浓烟遮目,不由大惊,也不再顾的小云,只是爬起夺门而去,仓皇下楼,大叫道:“起火了,起火了!快来人救火,快来人救火——”

何天香跳进窗来,却见小云脸若金纸,衣裙散乱,露出大片的肌肤来,而人却已然疼晕了过去。

何天香也不声张,替她整理了衣裙,又把她的断臂轻轻摆好,方在烈火中往外一跳。却见那火早已烧了起来,四周人们也都纷纷向这边赶来。

何天香奔到塘边,齐长舟正焦急地在等待,一见何天香抱了小云来,不由大惊失­色­,问道:“出什么事了?”

何天香却道:“现在来不及说,你的房间在那里?快带我去!”

两人遮遮掩掩来到齐长舟的房间。何天香小心地把小云打折的骨头接正了,又给她上了两块木板夹住,这才将方才的事向齐长舟说了,又道:“小云是个奇女子,你可不要负了她呀!”

齐长舟感动的涕泪交零,不由哭道:“小云如此待我,我齐长舟纵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她的情义。只是今天多亏了你,否则,我们两个人的­性­命已送在了今晚!”说着便跪下朝何天香深深一拜。

何天香大惊,连忙扶住正­色­道:“齐兄,我救小云,是出于武林道义。更何况,史不云发现小云失踪,说不定会搜查诸房,你要早作准备!”

齐长舟连忙点头道:“我早已想到可能会有今日,便早在这屋里挖了一处密室,大概还藏的住。”

何天香点点头:“总之一切要以小心为妙,我先走了!”

何天香回房,刚睡下不一会儿,就听门外一阵脚步声乱响,史明玉带了四五个家丁打着火把闯了进来,一见面便问道:“方才揽凤楼起火,四夫人失踪了,她有没有到你这里来?”

何天香坐了起来,一听史明玉的口气便知是来找茬的,不由也冷笑道:“揽凤楼起不起火我不知道,但揽凤楼是什么地方?四夫人是什么人?我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她又怎会到我这里来?”

史明玉却一挥手道:“给我搜!”

五个家丁立即冲了进来,翻箱倒柜,只弄得屋中一片狼籍,根本不象是来找人,倒像是成心来捣乱的。

何天香不由泠泠地盯着史明玉道:“你明知道四夫人不可能在我这里,你这是公报私仇!”

史明玉也邪邪地冷笑道:“我就是公报私仇,你又能怎么样?谁让你死皮赖脸硬呆在这里?”回头看看东西已捣的差不多,这才又一挥手道:“走!”一行人又退了出去。史明玉立在门口冷冷地道:“踹斯礼,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想看见你,你明白吗?”

但何天香好似已睡着,而且是真的睡着,一直睡到第二天的早晨。

云舒楼上,史诗箱依然临窗梳妆,楼下却没有何天香的影子。

史诗箱突然问道:“今天你没去踹他的门?”

芍药怒道:“我为什么每天都要去叫他?他爱挺尸,就让他一直挺下去好了,即便挺死了,又与我何­干­?”

正说着,何天香已在院门口露了头。

史诗箱不由笑道:“你看,即便你不去叫人家,人家也起的不晚吧!”芍药却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史诗箱又朝何天香叫道:“踹斯礼,芍药昨天惹你生气了!”何天香不由抬头叫道:“我不敢,她是谁?我不惹她生气已经很不错了!”

芍药不由叫道:“那你就不要惹我!”说着索­性­连窗口也不呆了,径直到里面去忙活。

何天香抬头正要反驳,却不见了芍药的影子,不由叹一口气道:“女人,有时侯真不讲道理!”

却突听史诗箱叹道:“听说昨天晚上揽凤楼起火了?”

“恩!听哥哥说烧了一整栋楼,四夫人也跑了,老爷大发雷霆,可到现在也没找到!”芍药接道。

史诗箱却突然笑道:“其实,我倒真希望她能跑出去!”

“什么?”芍药不由吃了一惊。

“《流红记》上曾云:”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切谢红叶,好去到人间。‘富贵不一定不孤寂,荣华也不一定幸福。人生若不能真正得一知己,那倒还真不如清影孤灯,早日驾鹤西去,也算是一种解脱!我说的对不对呢,芍药?“史诗箱轻轻道,表面上是在跟芍药说话,却拿了一双剪水般的眸子朝何天香直直看来。

何天香在下面听得她的话,不由吃了一惊,暗道:“史姑娘年纪青青,便已存了归隐出家的意念,这对她来说恐怕不是福兆!”想着,不由抬头看去,却见史诗箱正朝自己毫不羞涩地直视而来,明眸中竟是摆明了要自己回答的样子,不由恍然大悟:“啊呦!不好!原来她问的居然是我!那日筝中的男子也是我!我怎的一时就没有想到呢?‘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天哪!最可怕的终于发生了,我该怎么办呢?”

何天香心中不由大是慌乱,竟不敢再接史诗箱的目光,随便扫了几下院子,便急急逃了出去。

史诗箱看得何天香急急而走的背影,眼光突然一黯,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是一口。

中午,何天香正在吃饭的空儿,芍药突然来了,而且喝了蜜般眉开眼笑的来了,老远就笑叫道:“踹斯礼,踹斯礼—”

何天香看着芍药,虽有些吃惊,却还是有些余怒未消,不由道:“你来做什么?我还是不惹你的好!”

芍药却笑着进了屋,又笑着在何天香身边一坐,笑道:“踹大哥,还生我的气呀?那天是我不对,你大人大量,就饶了我吧!”说着一个劲儿的朝何天香身边靠。

何天香连忙往后躲,叫道:“你­干­什么­干­什么?离我远一点儿!”

芍药这才发现自己有点儿得意忘形了,不由连忙缩了手不好意思地道:“那天我扭你耳朵确实重了些,是我不好,可我又怎么知道她是你妹子呢?”

“我妹子?”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暗道:“我何曾有过妹子?”

“是呀!她现在看你来了,就在门外!”

天香十二亭第五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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