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不管,赶紧回家再说。一个时辰后,两人回到酒馆,在门口见到一大堆残缺不全的桌凳和破碎碗碟。这是他们走的时候所没有的,吕友和妙香打架的时候也没有毁坏多少东西,看来,他们走后,店里又发生了一起械斗。吕友感到不妙,快步进去,往他们刚刚的位子一看,郭昭不在,三个公子也不在。忙叫过伙计问,伙计一见他,真是激动不行:“客官,你可回来了,我们正想着这打坏了好多东西,没有着落呢。你看,你们一共打坏了八张桌子,二十条凳子,四十个碟子……”“少说这废话,一并赔你就是。告诉我,我们一起来的人呢?”吕友没好气道。“那位公子啊,被那两个相貌凶恶的剑僮抓去了。”伙计说。“他们往哪里去了。”“往西边去了。”“多谢。”吕友拉住柳佳就往酒馆外去。“帐,帐还没清呢!”伙计喊着追出,一枚银锭啪地砸在脚面上。伙计弯腰捡起,再抬头,吕友和柳佳已经跨上了门口两匹没有拴好的马,提缰向西去了。伙计嘴角一咧,笑了。一个相貌儒雅的男子从侧面闪出,在他手捧里丢入一颗珠子,道:“很好。”
此人正是黑白的兄弟,采花大盗妙香。他见得吕友和柳佳骑上他预先准备的快马,跑到镇西头跟他收买好的几个老汉打探几句,出镇向西去了,心下大乐:“这么一个声东击西,就把他骗的无头苍蝇般瞎跑,活该给个女子听差。”“那是,大哥神机妙算,他一身功夫也白搭。”一个剑僮在他身后恭维。妙香回头看他小弟一眼,颇为嘉许地拍拍肩膀,道:“你倒晓事。都说江湖险恶,险恶的是什么,是算计。武功再高,算计不到,一样落不了好下场。咱们大哥,就是一根筋,只知道横冲猛打,结果这么多年都到不了江北,要是……”妙香突然住嘴了,真是得意忘形,这种批评大哥的话怎么可以当着人说呢。不过,这个小弟还算乖巧,不致于傻乎乎地到处乱传。他迅速严肃起来:“把郭公子带出来,我们往北走。”
郭昭坐在马车里,惊讶地看着妙香。刚被擒住时,他听见两个剑僮称眼前这个男子为妙香大哥。就他所知,妙香是黑白手下最坏的一个兄弟,生吃人脑、饮髓吸血、屠戮婴儿、剥皮挖心、纵火焚村、淫辱妇女,无恶不作,简直就是个魔头。哪里想到他居然长着一张谦谦君子的脸孔。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菩萨脸阎王心?他只道,妙香既然擒了他,必有千百种恶毒手段来折磨他,心里鼓着气要挨着一声不吭,在这活阎王面前表现一点硬气。孰料,妙香不仅没有动他一下,而且对他敬之以礼,只用点|茓手法使他无法发力,绳索铁链之类一件也不用,这一上车来,甚至连他不相干的几处###道也给解开了。郭昭没办法不奇怪。
妙香看郭昭如此望着他,倒也坦荡:“郭公子一定好奇,以我的恶名为什么对你这么客气。这说穿了很简单,只不过因为你是河东郭家的公子,无极剑杨鹤的徒弟罢了。我这人虽然凶,可只对惹得起的人凶,河东郭家和杨鹤我一个小小的水匪惹不起,所以只好客气一点了。”郭昭心中不由一振:“你怎么知道的?”妙香抓住靠在身边的剑,说:“看见这个,就知道了。跟无极剑交过手,认得。”郭昭看是杨鹤的佩剑,明白了。心里感念师傅的恩泽,使他不必遭受皮肉之苦。
又听妙香说跟师傅交过手,想必是败给师傅了。他决定把这面虎皮拉大,想想说:“既然你这么忌惮,何不放了我?你我之间也没有恩怨,就此放了我,师傅和郭家都承你一份情,不是美事一桩?”妙香说:“你倒不需急,放肯定是要放的,不过得少待一段时间。”郭昭说:“我有急事,奉师命去南边一趟,少待,就误了事情了!”妙香说:“看你脚上新伤,行动不方便,就算让你去,也是一样赶不及了。不如,就跟着我这车静养一段时间,对伤口也好。”郭昭说:“劳你操心了。江湖儿女,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一样能纵马疾驰!”妙香说:“你这样急着走,连伤都不在意,一定是关系重大的事情了,我本不该愆延阻拦,可是,我这里,却有件事要你来帮忙。”“什么事情?”郭昭神经一下子绷紧了,以这个的口碑,恐怕不会让他来帮什么好事。
妙香淡淡一笑:“你何必紧张,我不要你帮着杀人防火,作恶的事情你们这些名门弟子从来就不内行。我要你帮的忙很简单,呆在这个车里就行。等你的同伴来救时,我抓住那姑娘,就放了你。”郭昭怒了:“你是要利用我来祸害那女孩子?”妙香道:“我好色天下都知道的。”“龌龊!”郭昭怒骂。妙香甘之如饴:“说得对。很龌龊。男男女女的事情,确实很龌龊。可女孩子长得好,我一见就动心,神仙也没办法。更何况,她还对黑白大哥言辞不敬,不略施薄惩,也对不起黑北大哥。所以呢,即使得罪了杨鹤,我也要留下你,好把她引来。你也不用多说什么了,安心等着吧。”
郭昭冷哼道:“你别得意,她们未必回来救我,我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她不可能为我犯险。”妙香呵呵笑道:“你对你的同伴真不了解啊。那个男子,叫做丁村,是十八年前很有名的侠客一字电剑,最讲义气。他带的人胡乱说话连累了你,他拼了命都会来救你的。”郭昭说:“我看他武艺高强,还在你之上,若真来救我,你能胁持住我已经不错,还妄想抓住那女孩?”妙香说:“这就是我骗他往西追的原因了。让他走点冤枉路,我就有时间从容布置,弄点机关、药粉。他武艺再高,也手到擒来!”
吕友柳佳在镇西问过乡老,他们众口一词说一个很斯文的中年人和两个凶恶的剑僮绑这一个公子打马往西去了,但他们追出七八里路,却仍未见着一个可疑人影,便起了疑心。那三人押郭昭走,不可能让郭昭独自骑乘一匹马,肯定是某个人的马上载着。一匹马载两个人,再怎么有力,也不可能跑的很快,他们一路快鞭,追这么远早该追上了。又回想,那几个在镇子口的乡老手里什么事都没有,就立在大路边,竟像是等着什么人一样。种种神态,那时只是浮光掠影地一瞥,此刻想起,却是大有文章。吕友立刻拨转马头:“上当了,回镇上!”
到镇西头,那些乡老早没了。拉住一个货郎再问,说根本没见着那样四个人往西去,倒是他们刚刚打马出去,就有差不多的人乘车往北去了。冲到酒馆,把伙计揪住,威胁几句,伙计方说,是收了人银子才说是西去的,其实四个人一直在酒馆躲着,看他们走了,才往北去的。
打听清楚,吕友柳佳上马北追。路上果然有不久前辗出的车辙,他们雇的车子右轮有些破损,所以辙印很好认。见得一道辙印时有断续,便知是那车子。两人快马加鞭,风风火火地撵去。
跑出十里地,天色渐暗。那辙印偏离大路,折上了一道荒村小道。这道路两旁大树参天,遮地十分昏暗,阴沉沉地,柳佳不禁勒马踟躇起来。吕友也知道,在这种少有人走的小路上,布置机关埋伏,非常有效,不敢擅入,沉吟片刻,跳下马来,狠狠一遍,把马赶上路。这是探路之意,马匹奔出一箭之地,没遇到什么凶险,也没出现异常。吕友便要举步进入,柳佳仍是迟疑。“眼皮跳。”她说。吕友说:“那你在外面等着,我先进去看看。”他先进去了。
走进一丈,柳佳又赶上来。说一个人在外面也跳。吕友让她小心脚下,耳听八方。小心翼翼走着,柳佳小声问:“我们非得来救他?”吕友说:“总是我们连累的,怎么能自己跑了,把他丢给妙香?”柳佳说:“这妙香也太坏了,郭昭受了伤,他都不放过。”吕友说:“不然,也不是妙香……”一道黑影扑来!吕友剑光一闪,一只松鼠掉在地上。
小路通向的是一所破败的老房子。房子前头有一块空场,一辆马车就停在场边。吕友挥剑一劈,厢板立碎,透过那破洞,看到里面干干净净的,没有半个人。倒不意外,吕友估计人是在屋中埋伏。他摸起一块石头从窗子砸了进去,随着窗纸破碎声一起,他一柄舞的密不透风的快剑护着上身,破门而入。柳佳错开四尺的距离,跟在后面,剑光点点,护着他侧后方。两柄剑对着空气一阵乱舞,不见一个敌人。守住门户,四下一看,空荡荡的屋子里,连个最简单的家俱都没有,哪里能够藏人?只郭昭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光明正大。
吕友心底不禁一寒,莫不是已经被杀了?冲过去,一试鼻息,果然细弱游丝。摸脉象,也是衰弱无力。一番大去之象,只存最后一息而已。但毕竟有着一息尚存,未必不能救。吕友忙看他是何处伤了,翻检一遍,除了脚上,没有什么伤口。那便是内伤,或者中了重掌,或者被灌负了剧毒。吕友多年闯荡江湖,一身外家功夫,只懂得外伤治疗,这种伤在经络脏器的,他竟毫无办法。当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碰运气了。于是,掏出一堆药瓶,不管是解毒的治风寒的养气的都一股脑往郭昭嘴里倒。郭昭人昏着,这药却咽不下去。两人有没有带水,这屋子更是瓦罐都没一个,吕友无奈,只好卡紧郭昭喉咙,迫他张嘴。柳佳见状,赶紧来拉:“你会掐死他的。”吕友说:“反正是不活了,先让他吃点药……”
郭昭突然动了一下,很轻微的。接着,猛烈的咳起来,一嘴的药丸,喷的四处都是。咳完,一扭头,见了他们,忙道:“快,快出去!”柳佳不解其意,吕友也很莫名,两人都没动作。郭昭更急切了:“快啊!屋里有……有迷香。”这一提醒,吕友柳佳方发觉屋里气味不对。一股甜甜的香气腻着喉咙,悄悄漫入肺中,整个身子都有些软了。不好!吕友一手扯起郭昭,一手拉住柳佳,直接扑出门外。
脚一沾地,便听一声笑,正对着房门的薅草丛里,立起三个人。妙香和着两个剑僮抱着手嘻嘻哈哈地走了出来。“还以为你们会在里面多待会子呢,居然这么快就出来了。”妙香故作失望道。一个剑僮说:“早出来,晚出来,也没什么区别。咱们下了迷倒一百人的药,他们待里面这会儿时间,足够了。”另一个剑僮说:“哪能没什么区别。早出来,咱们还可以打一会儿,玩一玩。晚出来,成了软脚虾,只能给妙香大哥玩,咱们就没什么乐子了。”这三人一唱一和,浑然不把吕友柳佳放在眼中。
吕友岂能认了。他大喝一声,长剑一吐,一道眩目的光芒霎时照亮了妙香的脸孔。妙香过于托大,这一剑刺来太快,他抱着手不便拔剑,只好躲闪。只听哧地一声,胸口衣衫尽迫,皮肤也是一凉,所幸伤口不深。吕友一剑得势,后招更快,一剑跟着一剑,尽往要害处招呼。他是十八年前第一快剑,虽然多少年未在江湖出现,今日以一字电剑的身份出手,却是老而弥辣。只见得星芒点点,尽笼在妙香方寸之内,好似许多把剑刺来一般。妙香自然知道,其中只有一点是真,其余尽是虚招,只需拔剑一挑虚实立刻分明,可是,吕友似乎要学中午他的做法,不给他拔剑的机会。他若想拔出剑来,至少要挨两剑作为代价,这吕友招招不离要害,挨两剑,恐怕拔出剑也无济于事了。妙香只好继续躲闪,左右支拙,片刻间添了四道新伤。伤虽不重,可是这么增加下去,迟早要受一下重的。妙香用尽腾挪功夫,一边闪避,一边想着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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