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7-3-9 17:03:00 本章字数:20818)
二人钻入岩隙之后,缓缓向下深入十数丈。那岩隙与东边悬崖相通,故而十数丈之下虽是渐暗,却也清晰辨得路径。二人又向下爬行数丈,那岩隙忽尔变得狭小了许多,二人慢慢下爬,费了好长功夫,这才勉强通过。赵、卓二人暗想,此处行来虽是费神,却也极为有利,若是戒明想要下来追杀二人,以他那般魁伟的身材,自是万难从此通过。二人又行二十余丈,忽见身侧岩隙渐大,不远处似有一个极大的岩洞,隐隐还有光亮从那边传来。二人顺着岩隙走入洞中,眼前所见,不禁目为之新。
但见那岩洞长宽各约十丈,高不过五尺,四四方方,一侧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小孔,光线从孔中射入,将岩洞照亮。洞中石桌、石椅、石床一应俱全,似出于人手,但又绝无斧凿之迹,更不见半个人影。二人绝想不到在这山腹之中竟会有这等摆设,心下大奇。
赵仲谋朗声说道:“晚辈赵仲谋、卓清,无意中误入岩洞,尚请前辈见谅。”连叫三遍,却听不见半句回音。卓清说道:“此处一览无余,别无门户,就是先前曾住得有人,此时多半也已不在,你也不须再想其他的事了,先歇一会儿再说,你的伤不碍事吧?”说到这儿,关切之意不禁溢于言表。赵仲谋缓步走到石床边坐下,微笑道:“还好,不碍事。若不是你急攻他前胸,那臭和尚不及将这掌拍实,只怕我非受重伤不可。可真多亏你了!”卓清嗔道:“到这个时候,你还跟我这般客气么?”赵仲谋轻轻一笑,说道:“这个当然!就算是真有一日得偿夙愿,能与你喜结连理,我对你还是这么客气,想来这就叫相敬如宾吧?”卓清笑道:“还是不要了吧?你若太客气了,我倒反觉得过于生疏了。”心中不由得大为欣喜。
卓清扶着赵仲谋并坐在石床之上,二人一时无语。过得片刻,卓清说道:“仲谋,你说我们还能出去么?”赵仲谋道:“那臭和尚不敢冒然下来,此时多半已将上面那条岩道堵死了,我们若想出去,还须另寻出路。”说到这儿不觉向四周岩壁环视一周,继续说道:“不过我见这岩洞四周不似藏有路径的模样,便是先时有人在此居住,也必是从山顶裂缝中出入。”卓清苦笑道:“那我们是出不去了?”赵仲谋不答,轻叹道:“就算真的不能出去,我们也该知足了,老天爷不让我们死在那恶僧的掌下,让我们在临死之时能有这段相聚的时光,对我们已是不薄了。”卓清缓缓地点头,只觉生机暗消,心底的情意,却也不须再刻意隐藏,轻轻把头枕在了赵仲谋的肩上。
赵仲谋侧过头来,在卓清的耳畔轻声说道:“清儿,你心中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若能走出这个山洞,我定要帮你达成心愿。”卓清轻轻一笑,说道:“我也别无所愿,只求能找到我爹,早日与你结成连理。”赵仲谋笑道:“怎么跟我想的一样?”卓清奇道:“你也这么想么?”赵仲谋点点头,卓清又问:“那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心愿么?”赵仲谋摇摇头,说道:“没了,若能达成此愿,我已是心满意足了,还敢奢望什么?”卓清问道:“你就不想破解‘沸血神兵’之秘了么?”赵仲谋说道:“能解开这个谜团固然极好,但现在想来却也不怎么重要了。”卓清奇道:“为什么?”赵仲谋道:“我想这沸血神兵中的秘密若不是兵法武功,便是神兵利器,我若身在岳叔叔军中,自是大有作为;我身在江湖,却也未有大益。我爹原是要我以天下苍生为重,破解沸血神兵之秘后投军报国,驱逐鞑虏,还我半壁河山,但我见岳叔叔用兵如神,兵威又是极盛,不出一年,便能将北方各州收复,到时天下太平,就算是沸血神兵之秘得以破解,只怕也无用武之地了。”卓清暗想不错,却见赵仲谋脸上诡异一笑,似是有话要说,却又缄口不言,于是问道:“你笑什么?”
赵仲谋指了指卓清手中的银枪,笑道:“我是想,我这杆‘沸血神兵’自先祖赵云公从三国时传下,至今已历三十八代九百余年,到了我的手中,若是没了传人,岂不大负列代先祖之望?神兵之秘未解,终有可期之日;但若是宗嗣自我而绝,纵悟神兵之秘,却又由谁来施展?”说到这儿不觉又是一笑,说道:“故而我才会觉得完成你我的心愿原比破解‘沸血神兵’之秘更为紧要。”卓清心想:“仲谋留嗣之意如此之切,若真能离此绝境,我也再顾不得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自身的名节了,我非替他生个孩儿不可!只可惜此时一切已晚,洞中没有食物,我们最多也挨不过七日。”
二人在石床上坐得约莫半个时辰,赵仲谋道:“我也歇够了,不如在洞中仔细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途径。”卓清点点头,二人下得石床,一齐细看四周岩壁。但见那岩壁上到处棱角丛生,又布满了裂痕,却绝无路径可寻。一侧岩壁上忽上忽下分布着十余个拳头大的小孔,光线自外而来,将石室照亮。二人又仔细察看了石桌、石床,也寻不到半分异常之处。在这山腹岩洞之中,寻不得路径原也是意料中事,但二人却也不禁大为失望,只觉脱困之机,实在是非常渺茫了。
又坐了片刻,赵仲谋道:“过得这么多时候,那恶僧多半已不在上面了,我爬上去看看,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卓清道:“仲谋,你受伤在身,还是我上去吧,你在这儿等我。”赵仲谋微笑着摇摇头,说道:“我又怎能让你孤身涉险,我的伤不碍事,还是我去吧?”卓清嗔道:“你怜惜我,不肯让我涉险,难道我便忍心让你前去涉险?”赵仲谋道:“你是姑娘家,又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自然要多护着你一些。”卓清听在耳中,不禁甚是喜欢,又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再强求,说道:“那你多加小心,上去看看便即回来。”说着把手中银枪递给了他。赵仲谋答应一声,接过银枪,出洞缓缓向上攀援而去。
过了不少功夫,赵仲谋返回洞中,说道:“上面的出口果然已被那贼和尚堵死了,用大石压得严严实实的,连条细缝也没留下。”顿了一顿又道:“下来的时候,这条山缝四周我也细细寻过了,也没找到什么路径。”卓清闻言,不禁心中一沉,暗道:“想来我们是真的再也出不去了。”此时身处绝境,已无脱困之望,心下反而更为豁达,均想:“我二人在这石洞之中既是再不能出去,便高高兴兴地过完这些剩下的日子吧,也不须去想其他的事了,能与心爱的人死在一处,也当无憾了。”赵仲谋心想:“我们在此山腹绝境之中,便是智谋再高也无计可施,现在唯一的指望就只在那两匹马儿身上了,清儿的坐骑虽是神骏,却没有灵性,但紫燕马灵异非常,若能逃出戒明的魔掌,必能赶回清儿家中求救,待得他们到来,我们自能无恙。”但继而又想:“先前我二人与戒明交战时,那两匹马一直站在山顶观战,未曾离去,我二人逃入岩隙之后,那贼和尚又岂能放过紫燕这等宝马,紫燕马多半还是被他骑了去,我们想仗它脱困,只怕是难以办到了。”
赵仲谋先前在山顶与戒明激战,出尽全力,后又在这深入山腹数十丈的岩隙中上下三次,着实甚是吃力,此时已渐觉疲惫。卓清看出他一脸倦意,说道:“仲谋,你在这石床上躺下歇一会儿吧。”赵仲谋侧头看了看卓清,轻轻一笑,说道:“我不累,还是你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卓清道:“你有伤在身,还是你睡吧,我在这儿坐一会儿便可。”赵仲谋不肯,正要再让,忽想起一事,不由得俊脸一红,欲言又止。卓清看出他神色有异,问道:“仲谋,你想说什么?”赵仲谋被她一问,脸更红了,说道:“没想什么。”卓清薄怒道:“难道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还对我有所隐瞒么?”赵仲谋急道:“不敢,不敢,只是说来却怕你生气。”卓清轻轻一笑,说道:“你只管说就是,我不生气。”赵仲谋说道:“我是想说:‘这石床这般宽大,原也容得下我们一起睡下,你我也都累了,不必再你推我让的,一起睡下便是。’却又怕你恼我有意轻薄,故而才这般欲言又止。”
卓清向他动颜一笑,说道:“我们原就是未婚夫妻,又陷身在这绝境之中,何必再去遵循什么世俗之礼,只教我二人喜欢便是了。”说着轻轻一拉赵仲谋的衣襟,二人一起并躺在石床之上。赵仲谋听得她温存软语,不禁心中大是喜欢,凝望着她俏丽的面庞,一时间,情yu从心而起,再也克制不住,侧过头来,在她朱唇上深深一吻。卓清俯嘴相就,似欲将这平日难以表述的万千深情,尽诉于这一吻之间。二人初次领略爱情的甜蜜,只觉心底欢喜无限,如痴如醉。一吻之后,二人心意已足,只痴痴地看着对方,相拥许久,不觉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二人相继醒来,见自己与心爱之人此时尤自相拥而眠,不由得欣喜不已,浑然忘却身在绝境之中。卓清心情大畅,说道:“仲谋,我从来没替你唱过歌,我现在唱一首给你听,好么?”赵仲谋喜道:“好!想来你唱的一定好听。”卓清道:“你若是喜欢,以后我天天唱给你听,只盼你别说我唱得不好。”赵仲谋伸手轻轻搂住卓清的纤腰,把头俯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唱的歌又怎会不好听呢?”卓清心中更是欣喜,一时忧郁尽去,精神大振,轻唱道: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唱到这个“泪”字之时,歌声渐轻,绵长不绝,余音久久在洞内徊旋。
赵仲谋拍手赞道:“清儿你唱得真好,便是一百只百灵鸟的叫声加在一起,也没你唱得好听,若是早知你唱得这般好听,只怕我早要你唱给我听了。”又道:“这词也写得极妙,是范文正公的《苏幕遮•;怀旧》吧?”卓清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出自范文正公的妙笔,你既是喜欢,那我就再唱一首,你猜却是何人的词作。”于是又唱道:
玉楼深锁多情种,清夜悠悠谁共?羞见枕衾鸳凤,闷则和衣拥。无端画角严城动,惊破一番新梦。窗外月华霜重,听彻梅花弄。
听罢,赵仲谋赞道:“好词,好词!只是我却未曾读过,不知是何人所作?”卓清含笑不答,说道:“那你猜是何人所作。”赵仲谋沉吟道:“这首词与先前那首意境到是颇为相似,但范文正公生平只填过六首词,这六首词我又尽皆读过,想来当不是他所作了。”赵仲谋又道:“这首词词意清新脱俗,想来必出于名家之手,倒有些象是东坡居士或是他门下四学士所作?”卓清轻笑道:“还真让你给猜对了,这首词正是苏门四学士之一的秦少游所作,词牌叫作《桃园忆故人》。”
赵仲谋心情也是极好,轻拥着她娇柔的身躯,微笑着说道:“我没听过几首歌,更不会唱,不过小的时候曾读过几年书,书上的故事倒还记得不少,你若是喜欢,我便讲一个给你听。”卓清喜道:“我最爱听人讲故事了,小时候就常缠着母亲,要她给我讲故事,后来年纪大了,母亲的故事也讲完了,又不好意思再在母亲面前撒娇,也就直都没再听人讲过故事,现在你肯讲给我听,那自是最好了!”赵仲谋微微一笑,说道:“只要你不嫌我说的故事无聊,就算让我连讲七日,我也愿意。”清儿听得他言语间的关怀亲切之意,心下甚是甜蜜,将头轻靠在赵仲谋的肩上,侧耳倾听。
却听赵仲谋讲道:“一个书生借住在庙里读书,每天却只爱游山玩水。一日午后回来,叫书僮拿书来,书僮拿来《春秋》,书生说:‘太低。’书僮又拿来《汉书》,书生还是说‘低’,书僮又取来了《史记》,书生仍说‘太低’。寺中的和尚见了,很是惊奇,说道:‘这三本书只须读熟一本,便是饱学之士了,为何还说太低?’书生答道:‘我要睡觉,拿来做枕头,总觉太低。’”卓清听后不禁大笑,说道:“你的故事真是有趣,再讲一个好么?”赵仲谋笑道:“有倒是还有,就只怕你以前听过。”卓清道:“不怕,你快讲!”
赵仲谋又讲道:“某人匆匆从街上跑过,不小心将一位江湖郎中撞翻在地,那郎中大怒,爬起身来,挥拳便欲相殴,那人自知不是,连声道歉,只求对方将手打改为足踢。那郎中大奇,忙问何故。那人道:‘传闻凡是经过您手的,个个必死。’”言罢二人一齐大笑。
卓清听得着迷,便催促着让他再讲一个。赵仲谋心想:“若是我的故事真能让你这么开心,我便是不吃不睡,也定会讲给你听。”当下又讲了一个:“有个秀才自命不凡,常爱取笑别人,有一次他在渡船上遇到了农夫,心里很瞧不起他,想让他在众人面前出出丑,于是他对农夫说道:‘我跟你比赛猜物,我若是猜不出,输一两银子给你,你若是猜不着,只须输半两银子,好么?’那农夫有心要挫挫他的傲气,便答应了。于是说道:‘有一件东西,天上会飞,地里会跑,水中会游,长着四条腿,两对翅膀,六只眼睛。那是什么?’”说到这儿,回头看了看卓清,却见她也正暗自思索,喃喃地道:“怎么这生奇怪,不知却是何物?”赵仲谋继续说道:“那秀才思索半晌,答不上来,只得输了一两银子。继而向农夫问道:‘这究竟是何物?’那农夫从怀里取出半两银子来放到他手中,说道:‘我也不知是何物,因此输你半两银子。’船上众人无不大笑。”二人一齐大笑,忽听得二人的笑声之外,另有一个粗豪的笑声隐隐从身旁的石壁传来,夹杂在二人的笑声之中。
二人大奇,笑声顿止,那个粗旷的笑声却仍是不绝从石壁外传来。二人急忙走近石壁,高声问道:“请问前辈是哪位高人?”却听那声音笑道:“小娃娃故事讲的不错啊,何不再讲一个来听听?”赵仲谋道:“前辈若是想听,晚辈自当遵命。不过这般说来未免不敬,请前辈告知你藏身的所在,我二人便即过来拜见前辈,到时前辈若想再听,在下自当再讲。”那声音说道:“小娃娃说的倒也在理,那你就过来吧,我就在你们隔壁的石洞之中。”跟着一侧石壁上传来几下手指敲击之声。
赵、卓二人齐声问道:“那我们又怎么过得来呢?”那人说道:“你们两个小娃娃不都会武功么?这石壁上有扇门,你们推门进来便是了。”二人大喜,说道:“多谢前辈指教。”当下一起细看那堵石壁,果见石壁上众多裂痕环绕之下围成一个方形,似乎便是一道门户。当下二人一齐用力推那道石门,但接连三次,不论二人如何聚力运劲,催动真气,都无法将石门推动半分,直累得二人双臂酸痛。卓清急道:“前辈啊,这石门太过沉重,我二人实是推它不动。”那人笑道:“看来你们两个娃娃的武功可真不怎么样,居然连扇石门都推不动。”赵仲谋道:“我二人的武功自然不敢与前辈相比,就请前辈把这石门打开吧?”那人道:“这扇石门你那边小,我这边大,象一个椎形,因此我这边是推不开的,若想过来,还须你们自己推开才行。”卓清道:“前辈既是武功盖世,那就传授我们一二,让我们推开这扇石门,岂不甚好?”
那人笑道:“你这女娃娃倒是聪明玲俐,只不过老夫生性疏懒,从不收徒,你二人还是自己想办法打开这石门吧?”卓清说道:“我二人也从不敢奢望成为前辈的弟子,只求前辈在武功上点拔一二,能打开这扇石门便可。”那人道:“这倒也未尝不可,只是不知你二人悟性却是如何,若是你二人生得笨拙,未免令老夫教来太过麻烦。喂,你们两个小娃娃笨是不笨啊?”赵仲谋闻言,只觉这个简单的问题实是难以作答,若是自认聪颖,不免有自傲之嫌,若是谦逊,自承笨拙,又未免让他小瞧了自己,更不肯以武功相教了。却听卓清笑道:“笨是不笨,自须试过才知,我们自己说来,又如何能作准。”那人笑道:“你这女娃娃说的倒是不错,这样吧,我出三道题目考一考你们,你们若能答上,便算是过关了。”二人齐道:“好,就请前辈出题。”
那人说道:“我这第一题是个灯谜,打三个先代人名,谜面是:‘关张马黄赵’。”“蜀汉五虎上将?”二人不禁脱口而出。那人笑道:“正是。”二人沉思片刻,却听赵仲谋答道:“这三人是‘刘邦’、‘伍员’、‘干将’么?”卓清一听,喜道:“定是这三人无疑!”那人说道:“不错,你这小娃娃倒也不算太笨。”
继而又说道:“这第二题是个对联,上联是‘等灯登阁各功书’……”那人尚未说完,却听卓清答道:“下联对‘移椅倚桐同赏月’便是了。”那人笑道:“你这女娃娃性子倒是挺急,我这话还没说完,你便答上了。只可惜这下联却不是你自己想的,是与上联一起听人说的,不算数。我先前便是想说这幅下联不作数,须自己对上才行。”卓清嗔道:“前辈你偏有这么多规矩。”那人哈哈大笑,说道:“老夫我若是没这么多规矩,门下的弟子只怕没一千也有八百了,岂不早把我烦死了?”二人不语,心想他这话倒也有理。
二人心想,这联原是个旧联,曾难倒过许多饱学之士,对上之日还曾带出一场官司,据说是某对新婚夫妻洞房之夜新娘出此上联考教新郎,新郎对不上来,出房于朋友处一夜思索,却被那朋友先想出了下联,潜入洞房中冒名相对,新娘以为是新郎,被骗奸于洞房之中。次日,新郎回家,仍对不出下联,新娘一问之下方知昨晚为人所骗,羞愤难当,便寻了短见,由此而引出了一段官司。此案扑朔迷离,令人难以索解,直到一位才智卓著的新县令来审理时,才破解出当时情由,将那奸人绳之以法。当时那人所对的下联,便是这“移椅倚桐同赏月”一句,此联因而被人们广为相传。
二人直想了半个时辰,还是对不出下联,卓清正感气馁,心中暗暗埋怨这题出得实在太难了,忽听赵仲谋欢叫道:“有了。”卓清大喜,忙问道:“你对上了?”赵仲谋点点头,说道:“前辈,我对上了,这下联是‘持敕辞公共建业’。”那人奇道:“什么‘持敕辞公共建业’?让人好生难以索解!”卓清也不禁心想:“这下联好难读哦!”赵仲谋轻一笑,说道:“前辈的第一题自《三国志》中而来,我这下联也从《三国志》中来。据《三国志·蜀志·先主传》所载,曹操平定徐州吕布之后,将刘备、关羽、张飞三人收归帐下,不令其再掌兵权,使三人空怀大志,苦无施展,不得已之下,刘备这才韬光养晦,终日以种菜为乐。某日,朝中得报袁术起兵前来取许都,刘备便即向曹操请令前去迎战,曹操允准,刘备面君之后,仓促起程。关、张问起为何出征如此仓促,刘备道:我这一去,尤如困龙而入大海,猛虎而归山林,曹公只可同忧,不可同乐。”说到这儿,赵仲谋顿了一顿,说道:“我这下联说的便是此事,‘持敕’指的是刘备面君,‘辞公’是辞别曹公,‘共建业’说的自然是刘、关、张三人共同去创建奇功伟业了。”卓清喜道:“原来‘持敕辞公共建业’说的是刘皇叔的故事,难怪你说来这般顺口。”
那人道:“这上联曾难倒过不少饱学之士,却被你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对了出来,看来你这小娃娃非但不笨,还真算是聪颖过人了。好,那就来试试我这第三题吧。”卓清喜道:“仲谋本就聪颖过人,只是先前前辈问起时不便自诩而已。”赵仲谋说道:“前辈过奖了,请前辈出第三题。”那人道:“好,好。只是我这第三题多半也难不倒你。”当下说道:“我这第三题乃是一问:若是有人在三冬之时被毒蛇所咬,该以何药医治?”
赵、卓二人一听,只觉此题大为古怪,隆冬之时,蛇类常|茓居洞中而眠,又如何会出来咬人?若是以寻常医理相答,只怕多半难以答对,若不从医理入手,却又该怎生作答?二人思索片刻,赵仲谋已思得对答之法,却只有七成把握,未敢轻言,于是悄悄跟卓清说了,卓清欣喜,低声道:“这般说来定不会错了。”当下赵仲谋说道:“前辈,我已思得一方,可解蛇毒。”那人道:“哦,那该用何药医治啊?”赵仲谋道:“只须服用三伏天的雪水便可解毒。”那人奇道:“三伏天又何来雪水?”赵仲谋笑道:“那三冬之时又如何会被蛇咬?”那人哈哈大笑,说道:“小娃娃果然不凡,这题答得最是绝妙。”
却听那人说道:“你这个小娃娃既是这般聪明,那老夫便指点你们几下。”赵仲谋说道:“多谢前辈。”那人道:“我也不知你功力如何,该如何教法。这样吧,你出全力对着这堵石壁拍一掌试试,让我看看你的武功底子如何。”赵仲谋答应一声,依言对着那堵石壁拍了一掌,那人说道:“小娃娃内力倒也还算不错,只不过未能尽数得以施展,多半是你运功不得其法所致,这就容易教了。”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又道:“小子,你听着,你按先前那般运气推掌都不须变,只须退后三尺,将掌力递到空处,然后在掌力将尽未尽之时,回掌再这般推出一掌,将两掌之力并成一掌,打在石壁之上,那女娃娃也是这般,二人合力,这石门便能打开了。”
二人奇道:“掌力也能叠加么?说来未免有些匪夷所思。”那人怒道:“我老人家又怎会骗你们小娃娃,你们若能将我所说的精要尽数领悟,要打开这扇石门易如反掌!”赵仲谋道:“那我们便依你所言,出掌试试。”那人怒道:“试什么试,我老人家教的,又怎会有错?”赵、卓二人对望一眼,心道:“这人脾气倒是不小。”
二人各出全力,施展惊天三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天崩地裂”,依言一试,果听得二人掌声刚歇,石壁一阵轻摇,露出一道门户的痕迹来,石门却仍未打开。那人骂道:“你二人出掌虽然未有先后,但由第一掌而化为第二掌之时,一个收掌过急,劲力未曾用足;一个变招太缓,劲力已衰,两掌合力之后力道未能达到极至,你二人间又出招各有缓急,不能同时打在石门之上,故而未能将这扇石门打开。你们须用心体会‘将尽未尽’这四字的深意,把掌力发挥到极至,出招之际心意互通,将招式使得更无先后之分,方能打开这扇石门。”
二人连试几次,都不能将二人之力合在一起,卓清性急,向赵仲谋说道:“二人合力既是这般为难,不如你再向后退出六尺,多发两掌,合四掌之力,总能将这石门打开了吧?又何须二人合力这么麻烦。”赵仲谋尚未回答,却听那人说道:“若真如你说得那般简单,这小子的掌力岂不是无坚不催了么?就算他能尽得四掌的神妙,将四掌之力合在一处,但他双掌能承受得如此大力么?”二人一听,心想他说得果然不错,当下细心配合,凝神出掌,待到二人第三次发掌时,但听得“轰”地一声巨响,那扇石门终于被二人打开。
二人穿过石门,见那山洞与先前自己二人所在的石洞一般大小,石床石桌也是一应俱全,只在东边多了一个三尺开阔的洞口,洞外光线射入,照得山洞极是明亮,石门右侧一丈开外,一个高瘦老者坐在一只石凳之上,捋须微笑。赵、卓二人一齐向那老者行礼道:“晚辈见过前辈。”那人点点头,凝神细看二人,只见男的形容英俊不凡,虽在绝境之中,却也神情潇洒,隐隐透着不凡之气;女的清秀绝丽,面含笑意,如沐春风,不禁暗暗喝采:“二人才貌双全,好一对璧人啊!”当下笑道:“两个小娃娃定要过来给老夫讲故事,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走出这山洞绝境才是你二人的本意吧?”侧头看了看卓清,说道:“女娃娃嘴上虽是在向老夫行礼,心下却早已急于察看洞中四周地形,你既是这般性急,何不站起身来四处察看一番。”卓清见被他看破了心迹,不禁轻轻一笑,当下也不再刻意掩饰,站起身来径自走到东面的洞口,察看地形。未过片刻,卓清走回。赵仲谋见她神色间略无欣喜之色,心知这洞口之外多半也是无路可寻,心中不禁暗自叹息。
却听那老者说道:“老夫我这故事倒是不忙听,先听你二人说说,究竟怎么会走进这石洞中来的。”赵仲谋见他衣着整洁,不由得心念一动,当下与卓清一起在石凳上坐下,将此间情由细细跟他说了。那老者听他说完,说道:“原来是他,怪不得有如此功力!”卓清道:“前辈你也认识那臭和尚?”那老者淡淡地道:“释道儒三圣是武林中的顶尖人物,老夫又怎能不识?”二人点点头,一时无话。沉寂片刻,赵仲谋问道:“老前辈,那你又如何会困在这山洞之中呢?”那老者闻言,不禁大怒,说道:“小娃娃胡说八道,这小小石洞又如何困得住老夫,只是老夫不愿出去而已。”卓清不禁问道:“那你又为何不愿出去?”
那老者听得这一问,不禁轻叹一声,说道:“此事说来惭愧,但大丈夫行事,向来是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们两个小娃娃既是问起,老夫自也不再相瞒。”说到这儿,顿了一顿,说道:“老夫武功不凡,又自负侠义,向以除暴安良为己任。一年半前,江南一带出了一个哑巴大盗,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所不为,官府画了图形、悬了重赏捉拿于他,却也一直没能将他拿住,甚至于许多江湖人物一齐与他为难,也都奈何不得他。老夫听说此事,便即赶来临安,饲机擒拿这个大盗。不想尚未踏入临安城中,就与那哑巴大盗迎面遇上了。当时老夫看得分明,那人与官府所画的图形一模一样,便欲与他动手,没想到那人抢了匹快马,转身就走,我一路追了下来,一直追到这秦望山上。我追上那人,将他逼到了悬崖边,那人这才不得已与我大打手势,我虽不懂他的手势,却也知他是在竭力否认自己就是那无恶不作的哑巴大盗,当时我自认绝不会看错,又见他奔逃之际身手颇为不凡,便认定了他。我与他交手,直拆到二百招之外,方才将他毙于掌底。但当我见他死时双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时,不禁心下也颇为不安,只怕自己错杀了好人。”
“杀了这哑巴大盗之后,我也无意去官府领赏,便径往嘉兴会友。没想到第二日晚上投店时,竟然又听到了那哑巴大盗讯息,说他昨晚在临安城一家大户之中,做了个大案,直引得临安知府大发雷霆。当时我心中便隐隐觉得不对,于是也不去嘉兴了,径自来到临安城中追查此事。到了临安城中,我接连七晚不睡,四处查寻,终于让我在西湖畔的一家大户墙外遇见了那个哑巴大盗,却与官府画的图形和死在我掌下的那人长得一模一样……”
说到这儿那老者向二人问道:“你们可知这是为何?”赵、卓二人摇了摇头,也不知为何会有两个哑巴大盗。那老者停了片刻,正待再讲,忽听卓清说道:“这二人莫非是孪生兄弟?”那老者叹道:“还真让你给猜到了。”当下继续说道:“那哑巴武功与先前那人相似,我欲问明真相,便将他生擒了下来,又找来一个通晓哑语之人作翻译,问明了此间的缘故,这才知道先前确是错杀了好人。我心中惭愧,不忍再下杀手,便废了他的武功,将他放了。之后,我就赶到这秦望山上,为那个冤死的哑巴建了座坟墓,立誓终身再不下山一步。”
赵、卓二人心道:“原来如此。”卓清又问:“那前辈你又怎会在此山洞之中呢?”那老者道:“这座山又有多大?我在山上多日,自是将这山中每一个缝隙角落都走遍了,又怎会寻不到这儿。我见这山洞宽敞,又无风雨之忧,就在这儿住了下来。”卓清又问:“那你又是如何进来的呢?”那老者答道:“自然是从你们那边过来的了。进来之后我就将这扇石门关上了。”卓清追问道:“关上了石门之后,那你又如何出得去呢?”那老者不禁神秘一笑,说道:“这洞中自有道路,只是你们却找寻不着,你们何不再仔细找找。”赵仲谋道:“我们也知此洞另有出路,要不然前辈的衣着又怎会如此整洁?只是这石洞四周先前我已细细看过了,确是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那老者笑道:“这条路径匪夷所思,寻来确是有些为难,你们两个小娃娃虽然聪明不凡,却也未必能找到。”二人听得此言,心中略宽,暗想若是真找不到出洞之路,我二人与他坦言相求,他也定会指点,最不济等他饿足了,也定会忍不住走出洞去,到时我们跟在他身后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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